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爬山

南宫笑笑生

[这个贴子最后由紫狐狸在 2004/08/19 11:52am 第 1 次编辑]

     周六，与家人分乘两辆车子至太行山麓的奇峡群游玩。大概是刚换了新车的缘故，老爹的小司机出了城便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剩下我和表弟边惬意地听着CD边悠然自得地行驶在曲折的盘山道上。
     行出约一个小时，老爹的电话冰释了我心头愈重的迷惘：难怪追不上他们，原来是走错了路，他们跑到秦王湖去了。粗略地算了一下，两地一距近百公里，我告诉他们干脆分开，他们划船我们爬山罢了。
     道路逐渐崎岖、险峻，一侧山腰的民居逐渐低矮、稀疏，上一陡坡，峡谷群的停车场便到了。来得早，没什么游人。停车、缴费、购票、入谷。好一派大自然的风光！
     步入长约800米的峡谷口，两侧壁立万仞，直插云霄。草木葳蕤，山泉丁冬，感风动而无风过，闻雀鸣而无雀影，水滴从高处滴下，三两点打在灌木的叶子上，轻轻摆动。赤脚踩在冰冷的流水中，清爽的感觉弥漫全身，忍不住仰天长啸，四处回声不绝。
     进入峡谷，豁然开朗，若干巨大的柿子树、栗子树下，散落着无数的桌椅和许多小灶，以及花花绿绿的太阳伞、五颜六色的招牌。在山里人厚道却已不失狡黠的叫卖声中慢慢走过一各个个旅店式的农家小院儿，有一两个人工的水池，映着朝阳娇娆地泛着潋滟水波。
     上山，便是上山，只是上山。石阶几乎都是波浪冲积的图案，路边的标牌告诉我这里1.64年前曾是汪洋，这些斑驳的岩石镌刻着沧海桑田的故事，无声倾诉与后人。行走在这岩石上，却宛若行走在海边沙滩，感觉极为怪异。
     绿树如茵的山路，太多人凿的痕迹。偶尔露出几杆北方不常见的修竹，在高大粗糙的大树间，害羞地舞蹈，逐渐强烈的阳光被树叶分割成块，片片散落在山壁上，影影绰绰，在微凉的风中轻浮地流动。转过一块巨大的石壁，便是这儿的一道风景了——“龙泉潭”。很贫下中农的名字，似乎在每一座可以进入的山中都有一个这样的瀑布、一个这样的潭子、一个这样的名字、一个这样的传说。但是在这瓮状的小峡谷里，几十米打着卷欢呼而下的水流倒也颇有诗意。不知流了多少年，这条至柔的水流已经把这至刚的岩石销磨了足有十数米，如同滚筒洗衣机般的水流飞旋直下，在离地二十米处化为千万颗水珠，大珠小珠，嘈嘈切切，散落玉盘似的潭中。
     水潭边缘如切，不见丝毫有水溢出，估计水流应有去处，或者山下的某条小溪就是从这里淌下去的吧。先来的或陆续而来的游人纷纷合影留念，几个孩子脸上有压抑不住的兴奋，笑声叫声流水声在风声中四溢。
     水潭左侧被刻意整理出好大的一块平整地带，几块刻意的岩石周围分别整齐放着几块整齐的小石凳，三、五伙游人便在那里打扑克，有位衣冠楚楚的兄台躺在干净的岩石上假寐。这山中的清凉或者可以暂时去人心头的燥热罢，逾宁静于纷繁间，这里，真是个好去处。
     然后是不堪回忆的一段山路，人工开凿的石壁上是铁栏杆和铁梯，由于曲折，可见极差，总以为上到上一个平台便会到一个新的景点，就铆足了劲往上爬，却越爬越远，梯子越爬越高、越多。“龙泉潭”瀑布逐渐踏于足下，又逐渐远远低于足下，向上的梯子却依然没完没了，遇到许多喘息的游人，个个面色赤红，喘息如牛，身体好些的还可以戏谑几句百米与五十米的区别，差些的只有苦笑了。停顿间，只有一位貌似孱弱的山民，背着巨大的木架，佝偻着慢慢的爬着，数次被我们超越，数次超越我们。一直不疾不徐，甚至黑瘦枯干的脸上连汗都没有，憨厚的脸上始终对我们憨厚地微笑。
