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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大珠慧海在 2008/04/15 10:54 第 2 次编辑]
川渝篇 一
"对不起,我来晚了,在房间里洗了个澡."孙春蕾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湿漉漉的.她笑着对帮她拉开餐椅的熊九点了点头:"大伙等了好一会吧?"熊九笑了笑:"没什么,反正晚上没什么事,一会吃完了陪你逛成都的夜市."龙刚一边给大家的酒杯里倒上百威冰啤酒,一边对孙春蕾说:"蕾姐可少吃点晚饭,成都的小吃可是有名的."香格里拉大酒店的餐厅人不是很多,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小姐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五星级外管酒店不愧是全球连锁,整个餐厅富丽堂皇而又不失温馨.紫罗兰色的餐布,鹅黄色的餐巾,强烈的色彩冲撞出典雅和高贵,一切服务和餐饮质量,包括礼貌且没有距离感的轻声细语和微笑，让你感到在这里花的每一分钱都物有所值.
孙春蕾的心情尤其不错,飞机的晚点都没有改变她的轻松和愉快.人生不断地变换着场景,把每一个变化都设计得充满戏剧性.五月初她在深圳分公司盘点帐务,住了没几天,突然接到熊九的电话,让她谁也不要告诉,立刻赶到太原.当她把工作都交给助手,站在太原市人民医院高干病房看见熊九时,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她也知道熊九是不愿意让他妻子和母亲担忧;她也知道熊九是二万元钱快花完了,又不愿意因私人原因向公司借钱才打电话给她.可是没关系,至少熊九在需要的时候想到的是她,她就知足了.
熊九这个人对她来说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这个男人横空出现在她的世界.本来她也对熊九有点看法:一介书生来闯什么江湖啊,念书都白念了?在自己的天地混不下去才来和他们为伍,看见刀光血气还不吓趴了?没想到这个男人风风火火地把本来一团散沙的流氓土匪整合成了一家象模象样的公司,把那些只知道砍砍杀杀的人都整成会说"谢谢,对不起"的人了.特别是在她心目中天生老大型的三哥也对这个男人赞不绝口,连她父亲都将这熊九视为知己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熊九真是个人物.但是孙春蕾觉得自己还是不了解他,这个人可以把原本是血肉横飞腥风血雨的事用他们完全想不到的另外一种方式处理,而且处理的还更完美.熊九好象讨厌暴力,他认为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的模式.有一次他还说古代有个老和尚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家都似懂非懂,熊九解释道:"我们混江湖,不是为了要造反要革命,也不是要街上走过的小孩老大妈都怕我们.我们应该把这上升为红军的意义,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什么是好日子,用我们的方式去挣更多的钱!我们的对手也一样,如果能开个微软公司,能做个和记黄埔的生意,鬼才去混黑道呢!"除了孙向乾和郭华宇,公司大多数人都是稀里糊涂地鼓掌:再怎么样也不能把混黑道和南昌起义联系在一块吧?孙春蕾也听不太明白,但是她看熊九的眼光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温柔.
"可这个人真有点傻!"孙春蕾在病床前看着熊九象孩子一样的睡眠时想.在沈阳大连的时候,她几次请熊九一起出去泡酒吧,晚上逛海滩.可这男人好象很迟钝一样,屡屡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天晚上在巴特尔家的帐篷前,她借着酒意从背后抱住熊九,还咬了一下熊九的耳朵.可熊九哈哈笑着骂她:"傻丫头,喝多了吧,"拍了她两下脑袋.不知道父亲看没看见呢,他摇了摇头说"酒高了.....要睡了......"就进了帐篷,万一被父亲看见了多难为情啊!又喝了两碗马奶酒,孙春蕾就枕在熊九的腿上睡着了.睡着前她想起了自己的婚姻,感情,默默地流下了眼泪.这么多年混混就过来了,好象真没有一个男人真正爱过她,也没有一个男人是真正值得她爱的.一个女人象一朵花,在开得最美丽的时候却没有懂她爱她的人来呵护来珍惜,而红颜渐渐老去,真是一种悲哀......
昨天早上,她和熊九从太原直接飞到了成都.龙刚尹成达尹成辉兄弟和万通四川分公司经理肖海在双流机场接的他们,到香格里拉酒店安置下.简单吃了点午饭,下午就去了见了袍哥会的老大柳云明.本来柳云明是执意要派兄弟去机场直接接熊九的,但熊九说不要把时间定那么死,还是自己先到了以后再去拜山.虽然说是柳云明请万通来看一批货,但这两年的江湖岁月下来，让熊九愈发谨慎了.
在旧社会,各帮派中间还是四川的袍哥会最讲义气,这和帮派的构造有着密切的关系.青红帮都是收保护费,贩卖鸦片枪支;漕帮是押运盗卖粮食;丐帮虽然相帮相济,但由于十个叫化九个贼,连乞带偷,偷不着就抢,组织的人员素质比较低;其他的拆白党磨镜会拍花堂舍都是些下三赖了.而袍哥都是些农民小贩小业主,一家有难四方救济.因为有家有舍,所以不会太出格.大家行走江湖,先敬个三分.这样长之以往,袍哥会之间的利益成份反而最小.
晚上柳云明为熊九一行接风,还去夜总会喝酒唱歌.当熊九得知柳云明是当地最大的房地产巨头,这样的夜总会开有十几家时,才暗自感叹现在的袍哥会也已经逐渐变质.商品经济的浪潮冲击太大了!社会各个层面都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改变.袍哥的势力也越发强大，影响力已经到了贵州云南.这次就是有一批古滇国的货,还没有接手,想先问问下家的态度.而这几年在道上做古董的旗号打的最响的就是万通公司,江湖贴一到,孙向乾的哮喘还没好,而王五在西安盯着一批大买卖,熊九就接了令来到位于成都市东风路上的袍哥总堂.
第二天上午,熊九在柳云明的办公室看见了那批货.前后不过是十几分钟,就问柳云明这单生意接了没有.柳云明知道情况有点不妙,直言相告只放了定金.熊九知道打人不打脸,意思对方明白就行了.婉言谢绝了柳云明要尽地主之谊的美意,告辞后回到了酒店,准备明天一行人去九寨沟好好玩玩.他总觉得九寨沟的水是有灵性的,带着一种妖异的魔力.那样的蓝,那样的绿和黄......
