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灵山散记之五

蒙面佐罗

[这个贴子最后由紫狐狸在 2004/10/31 00:10am 第 1 次编辑]

2000．7．7．
     假定在一个最不宜观日出的天气里，我反倒上了绝顶，雾气很重，紧锁着群山，山风时大时小，使微波站的天线发出尖厉的啸声。假定天气不是很冷，军大衣足够御寒，但为了更舒服些，我躲到了巨石的背后，在曦微初现的黑暗中静候着可能迟出的太阳。
     假定就在此时，她和她的一行从浓雾中钻了出来，身影有些飘飘悠悠，让人捉摸不定。
     假定她和她的同伴一样，都裹着军大衣，坐在了我身边的石头上，借以抵御风寒。假定军大衣虽然厚笨，却依然让人感到了她体态的窈窕和纤细，很有几分“若不胜衣”的韵味，透出南方人特有的苗条。假定我们在苦候中便攀谈了起来，她果然是来自南方，现在北京读书，老家是匡庐之乡――江西，但假定她的口音并不重，在比较标准的普通话中偶尔夹着几个糯糯的南音，分外悦耳。于是，假定我们便聊起了旅游之乐，我的瞎聊竟激起了她的兴趣，乐呵呵地，好象有几分激动，于是便有了契合的乐趣。
     假定她的相貌并不是很漂亮，但清癯的脸庞上却配着一双颇为动人的眼睛，透着一种迷蒙的眼光。假定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可是云雾却没有丝毫散去的迹象，她的同伴们开玩笑说她有拨云见日的本事；于是她笑嘻嘻地伸出手来，作出拨云的样子，手腕很纤细，手的动作很柔，有些象女巫的手；屈原《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苈兮戴女萝”，她有几分这意思。假定她毕竟不是女巫，所以太阳毕竟没有出来；大家有几分失望，但畅快的神谈海聊却让大家有几分满意，甚至觉得日出反而成了次要的事，太阳的迟来反倒给了大家侃山的机会，反正我这么想。假定在下山的时候，我提议让她们晚走一天，傍晚时再上山看晚霞，好象她热烈地赞成这提议，起劲地撺掇着同伴们看晚霞，同伴们没有反对，事情好象就这样定下来了。于是，挥挥手道别，各自上车下山。
     假定我回去后赶忙补觉，很快就沉沉睡去。假定在8点钟左右，忽然一阵敲门声把我惊醒，她在门外说包车司机不同意延长包车时间，她们不得不下山了。于是，我赶忙爬起来。假定她和她的一位同伴正在廊下匆忙留地址，似乎等不及了，她们的匆忙感染了我，也匆忙起来，互相留了地址。她急急忙忙走了，回身笑了笑，那双很南方的眼睛中有一种迷蒙的光晕；这时我才发觉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
     她叫什么？假定她是我的同宗，很好；假定她的出现犹如她的消失那样突然，似乎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那她自然该名遥，很好。遥，一个很美，很迷蒙的名字，象她的眼睛……
   
2000．7．10．
     记得上中学的时候，看过一篇二三十年代的文章，内容已经忘了个干干净净，但名字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那篇文章的名字叫做《翡冷翠之夜》。后来，我知道了所谓“翡冷翠”是意大利城市佛罗伦萨的音译，然而我始终觉得它是某种色彩的称呼。今天，一下到雾灵山的龙潭瀑布，我立即想到的就是“翡冷翠”。
     龙潭瀑布在莲花池西面约6公里处的深山沟里，开车可达瀑布上方的停车场，然后须步行下山。山路窄而陡，但麻石凿就的台阶却很整洁，据说有1700多级，象一条灵蛇般曲曲弯弯挂到密林深处，而在更远的深处隐隐传来瀑布的水声。我和司机刘拾级而下。路的两侧都是高低的白桦树，高且粗；白桦林的远处是更加高大粗壮的松树。白桦树的干上结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这里白桦的树眼睛好象格外大，惊讶地注视着过往的游人――当然，游人今天只有我们两个。
     路旁的树林中偶尔夹着巨大的岩石，由于久不见阳光的缘故，长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因而显得古老而神秘。树叶是深翠绿的，交织纵横，蒙茸披络；逆光时，树干深黑，好似铁艺的锻造，而树叶却一派耀亮，点点鱼鳞般刺眼。愈往下走，绿色愈显深，只有从叶隙中漏下的的阳光不时地调节着略带阴冷的绿；到处都是绿，映在衣上，映在脸上，连眼眉和双臂都成了碧绿色，就在这时，我的脑海中跳出了“翡冷翠”。呵，冷的翠绿。
     约半小时，我们下到了沟底。深绿中露出了灰色小屋的一角，那想必是守林人的住处，但现在已经是人去屋空了，凭空给人留下几分遐想。龙潭瀑布正在枯水期，一道细流从60米的高处跌落到壁岩底部的一汪潭水中；潭边蝴蝶格外多，上下翻飞，让人想起《蝴蝶泉边》那首老歌，而缤纷的彩蝶也柔化了巨崖的冷峻。
     山里的天说变就变；忽然就飘起了细雨，原来被逼在山石缝隙里的冷气纷纷溢了出来，穿着毛衣都觉寒不可当。现在，绿色和寒气结合在一起，真正是“翡冷翠”了。我上中学时，看东西很马虎，很长一段时间里曾把“翡冷翠”读成“翡翠冷”，眼下在这一片寒冷的绿色的包围中，也许“翡翠冷”更恰如其分。

紫狐狸

[这个贴子最后由紫狐狸在 2004/10/31 00:13am 第 1 次编辑]

下面引用由蒙面佐罗在 2004/10/29 01:27am 发表的内容：
2000．7．10．
    记得上中学的时候，看过一篇二三十年代的文章，内容已经忘了个干干净净，但名字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那篇文章的名字叫做《翡冷翠之夜》。后来，我知道了所谓“翡冷翠”是意大利城市佛罗伦萨的音译，然而我……

呵呵，楼主的这段记忆和我好象啊，喜欢“翡冷翠”这个词，徐志摩真是天才，造出如此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