     终于爬完了这号称十八里的跑马栈道，我和表弟坐在路边的凉棚内，此起彼伏的喘息，向上望去，山下曾经微微看到的一角小亭已露出全貌，就在我们头顶几百米处。亭子后的绝壁直插青天，古铜色的岩石映着两只山鹰翱翔在山腰，这矫健的山鹰也仅仅只能飞到山腰了吧。“飞鸟不得过”。“道法自然”，一切生物在自然面前卑微渺小如蚁。
     凉棚内是卖矿泉水和些许山货的母女两人，小女孩也就三、四岁的样子，骑在凳子上唱着听不懂的山歌，一只狗儿安静地爬在地上，崇拜地看着它的小主人。我问母亲这里的冰柜是怎么弄上来的，“背上来的呀”，母亲的回答让我们咋舌，她微笑着：“不信么？”
     我抬头，那位背着木架的山民已然成为山上移动的一个小点儿，还是那样不疾不徐的步伐，背着巨大的木架，佝偻着腰，慢慢爬着。
     冰凉的水、清冷的风、隽永的场景，暂时吹去了汗水与疲惫，我和表弟与母女道别后又上路了，几簇茂密的玉米后，是几个散落在山坡的农家小院，这里应该是母女二人的村子了。这里似乎开发的要早，一些小院的树上拉着横幅，标明该院的食宿特色与价格，还有联系电话。一道山泉从几幢石屋间流过，这里却已不是古朴的旧时容颜。
     山路平坦数十米后，便又陡峭起来，双腿又恢复了沙袋状态，台阶旁有一导游图，往上应该是被称为“百米天梯”的地方。
     “人就是贱，喜欢花钱买罪受。”和表弟打着趣，我们无奈地来到“小天梯”下，小天梯顾名思义，无数阶条石搭建的笔直的山路，左侧是被阳光炙烤得滚烫的岩石，右侧灌木丛中掩饰着峭壁，幸好右侧有铁链，可以扶着上爬。
     数到还不到100阶，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双腿剧烈地抖动，每上一步都要付出极其巨大的力量。不敢向上看，眼晕；更不敢向下看，更眼晕。反正一松手或一打滑后果仅堪设想。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终于，面前露出一方平台，没敢坐，舒缓了一下，抬头望去，小亭已在头顶。这方小亭雕栏画栋，重檐飞渡，颇有气势。慢慢走着，衣服早被汗水湿透，滴在地上。这时山路已归于平坦，心境也慢慢平坦起来。轻轻错动的灌木上，可以看到几只蝉在鼓着小腹呐喊，很奇怪，平原上的蝉是一直大叫，而山里的蝉却是一声一声，时断时续，不时有一只蜥蜴在阳光的空隙里飞快地游走，几只大蚂蚁也在忙忙碌碌，有微黄的小花点缀于草木间，不见蝴蝶，更觉孤独宁静中的美丽。
     进了小亭，瞳孔闯入巍巍太行的雄奇寥廓，西边是绝壁，东面，就是我们来时的路了。山路隐藏在树木中，几处水潭也渺不可见，诸峰峥嵘。太行毕竟是北方的太行，没有云雾氤氲其间，也不见烟霞袅绕，清朗瑰丽的山川，在阳光下铁骨铮铮。
     亭子里有一位卖水和食物的老妇人，慈祥腼腆地一直笑着，告诉我们，下山有两条路，前边有个岔道口，左边是一线天、流水峡，要走五、六个小时；右边便是下山的近路了，“只要一个多小时”。
     依言走去，岔道口又是一位卖东西的老人，一样的慈祥腼腆的笑容，告诉我们左边走半小时可到一线天，看完后可以原路回来下山。表弟执意要看一线天，一线天是什么样的风景？其实就象那道“龙泉瀑布”一样，每座山都有所谓的“一线天”。听到我的话，一边走过的一位导游笑了：“这里的一线天两侧山高百米，长十几公里，最窄的地方仅有十几厘米。”说完，暧昧地瞄了一眼我过早发福隆起的腹部。
     左边的道路依旧是流水与石径，不同的是石壁更潮了，风也更凉了。九曲十八弯，人在桥上过，水在脚下流，倒是惬意，到了一线天的入口，我让表弟自己去看，我从铁梯上跃到一侧的小溪旁，溪水没膝，高处有几块大石，我舒坦地躺在大石上感受清凉。有流水潺潺、清风徐徐，有蝉鸣阵阵、鸟雀声声；远处天如一线，水若白练，万年不见阳光的幽谷中层峦叠嶂，郁郁葱葱。
