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篇——怀高兄二百韵

饮雪虫

LBSALE[1]LBSALE[这个贴子最后由饮雪虫在 2007/04/07 08:08pm 第 1 次编辑]

高君富浪，宁夏人，北京交大环境系04级学生，性和，多挚友，又刚直，人尽爱之。尝与邂逅，一见则如旧友。待其以救友故，陨谢黄河，余深怀之，欲涂鸿篇以寄泉下，而苦无旷世之才，久未润笔。偶适明湖，桃花灼灼，杨柳依依，盖万类尽已焕然也，唯故人杳而不知踪迹。感物而叹，归则涂得此篇。

   青青河畔草，郁郁接天垂。灼灼西陨日，怆怆零清辉。杳杳蓝天幕，茕茕一云飞。悠悠黄河水，上有故人碑。碑志高生某，至陨身巍巍。碑头伫白鸟，呆然若雪堆。长栖不忍别，啼则类子规。
   东林有客来，奇襕露肘踝。足登透风履，发被白玉腮。手扶青竹仗，歌声婉且哀。蝼蛄随响泣，落日伴音衰。清商漫草野，白鸟翩翩来。阴傍垂杨落，振翼化人形。素衫牛仔裤，目秀蝉眉青。凭杨待客至，正色敛戚情。问客何所适，笑云四海行。如何声悲恻，对以“毋所循。我固癫疯客，喜怒安有因？”
  “向闻音绝婉，飘飘逸凡尘。”
   来客默然久，叹而启朱唇：“邂逅知音人，如何忍欺君。黔北有苗岭，客居岭上村。乱石塞瘠土，年年少甘霖。门前石径险，舍后山涧深。椽檐呈秸草，三年未换新。滨夏多受馁，伴苦尽童年。三岁看阿妹，五岁伏牛肩。六岁辨禾稗，七岁煮三餐。八岁依父影，日日掌锄镰。幸蒙上帝宠，九岁登校园。阿父受此累，苦苦挣学钱。缘街鬻芹茼，登山掘草药。草值欠一元，哀求复争吵。阿父体多疾，如何禁拳脚。深悲阿父辛，朝夕不求饱。勤学十二年，人中称佼佼。学富盈五车，才高旷世少。邂逅赏心女，与我倾怀抱。情共日月增，悲随春夏杳。冀结连理枝，期为比翼鸟。佳人嫌我微，婉言太年少。自此长凄凄，经年人便老。履雪觅游仙，滨江寻隐道。人以颠病笃，安知恨难消。愿会劳山客，永世得逍遥。赋得寒山路，歌留易水桥。今将西会聃，一世远尘嚣。观君颜色殊，且亦好庄老？”
   听者长太息，极目霞边草：“君知尊堂在，如何便忍杳。贪恋是无明，远游已不孝。窃闻水之湄，戚戚有白鸟。清朝饮寒露，日暮对风鸣。双目噙珠泪，商声悲且清。奏得凄婉曲，万类为之倾。元是怀才士，溺河化此灵。深怀亲与友，不入轮回圈。恐喝梦婆汤，忘却故人颜。来世纵擦肩，如何续前缘？但恨天条束，无能返家园。以故长悲鸣，久则化杜鹃。君有亲朋惦，如何不早还。一朝奔异路，永世不团圆。”
    闻此感而恸，矣叹是谣传。
    遂肃衫与裤，振臂成素鹃。颠客甚异此，肯请俱细陈。
   “本是宁夏客，生于渠西村。诸妹尚年幼，大哥始新婚。同为寒微士，悲辛凡类君。阿父勤且约，兄妹咸入学。深感阿父苦，勤读未敢歇。寒宵伴冷月，拂晓过空街。十年如一日，金榜刊大捷。复为学费恼，惶惶之名校。师长勤助奴，入于“绿色道”。受宠感且惊，知恩却难报。同窗不异我，朝暮心相照。蒙幸任“生委”，巨细未敢草。檐下有寿星，必帅同窗祷。两年如一朝，迁领班长务。又入女篮协，殷勤任会副。足履亲朋肩，心系共产路。此生最难忘，廉锤旗下伫。高举握拳手，情绪何激昂。宣誓入吾党，辛劳永不彰。”