牛排端上来了,煎得六成熟的牛排还有"吱吱"的油爆声.几片柠檬和蚝油西兰花点缀在牛排旁边,蔬菜沙拉看上去也是很开胃.孙春蕾和龙刚觉得跟熊九学吃西餐的时间没有白费,这样的吃法确实蛮象上流社会的人呢."就是有点麻烦,还不能把刀叉弄出声音,"龙刚一边笨拙地划拉着牛排一边问熊九:"九哥,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断定那批是打眼货呢?"熊九用面包蘸光盘子里的牛排汁,放在嘴里吃下去.然后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冰啤.用餐巾擦了擦嘴说:"古滇国和大理国都是佛法昌盛,你看那个阿舍那佛像,造型和材质都没有问题.但在包浆上就显出假来.上千年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仿的,做的人也是高手.这是虬根盘藤老根,请行家雕了,在粪坑里浸泡半年,出来又红又老,这就带了古意.再在阴处晾干,用艾叶烟熏过,用猪鬃毛刷子打刷了.再用喝过晒干的红茶叶包扎好,埋在一半香灰的土里三个月.最后再做几道收尾活,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孙春蕾已经听呆了,叉子上的一块牛排都忘记放在嘴里:"那你怎么看出来的?"熊九挥手叫了一下服务员:"小姐,结帐."服务员拿了桌上的餐单去帐台了.熊九才笑着对大家说:"问题就出在他最后几道工序上了,打桐油,上清漆.做好了活计就象千年把玩的包浆,红中透亮呈现琥珀色.可他太急功近利了,最后的手续应该用牛羊猪皮摩擦一个月,他先用了木匠的砂纸打磨后再用的动物毛皮.这样就有很细微的划痕......"尹家兄弟和肖海都啧啧不已:"真有你的,这行饭你是吃定了."熊九站起来帮孙春蕾拿了手包:"大家走吧,去逛夜市."
成都的夜市确实是名不虚传,一行人本来说是过十一点再吃.实在是经不起那香味的诱惑,在孙春蕾买了一碟夫妻肺片后,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品尝起来.龙刚还在呲牙咧嘴地吃赖汤圆,看见尹成辉买了一碗龙抄手,咽下汤圆去抢尹成辉的了.尹成达一边吃着炸卤鹌鹑蛋和臭豆腐,一边骂龙刚:"你个吃货也不怕烫,小心噎死你."熊九和肖海叫了两碗担担面,是用菠菜打汁擀的,绿绿的面条转成一圈在红辣汤里,一看就引起人的食欲.摊主是个中年妇女,很利索地把两碗面端过来放在熊九和肖海的面前:"老客请用晒,要是味不够自己加辣子."熊九刚拿好筷子,孙春蕾一把就抢走了那碗担担面:"见吃不抢,到老不长.九哥你就别吃了，再胖下去嫂子不要你了."一群人都大笑起来.
天府之国的富庶,四川盆地人的安乐,在这个夏夜的凉风中尽情展现在这群漂泊的人面前.熊九好象已经忘了二个月前的那场生死血战,和大伙开着玩笑,说古论今很是开心.夜市上的人很多,热热闹闹地.大人小孩,情侣朋友,都在享受着这个夜晚的惬意.校场夜市里各式各样的小吃摊,还有琳琅满目的书摊玩具摊,还有人表演些杂耍啊小马戏啊什么的都有.熊九看了看书摊上,挑了一套六四年的列宁全集,居然还是商务印书局的.侃了几次价,花一百元就买下了,熊九觉得这个晚上收获不错.回头一看,孙春蕾在一个扎花摊上看得入迷.而旁边是一个地摊,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尹成辉和龙刚在翻着什么,尹成达还在笑他们俩:"这都是假的,河南郑县做的玩意."熊九笑了笑,河南郑县是仿古玩最出名的地方,说好听点叫仿,说白了就是造假.那个地方从清代开始就仿制商周青铜器,发展到后来什么都造.既然是仿,就必须懂,那里的民间藏龙卧虎龙蛇混杂.最近几年任何一个省份的风景区古玩街都有他们粗制滥造的东西,能蒙冤大头就蒙.真正高仿的就冲到黑道上打人眼,做成一票隐姓埋名半生享用.熊九走上前去,肖海递给他一根中华烟.反正是玩,闲着也是闲着,熊九点了烟,也蹲下来看看地摊上的货色.
摊主是一个六十左右的老人,穿得蛮邋遢.一看就是那种混口饭吃的,走街窜巷也分两种.一种是货郎担,什么东西都收.废铜烂铁啊牙膏皮啊,都能在他摊位上换个针头线脑几块糖啊什么的,这种人收到好货的可能性也有,但极少.而且他们收到了好货也找不到上下家渠道,大都是糊涂来糊涂去.一种就是老北京叫的"夹包裹皮"的,这些人眼睛很毒,专门收古董.他们穿得一般,但专业知识绝不比学者和当铺伙计差.这老人一看就是前者,因为"居其体,养移气."江湖中人讲究可以不识钱,但不能不识人.
地摊上倒也是五花八门,镇纸啊笔洗啊铜钱啊手镯啊瓦当啊摆得蛮多,铜的玉的瓷的什么都有,甚至还有田黄印章.熊九微微笑了一下:如果这些东西是真的,这老人早就是千万身家，还用得着在这里撩地摊吗?孙春蕾也已经走了过来:"七哥九哥,你们看我这买的百合花好看吗?"熊九回头,看见孙春蕾手里买了一大堆扎花,在那开心地笑呢.尹成达打了一下成辉的脑袋:"别整天白日做梦了,快走吧,前面还有很多呢."熊九直起身来想要走,眼睛余光扫过,看见地摊上一件很不起眼的砖片,他的眼睛也有点直了!
川渝篇 二
这是一块京砖,所谓的京砖,就是古代宫廷或者上品级的王侯将相家中用的砖头.在宋后,主要是苏州和嘉善一带制作生产.制的细料方砖,颗粒细腻,质地密实,敲之作金石之声,称“金砖”;又因砖运北京“京仓”而得名京砖.这砖生产工艺极为复杂,一窑只有六千块,却要烧制二个多月.因为砖块烧好闭窑后，需经窑顶水池不断渗水，才能变黑成为京砖。所以它的密封和防潮性,都是相当的好,很多贵族都用这砖砌墓.
