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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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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5 20: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林子文他们摇头晃脑地从醉金酒店出来,已经是下午4:30分了。冬日的暖阳照在他发涨发热的脑门上,使得他感觉到胃里酒气直朝太阳穴上拱,另加了头顶的热气,烘得他昏沉,憋闷,条件反射地张开嘴大口呼吸,象闷热天缺氧的金鱼。眼睛睁不开,迷离着看人,又象不能见光的老鼠。不过他的心里还清醒着,晃到一扇玻璃门前,费力地端详自己的仪容,考查自己身中酒精的程度以及面目是否走形,以此来决定是不是要打那个电话。
老张冲着他的背大声嚷道:“别臭美了,又不去找小姑娘。”小良接话:“我们小林找小姑娘,还用得着照镜子?”说着,几个人冲着林子文的背影哈哈大笑。“小林,抬头看那几个妹子在窗户上看你呢,哈哈!”子文被他们笑得不好意思,转脸道:“今天的酒喝得太高了,头有些晕。”老张涎着脸凑过来,手搭着子文的肩膀,在子文的耳朵上说:“还没有清醒?刚才看你搂着小姐唱得挺有劲嘛,要不要再给你找个?我看刚才那个妹子粘得你紧,是不是看上你了?哈哈!”林子文的右脸让老张的满嘴酒气烘得难受,挣开反驳道:“别逗了,我看你就没喝多!”
子文仗着酒劲,仗着人多,仗着别人的抬举,仗着还是一个男人,躲在一边,终于打通了电话。他心里惦着事情,不耐烦与他们纠缠,提醒大家时间不早了,于是各自打车,作鸟兽散。
出租车司机按子文的吩咐把他送到“水木音乐茶吧”。要了一杯红茶,服务生端上茶来,茶香袅袅,耳边响着柔和的经典校园民谣的吉他曲。他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尤其是音乐,只是因为这里收费较高,他来的并不多。此刻,他结实地将身体卧在沙发里,象是抽了筋的懒猫,眼皮耷拉着。他记起动物世界里的北极熊,冬眠时一动不动,可以节省能量。他这时也需要节省能量,更重要的是尽快恢复清醒。他是个喜欢怀旧的人,第一次来这里时,被这里的校园民谣感染得心里不能自持,象个怀春的少女,给这里另起了个名字叫“催情吧”。
今天,他的情让酒淹了,只是还没有淹死。几次想约雨虹出来,都没有鼓起勇气。有时恨自己不会喝酒,否则,借酒撒疯,早就见面了;有时恨她已成家,有妨人家家庭和睦,恨自己业已成家,心态已老,;有时夜深人静在被窝里,笃定瓷实地下了决心,等天一亮有了阳光,勇气就象老鼠一样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静靠了几分钟后,端茶仰脖直倒下去,喉结动了三下,杯子倾空。身体顿时象灌了水的秧苗,苏醒了过来。心里记着雨一小时后会来,又觉得两颧骨发烧,双手用力去搓,还是发烧,忙跑到洗手间照镜子,发现脸并不红,只是眼里有少许血丝,才晓得是自己心里闹鬼,洗了把脸出来,又要了杯茶。心里猜测:雨一定能看出我喝了酒,不会笑我吧?又精神胜利法地想:这样也好,正好可以随便说,反正她看出我喝了酒,权当醉话,不需要负什么责任。又想:女人变化最大,她现在什么样子呢?有十年,是九年没见过了。都说少妇最有味道,她现在成了家,生了孩子,应该是标准的少妇了,不知道她又是怎样的一种味道。记得上次通电话,她听到请她吃饭,好象在说:请吃饭谁不愿意呢?语气很亲热的。
子文想到此处,不觉脸上挂了笑容,心里说:要是上次就请了她,今天该是第二次见面了。
茶吧的音箱里此刻放的是经过改编的轻音乐《同桌的你》,林子文眼睛注视着茶杯,心里却想起了与雨的过去——
(二)
林子文听着《同桌的你》,肚里的酸菜缸就翻了。雨虹正是他高中时的同桌。不过那时他还是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嫩芽,上帝在七情六欲上面偏偏对他显得吝啬,也许是上帝看他长得单薄,不想让他早夭。有些同学已经有了男女之事,而子文竟然还问一些生理卫生的常识,引得一些男同学的笑谈。有时他私下里也千遍万遍地咒骂初中时生理卫生老师,每次上课都是让上自习,害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有一次课间休息,两个女生吹汽球玩,在空中打来打去,引得一些同学的哄笑,他看了以后莫名其妙,问他们笑什么,不就是打个汽球吗?不想自己也被人笑。后来才知道,那个带奶嘴的汽球原来就是避孕套。回忆起自己儿童时代也曾玩过它,从此对别人闭口不说。
在男女之事的问题上,他一直象他小学时候的学习一样,是一个暂时还不开化的懵懂孩童。他自信终有一日他会开化的,到那时候也会象他的学习成绩一样。不过有一次的经历让他的海绵体着实充血了几天。那是一天傍晚,他在一个同学的租房里吃饭,天黑之后,进去了一男一女,男的他认识,是一个高五的学生,女孩子看上去比他还要小,而且长得袅袅婷婷,乌黑的剪发头,修长的身形,女孩子看见他后,面呈羞涩,更加迷人。他本想搭讪,被他的同学拽了出来,走时好象看见同学还塞给那个高五的同学一件东西。他好奇地逼问是个什么东西,那个女孩子是谁?同学告诉他,东西是避孕套,女孩子是别校的女生,晚上他们要行男女之事。他听后不敢相信,不自主地尘根勃起,同时惦念那个楚楚动人的女孩子,惋惜她今晚就要被人糟蹋了。那个女孩让子文几天都魂不守舍,那几天里他在想,为什么那个男生不是自己?那个女孩子的身体一定很柔和吧?她脱光了不知是什么样子?那时候,这些问题正象是他高考要报的大学,具体是个什么样子,要等时间来看,只是大学的样子是有期限的,女孩子脱光的期限就不确定了。有时着急时就埋怨自己出生得晚,这时他不想“迟饭是好饭”,只是嫌肚饿。
女孩子的身体到了大学他终于看见了,只不过是在录像厅里的银幕上,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迟饭并不好吃,录像厅要打烊了,他的小弟弟还在裤裆里硬撑着站不起来。那时心里直佩服那位高五的大哥,可怜自己比起人家来落后了差不多一个时代。到他看到真的女孩子的裸体时,也就是他的新婚之夜了。不过,这倒是他在家里,妻面前引以自豪的一件事。在外时他可不愿意在人前承认自己的处男身是在新婚之夜破的,怕人笑话。
这时候他喝多了在等人,脑子里在紧张在想象与雨虹见面后的情景,在排演着几种见面的可能,在想象她穿什么样的夜服,自己应该采取哪种谈话方式,她是变得更漂亮呢还是不如以前呢,她不会把自己想歪了吧,。。。。。。脑子里乱糟糟的问题往外挤,又笑自己可笑,全不象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看看手机还差半个小时,又盼望时间过得快些。
(三)
大概人急了都有尿频的习惯,林子文也不能逃脱这个生理规律,他进入洗手间,净手毕,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脸和衣着,这身休闲西服是妻前些时刚为自己买的,花了他近一月的薪水。他站在镜子前最后一次检点着自己的仪表,他最为满意的就是这身衣服,老张的漂亮妻子曾当面夸奖过说小林穿这身衣服潇洒帅气,文质彬彬,特有风度,夸得小林飘飘欲仙,认为老张的妻子人不仅漂亮,而且很有眼光。从此拿这身衣服当龙袍一样对待,非重大的场合不穿,天有可能刮风或下雨时不穿,穿上时不敢深坐,一回家就脱下用衣服架挂好。今天喝酒本不想穿,只是盘算着要见同桌,才狠心穿了出来。喝酒吃菜时头伸得老长,象是吃食的鸭子。同时把手帕预备在口袋边上,以备救急之用。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自己是防住了,没料到飞来的横祸,小良跟他碰杯时不小心将酒洒在了他的前襟,心疼得要命,更添了堵在心里,埋怨小良毛手毛脚,没有仪态。使得本来就不善喝酒的自己喝酒之后酒精不能散发,全跑到头上去了。这时想起了衣服上那块被小良玷污的地方,又拿出手帕心疼地擦拭。再看看自己的脸和眼睛,似乎较刚才略好了一些,重新用冷毛巾敷了一下眼睛,走出洗手间。
林子文重新坐回他的三号茶座,再看看手机,还差二十分钟。他不能断定雨虹会早来还是迟来,亦或是准时来。他希望她早来或是准时来,这样他可以从容应对。在宴请吃饭的问题上,有一种微妙的哲学在里面:被请者早来表明他心理上在期待,或地位上的次座,迟来则表明他地位上的优越或心理上的漠然,准时来表明请者与被请者地位平等,互相抬爱。林子文心不在焉地环视,看看窗外天色已黯,寥寥几对年轻茶客在融融低语,显得他的不适宜与无聊。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让林子文象半夜里受惊的鸡,惹得那几对茶客的观望,心里一阵狂喜,忙压低声音接听,“喂,雨虹吗?你过来了吗?”
