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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水经(阳)
引子:就算上回见面是今生的诀别,我亦平心静气,死亡也有管不到的地方,不是吗?
让我们约定,将来谁先走,把信物交给对方保管,允诺不流入任何人眼底。我又不免遐想,有那么一天,当我们已知死亡将攫走其中一人,还能有最后一夜,把信物都带来,去洛水,偕会,你把我为你写的递琴谱给我,你当我;我用你的诗回你,我换做你。读罢一封,毁一封,说尽你我半生,合成一场。不悲不喜地互道珍重,祝福生之末旅、逝者远途,一路顺风。然后我为你弹最后一支曲子,就此别过。
如果,连这一天也没,最后离开草舍的,记得放火.
我又梦见了那个女子,她的容颜依然隐在空蒙的水气之后。但是我无法忘记她的风姿。
我听到泠泠的水声之后那个女子对我说:“你来听我弹琴了吧,子建。”
颔首坐下时,夜色微凉,比夜色更清凛的是我的缁衣,你的素手,漳水的渌流。漳洛之间的万顷土地,不是田园,是我的惝恍。弦柱和震的时候,我的心在颤动,闭上眼睛,依旧是你的双手,你的双手。不敢仰望你的容止,装作颙望,那天边的孤星,和月,和月下的荒城。
在我凝视星月的时候,你的明眸,可曾,想顾我一顾?
你敛衣的风吹拂我的幻妄,张开眼时,却是人去矣,琴台空。那琴上的丝弦,抑或为我而振,抑或不能。为什么,每次我依稀看到鹪明和鹔鷞从青云上飞来之时,那车马辚辚的声音总是停驻门外,搅扰那丝竹,那几尺你我之间相对的距离?
螽斯在庭院动股,玉辉擦过我的窗前,我情愿死在梦里,因为,只有那里,能看见你在河水之湄对我眄睐,粲颜,挽起长袂,抬起纤臂。为何,我想执你手时,常有鸡鸣把我唤醒。
那日转回许昌,路过旧都时,你便问我,这是何水?我说是洛水,你怅然四望,悠悠的讲述那个上古三皇时代的传说。我本知道,也知道那个神女的名字和你重复,然而我愿意伫立这里,只和你,抛弃我们背后的那些黄旗白马,那个正眺着我们的人,我的兄长,听你用泠泠的声音娓娓念道。你读我的诗的时候,也是这般天籁。
可是背后,呼唤你我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匆遽的窥探,看见你眉峰颦蹙,你也竟在看我,然后,袖下飞出一片白雪。
我矫饰捃起那片雪,是轻小的似雪的白帛。夜里展开,是你录我的诗。
悠悠远行客,去家千余里。出亦无所之,入亦无所止。浮云翳日光,悲风动地起。。
你可知,我的诗,我的情感,俱是给你?纵使我们都是无着的游客。
那夜我未曾入眠,满心都是你的圆袖,和那袖底的飘雪。若有来生,来生定还与你相会,而你我中间,不再有任何人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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