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札记之二

蒙面佐罗

十一  大相国寺（开封市内）
开封市中心。战国时为魏公子信陵君的宅邸。北齐天保六
年（公元555年）建寺，始称建国寺，唐延和元年（公元
712年），改称大相国寺。明末，黄河泛滥，全寺被毁，
现有建筑是清朝乾隆三十一年（公元1766年）重建。
参观大相国寺在某种意义上讲，是为了照顾老王的面子。现在的寺院是清朝的作品，而明清时期的建筑精品，泰半在北京，外地的明清建筑，对我来说是可以略而不顾的，所以，大相国寺在可看可不看之间。当然，对河南朋友而言，不看大相国寺简直是情理不通，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意思。刚拒绝了清明上河园，再坚拒大相国寺，好象有点故意糟蹋别人的好意了。当然，大相国寺的名声自我小时候就已经如雷贯耳：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菜园就是隶属于这座寺庙，更何况据说这寺庙的原址是战国时期著名的四大公子之一信陵君的旧宅。
科学的考察和传说的浪漫，往往是背道而驰的。旅游的乐趣之一，就是由心造境。比如这座大相国寺，你不妨想象当年鲁智深被师傅从五台山赶了出来，荐到这里。经过一番跋涉，鲁师傅好不容易到了山门前，于是，轻松地叹了口气，整整直裰，扛着六十斤的水磨禅杖，走进去报到。你不妨想象他是怎么从大殿侧面的甬道，踏着树荫向禅房走去，不一会，便被当家的方丈打发到城外的菜园去了。鲁师傅似乎也并不太失望：与其和这伙“嘴里淡出鸟来”的直娘贼们生闲气，倒不如城外的菜园子自在。在这种自造的心境中，你好象能够和古人相通，踏着鲁智深的足迹直入禅房。
然而，考古学却无情地告诉你：开封是一座迭压着的城市。它的大体位置没什么变化，但由于黄河的淤积，旧城被淹没，人们一次又一次地在原址修建新城，考古钻探表明，宋朝的开封城已经在地下几十米的地方。由此推论，即使大相国寺的地点不变的话，也是在脚下很深的地方，当然，鲁智深的菜园子也在那里。于是，什么踏着鲁智深的足迹之类，也就索然无味了。
我宁可不看考古发掘报告。

十二  喝  彩
从大相国寺出来，已经是中午了。老王又隆重推出了让他十分得意的节目——开封灌汤包。当然——据老王说——这又是开封一绝，天下第一的。当我嗫嚅地提到西安的“贾三灌汤包”时，老王既激愤又不屑地挥了挥手。我为自己的不识相深感惭愧。
灌汤包的馆子在大相国寺对面不远的地方。二层楼，面积很大，但人也很多；等我们坐定的时候，后来的人就只能上二楼了。服务员的态度不冷不热，大抵买卖好，而又国营的地方，都是如此——经过“顾客至上”的服务教育，她们当然不好公然冷淡，但你能明显地感到，那服务的笑容是处于边缘地带的，倘若你不小心有什么非分的要求，笑容随时可以转成怒容的。
菜上得快，包子上得也快。铮亮、铝制的小蒸笼，一大摞就端上来了，很有气势。至于味道，实话实说，还可以，但决到不了冠绝天下的地步，但我这次很识相，没敢吭气：实在不忍也不敢让老王失望。
包子馆的一角，是一个小小的舞台，直到震耳欲聋的乐声响起，才发现它的存在。不过，边吃边看，倒也不讨厌。馆子里本来就嘈杂，再增加些嘈杂，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反而觉得宋朝的时候就该是这样。杂技、舞蹈、流行歌，轮流上阵，大家也兴致勃勃地看。
蓦地，一阵高亢的豫剧从台上卷了起来。豫剧的特点，我觉得可以一言以蔽之：嗓子痛快，可以一下子让人亢奋起来。宋朝的时候，也是在这里，市廛喧嚣，到处是所谓的“勾栏瓦子”，也就是这里是说唱艺术的滥觞地；今天，似乎还保持着这余韵。我忽然有了喝彩的欲望。
据说彩声分几种。演员没上场前，先在台内嘹亮地唱上几句，然后掀帘上场，来一个亮相，引来一片喝彩，应该是全体爆喝一声“好”；这叫做“碰头彩”。倘若演员十分卖力，唱、念、做、打，样样了得，便会让观众变得十分疯狂，彩声爆棚，讲究的此起彼伏，“好”声连连，错落有致；这叫做“满堂彩”。最糟糕的是“喝倒彩”。演员出了什么岔子，或者今天嗓子不在家，没有发挥出往日的水准，观众便会大为不满，倒彩随之而来，“好啊——”，声音讲究的是悠长，徐徐下降，余音袅袅，足以羞死唱戏的，据说下得场来，寻死的心都有。
今天的气氛很好：嘈杂，方桌，热汗，饭菜香。女包公高亢嘹亮的嗓音直抵房梁，在攀到最高峰的时候，猛然煞住，而心里的呐喊却收不住脚，继续上冲：
“好！——”
我喝出了生平第一次彩声。
演员嗓子痛快了。我心里也痛快了。

紫狐狸

呵呵，谢谢佐罗大侠给我们带来这么好的游记！

蒙面佐罗

说走咱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