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新绿

开落无异

[这个贴子最后由紫狐狸在 2004/12/01 03:31pm 第 2 次编辑]

     我叫新绿。
   
     因为我出生在春天。父亲说。
     新嫩的绿色会给人一种温暖和希望。父亲说。
     新蓝，美丽而单纯的孩子，一生与我相伴的人。当我的生命里只剩下她的时候，就决定一生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倾尽所能地。
     24岁那年，我见到了她带回来的男友——成安。她大四的学长，23岁，英俊而带着书卷气，有一份成熟的笑容。和她是不同的。她天真无邪，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阳光下蓝天般的感觉，清朗美好而不显颓郁。她一直说个不停，而我，只是喝酒。当褐色的液体冰冷地流进体内的时候，我感到它们是那样的孤寂，孤寂地在我的五脏流转，寻找安生。
     新蓝去了洗手间。
     我直直地逼视着他，寂静地。他也静静地看着我，毫无伪惧的。
     ——你爱她吗？直接而残酷。
     ——爱！简单而决绝。
     ——可以一生？
     ——我会尽力。
     我开始笑，没心没肺地笑。然后开始干杯，喝酒，直到她把他送走。
     我在脏乱而疯狂的酒吧唱歌，唱一些流俗的歌曲。不论如何，只要能挣钱供她的生活学习，我都愿意做。每晚在那些昏暗而迷乱的气氛中，闭上眼睛撕叫着，感受自己沉沦的心态。
     在昏黄又强烈的光线中，我经常看到他们，声音慌悸而幽远：
     ——你要离开我，我只能死。我要用死来牵住你。
     ——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女儿，我要拯救你。
     随后是血，是尸体，还有窒息的空气和泪水。
     走下舞台，身后的人依然撕叫着，喧嚣着，好象没有烦恼。
     在化装间卸下艳丽的装束，穿回粗布的牛崽裤和残旧的上衣，头发松散地绑在脑后，慵懒的运动鞋替代了配合灯光舞台的高跟鞋。一刻也不停留地朝家里赶去。
     在夜里总不敢开灯，怕惊醒了梦儿正香的人儿。走近床边借着窗外的月光分辨着那张甜真的脸，心里有一种安定。像对月光发誓般的细语：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新蓝上大二，脑子里尽是对生活和爱情的美好幻想和信念，懂得心疼我，要外出打工挣自己的学费。我不让，也从不在她的面前显出颓郁的神情。我要让她简单而美好地生活，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
     我决定去找他。成安。
     因为我知道，他有浓郁的眉毛，成熟的笑容，里面有沧桑和感知。他和她是不同的，他不应该是她的。
     我经常把他约在酒吧里，把他的那一身书卷气浸泡在这些慌乱而迷醉的气氛中。让他听我唱歌，让他看我的颓郁，我的沉堕，我的孤寂，以及我的泪水。
     而这一切她都不知道，依然幸福而单纯地生活。
     在一次他送我回到门口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有怜惜和痛楚。
  
     如果我没有认识你就好了，新绿，你的生活让我心痛。抑郁的声音震撼人心。现在该怎么办好？
     不要问，你只要记住我！随后迅速地朝他的嘴唇咬下去，用力地咬着，直到温热的血从嘴角流出，有浓重的血腥味。
  
     血！血！不停地流着，从爸爸的皮肉模糊的手腕上一直流个不停，好像那是一个不死的源泉，永远不死地流着。
     而在刚刚，他还在为我唱着“生日快乐”，我5岁的生日。妈妈怀里抱着1岁的新蓝，笑容里有一点酸楚的东西。
     当我们在洗手间发现父亲的时候，满地流动的血，新艳刺眼。他用游丝样的声音对母亲说：你要离开我，我只能死，我要用死来牵住你。
     送往医院的途中，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温热的血从我的嘴角流出，孤寂的，荒凉的，心悸的。我从睡梦中惊出一身冷汗，涔涔流过额际，像冰冷的血在奔！
     “姐姐，你怎么了？”妹妹惊惧而担忧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做噩梦。抱着她甜真的脸，只觉得安心。
     12月的寒冬，骨头被冻的咯咯做响，独自走在黑暗而潮湿的街道上，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让心更加的寂静，几近于悸灭。但是，只要生活的节奏依然响着，只要新蓝依然对我笑，我还得继续着脏乱而沉迷的生活，救赎着坠沦的灵魂。

