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天使在隔壁

暗香疏影

[这个贴子最后由暗香疏影在 2004/10/04 12:05pm 第 1 次编辑]

　　景回到家的时候，隔壁203正放着约翰·丹佛的《乡村之路》，乐音穿透过薄木房门，细微的颤动让人颇为舒畅。就好象四周落下了密林的帷幕，身边的世界一瞬间便不复存在。日间所有的疲劳困顿仿佛受到了晨雨洗涤，一扫而空。
　　隔壁住着的人似乎还是个女大学生。偶尔会在走道上碰见，浅栗色蓬松的长卷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总是心不在焉的神情使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这对于处事严谨的景是个难以接受的习惯。但她那少女般可爱纯真的脸庞又让人无法生厌起来。可能很爱听音乐，无论早晚，他都会带着耳机，双手插在荷包里，慢慢的走着。景曾经担心看起来还没睡醒的她就那样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　
　　由于并未有过交谈，搬到这里一年来景对这位邻居的印象仅此而已。
　　从包中拿出没有一点累赘的钥匙，景打开了202的门。这公寓不算便宜，地理环境也非绝佳，景只是特别中意它雪白的墙壁，和一推开窗就可以触摸到的樱花树。樱花其实也分很多种，给人带来的感觉不尽相同。窗外这片淡淡的红樱却常会让景想起一个故人。纤细的花萼如同那人恬淡的笑容，大学四年里两人间的默契似乎已然殆尽，毕业后竟不知不觉的没了来往。
　　挂在门背面黄色的信箱内，随意的落着一份报纸和几封或黄或白的信件。景换下鞋，将它们全部取出来，一封封的看着。
　　林小棠？
　　纯白的信封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典雅的信封带着刻意的考究与高雅的品位。在现在这个年代，鲜有会认真写信的人。景每次的信件也无非是些帐单和广告之类。仔细看去，地址上的门牌号码不知为何沾了一小点水迹，使得末尾的数字有些模糊不清。林小棠，应该是隔壁的那个女孩子吧。是投递时的失误，可现在景却必须去弥补不知是投递员还是寄件人的过失。
　　拿着雅致的信笺，景站在了203的门前，默想了一遍应该说的语句后按下了门铃。门铃响起竟然是多啦A梦的主题曲，景被吓了一跳。因为经常并不在家中，隔壁的女孩子也似乎没什么客人，他还是第一听到这个门铃。想起自己只会发出干巴巴的“叮咚”声的门铃，景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门铃响了好久也没人应门。多啦A梦的音乐混杂在约翰·丹佛的《这是谁的花园》中，产生了奇妙的感觉。景紧蹙眉头，还未吃过晚饭的自己站在一个成天心不在焉的家伙门口，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他正准备放弃时门却突然打开，一个黑发如瀑的脑袋探了出来。
　　“找谁？”
　　毫无礼貌可言的问话，让景有些怔忡，他不记得隔壁还住了这样一个女生。黑色宽松的恤衫随意的套在还带着纤瘦单薄身体上。昏暗的楼道里，她的皮肤却显得很白，荡漾着生机的深碧眸子竟有些耀眼。撇开嚣张得带刺的神情不谈，她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景对于自己有这样的念头感到不解，他一向都不会太在意一个人的外貌，就连那个人他也只是觉得别人对她的赞美非常恰当而已。可他现在却一本正经的评价起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生。
　　再次咳了一声，景把手里的信笺拿给对方看，“这应该是寄给林小姐的，错投入我的信箱。”
　　“哦，你就是住在隔壁的叔叔啊。糖糖她出去旅游了，叫我替她来看家。你把信给我吧。”
　　叔叔？！自己有老到那个程度吗？景铁青着脸看着对方，可她竟毫不示弱的回望过来，脸上还带着甜美的笑容。
　　“我似乎不应该这么轻易就相信你，尤其是没有林小姐亲自说明你身份的情况下。”
　　“这么说，你认为我是个贼？”
　　“我有理由怀疑。”
　　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他这样说了之后，对方那双碧谭似的深眸中闪过了一丝调皮的神色。
　　“那这样好了，您可以报警。在警察来之前，我会乖乖的呆在您的眼皮子底下，绝不逃跑。”
　　“……”