    颠客感而叹，亟诘何以殇。
    “成于黄河畔，长恨水色黄。去年三伏天，组队赴甘南。甘南若尔盖，天水小陇山。湿地多受创，故组考察团。廿肆别京去，廿柒宿河边。廿捌日灼灼，入于苇草滩。天高薄云浅，河广素鸢闲。轻鸥落兰渚，舞蝶戏草颠。更有徐家妹，恣情蹈翩翩。风过笑声远，影水人更娟。愿登河心渚，悠如世外仙。众皆醉于斯，深幸其未毁。更幸尝结缘，共临此方水。同栖渚上茵，此生便无悔。遂济百米河，入于水之湄。
   “俄而乌云来，疾呼泅水归。至于急湍里，徐妹忽临危。侬心急若焚，奋臂助其回。临岸力已竭，妹济侬却危。急浪头顶过，涛声耳边飞。身困黄河底，此生不复归。
   “阿妹闻兄故，悲痛几于绝。父知不孝亡，长恸竟咳血。至于阎罗殿，多受鬼众谑。尝登望乡台，泣览堂中牌。阿母伏地恸，满堂哭声哀。欲回扶阿母，铐链无以开。后往轮回道，梦婆盛汤来。呼余速饮此，忘去一生哀。怀我亲与友，如何忍相忘。遂徇暗道亡，却难远皮囊。久则化杜宇，永栖青冢旁。”
    颠客泪夺眶：“伟哉此儿郎！窃闻远古士，挥袂定五邦。赋料敌司马，韬略决唐皇。朝履金銮殿，夕赴阎罗邦。宗庙无以立，更少大雅章。群臣争祚忙，葬之乱坟岗。伪朝焚文字，书史未可传。千秋万载后，无人知其贤。亡灵长戚然，危坐墓草端。冀有骚人来，为赋歌功篇。帝祚多兴替，封疆何足咏。惟有忘我者，堪蒙万世颂。只今君之行，百倍远古士。当有李杜出，鸿篇歌此事。”
   “谢君能首肯，区区不足志。丘墓蔽山冈，万代同一时。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但怀亲与友，不忍忘前行。冀能感梦婆，来世续吾情。君若欲助奴，代写陈情书。留得前生事，一世任君奴。”
    启袱开宣纸，大笔何淋漓。点窜李杜字，旁征大雅诗。颜体书在纸，挥袂铺丹墀。
    遂从白鸟去，启墓入黄泥。豁然如阔野，月蓝紫宿稀。高山衔巨殿，森森挂天梯。阴循后山垣，至于被草蹊。蹊穷入隐穴，多临荧火熙。穴尽得暗室，室中多魅魑。蓝辉自北耀，满室尽喧然。
   正北有深渊，道是轮回圈。梦婆滨渊坐，巨犬牙森严。红碳灼巨鼎，鼎内绿水翻。梦婆排褚碗，碗碗盛绿汤。鬼魅拥来此，捉碗如举觞。饮罢跨犬爪，一跃入深渊。或欲鱼混入，眼耳遭犬剜。道其若转世，则为聋聩男。
    滨身渊前媪，恭呈乞怜篇。丑媪不开卷，催客返人间。扬手暴擒鸟，灌汤掷深渊。见此空惊愕，怏怏循路还。出犹衔绝恨，沿河久盘旋。又记友之言，信步返家园。
    归则展巨幅，狂书芳草篇：
                 浩浩长河水，带我邦之畿。
                 萋萋芳草地，奋荣扬碧晖。
                 池鱼结伴戏，山鸟从群飞。
                 遥望黄河水，日夕却忘归。
                 谁谓黄河广，一苇尚可航。
                 我友何所之，此生永茫茫。
                 我友何所之，此生永茫茫。

惊鸿客

    一段令人神伤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