京砖因为存世量很多,也没有什么收藏价值.这块砖和一般平整光滑的京砖有所不同,在它的中间有一个小雕塑.熊九又蹲了下来,仔细地观察.没错,这就是辟邪.辟邪是中国传说中的一种上古灵兽,可以镇百邪.《十洲记》里有记载："聚窑洲有辟邪，天鹿也."颜师古的《急就篇》也写道："射魃"、辟邪，除群凶。上规格的古墓墓门处是肯定会有辟邪的,这块砖的色泽黑中透青白,已经是浸过水的出土货.老人看见熊九看着这块砖,就凑过来说:"老板喜欢吗?好眼力啊.买回去做个砚台多好啊!"熊九没有理会老头吆喝生意的套路,京砖做砚是好材料,但这冥器做砚台,摆在书桌上也不吉利啊.熊九拿起京砖,掂了掂问:"你这东西哪里来的?"老人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老板,货卖识家啊.说实话吧,这东西是我家盖房子时挖地基挖出来的.要不是最近手头紧,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啥.老板你诚心要,五百块喽!"但凡是做旧货生意的,必先整出一个离奇故事,一是打消客户疑虑,二是吸引买家.熊九笑了:"你少整这些虚头八脑的,你告诉我这东西哪里来的,我就买你的."这时孙春蕾和龙刚尹家兄弟等都知道熊九又有新发现了,都围拢过来看.老人吃不准这帮人是干什么的,拿戒备的眼神看了他们几下:"老板你买不买啊,问这些做啥子?"熊九知道老人有戒心,丢了根烟给他:"天光鸡鸣,三星归位,(这是吃土饭的切口),问个道而已."老人一听就塌实了,忙不迭给熊九一伙点烟:"不瞒各位,这东西是我在重庆开县走村子时,在人家收的,那人也是在河边拣到啥.没花几个钱,老板你看着赏吧."熊九把墓砖给龙刚收好,点了一千块钱给老人:"还记得具体哪个地方吗?"老人眉开眼笑地把钱收起来,仔细地想了一下:"记不太清楚喽,不是在渠口就是在唐家坝,要不就是在九龙山?"龙刚有点恼火:"到底是哪里?"老人有点胆怯,委屈地说:"时间太久喽,啷个还记得那么清啥."熊九摆了摆手:"没关系,谢谢."
肖海开着他的别克商务车,把一群人送回到酒店.所有的人都到熊九的1202房间坐下,熊九拿出那块砖,对大家说:"九寨沟下次再去吧,我必须要去趟重庆."尹成达说:';没问题,玩不重要.老九你尽管去,我明天回大连,有什么话要带到吗?"熊九接过龙刚泡给大家的茶,看了看大家说:"我需要几个人掩护,春蕾和龙刚成辉跟我走,成达你回去请孙叔赶来重庆."肖海插嘴:"要不要分公司协助一下?"熊九点点头:"肖兄你要借我一辆车,然后车身上给我喷几个漆字:地理杂志,科普考察."孙春蕾等几个人虽然不明白这次熊九要做什么,可都有点大战前的兴奋.孙春蕾临回自己房间前还缠着熊九问要做什么,熊九笑着对她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准备战斗吧!"
几天后的重庆开县周家坝镇上出现一群人,都穿着印着科普考察字的工作服,戴着野外作业的安全帽.一个胖胖的戴眼镜的年轻人好象是领导;白头发的那个人都叫他孙工;还有个女的挺漂亮;另外还有三四个小伙子扛着测量仪啊什么的工具......他们下来采购了一些食物和饮用水,开着那辆大面包车走了.
从紫水到和墩,再从汤泉到唐家坝.一路上他们尽量不和当地人接触,住都是帐篷.餐风露宿大家都蛮累的,幸亏一群人有说有笑.熊九的烧烤技术得到了长足的进步,每天晚上孙春蕾都在镇上买鱼啊鸡翅,威胁利诱着熊九下厨.这次来重庆有很大的碰运气的成分,熊九很清楚这是个大墓的墓门砖,但还不知道有没有被前人开过宝.另外只知道一个大概区域,只能凭运气了.实在不行就当一次"科普考察"吧,也能多学点知识."钻地龙"这行当由来以久,靠盗墓发财的自古有之.在汉代开始,很多军阀专门组织人以掘古墓以充军饷,曹操还赐官名:"摸金校尉".文物的珍贵就在于它的不可复制性,几千年来生前享尽荣华富贵的主死了也要带走很多价值连成的宝贝.与其让它沉埋于地下,还不如让它实现它自己本身的价值,以更好的保护在这个世界流传下去.熊九每天白天就和孙向乾观察地形,结合着书本知识,对照风水地型.《堪舆家言》,《风水记》,《易说地脉》的很多理论结合在实际得以印证.中国的玄学知识真是浩瀚天宇,入门时的枯燥和现在的唯物主义扼杀了很多人的兴趣,也制约了这门科学的发展."用已知的知识和理论来否定未知的世界,真是荒谬啊!"孙向乾站在渠口镇的云安村余家坝的山顶,看着这山势水型感叹着.
"这里一定有古墓群!"孙向乾对跟上来的熊九说:"这是个典型的富贵双鱼穴."熊九点了点头:"孙叔,你看那边是不是个古矿口?"他指着山脚下西南方一出很大的洼地.孙向乾接过熊九的望远镜仔细地看着山洼和周围的植被.这望远镜是从俄罗斯走私过来的军用望远镜,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德国大量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可怜地被美英前苏联瓜分,其中也包括蔡斯的镜片.笨拙的外表丝毫没有降低它的清晰度,孙向乾看了一会,叹了口气:"不知道是采石还是采铜,好好的风水被破掉了!"熊九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掏出一根烟点着后说:"看这植被和人工痕迹,估计是有近一千五百年历史了.那这里的墓葬也大都是战国春秋时期的."孙向乾拿水壶喝了几口水,挥了挥手说:"走吧,这样的墓葬即使有些青铜器和玉器,也没有多大市场价值.还是留给考古队吧."
就这样走走看看,出来了快二十天了.孙春蕾在早上给熊九洗衣服时告诉熊九,已经花掉了四万多.熊九一边抹风油精一边埋怨着这重庆的蚊子特别喜欢他,然后对已经散了一圈步回来的孙向乾说:"我们再走两个镇,没有收获的话就收队吧!"
龙刚刚把车开进九龙山镇的街上,孙春蕾就看见路边有炸的粑粑,喊着:"我要去买粑粑吃."熊九却关照龙刚:"不要停,谁也不准停车!把车直接到山脚下."从镇上到山脚大概有了三四公里的样子,路很难开.别克颠簸着开到山脚,孙向乾和熊九在上山之前关照人都不要下车,熊九已经有了一种预感:这里就有他要找的东西.到了地头,就要尽量少露面.因为光找到没有用,还要想办法挖掘.道上讲究偷雨不偷雪,痕迹和照面都是越少越好.
这是一条砍柴人的羊肠小径,山路有点滑,孙向乾已经爬的有点气喘吁吁.他的哮喘虽然说是冬天难过,但是一吃力还是体质差.熊九不时地扶他一把,还陪他停一会.熊九用砍刀把乱树的枝桠砍掉,以便孙向乾好走一点.他从背的探矿野外作业包里拿出毛巾,擦了一下汗:"孙叔,不要急.包子有肉不在摺上,是我财不会散!"孙叔也擦了一把汗,拄着孙春蕾给他买的竹杖喘着说:"岁月不饶人,做完这一趟也该洗手归山了."
