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外婆的故事

冷冬残雪

    昨晚妈和小姨打来电话，相约今天去看外婆，外婆今年八十六，前几天扭伤了腰。
　　
    有半年没去看过外婆了。外公在世的时候迎娶过两房太太，生有三个女儿。嫡亲外婆生了大姨和妈妈，这位外婆却只养了小姨一个孩子。外公和嫡亲外婆去世后，这位婆婆便一个人独居在城南的这间老宅里。
　　
    又走进这间木质结构的四合院。低矮的院门，窄窄的青砖过道，穿过天井，就是开阔的内院，迎面的一间比两边的房略高出一些。外婆住中间的大屋，两厢的房屋租住着几家房客。赭红的漆柱、木制的屋檐、镂花的门窗，也如主人一般——趋向暮年。
　　
    听父亲说，这位外婆是外公在烟花柳巷寻回的风尘女子，只是没亲耳听嫡亲外婆说过这些，因为嫡亲外婆是位沉默寡言的胖老太太，心肠如老佛爷一般慈祥、宽厚。叙述到这里，我仿佛又有被嫡亲外婆揽进怀里——柔柔的肉手，抚摩着头、手和脸的感觉。嫡亲外婆在世的时候，我最喜欢窝在她怀里，把脸贴近她松松软软的乳房撒娇。我想，或许正是嫡亲外婆的宽厚、无争才使得两个女人同处一个屋檐平静地生活了一辈子，或许也是因了外公的跋扈磨灭了女人们的棱角。
　　
    走进大屋，瘦弱的外婆半卧在藤椅上，妈妈坐在外婆旁边捡菜。看到我们进来，婆做了个起身的动作，妈妈侧头说，别乱动。外婆的耳朵听不清，跟她说话很费劲，我便轻拢起外婆的肩抱抱。外婆在我耳边说什么，我没听懂。
    小时候，印象中的外婆可是个精明利落的女子。
    听父亲说，文革的时候，外婆一个人背着小包躲去乡下，一过就是十来年，为外公保存了不少金银，我二十岁生日那年，外婆送了我一枚金戒指。
    有回政府落实政策，补贴了外公一部分房产金，外公分成五份，三个女儿，二位太太。那年初二，我们回到老宅，饭桌上，外公自豪地说，还是小萍（外公总是这样唤她）贴心，把那份钱存在我这里了。嫡亲外婆白了外公一眼。
    外婆抽烟的姿势很优雅，每吸一口，便发出“吱——吱吱——”的响声。
　　
    今天妈和姨约我来，是为了誊写外婆的遗嘱。
　　
    遗嘱内容是按外婆的意思整理，小姨和大姨、妈妈商讨后写成的，只要外人的笔迹誊清就行。写完后，姨把外婆扶到四方桌前让她签字，外婆忽然语气响亮而又恳定地问道：“是要我在这里签字吧？”姨说，是的。外婆浑浊的眼睛又看向我，我轻轻地点点头，心里一阵酸楚，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涌出来。
    外婆在姨指定的地方庄重地填上自己的名字，我惊异地发现，外婆尽管已经看不清纸张，却还能写一笔繁体，不仅漂亮，还显有字体，只是，运笔有些颤抖了。外婆签完名字，姨把一盒小红泥递来外婆的拇指，婆又在小姨的相扶下庄重地摁上红红的手印。庄重地就像是当初决定把自己嫁给外公一样。
    做完这个，婆已经瘫坐在椅子里……
　　
    此时，忽然感到——我们在做一件非常残酷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外婆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思呢？我，不得而知了。在姨的搀扶下，外婆又艰难地卧回到那张已经磨得乌红的藤椅上去了，眼睛半闭着——
    一丝热风浮过院落中间的枣树，落下几粒熟透的小红枣。妈说，得抽空把树上的小枣收收了。外婆睁开了眼睛，说道，我嫁到你们家的时候，正遇枣树头一年结果。

紫狐狸

时光流年呵！

『乱童』

外婆```奶奶```慈祥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