“嗳,是我,林子文,抱歉!”差点没让林子文身子凉透,同时闪出一个意念:不来了吗?嗓子都噎住了。
那边传来声音:“喂,子文,听见了吗?”
林子文吃吃道:“听见了,你说吧。”
“我晚会儿到,家里没人,要送孩子到他奶奶家,二十分钟后见。”
林子文象是被赦的犯人抓了根救命稻草,感激地说:“好的,我等你!”眼泪差点没下来。
(四)
林子文此刻正努力地压制自己的心绪,他不再去焦躁地期盼雨虹的出现,而是调息调心,决意一直等到她的出现。不过他并没有真正地做到调息调心,每一次服务生的迎门招呼都使他的心肌紧缩。几次紧缩之后,他决心不再去看门的方向。
在林子文又难受地捱过二十分钟之后,雨虹并没有如期而来,来的而是她的电话,要林子文到紫罗兰饭店地下第38号包间。林子文顾不得多想,匆匆结帐出门。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上一片灯火辉煌,林子文打了车,直驶紫罗兰饭店。
紫罗兰饭店是本市较高档的一家,林子文也只来过两次。饭店在七彩灯光的映衬下有如一颗巨大宝石,一层大厅通体的落地钢玻璃,为里面走动的人平添了一层光芒。林子文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了第38号包间。
九年的漫长并没有让林子文感觉到时光的变化,雨虹的脸庞依然美丽,面色由原先的红润一变而为现在的白润,正是所有白领女人所具有的办公室生活的特征,头发由原来的长发一变而为干炼的短发。
“林-子-文,抱歉,让你又等又跑。”雨虹用笑问候着,用眼检查着,同时伸手。
林子文急忙将手交出去,“没关系,谁让我是男人呢?”
这是一间小小的包间,乳白色的布幔使气氛雅致而温馨。林子文拣了雨虹的对面坐下。
“你还没变,就是脸稍胖了些。”雨虹为林子文概括九年来的变化。
林子文本想说:“你还是那么漂亮,比以前更有风韵了。”只不过这句发自内心的话被服务生递来的菜谱堵在了喉间,动了一下又咽回去了。
林子文点了菜,服务生上了茶水,退出。
“怎么又来了这里?”林子文用眼问雨虹。
“你喝了酒需要茶水,我现在饿了需要的是饭店,电话里你可是说请我吃饭,不是喝茶,不对吗?”
“是我的失礼。我不该酒后请你。”
“不过,我倒很想看见你酒醉的样子。”雨虹眼睛直视林子文。
林子文避开雨虹的话,问:“刚才你说送孩子,家里没人吗?”
“没有。”
“你老公呢?”
“他加班。”
“休息天也加班?”
“是啊,他经常这样。”雨虹无所谓地说。
林子文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男人有时先天没有女人便当,女人可以用捋发,照镜子,上洗手间来搪塞自己的无助,而男人则没有。幸好还有烟来抵挡。林子文只好拿点烟来掩饰。
“也给我一支。”雨虹但手做出一个夹烟的姿势。
林子文愣了一下,用眼探询地看着雨虹,拗不过她的坚持,给她递了一支,雨虹优雅地放在嘴里,示意让林子文为她点着。
菜上齐了,一共四盘,二荤二素,外加饭店送的两盘小菜是六道。林子文为雨虹要一桶妙士,被雨虹拦住了,换了啤酒。
“你要喝酒?”林子文疑惑地问。
“怎么,女人就不能喝酒?再说我还要看你喝多的样子。”雨虹说着话,起身脱下红色半风衣,让服务生挂在衣钩上,里面穿黑色贴身薄毛衣,露出优美的曲线。
“你的西服不错吗?是她为你买的吧?”雨虹说话时并没有看着林子文。
林子文脸上一热,也脱下西服递给服务生挂上。
服务生倒了两杯酒后,雨虹让他出去了。
雨虹端起酒杯,“来,林子文,为我们的约会干一杯。”林子文顺着雨虹的旨意举起杯,几乎同时一饮而尽。
“雨-虹,”林子文本想去了虹字,“我今天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你请吃饭,怎么会打扰呢?”雨虹咯咯地笑,目光投向林子文。
林子文没有作答,只是问:“孩子几岁了?男孩儿吧?”突然感觉有点头疼。
“六岁,男孩儿。你呢?“雨虹问。
“我是女孩,刚两岁。”林子文没有想到她已经有这么大的孩子了。记得分手时,她还只不过是个只会偎在怀里哭的孩子呢。真是时光如流水呀,转眼就都是人父人母,各自有各自的小家庭了。想到此处,林子文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吃菜呀,请我吃你就不吃了吗?”