到了山顶,山峰上的风让人感到一阵凉爽.山峡沃野千顷,一片生机郁郁.顾不上歇息,孙向乾和熊九就呆住了.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吧,两个人回过神了,相视一笑.熊九说:"真是巧了,合着该我们开这个穴.今天正好是十五."没错，这就是"白蛇护珠".当地人不认识这个奇门遁甲中外八门的风水,把九道折梁叫做了九龙山.<<河洛全鉴>>中记载:"白蛇护珠"首起西南,尾向东北,壬辰冲火,七星反斗.戡者当数盘身.盘多则富贵愈盛.在十三奇穴中排第六,葬于珠穴子孙兴旺,位及人臣.
熊九打了个电话,让龙刚把车停到隐蔽的地方,留下成辉看车.其他的人都带上吃喝,上山来守夜.因为要找这个"白蛇护珠"的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须在月圆的夜晚,待月上中天后才能用罗庚算方天纬书,当初给这个穴定位的风水高手也是这样堪舆的.一群人在山顶的树丛里吃了点干粮,等啊盼啊,好不容易把月亮盼到了中天.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孙向乾争开眼,看了看表,十一点半了.熊九拿出罗庚,和孙向乾一人一边向山峰的两端走去.
不管你用"天师算法"还是"六爻神算",天干地支的排列运算都是一样的.两个人从两端慢慢地走到一起,大家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了.围过来后大家沿目光看去,九龙山势在这隆起成拳,状如蛇头.而脚下这片山坡缓缓而下,象极蛇头三角.山脚下有个大凹就是蛇口了.有山泉流出.这蛇液流到坡下的两口池塘,一圆一方.两个池塘的中间有一颗大槐树,从山顶上望下去隐隐约约,但苍郁的大树一看就有年头了.
川渝篇 三
槐是木中鬼,五行中聚西方金,带煞.自古大墓都有疑冢,且带机关.此墓主费尽心机,找到宝穴,不会不做防备.在月色下俯视,熊九他们看得不是太清楚.不过已经找到了穴位,又没有人动过，这心就定了一半.但如何不动声色地把这东西拿出来,颇费周折啊.
大多数墓穴,都在人迹稀少的地方.如深山老林,湖畔谷地,一般好动手.可这在村口镇上的,是很难避人耳目的.百川(熊九)在上中学的时候,学校围墙外有一个圆型池塘,叫作铜盆河.河北有一排整齐的大杨树,树后是兽医站.他们中学要在河的地方盖一座新的教学楼.也不知道领导是不是为了省钱,河打干了让每个班轮流利用劳动课去挖河泥.这对百川这些同学来说是个好玩的差事,整天在课堂上也太闷了.于是每天下午都能看见一二百个男女同学,铁铲扁担簸箕板车忙得热火朝天.河床底还竖立着班旗和划分的责任区域,喊喊闹闹地挺象一回事.百川从来没有干过农活,所以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是新鲜过瘾的.一天快要收工了,百川一钉耙下去,手都震麻了.原来以为是石头,可是扒拉开来一看,是砌得整齐的大青砖,那还不是京砖.老师和镇政府来人封锁了现场,请市里专家来挖掘.百川因为家就在旁边,又是发现者,也挤在现场看.第三天挖出来的金银器皿不是太多,还有碗盆碟盏,香烛台啊什么的.百川就对那双筷子很感兴趣,黑黑的.可以揉成一团,一捋就变成笔直的筷子.后来看了古籍才明白这是鲛须筷,大概是什么动物软骨做的,现在已经非常稀少了.有一次在和孙向乾谈到此事,双方一引证,就证实了那是"金龟入海"穴.这种穴一般是平原上用的,在地上挖墓穴深至十五米以下,墓穴的形状是用砖砌的"凸"型.然后在入土安葬后,在把所有的土填上,夯实后再挖一个池塘,蓄上水后,根据墓主人的生辰八字在相应的方向种上一排树屏风,保护墓主的后裔昌盛.
孙向乾和熊九一行从原路下山,乘夜色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开县城区.一番计划后,让肖海从成都赶来，因为他是当地人,可以和那村上谈.其他的人各自去购买熊九开列的设备单子,在开县等消息.第三天上午,孙向乾和肖海熊九开了一辆桑塔那又去了那个东坝村.
村支书姓谢,快五十岁的人.虽然说现在国家各级政府都在提倡招商引资,但是这样的春风还是吹不到这个偏僻山村的.村里的青壮年大都出去打工了,每到年底都能从东家西家那里听闻一些发达地区的奇闻逸事.老谢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看中村口的池塘,说是要养什么美国红厥鱼.那个姓肖的成都人说那两位是上海来的亲戚,大老板哩,要在东坝村搞个试点.说什么这鱼怕闹喜静,可养好了能有大钱赚.还说将来赚了钱不会少了谢支书一份,怪不得今天早上起来,有喜鹊在门口的樟树上叫呢,看来人要走运的时候是不用去忙的.那一老一少两个老板手段不小,带了好几份礼来.队长,大队会计不说,连妇女主任治保主任都每人一份.不过公家的事可不敢乱来,老谢是老共产党员了.但他听那两个老板说还答应将来成功了还出三万元为村里修一条两公里的简易公路时,忙不迭地盖上那枚象征他在这一亩三分地至高无上的权利的红章.在孙老板的建议下,一大队部的干部中午还去镇上的巴山酒家美孜孜地喝了一顿.酒桌上大伙越谈越合得来,当即屈队长和治保潘主任就拍了胸脯,保证没有人来影响鱼的繁育成长,东坝村为了表示诚意,会挨家挨户通知解释."不过那个年轻的刘老板说的也有道理,将来要让我们入股的话暂时还是不要让镇上的人知道.镇政府一来插手我这点权还有个屁用啊."在回家的路上,谢主任提着给他的那份礼,怀里还揣着一个红包,一步三晃地想.