　　景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冰箱开始考虑晚餐。冰箱里的食物剩的不多，外加二十六罐啤酒，六瓶纯净水。景终于决定把将剩下的两根香肠与莴苣切碎，混上土豆、番茄、鸡块与咖喱粉，一股脑统统放进平底锅里去煮。虽然不符合任何一类料理的风格，但是简单，而且分量又足够多。
　　无视掉身后不断评价室内布置的人，景开始仔细的切起莴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明明只需要把身份证拿出来就可以解决的事，却偏偏真的麻烦到了警察。一头冷汗的送走警察后，对方还一脸理所当然的叫自己用晚餐来道歉。
　　景想了想，反正自己还未吃晚餐，也不多他一份，于是接受了他的条件。这个女孩子叫拉拉，仅仅只比自己小五岁，而林小棠更是只小了三岁，看上去差别却是这么大，连景自己都觉得郁闷起来。
　　正当景把切好的莴苣丢到锅里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雷声，紧接着大雨便倾盆而落，急促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倾泻下来，声音震耳欲聋。
　　“呐，景，你说天堂会不会下雨？”
　　拉拉站在窗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昏暗的天空，刚才的问话仿佛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景看了她一眼做为回答，转身将火调小，让锅里的东西慢慢的炖着。
　　拉拉的纤长细密的眼捷微微颤动着，双眸变得有些暗淡。薄薄的唇又动了动，景倚在厨房的门上，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又仿佛她根本就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还未从咽喉传出就迅速消散。
　　晚餐吃的极为安静，拉拉也没对景马虎的手艺做出任何评价。离开的时候，那种调皮的神色似乎又回到了她的眼中。“景叔叔，总这样一本正经的，小心真的会老哦。”
　　然后她推开门走了出去，转身进了203。外面的雨仍旧下着，如幕布般笼罩在公寓四周。
　　景把盘子放进洗碗机，擦干净桌子，隔壁又响起约翰·丹佛的《于是就这样了》，奇妙的感觉又弥漫在整个房间。坐在沙发上静静的聆听着，景开始对着纯净的、如她的皮肤般白皙的墙壁发呆。


　　天堂会不会下雨。这个荒诞的问题一直在景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隔壁的音乐持续到很晚未停。景合上眼帘，许久的沉浸在记忆的暗影里。外面的风雨声比平时更为真切的传入耳畔。尽管风已经小了很多，却有从他身旁吹过时留下了鲜明得不可思议的轨迹。
　　景开始回想，最后一次恋爱是什么时候呢？在什么地方呢？那感觉他是想起来了，但场所、时间、人物却无从记起。沉沉暗夜将过去很久的痕迹慢慢的加深了，他发觉自己唯一记得清晰还是那个人，那个和窗外的樱花有着相似感觉的人。和以往一样，想起她，景心中就会荡过一阵暖流，然后渐渐在她那种久违的存在感中沉沉睡去。
　　景做了梦，梦见樱花在昏昏的夜色中飘然飞舞，碧绿流光的眼眸隐藏在黑暗中轻轻的笑。
　　以后的日子，晚餐时总会多出一人。拉拉会在景下班前买点新鲜的食材回来，然后坐在景家的沙发上，等待景做出简单的晚餐。约翰·丹佛的音乐彻底从隔壁曼延到景的寓所，听得最多是《搭上喷气式飞机》，拉拉有时候会一遍又一遍的放着，俏皮的女孩在那个时候就如同黯淡了的萤火虫，光过于微弱，颜色过于浅淡了。
　　在景认为，萤火虫该是夏夜中拖曳着鲜明璀璨的溜光，慢慢滑行。就象拉拉应该是棱角分明的人，会散发那种灿烂的，燃烧般的生命光芒。现在坐在沙发上，听着自然清新的音乐却满腹心事的拉拉，就象刚被人拔光了身上的刺，正独自蜷缩在角落舔噬流出血液的伤口。
　　“很喜欢约翰·丹佛？”
　　“不，只是对他的死亡方式有些感兴趣。”
　　约翰·丹佛死于飞机失事，1997年10月12日（星期日）晚上驾驶自己的私人飞机撞在了加利福尼亚海滨的峭壁上。
　　景是后来才在网上搜索到这些。读完全文，景打开窗户，往后坐在床沿。一瞬间整个人就陷入了嘈杂的喧嚣之中，楼下太太的谈话声、楼上新婚夫妇的争吵，窗外的汽车声，还有天空偶尔路过的飞机的轰鸣，一下子全都从地底钻了出来。