“我刚吃了饭,现在不想吃,你吃吧。”
“那就喝酒,来!”雨虹说着又倒了两杯。用目光望着林子文,林子文只好喝下。
林子文突然觉得自己被人胁迫的感觉,又象是无力戗着一辆下坡的重车,可是没什么办法,只能顺着坡走下去。他没有想到今天的约会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又喝了几杯酒后,林子文觉得胃里有翻的嫌疑。他突然想起雨虹结婚时就是在这个饭店,被她老公灌倒的狼狈样子。其实那次自己完全可以走掉或是避免喝多的,只是拗不过雨虹,她象对付仇人一样地夫妻合伙对付林子文。林子文也从没有看见过他们那样地精诚合作的样子。
雨虹又对着林子文举起了杯,笑着问:“子文,喝啊,今天又没有王强,没人能灌醉你的。”雨虹的脸上也泛了红晕。
林子文怕出丑,说:“雨虹,别喝了,还要回家,晚了就不好了。”
“没关系,他不管我。”
(五)
林子文恨不得王强真的不去管她,其实即使是王强真的抛下了这根权杖,林子文未必就真的敢去捡起。在他的心里萦回着一种久远的情愫,雨虹象一朵带刺的玫瑰,林子文爱她的美丽,却怕她浑身的尖刺,她是一匹野马,林子文还没有驾驭她的能力。他与她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的交往关系,林子文对于雨虹有一种条件反射似的敬畏,他受不了她的傲慢,受不了她轻蔑的眼神。然而雨虹对林子文又有一种固有的魔力,这种魔力吸引着他,诱惑着他。
雨虹毕竟是个女人,几杯下肚之后,面如桃花,杏眼眉飞,话也多了起来。林子文本来是仗着酒劲来见雨虹的,这时见雨虹酒显得多了些,心上的敬畏略减了些,涎着脸直勾着雨虹。他看雨虹青翠欲滴,红霞飞面的可人样子,看得他直心疼,他太爱这个女人了,有时转而成恨。雨虹象个妖,她的美善于变化,林子文不能够准确地说出她到底美在哪里。此刻他迷醉地看着雨虹,听着雨虹,想起了高中时他们那次最亲密的接触。
那是高三夏天的一个晚自习后,雨虹要林子文去送她回家,送到家门口,林子文要返回,却被雨虹叫住。
“今天我家没人,你陪我做伴吧。”雨虹看着林子文等回答。
林子文有点懵,没有听懂她的话,没有支声,怔怔在望着她发呆。
“跟你说话呢,呆瓜!”
“你说什么?”
“今晚你陪我做伴,我家没人,我害怕,听懂了没有?”雨虹加大了说话的语气。
“我不敢,你怎么了?”林子文怯怯地说。
“你到底陪不陪我,不陪你就回。”雨虹有点生气。
“那我回了?”林子文征求雨虹的同意。
雨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子文,脸上正在积蓄着怒气。
林子文怕她发火,悻悻地离开,又舍不得,回头看,见雨虹坚定地站着没动,心突然软了下来,踅了回来。
雨虹笑了,一甩头:“进来吧。”
林子文象小偷一样进去,不知所措,眼睛乱瞅,又时时关注着门,疑惑地问:“你真的不敢一个人在家?”
雨虹没理他,只是说:“喝水吧,我冲个凉。”
“我以为你挺胆大的。”林子文答非所答。
雨虹从卫生间出来,趿着拖鞋,穿着浴衣,用毛巾搓着头发,露出半截玉腿。林子文没有见过这阵势,睁着眼不会说话。看得雨虹脸红。
“呆瓜,不许这样看我,你去洗吧。”命令道。
“我不洗。”林子文突然象小孩子。
“洗,看你那个脏样,别把我家东西弄脏了,洗!里面有我爸的浴衣。”
林子文站地卫生间里,脑袋发涨,洗着洗着,突然尘根勃起,心里扑通通跳,象是做了坏事一样,半天落不下去,也不敢出来。
“你蜕皮呢?洗完了没有?”雨虹在外面大叫。
“完了,完了,就出来了,你去睡吧,别管我,我睡沙发。”林子文搪塞着。
“不行,我等你出来,快点。”雨虹坐在沙子发上喝着水道。
林子文没办法,只好出来,用手架着浴衣,幸好浴衣宽大。急跨两步,赶紧坐沙发上。端起水杯掩饰。他不敢去看雨虹,尤其不敢看她外露的腿。
“你父母都不在吗?”林子文吃力地问。
“是啊。”
“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怎么了?”
“没什么。”
雨虹站起身,在地上踱着步,突然问:“你看我的蝴蝶好看吗?”
“在哪?”
雨虹突然把右脚放在茶几上,“我的腿上。”
在雨虹的右小腿外侧,果然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红蝴蝶,配以晶莹玉润的洁白细嫩的肤色,简直跟活的一样。
林子文看得发呆,问:“这是怎么弄上去的?”
“傻瓜,这是纹身,也叫锦绣,是我妈用针刺上去的。”雨虹不以为然地说。
“真好看,疼吧?”林子文象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天真的问。
“不疼。”雨虹说着,从里屋拿出来一本象册。摊开在林子文面前。
“好家伙,全是,真好看!”象册里全是锦绣图案,有青龙,白虎,宝剑,团花,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这都是我妈刺的。”雨虹得意地说。
林子文突然想起电影里坏人身上大多有这种图案,好奇地问:“你妈是干什么的?”
“管闲事!”雨虹有点生气。林子文不敢再问。
“你想要吗?”雨虹用眼问林子文,等着他的回答。
“想要。”
“我给你刺,就今晚。”雨虹斩截地说。
“为什么?”林子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北。
“为了我的初恋。”
“你会吗?”
“当然。”雨虹胸有成竹地说。
“在哪?也在腿上?”
“傻瓜,看你的腿能刺?”
林子文看自己满腿飞毛,冲雨虹憨乎乎地傻笑。
“进来躺下。”雨虹进去卧室,命令子文道。
林子文进去雨虹的卧室,认识以来从来也没有进去过,满室的紫罗兰香水味。心下道:这就是雨的闺房了!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别乱瞅,躺下。”
林子文仰面躺在雨虹的床上,雨虹坐下来,解开林子文前胸两颗扣子,露出半个胸膛。以手指轻触林子文左胸肌,“就在这上面,我要把它刻在你的心上。”雨虹撅着小嘴说道,声音有点颤,脸上飞上了两朵红霞。林子文没有见过雨虹如此迷人的一面,伸双臂将雨虹搂入怀中,翻身将雨虹按在身下。他还只不过是个生犊,只是一味地抱紧着,模仿电影里用嘴去拱雨虹的嘴,只听牙碰牙,半天不能入巷。雨虹被他拥得难受,喘不过气来,生气地推开道:“别乱了!难受死了!”林子文松手,慌忙坐起,脸羞得通红,不敢看雨虹的眼。雨虹扑嗤一声:“傻样儿,想不想绣了?再乱不给你刺了!”
“想要,想要,我听话。”林子文如赦一般。
那一晚,整整一个通宵,雨虹为林子文在左胸膛上刺了一朵深红色的玫瑰,小巧玲珑,红艳如血。
(六)
林子文看着雨虹端着酒杯的流气样子,心底里突然窜起一股无名业火。他本以为九年的不见雨虹会成熟如妇人,以为雨虹会期待着与自己的会面,以为雨虹会给自己无比柔情的一面,甚至期待着与雨虹的激情拥抱。他太爱她,看着那曾经抱过的,亲吻过的雨虹,他多么想再温柔地拥抱一次,感受她的倔强的扭动,感受她的叛逆的眼神。可是,从打电话到见了面,从见了面到逼自己喝酒,林子文都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那怕是一个小小的柔和的眼神。他不想再延续这样的会面,他想尽快结束,想到这里,他转而凄然一笑。笑自己的自做多情,笑自己旧情不忘,笑自己总是长不大的心。俗话说:大丈夫以事业为重,匹夫之勇,妇人之仁,无毒不丈夫,女人如衣服。哈哈,而自己呢?“儿女情长,儿女情长。”
“什么儿女情长?你念叨什么?”雨虹乜斜着林子文。
“没什么,你现在生活不错吧,嫁个老公有钱,也算是让人羡慕的富婆了。”林子文不知哪来的邪劲,突然冒出一句不着边沿的话,说出去又想收回,收不回来。只好自己打气硬撑着,同时等待雨虹的怒气发作。
“林子文呀林子文,我以为你喝多了,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哈哈!”雨虹突然象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林子文发笑。
“你以为我还会在你面前吐?”林子文气短地答非所问,同时又不想放弃轻慢。
“你生气了?”雨虹冲着林子文好奇地问。
“什么生气?”林子文两手一摊,“再说我也没理由生气呀?”故作轻松地笑。
“子文,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你还没对我讲呢?”雨虹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林子文最怕人问起他的工作,尤其是雨虹,他象受了刺激一样地看着雨虹反问道:“你看我能当总经理还是科长?”