     ——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女儿，我要拯救你。母亲慌悸而幽怨的声音时常在梦中响起。
     我18岁时，母亲找我做了一次成人的对话。
     ——我要嫁人了，带走新蓝。
     ——你已经是大人了，自己应该懂得照顾自己。
     ——新绿，你有时候看我的眼神让我恐惧，自从那件事之后你就再也不像个孩子了，如果我在和你呆在一起，我会疯掉。
     ——新绿，请原谅我，我真的不能在这样看着你了。
     我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空气一片沉寂。
     后来我没带任何情绪地说，已经决定了吗？
     是的，过两天就过去。
     那好，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那天你叫那个人来，我们三人一起庆祝，不用通知新蓝，让她在学校好好念书，以后我和你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母亲惊惧而疑惑的表情，可是，从那以后，你就再也不过生日了，今儿怎么？
     总之别问，这个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要求。坚决而不容拒绝。
     1月1日，那个人欢喜地买来蛋糕，放在母亲精心制作的菜肴中间。在烛光中传来了他们的“生日快乐”歌，烛泪滴落，一滴，两滴，像血，又不是血。随后是许愿，吹烛，切蛋糕。
      我捧着一块蛋糕，神情木然地递给他。自是欢喜，接过一口一口地吃着，我寂静地望着他，寂静地，可以听到生命的钟摆在摆动着。
     之后，警察把母亲带走了，她甘愿替了我的罪，死刑。
     在我最后一次探监的时候，问她为什么。母亲哀怨而忧伤的声音里有泪。
     ——我爱他，他死了我也不想活。
     ——你不像个孩子，你看我的眼神有时候让我恐惧。
     ——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女儿，我要拯救你。
     她被带离的时候，转身对我说：好好爱新蓝，她是你唯一的慰藉。
     那年高二，后来辍学。
     一直展转于各种行业，为了新蓝 。
  
     从那晚带血腥的分别之后，我没有再去找他，因为我知道，他会来找我的。
  
     星期天的晚上，他像往常一样来到酒吧等着我，依旧送我回家。我们走在潮湿的寒风中听着各自的脚步声，一路无语。
     新绿，我要和新蓝分手，我想你知道原因。他打破沉默。好象浩瀚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划过流星般的伤痕。
     我开始笑，没心没肺地笑。
     他扳过我的肩头用力摇着，恼怒地吼道：不许笑！又似带着伤。
     我不再笑，寂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有一抹蓝色。
     哦！他无力似的垂下双手。你看我的眼神有时候让我恐惧，新绿，但又能让我心痛。
     星期二，当我从酒吧回到家的时候，感觉到黑夜在哭泣的声音。我惊疑地开了灯，看到新蓝扒在床上，已然一个泪人。
     我把她抱在怀里，我知道，在我的怀里，她可以找到慰藉，而也只有在这里，她会终身安全而幸福，倾我所能地。
     新蓝，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爱情里除了背叛，就是伤害。
     轻轻地抚摩着她的绣发，感到安心。
     星期三，他来找我，告诉我他爱我，但我只冷冷地告诉他，我是个不相信爱情的人，请他离开。
     后来，他还是来酒吧，还是送我回家，还是对我说，会等我。而我，只是一贯的态度，但很喜欢他眼里的那抹蓝色。
     12月24号，我们依然一路踏着孤寂的风走回家，然后是门口新蓝惊惧而疑惑的眼神。我的骨头开始颤抖，剧烈地。我无力地伸出手去抓，风从指缝流出。
     新蓝失踪了两天。在这两天里，我发疯般地找寻找，不吃不喝地走在大街小巷，失魂落魄，完全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与无心。连续两天莫名的不去酒吧，恼怒无情的老板把我赶了出来，我又失去了生活的来源，又要从新寻找食物。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要新蓝回来就好，什么我都可以不要，只要你，新蓝。
     饥寒交迫终于使我病倒了，身体软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心里却清楚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27日。
     新蓝全身邋遢而颓郁地走进来，我在模糊中醒来，看到她的样子，心痛而绝望。那个阳光般的孩子已经消失。
     我试着做一些解析，可是，她没有让我解析，只幽幽地说，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然后开始流泪，哭诉。可是，我真的好爱他呀，我离不开他，也相信他不会离开我。为什么是你，姐姐。
     我伸出手，想替她擦去眼泪。她一摔头，奔进洗手间，撕裂的哭声刺进我的心脏。但我没有后悔。
     28日。
     我主动约了成安。他显得憔悴，忧郁。望着我的眼神带着痛楚。眼睛里有我喜欢的一抹蓝色。
     你瘦了很多。他的声音完整而沉郁。
     我冷笑一下，对他说，以后不要再找我，新蓝才是我决定一生相伴的人。
     我可以感觉的到，但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接近我？声音绝望而带着伤痕。
     因为你不可能爱她一辈子，你和她是不同的，我更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她。她是我的。
     你又怎么知道我会爱上你？有点恼怒。
     我开始笑，没心没肺地笑，眼角渗出泪珠。
     破碎的东西总能让人产生心痛，产生留恋。破碎的人亦如此。
     走出咖啡馆回到家，已是黄昏时分。打开门，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直觉推着我扑向洗手间。一地流动的血，新艳刺眼。手中捏着一张照片。