　　日子按部就班的过了一个星期，或许是一个月。拉拉却突然有天没有在景下班时打开房门了。景一个人没了做晚餐的兴趣。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之后，景从厨柜里翻出泡面，黄色弯曲的面条泡了三分钟后发出异常诱人的香味，只有吃到嘴里才会感悟到什么叫做虚有其表与味同嚼蜡。
　　景终于忍无可忍的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姜汁啤酒一饮而尽，走进浴室里痛快地冲了五分钟的凉水浴，然后披着浴巾，坐在沙发上考虑是否要去看看拉拉。他考虑事情的时候习惯注视着墙壁，宽阔的空白似乎蕴涵着无穷大的可能性，房租，工作，还有以往从生命中经过的人们，都仿佛渐渐离他远去，留下他一个人在这白色的世界。
　　景最后决定去一趟203。因为今天连约翰·丹佛都没有传出来。如果拉拉要离开，不应该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景不厌其烦的按着门铃，多啦A梦的玲声不断孤寂的在楼道中回旋着。门和第一次一样，久久没有人回应。景有了把门撞开的想法，门却突然开了。
　　拉拉穿着揉得无精打采的睡衣，黑色的长发凌乱不堪，那闪现着燃烧般光芒的眼眸也失去了神采。
　　“是你啊，景。”
　　“你在做什么？”景迸发出久未尝试的怒火。拉着拉拉走进203，直将她拖到浴室的镜子前，景指着镜子中那个毫无生气的人影问道，“我不知道你沉浸在什么事情中不能自拔，可你自己看看！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想消沉到什么时候！”
　　“……你别管我。”
　　“不行。”
　　“叫你别管我……”
　　“我不能不管。”
　　“你凭什么管我！”拉拉终于朝着景吼了回来，整个人如同竖起了浑身毫毛面临决斗的猫，一只黑色的，有着媚惑绿眸的猫。
　　久久的凝视着面前情绪不稳的人，景蓦地揽过她深深的吻了下去。最初的惊讶之后，是拉拉狠狠的报复。很快彼此都尝到了嘴里交织着的浓浓血腥味，景紧紧的将拉拉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怀中人儿肆意的踢打与挣扎渐渐平息在越来越深切的唇舌交融中。


　　冷静下来的两人，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拉拉将脑袋埋在景的肩窝，仿佛在寻找更深的温暖。
　　“他本来是要回来看我的，可是却飞机失事，消失在太平洋里。……我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我任性的要求他回来陪我过22岁的生日，他就不会……”
　　“……或许是很俗套的安慰，但他一定是希望你能快乐。”
　　“或许吧……知道吗？今天一过，我就23岁了。”
　　“现在已经12点了，生日快乐，拉拉。”
　　景没有告诉拉拉，他一直怀念的那个人，就是消失在太平洋中，在去年的今天。


　　电话在浓重暧昧的空气中突兀的响起，拉拉跳起来抓起电话大喊：“糖糖你这个笨蛋！你终于知道打电话回来了！炎找你都找疯了！你叫我来你这里转换心情，自己却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真是笨蛋！最笨的笨蛋！！”
　　对方的声音景听不清楚，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拉拉背对着自己的脊背在微微颤抖。
　　“糖糖，你听我说，你快回来吧。炎他找不到你，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给你寄了一封信来。我实在好奇不过，你又始终不打电话来，所以就拆开看了。”
　　“糖糖，你听着，炎那家伙肉麻兮兮的说，他只要你，你是他的天使。你这个笨蛋，有没有在听啊！……喂，你别哭啊，笨蛋……”
　　景在心里说，你也是，拉拉。
　　end

暗香疏影

此文曾经以37°红茶的ID发于别的论坛。——特此说明，以免误会
另有一篇姐妹篇《天使在手心》未完。

鬼的眼泪

中间一段字忒小~~~~慢慢看地说~

蝶舞清狂

有时候会不敢看一些情情爱爱的文章,虽然自己也在写,可是总觉得有什么是不敢碰触的,怕会忍不住压抑在心底的黑暗,一份丑陋的嫉妒和破坏的欲望,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本来就是这样极端的一个人.
香香宝贝,晚上记得来上网,到水坛看我送你的帖子

暗香疏影

一直都没在自己的文里给主角幸福
今天是我的生日,怎么说也要改变一下了,呵呵~
本来构思的是个悲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