有人通之以理;有人晓之以情;有人从之以义;有的小人物,只要动之以利.五百元的红包,一千元的礼品,再加上一顿不满三百元的酒席.就让东坝村几个干部,在"双龙特种水产养殖公司"的人进驻村子的时候,在大喇叭里专门通知了村民:不要去打扰投资方的工作.村民们对这个新鲜事很感兴趣,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事给村子里只会带来好处.再说山村太沉闷了,在远远地看着这帮人的忙碌.到底是外面来的大公司啊,十几人一到,在搭了帐篷.然后把那两口池塘周围全打了围墙,第二天就听见大队的抽水机在那里"轰隆隆"地抽水,那个管抽水机的李驼子还拿了几包好烟,到处在村里炫耀呢.还在一群老头老太那里显摆,说那家公司先要把池塘水抽干,挖掉塘泥.再重新砌池改善水质,再把听说很昂贵的鱼种飞机运来哩.在一群目瞪口呆只知道啧啧惊叹的乡亲面前,李坨子愈发得意,更是爆出了一条猛料:"你们知道他们大老板为啥选中咱这地方?"他满足地看着周围人全神贯注的样子:"我听那个女技术员说,咱们这块的泉水好!有很多啥微量元素呢."谢支书已经背着手听了好一会了:"你少胡咧咧!大家都记住,这事可不敢出去乱说.咱这山里泉水多的是,要是让别的村知道了，肯定来挖墙角.将来咱还指望着村子里靠这致富哩."
孙春蕾看着熊九亲自在围墙上写"双龙特种水产养殖公司开县试验塘"的仿宋体,一边笑着对熊九说:"你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计策的?还让我骗那个坨子有什么微量元素."孙向乾看着熊九写的字,点了点头.回转身对孙春蕾说:"老百姓永远是好奇的,你不满足他们一下,他们会经常打听,出去宣扬不说,还要来窥探.你啊,多学着点吧."熊九一边洗掉了手上的油漆,一边对孙春蕾说:"要成大事,先要造势.上山你就是虎,下海就是条龙.谋定而后动,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和智商,这个世界上没有做不成的事."
圆塘和方塘中间有一块田,大概有个半亩左右.熊九他们把两个池塘和这块菜地都围了起来,就在槐树下搭了四间简易房.还在槐树上的枝桠里安装了外人难以发现的红外线摄像头,用以观察墙外是否有人监视.天圆地方,人接地气,这个主墓穴应该是在方塘下.抽水机的取水口在方塘里,排水口在圆塘.抽了二天,熊九发现他做的水位标尺一点都没有下降.想了一下,就知道墓主人在两个塘底做了暗管相通.这样的话,盗墓的人是工程量加大,时间也变长许多,很容易被发现."幸亏早就传出去是清塘养鱼,要不然就会被村民发现了."龙刚把车上的蔬菜水果拿下来,这次从成都分公司调派了八个小伙子,再加上熊九孙向乾父女,龙刚和肖海夫妻.住宿虽然有一半人租了民房,但十几个人的饮食也是个大问题.
熊九想了一会,又提着两瓶剑南春去了老谢家里.下午,喝得醉汹汹的老谢就去邻村借了三台抽水机过来.看着塘水哗哗地抽进排水渠,和泉水一起汇合了流向两公里外的大洼."这下子就快多了,"老谢接过肖海的烟,在手背上礅了几下说:"你们刘老板说咧,过几天让我找几个劳力来挖河泥呢."
四天后,水已经抽干了.两个塘里的鱼大部分都给东坝村委送去,村民们每家都分了好几条.一晚上村子里家家户户都飘出了鱼香,或红烧或清蒸,打鱼丸子的炖汤的都有,大家一直认为这个双龙公司还是蛮仁义,因为这鱼塘他们承包时是连鱼钱和那半亩采钱都给过的.食堂里大家围成一桌吃着晚饭,中间一大盆是熊九炖的瓦盆甲鱼,这只老鳖是清塘时孙春蕾看见的,咦哇乱叫着叫熊九逮住.熊九在瓦盆里放入了大料花椒,炖了半天,另外洗干净了很多黄瓜,千张,青菜,一边吃一边下,大伙吃得不住赞美味.孙向乾对肖海的妻子张小芸说:"小芸你还心疼那一千斤鱼干什么?天这么热,我们既不能卖又没有冰箱."肖海熊九干了一盅,夹了一块裙边吃着:"孙叔你别理她,女人家家的就是小气."孙春蕾给熊九添了一点酒,听见这话不乐意了:"女人怎么了?女人怎么了?"熊九忙打断他们的嬉闹:"大家注意啊,明天挖泥的人就来了,我们除了孙叔和两个女的,其他的全部下塘.一定要分散在民工里面,注意泥土的异样,发现问题马上通知孙叔和我!"
第二天一大早,谢支书就带领了二十个半老农民来了,都带着铁铲和簸箕.他把肖海给的一条交子烟拆开,每人发了一支:"大家都听刘老板和肖经理的啊,好好干,一人一天二十元!"说了几句就去队部看他的电视剧,傍晚收工时又来了一趟.一边收钱发给农民工一边还赞叹:"大公司就是大公司,你看人家刘老板都在干活咧,这一身的泥巴啊!"
每天晚上孙向乾和熊九都用洛阳铲探两个塘的四周和中心地带,早上他们就用插秧时的秧线划好区域.已经是大暑天了,太阳很毒.几个人都被晒得象非洲来客,熊九脸上都被晒得蜕皮了.每天这样一天都滚在太阳下,早上四五点就起来巡视,吃完晚饭还要扛上洛阳铲探土.孙春蕾很心疼他,让他多歇息,晚上就不要再捧着那些<<堪舆家言>>,<<探阴记>>看得入迷.三四天后，河塘里的塘泥很快就被晒干了,原本平坦如镜的塘泥呈现出龟裂很深的线沟.孙向乾在方塘的北面区域探出了夯土,而熊九居然在圆塘的东面探出了很多沙子,从洛阳铲的厚度来看地下的沙子存量很大!孙向乾和熊九在灯光下看了半天，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说:"围沙覆斗!"这是在重庆的山区,而这沙子颗粒细而黄白,显然是从上百里外的长江运来的江沙.这样的劳动量对于古代车马运输来说,是个大工程啊.这愈加证明了墓主人的身份,还有这墓的价值.
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孙向乾和熊九脸上的严肃和紧皱的眉头让所有的人从兴奋中拔了出来.孙春蕾问熊九:"九哥,什么是围沙覆斗?很困难吗?"
