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与麻雀共舞——童年十记之九

霁红

     童年时光里，朝夕相处，并且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异类伙伴，当属麻雀了。麻雀，家乡叫它们家雀儿，这便给它们定了位，好象是家养的，但它们却地地道道是野生的，只不过与人们同住罢了。说起麻雀，顿时生出许多亲切感，与其他的异类伙伴不同，它们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
     那时，麻雀的数量极多，它们那铺天盖地的群像及不绝于耳的唧唧喳喳声，是极普通极常见的一种场景。几乎每个家庭的屋檐下，都会居住着几窝麻雀，它们早出晚归，与人们相安而居，是很好的邻居呢。既然与人同结一庐，照理说，麻雀与人的关系应是很密切的了，其实却不然。当时，虽说四害的名单里已经没有了麻雀，但是，由于它们经常成群接队的在庄稼地里厮混，再加上它们不那麽动听的鸣叫，人们对它们虽不至于十分厌恶，但印象总不怎么好，总的说来，麻雀与人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互不干涉、井河不犯的关系，有些像君子之交，平淡如水。
     在我家居的近旁，有一所很大的机关，机关大院内是一排排的红瓦房，那屋檐下正是麻雀的极好住所。每天清晨，人们往往还未起床，麻雀们早已出巢,但它们并不急于出发,经常是在院子中的树上鸣叫一阵，像是与人们道别。而后，一轰而起，去作远行觅食。傍晚，人们下班回家，它们也归巢了，这种作息时间十分规范，十分精确。晚归的麻雀并不急着入巢，它们往往聚在树上，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像是每天必须的一种交流。待西天的最后一缕辉光消失，它们纷纷入巢，只片刻，方才热闹的大院归于寂静。春天五、六月间，是麻雀的产卵、孵化和育雏期，此时的麻雀十分辛苦。先是做巢，麻雀巢由细细的草和羽毛做成，直径约十公分，虽不是十分精致，但很温暖实用。一对麻雀每年约产卵二至八枚，麻雀卵呈椭圆形，比蚕豆略大，卵壳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褐色斑点。童时的我对雀卵没有兴趣，感兴趣的是那些生长期里的小麻雀。每到麻雀的育雏期，便扛了梯子，去那机关大院里掏麻雀。老雀见有人来，迅速逃到附近的树上，面对危险，它们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叫声。当我爬上梯子，掀开屋檐的瓦片，鸟巢便呈现在面前。有时，巢内只有几枚鸟蛋，有时则是几只蜷缩着的小鸟。小鸟的生长期限不一，特点也各别。一种是刚出壳没几天的，尚未长羽毛，混身呈灰白色，少透些红，只有二公分大小，脖子也抬不起来。家乡有句俗语，“六月的家雀儿，小光腚儿，”便指这种小麻雀。另一种稍大些，鸟身上长出了稀疏的羽毛，眼睛也已睁开，已经会本能地张开翅膀，试图逃离你的手掌。还有一类是已经长满了羽毛，看外形，与大麻雀已没有什么差别，只是鼻子稍大，嘴的两边还呈现鲜黄的颜色，显露出一脸的稚气，尚不会飞行，见着人，只会本能地扇动翅膀。掏小麻雀的目的，是为了带回家去喂养，太小的不行，容易得病夭折，太大的也不行，对人已有了敌意。最好的是那种半大的小麻雀，捉了它，回家用一只小笼子或小盒子盛了，每日定时喂几次便成了。喂时，嚼些干粮，掰开它的喙，将干粮塞入，它便会伸长了脖子，将食物吞下去。几天之后，小麻雀习惯了这样的喂食方法，会较好地配合你，这时，你只须将食物在它喙上一碰，它便会张喙将食物摄入。
     自小喂大的麻雀，日久生情，会跟你很熟。家乡有句土话，叫做“喂尖了”。此时，它的羽毛已长全，便是训练它飞翔的时侯了。开始，可将麻雀捉出笼子，放在手掌中或手指上，作上下的运动，随着手的节律，小麻雀会自己找到在空中的感觉，不久，它便会扑动翅膀，这便是它飞翔的前奏了。起始，它的飞翔是俯冲式的，因为小麻雀的翅膀尚无力支撑向上的飞行，在落地时，因尚未掌握技巧，常常会栽跟斗，但很快，它便会掌握落地的动作。而后，它会掌握平行飞行和向上飞行的技巧。这时，也是我最高兴的时侯，从只有几丝稀疏羽毛的小麻雀，到长成形神皆备的大麻雀，这其中，有自己的许多心血呢。此时的麻雀，已然成了我要好的朋友，早晨，将它自笼中取出，喂食后，在院中一抛，它借势便飞上了半空，盘旋几圈，它会落在屋檐上或树枝，电线上，而后冲着你发出几声清脆带有稚气的欢叫。当你口中啧啧有声，发出对它的召唤时，它便会一个俯冲，飞回你的手上，等待你喂食。但是，这种情形不会维持太久，随着麻雀的日渐成熟，它脱离你的手掌的时间越来越长，飞得也越来越远，而且，开始不听你的召唤了，它的野性渐渐占了上风，终有一天，它飞走后会永远不再回来，它寻找自己的世界去了，它融入了更大的自然中。
     麻雀气性特别大，成年的麻雀被捉后，会乱啄你的手，并会气咻咻的独自喘半天气。之后的几天里，它会不吃不喝，伺机逃去，若不能得逞，往往会渴饿而死。碰到这种情况，不忍它殉节，便会放飞了去，尽管它饿了几天，但回到自然，它会拼了全部力气，一飞冲天，瞬间便逃得无影无踪。放生此类野雀，颇觉得好玩儿，心理也决没有什么负担。但喂熟的麻雀逃走，好长时间内，自己会怅然若失，第二年，便会如法炮制，再掏几只麻雀喂养。这样的过程经历过几次，那种失去伙伴的怅然便会消减许多，心境也就慢慢平静了。
     麻雀有没有记忆，我不知道，但飞去的麻雀，可能永远也不会记得喂养它们的朋友，每念及此，心内便生出些怅然。但转念一想，但愿它们没有记忆，若有的话，它们会恨我的，恨我将它们从妈妈身边夺走，使它们度过了一个既无天伦之乐，又没有自然机趣的枯躁童年。

