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追逐蝴蝶的小男孩

梦泽湖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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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的5月8日，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一个5岁的男孩，如死去般躺在一间重护抢救室里。周围各种医疗抢救仪器被鲜花包围着，鲜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窗外，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追逐着花香，试图从密闭的玻璃中穿进来，一次次撞在透明的玻璃上。
    病房里传来阵阵轻声的哭泣，那是我的亲人难以割舍对我的挚爱地哭声。整个病房弥漫在一种悲怆的气氛中，我这才想到，我是一个即将死去的孩子。
    下午，我的爸爸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决定。为了这个决定，爸爸和妈妈争论了很久，我的爷爷奶奶根本无法接受这个决定。他们拖着年迈的身体，望着病床上安详睡着的我，喃喃自语：“龙龙，你快醒过来呀，爷爷奶奶还要跟你一起去抓蝴蝶呢。”爸爸把爷爷搀扶坐下，爷爷怒气冲冲地对爸爸吼道：“我们就这惟一的一个孙子，你怎么还舍得把他……”爸爸欲言又止，眼泪早已爬满了他48岁的脸庞。
    我的妈妈在她34岁那年生下我时，我的爸爸已经43岁了。爸爸和妈妈是再婚家庭，妈妈与前夫有一个女孩，爸爸是第一次婚姻，与妈妈结婚后，爸爸一直希望能有一个他们自己的孩子。中年得子让我的爸爸整天笑容满面，他们对我疼爱有加。我的到来，使我们这个小家庭洋溢在幸福和快乐之中。
    最终，爸爸说服了家人。
    爸爸来到南京红十字会，他眼里满含泪水，颤悠悠地拿起重似千斤的笔，在确认书上写下自己名字。眼泪嘀哒嘀哒地掉下来，爸爸在心里哀叹道：“龙龙，不是爸爸忍心这样做呀，爸爸也是没有办法，你就原谅爸爸吧！”
    我的爸爸在他今生做出的最难也最不忍心的捐助确认书上签了字。
    晚上9时，我和第一个受捐助者被推进了手术室。这是一个来自徐州的16岁大哥哥，他患的是尿毒症，肾功能不全已经10年了。每天他都在痛苦中度过，这次和他的父母一起来到医院，配型成功，使他的父母激动不已。握着我父母的手说：“谢谢你们！谢谢龙龙！”晚上11时，手术顺利结束，我的一只肾脏在小雷哥哥体内工作。我欣慰地笑了。
    接着，一位73岁的老大爷和一位54岁的大妈也推进了手术室。医生小心翼翼地把我的眼角膜取出，移植到他们两个人的眼中。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能给他人带来光明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啊！
    这三例捐助手术都是在一家医院完成的，我的另一只肾脏却要搭乘飞机飞到武汉，去救助另一个14岁患有尿毒症的女孩。我搭乘5月8日晚上的飞机，马不停蹄地赶往武汉。
    机窗外，巨大的苍穹点缀着繁星点点，星星像漫天飞舞的蝴蝶，簇拥着我飞向远方。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坐飞机。我的心早已飞到遥远的武汉，想早点见到那个小姐姐，早点减轻病魔给她带来的痛苦。午夜，在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我这只鲜活的肾脏成功地植入了小姐姐体内。当一切显示正常时，我又一次激动地笑了：帮助人的感觉真好！
    5月18日，很多人来到南京雨花台功德园。这些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来到长眠着新四军将领项英等几百位英雄的地方，是为了给我送行。这些天，人们在谈论着我的事迹，被我的举动感动着，当人们把一束束鲜花摆在我面前，当我的父母把那块刻有：“生命似花常艳”的石碑立在我面前，我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一束束鲜花在功德园怒放着，在一个册子上，有那四位受捐助者手指印下的彩色指纹。那个彩色指纹组成一个漂亮的图案，那是一只我喜欢的蝴蝶图案。现场抽泣声一片，人们为我感动着。
