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藏马虎－－童年十记之三

霁红

    藏马虎是家乡一带的方言，意思就是捉迷藏，捉迷藏是中国极为普通且极为普及的一种游戏，现在想来，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如此简陋的游戏，对童年的我竟会有如此大的魔力，确实，藏马虎是我的童年里几乎每天必做的功课。
    我的家乡是个古城，它很小，但历史很悠久，战国时孟尝君曾在此练兵，因此，留下了一处称为校场铺的地名，常有专家来此考究探秘。缘着小城外围，是一环古城墙的墙基，古城墙不知何时已拆除无存，残存的墙基上，修筑了环城的道路。墙基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枪弹痕，据说那是上世纪四十年代解放军攻城的痕迹。缘着环城的道路跑一圈，仅需二十多分钟，足见这古城的小巧。这小小的古城，这肃静古朴的环城小路，是我童年藏马虎的大致范围。
    藏马虎是一项斗智又斗勇的游戏，所谓斗智，是说藏者需想方设法寻找不易被发现的角落，而捉者则首先需猜想藏者的藏处，而后开捉。事实上，在小城这样小巧又熟悉的地方，无论你怎样藏匿，一般都不会躲过捉者的视线。因此，躲藏，只是藏马虎的第一阶段。当捉者发现藏者后，需将其捉住，方为胜利。这样，追逐便是藏马虎的第二阶段。藏马虎的时间一般是在夜晚，理由很简单，夜色能较好地隐身，并且为游戏敷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从而增加了它的魅力。参与藏马虎的人数最少两人，多者不限，捉方与藏方商定好规则，便可进行。有时，几个孩子沿着那环城路，在月色下，忽急忽慢地互相追逐着，这追逐，即是耐力，也是毅力的绝好训练。有时，双方追逐的实在太累，会讲和，共同结伴回家。我的童年时代，没有电视，电影也很少，只那么几部，有的已看过十几二十遍，其中的情节已滚瓜烂熟，好多台词都能大段大段的背诵,这大概是藏马虎能够风行的背景了。现在想来，藏马虎确是很枯燥的，而且极累人，一场下来，灰头土脸，衣服也脏兮兮的，增加了大人洗衣的负担，大人也不高兴，往往拦着不许出去。但拦是拦不住的，大人有大人的事情，一会儿便忘记了你的存在，抽个冷子，便溜了出去，出去了也便忘了一切，先玩儿它个昏天黑地，至多回家后挨顿骂了事。
    在小城内，处处都是适合藏匿的地点，但有两处令我难忘。一是小城中心的一所机关家属院，这家属院内有十数排平房，除住家外，尚有一些空房子，于是，这些空房子以及近旁的石桌櫈下，空菜缸中，都成了绝好的藏身之所。捉者虽明知藏者躲在这些空房中的每个角落，但借了夜色掩护，要想发现藏者，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小城中，除了那家属院外，还有更好的藏匿地点，那便是城中的一处大芦苇塘。这芦苇塘一年四季长着满满的芦苇，将水面遮盖的严严实实，夏季水盛时，偶能看到芦苇间的少许水光，其它季节，看到的只是十分茂盛的芦苇。这芦苇塘边缘无水处，芦苇间有许多孩子们寻幽探奇钻出的通道，这四通八达的通道在上面是看不到的，钻进去，才能领略其间的境界。但是，因为塘中央部分是水，不小心的话，还会落入水中，因此，这芦苇塘及其芦苇下隐秘的通道，还有相当的危险。但愈是这样，也愈具有了更大的诱惑力。尤其晚间的藏马虎游戏，藏者钻入芦苇丛中，随便找个地方一躲，只要不出声，任你捉者有再大的能耐，也无可奈何。芦苇塘边，有三口古井，说起来奇了，其中一口井中的水是甜的，一口是苦的，另一口却无水。此事大人们尚感觉神秘，不好解释，我们小孩子更是觉得好奇，常到那井边探看，希望能看出个究竟。一个如此素朴的小城，一个神神秘秘充满诱惑的芦苇塘，一个中规中矩充满亲切感的家属院，被那柔和的环城小路一围，为我的童年提供了很好的游戏场所。
    藏马虎的最好季节是在春秋两季，此时天气不冷不热，在夜的轻轻晚风里，可充分享受春花四处飘荡的香气，及秋天成熟庄稼的气息。夏天太热了，跑的时间一长，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回家后往往等不得开水凉了，会瞒了大人，溜到厨房，舀起水缸里的生冷水，狂饮一气，此举常被大人发现，一顿着实的训斥是免不得的。冬天，一身棉衣裤，行动不便，一场游戏下来，衣服往往会湿透一半，汗水一时半会儿发散不出，粘在身上，那份儿难受的感觉，至今难忘。
    奔跑在小城的环城路上，感觉是相当好的，尤其是在月色分明的时刻。环城路内侧，是疏疏落落的机关与民居，因了小城的玲珑小巧，对它的结构极为熟悉，只需向内一转，三拐两拐，便会即刻融入它的小巷胡同中，并能轻而易举的跑进自己的家，补充食物和水。环城路的外侧，是一环护城河。宁静的夜晚，河面上粼粼的波光辉映着高天皎洁的月色，河岸上一排排杨树及一丛丛绵柳在黑暗中默默无声，偶尔，河里传出鱼儿戏水的声响，稍稍冲破了暗夜的寂静。美妙的夜色，就这样悄悄地融进了童年的瞬间里。护城河外围，是一个个黑黝黝的村庄，无月的暗夜，它们躲在黑暗里，无影无形，而月明星稀的清朗之夜，它们露出了隐约的影子。大片的庄稼包围着它们，你只能从偶而闪现的烛光发现它们的存在。时而，远远的传来几声犬吠，在静静的夜里，极富张力，一种乡野的亲切气息扑面而来。在夜色的亲切抚慰下，几个奔跑的孩子兴致盎然，在无无忧无虑中，美妙的童年时光在悄悄地行进。
    在融融的月色下，在无忧无虑的氛围里，在匆匆忙忙的躲藏与奔跑中，我渐渐告别了童年。

红枫叶

童年星星点点。

霁红

下面引用由红枫叶在 2005/03/04 08:19pm 发表的内容：
童年星星点点。

星星点点都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