     我深深陶醉在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中，良久。表弟兴高采烈施施然回来，循来时去，似乎又比来时近了许多，又到岔路，卖东西的老人已离去了。下山的路旁是一个山洞，山洞前有断壁残垣和明显人工的古老台阶，台阶前拉一横幅：“黄巢庙”。信步上去，废墟中到处挂满了旗子，残缺的墙壁上赫然画着关于佛陀的壁画，年代久远，却依旧衣裾飘飘，宛若破墙凌空飞去。
     香案上的香火出乎意料的茂盛，一位白发皤然却身体硬朗的老婆婆问：“要不要烧香？”我是从来不信这个的，但是有一件事情的发生却让我见佛即拜。烧过香，我踱到洞中，山洞潮湿异常，水滴滴答，山洞中竟然有一口水井，古井不波，如镜子般照出我漠然的面容。
     左右无事，便和老婆婆坐在一块横倒的石碑上攀谈起来，这位88岁的小脚老人恬淡超然的笑容里不知道隐藏了多少智慧与沧桑。
     “这座庙是黄巢庙，黄巢带兵入山，没有水喝，山下菩陀寺的一位大师（老人准确的说出了大师的法号，但是浓重的方言让我弄不清是哪两个字）把一钵清水放在洞中，取之不尽，日后就变成了一眼井，逢涝不溢，遇旱不干……”
     “黄巢庙原来很大，原来在这里，”老人起来指了指两个地方，“还有两个合抱粗的二龙戏珠柱子，后来‘文化大革命’被红卫兵砸了，还有这个，”我这才发现我们坐的石碑上仍旧有模糊的字迹，吹起浮土，远来是建庙时善男信女捐资的纪念碑，剥落得很厉害，至少应有数百年的历史了。
     “这里就是原来佛祖的位置”我仰天看去，石壁凸出的位置，有水冲积的花纹，就象这里随处可见的岩石，但是状如莲花，却着实让我心生畏惧。“我年轻时就一直来拜佛，后来不让烧香了，怕人告，我就半夜偷偷来”老人很健谈，娓娓诉说着。还有许多许多关于这里的灵验与神奇。
     黄巢庙的一侧是一个小山洞，卖手工面条，用柴火烧灶，炒小笨鸡蛋。浓浓的柴火气息让我垂涎欲滴，可惜，鲜红的西红柿让我却步。我微笑这与老人道别，老人追了出来：明年一定来呀，明年这里就重新修庙了。并回答我是县里投资修建的。
     我边走边有些嘲笑了，破坏与修葺倒很符合“盖天下大事……”的规律了。
     起起伏伏走了几百米的山路，发生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山路很窄，右侧便是万丈悬崖，周日是我三十岁的生日，走在路上不免回忆这熙攘红尘三十年的风风雨雨，许多追悔莫急锥心刺骨的事情纷至沓来，我莫名的有了极大的想跳下去的冲动。我左手紧紧抓住石壁上一株细细的小树，右脚却一直向悬崖伸去。或许很久，或许只是一瞬，直到走在我前面的表弟看到我的表情骇然大喊：“哥哥！”这时我的左手由于用力，指节已经僵硬泛白了，根本不听使唤，向诧异惊恐的表弟艰难的笑一下，我用右手将左手掰开，继续蹒跚的下山。
     手机的信号时有时无，老爹打电话来，他们正在路上吃饭，四十分钟后到峡谷群。下山的道路远远比上山的要艰险，但是毕竟是下山，省力气。我不时回头望望越来越高的那片峭壁，心有余悸！
     下山歇了两次，都在茂密的树下、干燥的石凳时间。景色尚可，却没了思想。
     山下，树百年树龄的栗子树下，要了几个小菜和几瓶冰镇啤酒。那绝对是世界上无双的美味。
     微风中，儿子的呼唤的声音传来，回头看去，小家伙把头伸到车子的天窗外徐徐而来，意气风发，向我微笑。
   
   

枫在风中

呵呵!跟着南宫去旅游了!!

紫狐狸

呵呵，等等，还有我呢！

shyrose

南宫这细密的文字
绘画出景致优美的山水
给人以心旷神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