这两个职务一个是王强的,一个是雨虹的。林子文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当然谁也比不起。林子文一变而成斗鸡,作好了战斗的准备。他在等雨虹的发作,好作一鼓作气的冲锋。这时候雨虹的手机响了,她轻蔑地看了一下机屏,关掉放在一边。坐正了一下身体,郑重其事地端详着林子文,目光变得柔和而真诚,她没有发言,而是让眼睛说话。林子文不想吃这个,可是被雨虹看得不自在起来,雨虹的眼光所到之处,象纤手一样地把林子文因激动而扭曲的表情又重新抚平。
“阿文,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该怠慢你,我只是想找回过去的感觉,你不怪我吧?”雨虹多情地望着林子文。
林子文原本作好的决斗准备被雨虹一句话说的不知如何应对,刚刚鼓足的勇气又无处施展,象冲出马栏的赛马,急切转不过弯来,只是把鼓足的气长嘘了出去。
“阿文,时间不早了,王强来了电话,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今天不行了,你一定恨我,下次我再告诉你。”雨虹起身,作出拥抱的姿势,林子文抱着雨虹,突然想哭,他紧紧地抱着她,不愿松开,心里涌动着还想说什么,可是说不出来。
雨虹在林子文的嘴上轻轻吻了一下,松开将手搭在林子文的肩上,脉脉含情地说:“阿文,下次等我电话。”
林子文知道不能多留雨虹一分钟,不情愿地放开,眼睛望着雨虹,还想挽留。
雨虹穿衣服,林子文也穿,出了包间,林子文抢前走要付帐,被雨虹叫住:“阿文,我已经记上了。”
林子文发怔,被雨虹挽出大厅。
这是一座新兴的城市,街市上所有的建筑都高大而现代,夜间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高级小轿车来往穿梭,店铺里依然人流不断,夜生活的人们才开始活动,饭店酒吧,百货商场里DJ音乐,劲歌热舞,显得生气十足,富有青春活力。林子文看看表,已经是十点十分了。雨虹打开车门,她开的是一辆红色宝莱,弯身进去,开灯,调头,在车窗里冲林子文做个鬼脸,甩出一句:“等我电话!”扬长而去。
林子文目送雨虹的车汇入车流再也看不见了,才打车离开,他坐在车上想着雨虹最后一个动作,觉得她依然那么年轻,那么具有活力,觉得她现在活得不错,释然地心里感觉轻松。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感觉自己也还年轻,轻松地笑出了声。
(七)
二月(阴历)的天气依然春寒料峭,但是挡不住春姑娘的多情,已然悄悄地打开了门将春迎了进来。天空很蓝,几片白云,象新摘的棉花。柳树枝条上远远地看去已经黄黄的了,杨树枝还是秃丫丫的,草坪里的草也还没有全返绿,只有冬青是绿色的,再就是田里的冬小麦了。阳光明媚,照在身上已经有了暖意,扑面吹来的风也带了泥土的味道。
林子文刚接到通知,要他到北京参加一个华北五省法学研究会的交流研讨,因为他在上年四季度有一篇论文获得一等奖,动身时间准备在一周之后,同行的还有一位科室领导。这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他也正想出去散散心。自从与雨虹恢复了联系之后,林子文象是变了一个人,干什么都觉得有劲,写东西也是文思泉涌,搞得办公室老张和小良以为自己眼睛走火入魔。他们不知道林子文的秘密,只是胡乱猜测。小良诡密地问:“子文,这段时间怎么了,不是有什么喜事瞒着我们吧?”林子文就呵呵地笑而不答。老张也问:“小林,真有什么喜事就说出来,让大伙也高兴高兴,别一个人偷着乐呀。”林子文就说:“你们天天和我在一块,我能有什么喜事不跟你们说?没有什么,是你们太敏感了。”说完自顾干自己的工作。于是他们就私下里乱猜,最后归结为一点:大家都认为林子文是属猫的,一到春天就要春心萌动。
不过这个歪理真的说中了一些,林子文心里装着雨虹,在肚子里猫抓撕挠的,恨不得天天都能见到雨虹,没事就偷偷地打个电话,望梅止渴,聊以解谗。闲下里就在网上发个帖子,发发春思幽情,发帖子代替了写情书,简便快捷,不需要坐立不安地等待雨虹回信的煎熬,只要雨虹上网就能看到他的情书,只要回个帖就行了。看到自己喜欢的什么东东,就象拣到了珍宝一样地赶紧给雨虹分享,常常一上就是后半夜。有时聊得春心勃发,摸到妻子被窝边时,妻就生气地抢白他一顿:“去和你的电脑睡去吧!”然后蒙头撅屁股,不再理会。林子文因而就赌气,对着妻的影子恨恨地挥拳攘臂,心里骂道:再和我犟休了你!所以他常常梦想古代社会男子的特权。
这天他得了这个通知,出了办公室就第一个打电话给雨虹:“雨,我下周要去北京,你要捎什么吗?”
“是吗,公干吗?”
“是,参加一个法学交流会,有一篇论文获奖了。”
“祝贺你呀,有机会也给我写一篇。”
“行啊,你说就行了。”林子文象得了上级领导的指示一样的激动。突然想起雨虹的妈妈在北京:“你有什么东西给你妈妈捎吗?有什么话要说吗?”林子文象是冲锋在火线上急要邀功的战士,恨不得上级多多派任务给他。
雨虹想了想说:“没什么。”
林子文没有得到任务有点丧气。
“对了,有一个东西还是你亲自送给我妈吧。”雨虹突然想起什么道。
“什么?”林子文急切地问。
“有一盘我与儿子的生活DV,寄时怕弄坏了,还是你捎过去吧。”
林子文领命回家,让妻子着手为他准备一些出门的衣服,妻问他多长时间,林子文就大模大样地说:“还不得十天半月的?”妻是林子文的同班同学,高中时与雨虹是要好的朋友,所以雨虹与林子文的恋情她是第一见证。她那时学习很好,一心只想考个好大学,对于高中生谈恋爱持的是轻蔑的态度,认为那都不是什么好学生。然而对于林子文与雨虹的好上她却另有看法。林子文在班里文质彬彬,学习也好。一向对她也是彬彬有礼,三个人时常在一起玩,郊游旅行过几回,反而对林子文的印象慢慢地好了起来。林子文那时候对她这样的好学生是敬而远之,只是在学习上互相尊重。后来,林子文考上了北京政法,她考上了龙城大学,就再没有联系。在她的心里,林子文与雨虹铁定是要结婚的一对。没想到分配工作,他们二人分在了一个单位。她曾对林子文开玩笑说:“林子文,什么时候吃你和雨虹的喜糖呢?”林子文都没有作过正面回答。又过了两年,二人都接到了雨虹与王强结婚的请柬,她才出于同情与林子文慢慢接触多了起来。她也因此对雨虹有了一些看法,认为她太负情,不该这样对待林子文,自己反而对林子文产生了好感。林子文失去雨虹之后一度恢心丧气,死气沉沉。后来由于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情绪上有所好转。也由于年龄的增大,也由于现妻对他的关心,更由于性的催动,林子文便与妻举行了婚礼。只是没有请雨虹与王强参加。
林子文出门的前一天晚上摸到妻的床边,因为出门十多天,他怕受不住,倒楣的是妻刚好来了例假,没有解决。林子文带着这个遗憾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八)
科长是个快五十岁的小个子,身躯胖实,红光满面,头发半秃,如果在上面再添上眼鼻口就又是一副嘴脸。林子文记得他在单位时是一副很严肃的声气,没想到一上了火车俨然又变了一个人,先前的模样荡然无存,脸上又换了一副行头,林子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科长一上火车就“小林,小林”的称呼,又是拍肩又是拉手,象是一对忘年之交,感动的林子文心里直骂自己先前不该对科长存那样的坏印象,一点肚量没有,心里暗暗下决心这一趟一定要把领导照顾好,以恕心里对领导的罪恶。其实科长并没有得到林子文多少照顾,不是林子文不尽心,而是科长不需要。林子文要去为科长倒水,科长说不用了,我们买饮料喝,林子文要为科长买盒饭,科长便拉他去餐车炒几个菜来下酒吃,林子文把自带的毛巾供给科长用,科长就说,小林啊,以后出门要轻装上阵,你什么都带上多累呀,又操心,出门在外,该花就得花,象我这样一身轻松多好。一来二去,弄得林子文不知所措,倒不敢张口了。不过林子文的不开口倒是着实照顾了科长,同车箱有一个妖娆女子,一身香气,南方口音,一双红唇更是撼动人心,见科长是领导派头,林子文又是鞍前马后,于是就对科长启动厚实的红唇,嗲声嗲气地聊了起来,说到动情处以手轻拍科长的肩膀,弄得科长浑身抖动。厚红唇说:“大哥呀,你是去北京开会吗?”