川渝篇 四
围沙覆斗,是中国古代机关的一种.熊九曾经在<<鲁祖百巧>>的山势篇里见过,中国汉朝之前都是堆丘为冢,就是在风水宝穴位做声势浩大的工程,再堆成一个土丘.汉代开始大规模,甚至是军队集体行为的盗墓.所以汉代的大陵都是凿山埋棺,在原<<河洛全鉴>>的基础上又发展出了奇门的正十五,外十三的风水位.大石山上开凿出深达几十丈的洞穴,下面正堂寝室偏殿厢房一应俱全,而且棺木还用黄肠题凑.这是一种皇室待遇,汉骠骑将军霍光也曾受过此赐.“黄肠”指堆垒在棺椁外的黄心柏木枋，“题凑”指木枋的头一律向内排列,一般十几个人都难以搬动开拆.围沙覆斗就是在这时期盛行的,在墓门的上方堆积大量细沙.大家都知道挖土容易挖沙难,土方可以挖一段是一段,而沙子是和水一样会向凹处流动的.一般盗墓,所谓团伙也最多七八个人,乘黑夜荒野暴人尸骨.要挖走大量本地没有的江沙,小打小闹又不弄出动静太难了.这行的工作时间又是阴气最盛的子丑两更,除此两个时辰,一是阳气还未散,二是有人踪犬吠.行话叫作"出月当头霜起后,收鸡啼鸣第一声."(这句诸位可别当律诗读,应该是"出工干活,月当头,霜起后.也就是午夜十一点.收工,鸡啼鸣,第一声.")
没有人会想得到,熊九这伙居然大摇大摆地打出公司旗号,把这里一围大白天作业.而且还花了一千多元钱,从外面买了些水泥砖头木条啊堆在围墙外.连沙子在一起,谁都认为现在双龙公司在砌池子,准备重新蓄水养鱼.
民工每人拿了一百元钱走了,五天挑泥居然能换二十斤猪肉,不得不让没轮上的人羡慕,愈发地怪谢支书有好事不叫上自己.谢支书现在可想不了那么多,他又没干活,也拿了二百元钱.也不明白那个肖经理说的是啥子中介费.反正这钱不能让家里的老婆子知道,改明自己还能买点啥哩.这几天他们公司说活忙,请了老婆子在家给他们做饭烧茶,老婆子每天都能挣二十,还有那些好处费都落她口袋了.
看着手下在沙盘中打下一根根木桩,孙向乾才真正佩服了熊九:"老九,这活不这样干还真拿它没办法!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熊九此刻就象一个经年在田间劳作的农民，胡子也顾不上刮,长得风风火火象老了好几岁,肤色已经是黑里透红.头上带了一个圆型宽边草帽,脖子上一条毛巾.他边拿毛巾搂头盖脸地擦汗边说:"孙叔,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这里多呆一天就是多一天危险,钱也花下去二十几万了."孙向乾从大木桶里舀了一瓢泡好的大麦茶,递给熊九:"工期是要抓紧,星期天华宇和田莹就要过来了.钱你不用愁,这墓白蛇护珠,水下藏沙,一定是票亮货."熊九点了点头,操起一把铁铲就又下了沙坑.
张小芸和孙春蕾这几天也忙坏了,从民工走后工地清场到现在,采办供应和警戒都归她们俩.工地上分两班日夜不停,因为越接近墓门,坑就越小,人多了也腾挪不开.孙春蕾和张小芸也换班值勤,时不时出去看看熊九，递瓢茶水送点驱蚊药水,眼睛还要盯着这监视屏.连续几夜下来,人都瘦了一圈.现在午夜了,孙春蕾把三十包康师傅方便面都煮了一下，盛在两个大桶里,还剥了二十几根双汇火腿肠,送到了沙坑边.正想招呼大家上来吃,突然看见下面一阵骚动.五六个人的矿工安全帽上的射灯都照在一个地方,熊九正用手耙把周围的细沙和黏土扒掉.好啊,这么多天的辛苦,终于看见了墓门!
这是一块大青石,镶嵌在墓墙上.墓墙都是京砖,砌的时候是用糯米,白矾鸡蛋清掺合石灰,这叫万年牢.墓墙的范围看来很大,在挖开的地方有一个凹进去的门洞,大青石就堵在那里.青石板上有一行正楷:大清内务府员外郎暨钦命副督造御史卜忠之墓.
原来这里埋葬的是个太监!清代的太监大都是河北保定府人.虽然很有钱,但地位很低,在清前期,特别是雍正乾隆年间,对宦官的压缩是前所未有的,这和雍正乾隆两位皇帝对历史上的十常侍啊,明魏忠贤啊等宦官乱政深恶痛绝,认为太监都是些生理残缺心理失衡的龌龊小人有关.末期大内总管李莲英权倾天下,也只有正四品官衔.这个四川人能做到从五品官,一定是有一手烧瓷绝活.御制副督造官可是非同小可,很多行外人可能不知道,清代有个正督造官叫唐英,只要现在的古董瓷器上有他的名讳,身价立刻涨上几倍.
现在的国际国内文物市场行市最好,经济价值最高和收藏价值最高的也就是瓷器和字画.一是这些东西保存留传下来不易,二是这两类东西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而瓷器以宋为最珍贵,前面说到过:汝官哥定钧,这五大窑现在只要有一件,可以包你一辈子享用不尽.物以稀为贵,特别是汝窑,自公元一零八六年到公元一一零六年，仅短短20年间昙花一现，便消隐于战乱的尘烟。因为是御用品，不得流传民间；又因其以玛瑙为釉，在特定的光线下七彩纷呈，灿若星辰，被认为阳刚之气太盛，帝王公卿也不敢用它陪葬，更使之成为稀世之珍。宋徽宗专门为之题诗:"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当今世界上藏有宋代汝瓷的博物馆不足十家，藏品不到七十件，遂有“家有万贯，不如汝瓷一件”之说。一九九二年秋，一件直径仅为八厘米的宋汝窑盘在纽约拍卖，成交价高达一百五十四万美元。在香港的一次拍卖会上，一件宋汝窑三牺尊又以五千万元港币的身价物易其主!现在已经是有价无市了,拥有者不到万难是不会让人再看一眼，更不要说转让.再就是元青花,2005年在欧洲拍卖会上,一只"鬼谷子松下博弈"青花罐拍出了二亿四千万人民币的巨额价格.明代瓷器,只要是官窑的,一般都是上百万的.但其中有几款特别存世量少的,如洪武的影青釉里红;永乐的鲜红釉;宣德时的宝石蓝，酒蓝;成化的斗彩;弘治的娇黄釉万历的素三彩;特别是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后带回来的一种稀有矿土苏士兰青,加入青花釉后青花瓷创造了一个新的高峰.明洪武期间,就在景德镇开设专门为皇家烧制的官窑.