林中小路

哈哈！多情的人！多感的心！
祝福楼主！

曾经的曾经

又见童年，又见麻雀。
从小到大一直没能养活一只麻雀，难免是一种遗憾，也许它的一生就根本不属于我吧。
儿时养死的麻雀使我承受了心灵上的谴责，所以到现在不愿意养鸟。
但愿他们真的没有记忆——

萧泊零羽

小时侯我也捉过不少麻雀，那时候总想着养起来，可一只也没养活过

嫣红

呵呵 小时候也在雪地里和邻家的哥哥们捉麻雀，，用一根短棒支起一面竹筛，棒子上系一条长绳，竹筛下面撒些谷子，引诱麻雀来啄食，看到麻雀走到竹筛下面便连忙 拉绳，麻雀很灵性的，捉到的很少，现在想来，这些都恍如昨日。

霁红

下面引用由曾经的曾经在 2005/03/28 04:41pm 发表的内容：
又见童年，又见麻雀。
从小到大一直没能养活一只麻雀，难免是一种遗憾，也许它的一生就根本不属于我吧。
儿时养死的麻雀使我承受了心灵上的谴责，所以到现在不愿意养鸟。
但愿他们真的没有记忆——

它们只有本能的记忆
我们曾经

霁红

下面引用由嫣红在 2005/03/29 12:07pm 发表的内容：
呵呵 小时候也在雪地里和邻家的哥哥们捉麻雀，，用一根短棒支起一面竹筛，棒子上系一条长绳，竹筛下面撒些谷子，引诱麻雀来啄食，看到麻雀走到竹筛下面便连忙 拉绳，麻雀很灵性的，捉到的很少，现在想来，这些都 ...

亲切的名字
相同的经历
春天来了
又是姹紫嫣红的季节

淡蓝蓝

平常事，却有无穷的怀念。

大河奔流5

下面引用由嫣红在 2005/03/29 12:07pm 发表的内容：
呵呵 小时候也在雪地里和邻家的哥哥们捉麻雀，，用一根短棒支起一面竹筛，棒子上系一条长绳，竹筛下面撒些谷子，引诱麻雀来啄食，看到麻雀走到竹筛下面便连忙 拉绳，麻雀很灵性的，捉到的很少，现在想来，这些都 ...

        好象在鲁迅作品中见过同样的话。

霁红

下面引用由大河奔流5在 2005/03/29 09:34pm 发表的内容：
好象在鲁迅作品中见过同样的话。

历史还会有惊人的相似，许多人的童年会有相同的经历与感受。

红枫叶

楼主总能捕捉到生活点点滴滴的感动，以小见大、其味无穷！

荷韵

楼主的文笔真细腻啊！

紫蝴蝶

对于麻雀来说，
自由在心中永远是第一位的
它的孤傲
可与鹰相媲美。

涵馨

美丽的童年~

霁红

下面引用由红枫叶在 2005/03/30 09:53am 发表的内容：
楼主总能捕捉到生活点点滴滴的感动，以小见大、其味无穷！

谢鼓励.

霁红

下面引用由荷韵在 2005/03/30 05:58pm 发表的内容：
楼主的文笔真细腻啊！

霁红喜欢荷,亲切的名字.

荷韵

下面引用由霁红在 2005/04/01 05:58pm 发表的内容：
霁红喜欢荷,亲切的名字.

也喜欢荷，因此取了这个网名。

霁红

下面引用由荷韵在 2005/04/04 06:47pm 发表的内容：
也喜欢荷，因此取了这个网名。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