“是呀,你呢?”科长被厚红唇叫得立马减缩了二十岁,温柔而关心地问。
“我去北京找事作。”厚红唇扭一扭道。
“就你一个人吗?”
“嗯。”
“你要小心呐,出门在外,要小心坏人,你一个弱小女子很容易被人欺侮的。”科长动了恻隐之心。
“车上没有坏人吧?”厚红唇作惊吓状。
“不好说,这么多人难保没有坏人。”科长唬道,又补充说:“你跟我们在一起保证安全。”
“你们是好人吗?”
“吓,你看哥哥这样子能是坏人?”科长调皮地反问,完了拿眼巴巴地勾着厚红唇看。
“你们是好人就好,下了车我就安全了。”厚红唇从科长的眼睛看到了答案。
“为什么?”科长急忙问。
“我阿哥在车站等我的。” 厚红唇嗲声道。
科长默然三秒之后又恢复原状与厚红唇聊了起来。
林子文把下铺让给厚红唇,自己上她的上铺去躺下,暂时把照顾科长的重任让给她来做。为了不影响科长的兴致,林子文干脆别过脸去装睡。其实他哪里能睡得着,科长与厚红唇的聊天勾得他又想起了雨虹。
林子文甘心为雨虹做一切。他头靠车窗边,任窗外平原,丘陵,树木,花草,城市,山村匆匆滑过,他无心看风景,只是心里想着雨虹,以及与她的过去,仿佛那些匆匆而过的风景就是他与雨虹的电影剪辑,就那么匆匆地过了,过得那么快,象烟尘一样,想到痛处,他真想哭,为什么?他不懂为什么雨虹没有和他说就绝情地把自己抛下嫁给了那个恐兽,那个王强,那个丑八怪,他哪里配雨虹?他要用拳击打软卧,忽然想起了下铺的科长,急忙收势。
说是什么学术交流会,其实也不过是将准备好的稿子念一念,然后听听教授讲师们侃侃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天下大势。说是十天的交流时间,也只不过五天就结束了,剩余的五天自由活动,组织者很了解学员们的想法,也很迎合这种想法,于是各自散去,自寻其乐去了。
捱过五天之后,科长发话道:“小林,我们去哪里玩?”林子文急切要去完成雨虹交给他的任务,可是又不能抛下科长不管,于是支吾道:“科长,您不歇一天吗?”
“这不是已经歇了五天吗?”科长眨巴着小眼睛,疑惑地看着林子文。又忽然明白了什么,笑道:“我想起来了,我们小林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学,是不是要见朋友不好意思说呢?”
林子文不好意思地笑。
“那好,放你一天假,去忙你的吧,晚上到宾馆报到就行了。”
林子文感激地告别科长,按雨虹说的地址打车去找雨虹妈的住所。看看表,也只不过是早上九点钟。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雨虹妈住的小区叫“玫瑰花园小区”。车子在小区外就被保安停下了,林子文要进也被保安拦下,非要他出示小区居民证件。林子文只好向保安说明是找人,保安要林子文告知主人的姓名,由保安自己去找,林子文便告知。
林子文没有见过雨虹的妈,在大门处踱来踱去,正在想着见面后的情景。突然意识到自己匆匆忙忙,居然连一点礼物都没买,左右搜索有没有商店或小卖部什么的也行,心里念叨哪怕是个水果摊也行。林子文正在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之际,忽然背后一声熟悉的:“阿文!”林子文疑惑,回头一看:“雨虹!”惊讶万分。
(九)
雨虹身披一件淡灰色风衣,脸上洋溢着幸福向林子文微步跑来。林子文看见漂亮的雨虹向他笑吟吟地跑来时,有如获得久远已来的企盼,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感觉,忽地从心底里摧枯拉朽般地抽动起一股潮水,这潮水给了他力量,同时又让他眩晕,他没有动,而是张开双臂在等待着雨虹的归来。林子文紧抱着雨虹,眼眶里漾溢着泪水,他哽咽了,不能说话。雨虹乖巧地把头埋在林子文的宽肩上,久久不愿分开。
回家的路上林子文象个孩子,一直追问雨虹:“你怎么来了?”雨虹卖乖,就是不说。
雨虹妈住顶层二十层,雨虹说,她妈妈喜欢住高层,一是安静,二是空气好,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站在阳台上可以俯瞰下界,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这是一所很大的房子,楼中楼的格局,下面是客厅,卧室,厨房,楼上是工作室,书房。屋里布置得古雅别致,家具一色的红木仿古家具,几盆水仙,兰花,文竹点缀得生机勃勃,墙上一组四挂屏引起林子文的注意,分别绣的是梅花,兰花,菊花,牡丹花,看上去光鲜夺目,花木叶子层次分明,有如活物。林子文突然想起自己胸前的玫瑰以及雨虹腿上的蝴蝶,总感觉有所相似之处。雨虹过来问:“好看吗?”
“漂亮极了!”林子文赞叹,同时又问:“应该是梅兰竹菊四君子才是呀?”
“我妈喜欢牡丹,就把竹子改成牡丹了。我妈起名叫四才女!”
“好呀,很有意味!”
林子文又注意到一个镜框,镜框里一个美丽的女人,看上去很悠雅,身穿斜对襟圆领紫色绣花旗袍,掐腰紧身,体态丰满,旗袍前胸绣一枝粉白牡丹,有枝有叶,玲珑剔透,手在前胸,花看上去象是拿在手里,乌黑头发挽起来高高扎个发髻,耳朵上一边一个小小的宝石垂坠,面色白晰,眉眼安详,胸前一串珍珠项链,脚下一双白色高跟鞋,显得婷婷玉立,风采照人。
“这是你妈妈吧?”林子文目不离画,口问雨虹。
“是的,这是她五十岁时的照片。”
“跟你很象呀!只是看来却比你和善可亲。”林子文仍然目不离画,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你妈妈呢?怎么没见?”
