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绿芜

姑射子

洪荒时代、鱼粥响鼓，四野一片绿芜。
捣杵，声传篱外，有孩子在高坡放羊，日之夕矣，还未下山，与黄昏绝恋。
不能忘怀，脚已定根，移动不了，只闻荒郊的风，彷徨在已逝的故土，仿佛走进童年时美梦的涡流，旋转、晕旋。
那是一个静谧的时代，回到童年的时代，回到存在的根本，回到遗世而独立的逍遥境界。
我往田野中拾穗，在玉米林里用细而白的小牙咀嚼它的嫩枝，我奔跑在有软软细草如美肚的山坡，我的吼叫只有白云听到，山听到，太阳光听到。
那个声音传的很远，最后它停息了。只剩下我一人，在荒原等待，等待时光重来。
已经是一万多个日日夜夜，仿佛是夜色降临，灯火阑珊，我从梦魇中醒来，你从远古的荒远靠近，来到我身边，我抖掉身上三十年的尘埃，象刚刚沐浴过的处子，体会生之快乐。
“我老了吗？”
“……”
“我身在哪儿？”
“……”
“我要回到何处？”
“你是我的魂魄吗？”
“……”
我知道它存在，我竟攫住它不放，尽管如青烟、如风、如雾、如尘，我已经穷形尽相。我竟想从它哪儿找回根本，解答当前的苦恼与疑惑。
但身心已交离。
我知道，我是从这儿来的，但我不知道我要到哪儿去。我来的地方现在也是满地绿芜，
我是真正的蓬蒿人。
只有我是实在的，家是虚无的。
没有家的踪影，反而更象是家。
没有任何呼喊我乳名的声音，就象妈妈站在高坡上。
但我还是被一种来自家园深处的声音所缠绕。
使我欲罢不能。
这一切都招我回到远古。
这就是招魂。
谁也不知道我站在那儿干什么，有谁在远方召唤我上路，我却浑然不知，面对这一片绿芜，就象面对我外在的生命。
生命，一片绿芜。
这是我人生经历中无法忘怀的一次。与家对话，与家园对话，已逝的家园，青草池塘处处蛙的家园。
家园，一片绿芜。
但我最终还是离它而去，虽频频回头，却渐行渐远。
那片绿芜，就象一旺水波，或者童贞的眼睛。
寻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那绿芜永远定格在三十年后与我相遇的瞬间，其实它一直存在，如水云一样存在，只是与我见面时，展示我一袭绿鬓。
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只有苍老的人面对青春的体魄或感觉青春气息时才会如此感慨。
眼前出现一片绿芜，我才能入梦。
绿纱窗的梦
窗外的芭蕉肥了，我却瘦了。
就这样睡去，无知无觉。

庄周梦蝶

本文唤起了我对生命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