清康熙雍正乾隆年间,由于国泰民安,帝皇的喜爱.瓷器的烧造达到了最高峰.在景德镇的官窑基础上加设了造办处,专门仿造前朝珍贵瓷器,挖掘失传的技术,继往开来地烧制出一大批瑰宝.因为官窑瓷器烧造是不计工本的,所以现在再也造不出一样的瓷器了.每一件瑰宝上都凝聚着我们中华民族的灵魂,都是我们民族的骄傲!可是怀壁其罪啊!吸引了那些国际强盗无论是购买还是来抢掠,都要把这些宝贝弄回他们自己的国家.中国近代那段屈辱无能的岁月,流失了多少国宝.熊九曾经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美国纽约博物馆,日本东京国立艺术馆,大英博物馆,法国凡尔赛宫留恋忘返,长嘘短叹!就为这一点，他坚决不让二级以上文物卖给老外,香港和台湾也不行!这一点让他和郭华宇一群人产生了矛盾,也是他后来离开万通公司的主要原因.
唐英就是这个时期的代表性人物,他生于一六八二年,关东沈阳人，隶汉军正白旗。初授内务府外郎兼佐领，历任淮关、九江关、粤海关监督以及督陶使等.对清雍正年间景德镇的瓷器制作及其发展创新，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还撰写了<<陶成纪事碑>>,<<陶治图说>>等专著,陶瓷史上称其督陶期间景德镇所制陶瓷为"唐窑"。这个墓主人卜忠为其副手,墓里的宝贝是不用说的了.
可眼前这墓门却让大家束手无策,这块大石碑全部在墓拱后,根本无着力之处.也不知道前人是怎么把它关上的.也不知道它有多大,也不知道它有多厚.用炸药不可能,向前面凿,向两边挖都是不可预知的工程量.
大家在吃宵夜的时候都不说话,挖到墓门的喜悦已经被"呼噜呼噜"埋头吃面的声音给替代了.熊九吃了两口就把碗搁下,走出简易房躺在斜坡上.点了一根烟,闭上眼睛.孙向乾也在草地上坐着,两个人都不说话.夏夜的天空星斗璀璨,下弦月挂在天上,象个害羞的新娘.虽然没什么风,但夜深露重也有点凉爽,墙外的田里青蛙和墙角的蟋蟀在比赛着歌唱.这时候的熊九根本没什么心情看什么星星月亮,难道这是要功亏一篑吗?孙春蕾一直在注意着熊九,看见他吃了几口面就走出去忧心忡忡的样子,她有点心疼.这几天熊九都瘦了一圈了,眼下又遇上大难题.她想转移一下熊九的注意力,让他绷紧的神经松弛点.走过去在熊九身边坐了下来:"九哥,你看天上的星星多美啊!你快看啊,我找到北斗星了!"
"北斗星?"熊九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璇玑?"孙向乾也意识到了:"哈哈,原来问题在这里!"孙春蕾看着自己的父亲和熊九两个人的开心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一老一少怎么了?我不就说了一句北斗星吗?还在她发愣的时候,熊九和孙向乾已经从简易房里的工具包中拿出了罗庚卷尺,两个人在院子里一边量着计算起来.
一群人在孙向乾和熊九重新指定的地方开挖时,熊九端着一碗重新热过的面在吃着,一边吃着孙春蕾给他煎好卧在面里的荷包蛋,一边还在对孙春蕾解释:"白蛇护珠是七星反斗穴,我们搞错了斗柄方向.刚才那石碑不是墓门入口,是墓碑.原来在这山脚下一定有地面建筑,就是这太监的叔侄后辈为他建的祠堂.我们在成都拣到的那块砖就是祠堂里的砖,我们就是被它引来的."
这般话在星期五刚开工后半小时就被证实了,当墓门出现在面前时,大家的兴奋可想而知.所有的人都洗了手,上了一柱香.都带上了守魂安魄符,喝了定心酒.孙向乾亲自带了龙刚进墓,肖海负责搬运出洞.熊九本来也要进去,但孙向乾坚决不让,因为他早就排过熊九的生辰八字,熊九三阳之身,不能进七阴之地,他只能在墓外负责接货登记.
孙向乾和龙刚在检查七星灯,手下的人加强警戒的,准备米醋擦洗器皿的,在准备箱子的都各就各位.熊九走到大槐树后面,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他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激动和兴奋:"开穴求财,大吉大利.天光鸡鸣,三星归位!不要怪我沦落到今天,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这一场大富贵就在眼前了!"
川渝篇 五
大千世界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生,可是无论你是穷困潦倒,还是金玉满堂.蓝天大地依旧是日出云幻叶绿花红.我们所面对的困境,也许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我们想象的夸张和对未来的恐惧.我们所享受的快乐和幸福,也许只是我们自己内心的满足.宗教所给于人的平静就在于此,金钱地位的变迁增减,爱情友谊的拥有和失去,真得这么重要吗?
熊九后来有一次看见一篇散文,散文是或美国一个女孩玛格丽特的故事.她天生有智力低下和腿部残疾,单亲家庭长大,连她原本娇好的脸都在一次童年的火灾中被烧毁.可是她费力地上学生活，每天都很快乐.有一次老师在读她的作文<<我的幸福>>中泪流满面,她的文章这样写道:"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妈妈;我有一只小猫眯;我家屋前有好多美丽的花;我能听见树上的小鸟在歌唱;每天早上邻居家的小狗卡特会问我早安......我真幸福啊......"当老师让她上台讲述时,玛格丽特对同学们说:"我只看见我所拥有的,而从来不去想我没有的......"看完文章,熊九为多年前自己的轻狂和躁动感到了羞耻.
墓门打开后,沉寂几百年的浊气一直和外界新鲜空气对流得很慢.放进去的鸡鸭用绳子拖出来后都死了,熊九让龙刚去县里买来了鼓风机,日夜不停地对着洞口吹.吹了两天两夜,终于可以进人了.道上把进墓穴叫做去阴间,一般盗墓都是打盗洞.这次因为是开了墓门,所以洒公鸡血啊,点七星灯等程序都很方便.洒公鸡血是镇阴煞必须的,用阳刚之血冲一下阴气.而七星灯就讲究多了,要有懂行的老师傅亲自操作.这七颗亮星名称是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前四颗星叫“斗魁”，又名“璇玑”；后三颗星叫“斗杓”“斗柄”。进入墓门先点开阳灯,连同阳界阴府;到了主墓室,在门那里点上摇光灯,接引阳气;北斗第一天枢星，是阳明星之魂,这天枢灯点在墓室最里面角落,保护进来的人的魂魄.天璇星是属于阴精星的魂神,这天璇灯点在墓主尸体的头部,守住墓主的三魂;天玑星是真人星的魄精,这灯点在墓主脚下,守住六魄.这两盏灯是防止尸体尸变,暴起伤人.不过这些都是传说,熊九是没有见过,都是听孙向乾说的.天权和玉衡两个灯是放在墓室的玄武和朱雀位,用于挡住冥界的官吏.这七盏灯如果有一盏灭了,进入墓室的人必须什么都不拿立刻退出去,否则的话一定有凶煞.