     29日。
     我平静而木然地告诉他，新蓝死了，死时手里捏着你的照片。
     惊惧而痛楚的脸在眼前放大，随即，泪珠滴落，晶莹而剔透，亦带着一抹蓝色。
     点燃一支烟，望着飘渺的烟雾在空中回旋，自顾地说着。5岁时，父亲为我唱完生日快乐歌，就用自杀的方式留住即将远去的母亲。18岁，在蛋糕里放了毒药，母亲即将下嫁的男人死了，我等于间接杀了她，但是，我却留住了新蓝，我的生命。
     30日，成安留给我一封遗书，纸上沾着血和泪。
     新绿，直到现在我依然爱着你，是那样的强烈而伤。你已破碎，我亦只有跟着你碎。但你的孤寂和自私让我成了一个罪人。如果我知道新蓝对我用情如此的深，我是不会离开她的，我辜负了她。但是，我依然不忍怪你，你的残美的灵魂总是让我心痛。我遗憾的是，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一滴，两滴，眼泪模糊了字迹，渐渐地，遗书被泪水烧溶于掌心中，糜烂的纸糊像一道伤口。
     我爱过，你是唯一说心痛我的人，眼里有我喜欢的一抹蓝色，亦是伤。
     但你永远也不会再知道。
     1月1日，我25岁。
     我用父亲的剔须刀划开了我的手腕，血静静地流着。意识开始模糊。于是我看到了许多张熟悉的面孔，许多慌悸而幽怨的声音。
     ——新嫩的绿色能给人一种温暖和希望。父亲慈爱的脸。
     ——我要用死来牵住你。父亲哀怨而苍白的脸。
     ——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女儿，我要拯救你。母亲美丽而绝望的脸。
     ——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新蓝单纯而甜真的脸。
     ——你的生活让我心痛。成安，带着蓝色的沉郁。
     眼皮渐渐地沉重了，我听到了空中传来的许多拍手欢唱的声音：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屋外一片欢喜，新的一年，新的气象。
     今年的春天，会开出一片新嫩的绿色，是温暖和希望。

紫狐狸

畸形的爱恋，两代人的悲哀。

开落无异

谢谢紫斑竹的阅读，如果你不改我的版面的话我会更开心。（在这里好象没有版面规定）。

蝶舞清狂

有伤痕的文字
不,不能说是伤痕了
因为要拥有所以要破坏
惟一能留住的方式就是摧毁
奇怪总能看到的总被忽略
一旦不在了,似乎还历历在目

开落无异

蝶舞是懂得的人，谢谢

倚栏读雨

难道消陨是留驻某种美好或者爱的唯一方式吗?爱本是世间最美好的的东西为何她的结局是如此凄惨。

求白少愚

读得到现实中的你。。

开落无异

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纯熟瞎掰。

拈花微笑

好凄凉，为什么不换个好点的结局呢，不过  换了也许就没她吸引人的地方了。还是喜欢这样的结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