“我妈不在,对了,要吃点什么吗?”雨虹问。
“我吃了早饭来的,再说现在也还早呢。”
“那就喝茶吧。”雨虹倒茶,茶具很精致,雨虹边倒边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宜兴紫沙壶,泡茶很好的。”
林子文揭开碗盖喝了两口就完了,嘴里道:“真香!”
雨虹笑得前仰后合,林子文莫名道:“笑什么?”
“没看过红楼梦吗?你这叫驴饮。”说完又咯咯地笑。
林子文忽然想起妙玉论茶的一段,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又问道:“这是什么茶,这么好喝?”
“这是上好的茉莉花茶,我妈说,春天来了,应该喝些花茶,散发散发冬季体内的寒气,对人体有益的,可惜让你这个笨家伙糟蹋了。”说完又笑。
“我怎么糟蹋了,全在我肚里。”林子文故作正经,说完拍着自己的肚皮。
这下更逗得雨虹笑个不止。林子文喜欢地抱着雨虹要亲,借口说:“不信你闻闻。”
“你累吗?”雨虹正经道。
“不累,怎么了?”
“我们去颐和园吧,北京我最喜欢那里,每次来都要去逛逛。”
“可现在是初春,不会好看吧。”林子文舍不得松开,于是借口。
“那里一年四季都美,你陪我去!”雨虹突然变成了小姑娘,摇晃林子文的胳膊。
“那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了?”林子文强词:“还有为什么来?还有你妈妈呢?还有王强呢?还有。。。。。。”
“别还有了,只要你陪我去,我就都告诉你。”雨虹截断林子文的“还有”。
(十)
在乘车去颐和园的路上,雨虹告诉林子文这趟北京之行的始末原由。原来,在林子文给雨虹打电话告知北京之行后的第二天,雨虹的妈妈与雨虹通了电话,要她准备好自己的个人资料,到北京办理房产转让。雨虹说:“我妈准备到国外做一次长期旅行,或三年,也可能更长,妈妈就我一个女儿,最牵挂的也就是我和我的儿子了,妈妈为了以后安心,她决定把自己的房产转在我的名下。这个事王强一无所知,我也只是打着看望妈妈的名义来的。”
“那你是什么时间来的?”林子文问。
“应该是比你还早一天吧。”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妈的律师正在办。”
“你妈妈她什么时候动身?”
“时间还早,她要在国内进行一些相关知识的培训,尤其是每天还有一定量的体能训练。”
“你今早说她出去了,是去锻炼了吗?”
“不是。我妈这些天不在这住。她春天一般住在西郊的别墅,那里空气好,适于锻炼,我是为了等你才过来的。”
“他放心你一人来吗?”林子文问,他不想提“王强”这个名字。
“我经常一人来往北京,他有时也想来,我妈不喜欢他,他也就识趣地不来了。”
林子文默然。
雨虹看着林子文:“你在想什么?”
林子文对于雨虹毫无保留地把这些应该是秘密的家事告诉自己,心里觉得感动,可是又为自己的身份觉得尴尬。他想:本来这时应该是王强陪在雨虹身边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见雨虹问自己话,打幌道:“我在想你妈妈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是啊,自从我爸爸去世后,我妈妈一个人来到北京,身边又没有人陪,她其实是最苦的。”雨虹黯然道。
虽然是初春,颐和园里仍然游人如织。雨虹无心看那些堂呀殿呀什么的,似乎依然沉浸在刚才的谈话当中,林子文看着那些男男女女互相牵着手的亲密样子,又爱怜地看着忧伤的雨虹,于是也伸手去牵住雨虹的手,用力捏捏,沉沉地道:“雨,你快乐吗?”林子文想通过这句话传达给雨虹两层意思:一层是和我在一起快乐吗?一层是和王强这些年生活的快乐吗?
“快乐。”雨虹笑笑。
林子文的哑迷打得太深,虽然雨虹说快乐,但是他并不知是哪个问题的答案。
来到玉澜堂前,迎面就是烟波浩渺的昆明湖。雨虹情不自禁道:“每次走到这里我都会被这一片湖水所感动。”
“是啊,太美了!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
“你不是说初春不会美吗?”雨虹驳问道。
“看那风筝,是蜈蚣吧,好长啊!”林子文以手指给雨虹道。
“是,是在十七孔桥上放起来的,听,还有哨子声呢。”雨虹兴奋地说。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炊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象不象?”
“意境差不多,只是这里的杨柳还没有绿。”雨虹接着说:“阿文,我们沿着湖走走吧,看那边的西堤,我最爱那里,要是夏秋季绿树成荫的话,走在桥上面,那才是诗情画意,杏花春雨江南。”
“是最爱湖西行不足,桃柳成行是西堤吧?”林子文卖弄道。
“阿文,你和我爸爸有点象,他最喜欢中国的古典文学,每天就只知看书,他写文章很漂亮,我妈就是被我爸爸的情书打动了的。”
“你妈妈也不弱啊,我看她也是个才女。”
“是的,我妈妈很会做画,尤其是花鸟工笔画。”
“要不她的刺绣不会那么漂亮。”林子文判断道。
“我妈妈很要强,要不是为了供我爸爸研究,她也会是个很有学问的人的。”
“我觉得她很出色。”
“我妈妈只是为了爸爸,所以拼命地做活赚钱。”
“除了刺绣,也包括纹身吗?”林子文问。
“是的,这是我妈的家传手艺。”
“我听说这样的家庭的子女在一定时候都要在身上刺绣以示成年,是这样吗?”
“是的,我在十五岁那年也接受了这样的洗礼,是我妈亲手为我刺的。”
“就是你腿上的蝴蝶?”
“不是在那。”
“那在哪里?”林子文好奇。
“你这个家伙,又来了。”雨虹略显羞涩。
“这么多年,你妈为什么还是孤身?”林子文叉开问道。
“她是个完美主义者,她认为女人一生只会爱一个男人。”
“你呢?”林子文突然反问。
雨虹没想到让林子文抓了话头,倒不知如何开口了。林子文有点激动,憋涨着脸,还想说什么。
雨虹突然以手指给林子文:“看,那是玉带桥,多美呀!西堤六桥数它漂亮了!”
林子文不忍心再逼问雨虹,随着走上桥去。
“阿文,你说这么陡的桥,那些皇帝的妃子们穿着那样的鞋能上来吗?”