    我清楚地记得，5月4日下午，我和14岁的姐姐画完画后，和妈妈说去公园玩。在去公园的路上，一只五彩的蝴蝶翩翩飞过来，我被美丽的蝴蝶吸引住，央求姐姐陪我抓蝴蝶。我们追逐着那只蝴蝶来到铁路旁的水塘边。这时，一列火车从远处飞快地驶来。
    我们玩得兴起，根本没有想到一场灾难正向我们扑来。我被呼啸而过的列车带来的强大气流击倒，头部受到重创。
    我被送进监护病房后，出现了自动呼吸停止，瞳孔散大、血压下降等状况，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为了抢救我，南京第一医院动用了所有的专家力量。48小时过去了，我仍没醒来。
    等到第3天，医生告诉我的父亲我不可能醒来了。父亲呆呆地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里，他一直默默地抽着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良久，他掐灭烟，非常镇定地对医生说：“孩子才5岁，这么小就走了，我觉得他应该给这个世界留点东西下来，捐献他的遗体，用这样的方法把他留住吧。”说这话时，父亲表现出平时少有的镇静和自如。我被父亲的超乎常人想象的话震惊了，“爸爸，你怎么啦？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呀！”我的母亲歇斯底里地对父亲喊道：“你……你疯了吗？”说着，一下子扑到我的身上，哭喊着：“龙龙，龙龙，你快醒来呀，让妈妈替你去死吧……”
    父亲对母亲说：“儿子是救不过来了，不如让他再为社会做点贡献，把他的器官移植给需要的人，也是让他的生命得到了延续。”
    ……
    那一天下午，我的父母穿上厚重的隔离服，走进ICU病房，父亲俯下身子，一遍遍抚摩着我的脸。母亲哽咽着对我说：“妈妈最后看你一眼就要走了，你好好安息吧！妈妈、爸爸做出了这个决定，你要理解爸爸妈妈，你别怪妈妈爸爸……”
    我的好爸爸，我的好妈妈，我怎么会怪你们呀。老天有缘，让我们一家三口相遇，虽然只有短短的5年时间，但我知足了，我享受到了人间最美好的亲情和关爱。你们在无法挽救我的生命的时候，还想到为社会做一些贡献，你们才是最高尚的人。爸爸妈妈，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做你们的儿子，让你们捧在手心亲个够，搂在怀里爱个够！
对不起，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原谅我不能做你们的儿子了！
    撕人心扉的时刻到了。在多位专家会诊判定我已经脑死亡的情况下，我的爸爸亲手拔掉了插在我身上的呼吸机导管……
    我顿时飞起来，我的灵魂像一只五彩的蝴蝶，向着一个开满鲜花，蝴蝶漫舞的地方飞去。
    几天后，经过医院的努力，我的一对眼角膜和两只肾脏被移植到四个人的身上。我的生命在他们的身上得到完美地延续。
    南京雨花台功德园，无数只蝴蝶围着我墓前的花儿翻飞。一座玉兰花形状的纪念碑的照片上，露出我灿烂的笑容。天空一片晴朗，多么美好的世界呀，耳旁仍然在回响着爸爸的声音：“龙龙，你好好休息，你的眼睛让一个奶奶、一个爷爷又重见光明，看到了美好的世界。你非常了不起，虽然来到世上非常短暂，年仅5岁就失去了生命，可整个南京的市民都把你的名字铭刻在心，你的生命非常有意义。”
    一只黑翅金点的五彩蝶在雨花台前翩跹起舞，五彩蝶通人性般绕着我的墓碑飞舞。不时用它长长的触角轻吻着墓碑照片上我的脸，似乎在轻声吟唱：追逐蝴蝶的男孩，有一颗可触摸生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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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口

‘活着的人可以在活人的心中死去，死了的人可以在活人心中活着’

芳草菲菲

大爱无语，感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