母亲,多想叫一声“妈妈”,还能够听到您的回答,但这成了永远的痴心妄想,我又忍不住泪如雨下……
母亲,女儿很痛很痛,您知道么,多希望您也把我一并带走,女儿已不愿在这世间苟延残喘……
母亲,您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月,身上多处腐烂,我和J每天给您换药,您神志不清了,不听话乱动我有时还冲您发火,母亲,想到这里,我真不能原谅自己!还记得那天,我揭开您的被子要换药,却看到有蛆在垫子上面爬,将您翻过身来,看到您痛的那只脚上爬满了蛆,我用酒精喷,用消毒药水倒都没有用,那些东西不停地爬来爬去,母亲,您有多痛啊,我却不能帮您分担!在厨房给您煮吃的J心脏不好,不想叫J看到这一幕的,但无计可施,我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当J跑进您的房间,我看到了与我同样惊恐的神情。问了很多医生都没有办法,第二天我们去买了草药来弄才控制住了。当我把这事告诉嫂子的时候她却说她早上就看到了,说头一天就看到有苍蝇在飞在产卵了。她说话的语气那么平静,是啊,那不是她的母亲!但在您的葬礼上,她哭得那样悲惨像唱歌一样数着失去您的痛苦,老家的每一个人都说您有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没有她您不可能病了十三年才走,而只会像哑巴一样默默流泪的我则成了不肖的孩子到现在都还是孤身一人没让您走得安心。母亲,我能告诉所有人为了您我与他们坚持了十三年斗争了十三年么?嫂子们说您不肯闭眼是因为我没有成家要我给您一个交待,我对您说妈妈以后我一个人也会好好的没有人照顾我也会好好的。在我与J去给您买东西的路上,姐姐打来电话说您不行了,情急之中J的病又犯了,没办法我只能扔下J跑回家,可您却等到不女儿了。母亲,您真的丢下了我,从此我成了没妈的孩子,母亲,叫我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这世上最爱我的人走了,从此,再也没有人站在那个窗口等我,再也没有人与我聊那些老去的故事,再也没有人期待我回到那个屋子里去,再也没有人教我唱山歌说我笨了。母亲,还记得小时候您夜夜起来给我盖被子;我上四年级了晚上外出回来困了您还背着我;我做错了事您从来不批评我让我心里很自责;无论我多么平凡您却总是以我为傲;二十岁的时候,我开始那遥远的初恋,虽然您不赞同却从不说我半句只是每天晚上为我亮着灯等我回家;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您买来我爱吃的水果叫我吃点东西别瘦得不成样子;您与朋友到寺庙里还带了供果回来说给我吃了身体才好;我总是很任性,您总是迁就我,您惯着我宠着我,直到您病倒的那一刻我连被子都还不会洗……回忆那么多,只是再没有了您,母亲!
一想到您受病痛的折磨,我就觉得很痛。十几年来,我一直想要帮助您重新恢复健康却不能够,想到您病倒的那天下午还在跳舞,您的笑容如您手中的红玫瑰一样灿烂。母亲,都是女儿没有照顾好您啊……
您一直想要回老家,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回去,母亲啊母亲,是女儿无能,不能满足您的愿望啊!您的坟地是一次我们俩躺在床上闲聊时定下的,那个地方离家里故去的老人都很近,更重要的是我们回去您就可以看到我们,所以,在春节您病重我和姐姐回老家与叔叔哥哥他们商量的时候我就提了这地儿,他们也同意了,最后选定的位置比我们俩商定的还理想,母亲,您该安心了吧……
虽然老家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但有好多亲朋找到那儿去参加您的葬礼为您送行。您的葬礼很隆重很热闹,因为人太多,我老在担心吃的不够,好在有那么多族人帮了大忙。表姐说小漫娘你的客人最多了人缘太好了,来的人当中还有我不认识但我的朋友说认识我的让我好茫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在哪儿玩认识的朋友了。还有姐姐、姐夫的朋友,哥哥、嫂嫂的朋友,我都要昏头了,只忙得上蹿下跳……
母亲,最安慰的是掩棺的时候,与您见最后一次面。以前听人家说人走了几天之后脸色会变得很可怕,所以参加过很多追悼会,遗体告别我从来不看的,但您是我的母亲,我必须好好地把您的样子记住!当棺盖揭开看到您的样子,那一瞬间,我竟然不想流泪了——虽然过去了四天,母亲您的脸色竟然一点没变,皮肤饱满圆润,安祥地静静地躺着,家里人都说奶奶累了好好休息了,侄儿突然说“奶奶在笑呢”,我仔细看,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母亲您竟然真的在微笑!您走的时候我们给您擦洗身上穿衣服,那时您的没戴假牙的嘴看着扁扁的,虽然也像在睡觉,却没有这样的表情。过去几天,竟然会起这样的变化——您的脸变得比走时要饱满些,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母亲,您一生爱干净爱美,最后,给我们留下最美最安祥的面容!母亲,您是否对我们的安排感到满意呢?您的女儿、孙女儿多,所以有好多上盖,大哥哥一床床给您叠好盖在您的身上,大家都在看着您说您这回再也不会痛了该去您幸福的天堂了。母亲,愿您在天上再无病痛折磨吧,不孝的女儿只能做到这么多了。您下葬的时候,天气很晴朗,碑立好之后,我与J到您的墓前去。路上,J说有一只蜻蜓在我头上,我说:“大冬天的,哪里还有什么蜻蜓?”话刚说话,那只蜻蜓就从我头上飞到了J的头上,立在我们为您戴的孝布上。母亲,这是您么?您牵挂我与J是么?您最后的日子,与您最亲近的就是我们俩。可怜J拖着个病痛的身体,无论我怎么拒绝都要与我一同去给您换药喂饭。现在您走了,空出的时间我该去照顾J了。母亲,如果您想我了,就化作彩蝶常回来陪伴我吧……
母亲,您走了,我中午再不用去那边给您喂饭了,时间也空出许多来。可是我的身体却越来越糟了,每天那么轻轻地讲课,站十几分钟就开始难受了。幸好还能撑,幸好我的学生还算乖。每天我都不愿意想起您,不愿意伤心,什么也不愿意去想,貌似很平静的样子,那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来,特别不愿意让J看出来。其实,我好想您,想极了,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偷偷地哭,我也知道,母亲,无论流多少的眼泪,您都不会回来了。这世上最爱我的您走了,剩下我单单地留在这世间,母亲,如果您想我了,就请到我梦里来吧,您的小女儿时时刻刻都在想念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