(十一)
雨虹的闪烁其词并不能起到引开话题的作用,她不知如何去回答子文的问话,因为这一切都不能怪子文,可是她又不能告知子文真相,那样会更加伤害子文,她内心充满着矛盾的痛苦,可是也只能自己饮啜。
林子文不想去关心什么皇帝的妃子,更不想研究她们怎么上桥。他不明白雨虹为什么要回避自己的问题,这完全不是以前的雨虹。而雨虹越是遮掩,他就越是难受。
“阿文,看,那是玉泉山上的宝塔,你喝过玉泉山的泉水吗?”雨虹以手指着西边的一带远山。
林子文听出雨虹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心底里抽起一种莫名的疼痛,他突然感觉到雨虹的痛楚。
“雨,告诉我,你快乐吗?王强对你好吗?”林子文突然发力双手掐着雨虹的臂膀,“王强”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眼睛逼视着雨虹,再不能容忍雨虹的闪躲。
雨虹吃了一惊,谔然地看着子文,她看见林子文的眼睛里在喷火。可是并没有回答子文,而是用眼睛迎了上去,眼神里有疑惑,也有期望,她在探视,在寻找。
时间象是凝固了,林子文固执的象一尊石像,他用力掐着雨虹,而不顾雨虹的疼痛,他象在等待上帝的判决。
“阿文,你还爱我吗?”雨虹说话,声音好象来自天边。她并不觉得痛,仿佛从中找到了快感。
“爱!”一种坚定的声音。
雨虹眼里充盈着泪光,感到一种幸福感在升腾,浑身突然象泄气的皮球,软软地伏在了林子文肩上。林子文抱紧着雨虹,象抱着一个孩子,眼里满是泪水。只有这一次他才感觉抱着的是属于自己的人。
“傻瓜,快松开!”雨虹不好意思地挣脱。
林子文才忽然意识到他们已处在游人的目光之中。
西堤那么长,林子文还觉得短,他多想陪雨虹就这么一辈子走下去,他不愿再去想那些缠人的问题,望着宽阔的湖水,心里也好象开阔了。人生苦短,能与雨虹有一时的快乐,何必去寻找那无尽的烦恼。雨虹被林子文刚才的一阵发作,又好象找到了一点旧日的激情,她看着身边的这个人,觉得还是那个过去的子文,似乎比以前更强悍了一些。
毕竟是春天来了,虽然该绿的还没有返绿,然而空气中已经闻到了春的气息。冬去春来,阳气上升而阴气下降,大地蒸腾的春气烘的人心里鼓鼓的春心萌动。
“阿文,我们到十七孔桥上合个影吧。”
“好!”
摆造型时费了事,林子文抱着雨虹的表情象个劫犯不好看,最后还是在照相师傅指导下,由雨虹环着子文脖子亲亲密密地照了一张。相片很快冲好,照相师傅笑呵呵地递给他们:“看这小夫妻照得多好!”
两人相视一笑,做了一回假夫妻。
二人出园门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阳光很好,天气很暖和。雨虹因为走路,脸变得红扑扑的,看得林子文心动。林子文跟雨虹强调自己今天做东,问雨虹喜欢去哪?雨虹不客气,说来北京就要吃全聚德的烤鸭,林子文只想到不过是一只鸭子,于是又要了红酒来助兴,可没想到的是全聚德的牌子,花得他有点虚脱。又一想请的是雨虹,立马转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气慨,觉得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离开饭店时已是晚七点,华灯初上,北京的夜景富丽堂皇。雨虹喝了红酒脸上飞了红晕。从早九点见面到现在也不过十个钟点,要是在平日里也正是夜生活的开始,可是现在却又要分开。雨虹舍不得林子文离开:“阿文,现在回吗?”
林子文并不在乎那个可亲的科长,可是又觉得没有理由留下,再呆下去也总得回,不如早回。于是说:“你应该去陪你妈妈。”他自私地想雨虹把今晚的时间给了他,又觉得这个想法太奢侈。他想凭着酒劲说什么,可是酒喝的又不够。
雨虹看着林子文转身,心好象被他揪着难受,几次拥抱她都感觉到林子文的脉动,几次分开也感觉到林子文的失落。她的心跳加快,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象当初那样再对子文颐指气使。
林子文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都没有听到雨虹的声音,他有点失落,同时又笑自己妄想,雨虹不是他老婆,况且还有她妈妈,他不能奢望。
雨虹看着林子文一步一步真的走了,心也被他一下一下揪扯着疼痛,她从心底里笑话他有贼心没有贼胆,她突然想骂林子文你这个懦夫,她在等林子文说话,可是他却走了。
林子文打了车,回头冲雨虹摆手,笑笑说:“雨,回去吧,我走了。”弯身进入车门,耳朵还不舍地甩在车外。
“林子文!”雨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
林子文身子条件反射地一激凌,又飞快地退出车外,站在那里,等待下一道命令的发出。他看见雨虹脸上的笑容在凝固,自己从心里却露出胜利般的喜悦。
司机从车里甩出一句板正的京腔“傻逼!”后驱车而去,林子文并没有听见,他朝雨虹小心又欣喜地走去。
(十二)
林子文陪着雨虹坐车回家,一路上二人都不说话,林子文是不知该说什么,雨虹是心里不想说。虽说林子文觉得雨虹该是自己的,可是又总是感觉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况且雨虹来北京陪孤独的妈妈总应该是第一位的吧,所以尽管心里着实想和雨虹在一起,可是又总觉得不是那么踏实。于是小心地问雨虹:“雨,你妈妈呢?是不是应该给你妈妈打个电话。”雨虹没有支声,她突然觉得身边的这个男人并没有男子汉的性格,在颐和园的那一抱曾让自己激动不已,可是一转眼为什么又恢复了过去的那种婆婆妈妈劲?子文啊子文,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她不想回答林子文这个没有必要回答的问题,而是置若罔闻地自顾看车外的夜景。
回到家里,雨虹一丝不苟地换衣,洗漱。林子文则好奇地东张西望,当然,对于这个房子,林子文还是相当感兴趣的。雨虹从卫生间出来,穿了一件粉红连体睡衣,头发已干,看出是经过了一番打扮。冲林子文笑笑说:“阿文,你洗吧。”
当林子文从卫生间出来时,雨虹则躺在沙发里幽幽地吸着香烟。林子文知道雨虹抽烟,然而还是问了一句:“雨,你常抽吗?”
“一个人时才抽。”雨虹起身,将烟掐在烟灰缸里。从茶几上拿起红酒倒了两杯:“阿文,喝杯红酒。”
林子文端杯,说:“雨,我看你刚才喝的可不少。”
“你看我多了吗?”雨虹呷了一口酒说:“阿文,我们跳个舞吧。”
“好啊。”
“要音乐吗?”
“随你吧。”
雨虹放一片碟进DVD机里,音响里传出来悠悠的钢琴声,继而是一个女人伤感的声音,是一支英文歌。雨虹做一个招唤的姿势,林子文起身。
林子文闻到雨虹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他搭在雨虹腰上的手能感觉到雨虹柔滑的肉体。
“阿文,听过这支歌吗?”
“没有,感觉好象很伤感。”
“知道《黑色星期天》吗?”
林子文下意识地一颤,从书上看到过有关这支曲子的报道,知道这是二战时期的音乐,是一支死亡音乐,后来好象被禁了。原因就是许多听过一遍它的人都自杀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音乐?”林子文惊讶地看着雨虹,同时有一种恐惧感产生。
“哈哈,你害怕吗?”雨虹笑出声来,“我可是经常听的。”说罢望着林子文严峻的脸。
林子文费解,谔然地看着雨虹发怔。
“哈哈,你不是也以为我要自杀吧?”雨虹被林子文的表情搞得受不住,身子同时抖动,伏在林子文身上大笑。
林子文被雨虹笑得不自在起来,可是又受不住这个在自己怀中抖动的心爱的女人,他的雄性被催动了起来。
林子文好象要把十多年来应该给予雨虹的就在今晚一并给予。雨虹任凭林子文象一头野猪似地在她的身上乱拱,在她的心里只是想着要尝还内心对林子文的愧疚,应该是王强的愧疚。她自己则是深深地后悔,后悔没有早点把自己给予林子文。她偷眼看一下迷醉的子文,觉得他既可爱又可怜。
有一个清朝的老乡绅曾做过一个闺阁对联:蝶欲戏花犹护粉,莺要学啭尚羞簧。正好可用来形容林子文与雨虹。
林子文做完之后惬意地拥着雨虹,他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不觉自负地斜睨着雨虹傻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雨,我要好好地看看你的牡丹花。”说着就往雨虹的小腹上钻。
“别乱,说说话吧。”雨虹阻止道。
雨虹侧身对着林子文,同时用手抚摸林子文的脸道:“阿文,你还是一张娃娃脸。”
“你也没变呀。”林子文喜欢地看着雨虹,手抚摸着雨虹的身体。
女人比男人见老,雨虹知道自己的变化,知道林子文不过是在哄自己罢了。转眼二人都已是三十出头,正当青春的时光早已经成过眼烟云。人的命运不过如此,自己的命运仿佛更坏,同样坏的还有子文,只是他还是鼓中之人。
林子文摸着摸着又来了兴致,他很吃惊于雨虹的体香,那是一种清幽的香气从那里发出,他想起《废都》里阿灿那里有一股异香,不过他不想把雨比成阿灿。
“我还想来。”林子文试探地问雨虹。
雨虹不言,林子文就摸摸索索地压上去。雨虹享受着林子文的劳动,心里升上一种感激。结婚以来,自己对于性生活早已成为一种应付。自己不喜欢看王强那张脸,无论他如何努力,自己都找不到那种感觉,有时自己无心睡了或看电视,惹得王强无趣,感觉更加索然无味。一来二去,二人也就变成了机械式的程式而已。雨虹配合着林子文做完,心里幸福,不觉得眼里溢满了泪水。
雨虹扑在林子文怀里,竟放悲声啜泣了起来。林子文在心爱的人面前要表现,没想到竟惹出了雨虹的眼泪。慌忙呵护雨虹,不知所措。
“阿文,我对不起你!”
“怎么了?”林子文有点慌。
“都是王强那个坏人破坏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激动。”
“我不激动。”林子文急于知道。
“还记得高三时我曾跟你说过王强找过我吗?”
“记得。”
“你那时不以为然,我也是。”
“是啊。”
“可你不知道他是个多么有心机的人。”
“你说。”
雨虹于是把内情告诉了林子文。原来:
高中毕业后,我自费上了武汉大学财会系,王强也跟着上了武汉大学,而且也进了财会系,还是同一个班。他进去之后主动要求为班里收发报纸书信,利用这个便利把你写给我的信都扣在了他那里。我只收到了你两封信后再没有你的来信,我一直给你写信都没有回音。我起初以为你换了系收不到。可是一直也没有你的音讯。后来,他就造谣说你在北京另外处了女朋友,搞得我将信将疑,同时又非常生气,于是堵气不给你写信。王强就利用这个机会,也利用同乡的关系对我好,因为在武汉大学只有我们两个一届的同乡。生你的气我病了一场,他那时间很照顾我,可是再没有别的表示,他只是为了骗取我信任。有一次,因为同班有一个男生骚扰我,他就与他大打出手,头上还挨了一个口子。我感激他,主动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后来慢慢的,我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仅此而已。其间,我一直试图打听你的消息,可是一无所获。就这样,四年过去了。四年里,他只是对我好,就象朋友一样,因为他那时对我从没有提出过什么。你知道,大学毕业对于我们自费生来说找工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较好一点的工作。可是,没想到我却顺利地进入了市财政局,你不知道我当时多高兴,因为即使是考上去的大学生都不容易进入这样的单位的。后来才知道是王强让他父亲办的,因为他父亲当时就是财政局局长。工作之后,他父亲对我很好,处处提挈我,一年之后又给我换了一个较好的岗位。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年轻的刚刚毕业的学生来说是多么感动的事呀。从在这时起,王强开始向我表示真实的企图,我当时很气愤,可是因为模模糊糊有一种预感,加上他父亲对我的照顾,当时并没有答应,可是也没有回绝。后来,我对你再不能够联系之后,无奈之下就答应了他。一是对你的气愤,再就是舍不得那份好工作。没有想到的是结婚时,你却来参加了婚礼。原来这都是王强的安排。那天我很生气,回家骂了他,可是他并不生气。他是个阴险的人那时我才知道。小孩三岁时,有一次我收拾他的东西,无意间在他的书箱里翻出了你写给我的七封信。我气急了,要和他离婚。他告诉我你已经结了婚,而且妻子是学习很好的她。我当时听了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感受,真想一死了之。
雨虹说完。
林子文听了雨虹的话,竟象是听天书一样,他突然把雨虹一推,掀被子下床,光着身子,光着脚在地上转起了圈,他点了一支烟,吸两口又掐灭。又倒了一杯红酒,喉结一动,咕咚喝下。
雨虹躺着没有动,只是眼睛盯着林子文的光身子在地上转,她不想去劝林子文,她知道他能干什么,好象又期待着他干些什么。她想:无论林子文干什么她都不会去阻止他。
林子文并没有干什么,他不能去责怪雨虹,他恨的只是王强,他想杀了他,可是现在离得太远。然而他又奇怪地想:这要是雨虹的错多好,我立时就可以杀了她。
他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虽然眼前躺着的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却不想看到她。他很快穿了衣服,没有跟雨虹说什么,也没有再看她一眼,甩门而去。
这时是夜里一点钟,初春的北京在深夜是很冷的,林子文打了一个激凌,象一只落在冰水里的狗,悻悻地窝着脖子左顾右盼,他打了车,直奔宾馆。
拿了钥匙开门,却发现光着屁股的科长正在与另一个光着屁股的女人在老汉推车,他象疯狗一样地大吼:“滚蛋!”然后自顾自地蒙头钻进被子。
雨虹眼睁睁看着林子文在地上踱步,抽烟,喝酒,然后穿衣,目送林子文离开,她一动不动,象是僵了的人,音响里正响着《黑色星期天》,一个女人伤感的声音:
Sunday is Gloomy,
My hours are slumberless,
Dearest, the shadows I live with are numberless
Little white flowers will never awaken you
Not where the black coach of sorrow has taken you
Angels have no thought of ever returning you
Would they be angry if I thought of joining you
Gloomy Sunday
Sunday is gloomy
with shadows I spend it all
My heart and I have decided to end it all
Soon there’ll be flowers and prayers that are sad,
I know, let them not weep,
Let them know that I’m glad to go
Death is no dream,
For in death I’m caressing you
With the last breath of my soul I’ll be blessing you
Gloomy Sunday
Dreaming
I was only dreaming
I wake and I find you
Asleep in the deep of
My heart
Dear
Darling I hope that my dream never haunted you
My heart is telling you how much I wanted you
Gloomy Sunday
《后记》——
感情的纠葛其实本没有对错,人的命运又不是自己能安排,只是看你怎么去面对去选择。你要选择生,你就只能面对生的状况;你如果舍掉生,或许能够完成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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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6 17:43 | 显示全部楼层

魂断紫禁城

“感情的纠葛其实本没有对错,人的命运又不是自己能安排,只是看你怎么去面对去选择。你要选择生,你就只能面对生的状况;你如果舍掉生,或许能够完成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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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6 17:46 | 显示全部楼层

魂断紫禁城

太长了,改天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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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6 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魂断紫禁城

好长哦,先占个地方,慢慢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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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6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魂断紫禁城

太厉害了,太精彩了,我们网站要出畅销书作家了,不知你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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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30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魂断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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