孙向乾和龙刚进了三次都因为天璇灯突然熄灭,不得不退出来.龙刚第三次退出来时有点不耐烦了,在大家开会时就提出来:"管他三七二十一,那么多好东西,拿了再说!有什么好怕的?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总是有进无退啊."和郭华宇田莹一起赶来的老七尹成达也是这样说:"这种封建迷信有什么好信的,要不我去拿,有什么报应我一个人兜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这种意见逐渐占了上风.郭华宇是今天早上到的,还象模象样地带了十几对鱼苗.中午和肖海一起见了村上干部,打了个招呼就回简易房开会.见了面,很是心疼孙向乾熊九一群人.连孙春蕾和张小芸都晒得黑黑地,江湖上刀头吃肉,都是不容易的事.郭华宇摆了摆手,让田莹把带来的中华烟一人一条发给大家.他拍了拍尹成达的肩膀:"老七,要不是封建迷信,我们能找到这宝穴吗?既然在这条路上,就要遵守这条路的交通规则.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要是不灵谁会信啊."
熊九默默地喝了一口酒,抬起头对孙向乾说:"要是国家科考队,可以把墓穴打开,让太阳直照到主墓室,这个办法可以破阴煞.可是我们一没这么多时间,二来这工程量太大,肯定会惊动当地.这几天我观察了一下,上山顶砍柴挖草药的人天天有.我们虽然是夜晚作业,山上没有人,有人也看不清.白天这一个探坑用芦席盖住就可以,要是把墓穴打开的话,肯定是遮不住的."孙向乾也表示同意这样的看法:"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探穴了,这几年我们公司的正常生意也越做越好,该收山了.这墓和一般的大墓不同,如果是一般的阴煞,用女人例假的血和黑狗血一起就能破.这卜忠生前是太监,阳具都没有的.葬的位又是七阴绝地,不知道用国徽军旗等一类纯阳物件行不行?""恐怕也无济于事啊,"熊九叹了一口气:"孙叔,这个办法我也想过.茅山法里有过纯阳真人吕洞宾的纯阳破绝阴记载.但这个国徽和军旗太难弄了,也没有这么多时间."龙刚"噌"地站起来说:"这有什么难的?我们的硬币上就有国徽啊,军旗我去县城卖旗帜图章的地方买一面不就行了?"郭华宇呵斥了龙刚:"龙刚,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毛糙的脾气?"孙向乾接口说:"没有用的,国徽必须是悬挂过公检法政府机关的,才有皇气.军旗也是要在部队用过,而且这两样东西绝对不能被女人碰过，才有镇的作用.""那这样的话岂不是没办法了?"孙春蕾听到这里也有点急了,手上端着的一盆小鸡炖蘑菇都洒了一些.
"办法倒是有一个,"孙向乾犹豫着说:"就是要熊九兄弟吃点苦."所有的人都不明白地看着孙向乾,熊九也有点愣了:"要我吃苦,什么意思?孙叔你尽管直说.""你知道你的八字的奥秘吗?"孙向乾看着熊九说.
"癸丑,辛酉,丙申,壬辰"这就是熊九的八字.小时候珠妈曾拿这八字请了好几个算命先生,都看过以后一掐算就摇头,说什么才疏学浅另请高明.直到泰清寺的主持明空法师看见十一二岁的熊九,对珠妈劝解说让这孩子早皈依佛门.悄悄告诉珠妈,说这孩子八字贵不可言,无论做哪行,皆是马中赤兔,人中豪杰.但此子八字极阳至刚,恐少年多难,一生风云际会.而且说熊九虽然前二世为僧,本来三世为僧,可得菩提根成罗汉正果.但不知道为何自入轮回.孙向乾说这次要想开棺见喜,必须熊九洒血入穴.一般来说,三阳开泰的命是不能进阴地的,阴阳二气交汇,怕是会招损伤.但这次是七阴绝地,加上墓主的阳命阴身,只能用至阳至刚的血去镇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熊九的脸上,熊九笑了一笑:"不就是几百CC的血吗?没关系,今天晚上准备进穴."孙春蕾紧张地问他父亲:"爸,这样会不会有危险?"孙向乾低声地说:"这方法到底行不行我也没把握,看大家的造化吧."孙春蕾和田莹都想说些什么,被熊九制止了:"自古富贵险中求嘛,捞偏门哪有不冒风险的?"郭华宇站起来:"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九弟这次的功劳,公司是不会亏待你的.这样吧,你把分工安排一下......"
吃完晚饭的院子里一片沉寂,除了几个警卫和值班的人.所有的人都睡觉了,这个夜晚对大家都很重要,几个月的忙碌是否有结果全在今天晚上.十一点整,所有的人来到大槐树下,敬了一柱香.郭华宇对大家说:"各就各位,开工!"
今天晚上的警戒尤其重要,是由老七尹成达带四个兄弟专门负责.张小芸今天一夜就盯着监视屏,不能打一点瞌睡.肖海和两个兄弟从进墓穴的孙向乾和熊九龙刚手里把器皿运出来,交给田莹和孙春蕾.因为女人手轻心细,就管把运出来的器皿填裹好防碎的海绵和布,装入箱子.郭华宇带两个手下做机动,哪里出问题接应哪里.最关键的全在孙向乾熊九龙刚三个人身上,他们三个人也已经全身武装好了.都是野战靴和矿工工作服,头上戴着矿工帽,就是头顶有照明灯的那种.混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因为这些阴地几百年不见阳光,难免有些毒蛇虫毒蛛蚁,一旦咬上一口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有尸毒,就是尸体腐烂后产生的大量有毒的霉菌,只要沾上一点,就是一身烂疮.三个人都背了一个背包,但每一个背包里东西都不一样.孙向乾的背包里是七盏七星灯,手里拿了条飞龙索.别小看了这根绳子,能套能捆,有时候还能救命.龙刚的包里是火药,还有微型电锯,手里拿着一把消防斧子.而熊九的背包里是几瓶醋,还有白酒和汽油.醋不但可以擦洗器皿,还可以和酒一起消毒.如果有毒烟,喝口酒,把醋吸入鼻腔就是应急措施.还有些墓里的东西都带毒,就浇点汽油烧一下,熊九的ZIPPO打火机就是在那段岁月练得花样百出.烧时把醋泼上去,又解毒又防毒.熊九手里是把工兵铲,这种俄罗斯走私进来的野战工兵锹既可以挖工事,又可以在拼刺刀时砍杀,因为它的钢质好，又锋利无比.当然,每个人都还有些小零碎,如云南白药和风油精啊,还有一擦就燃烧照亮的地质探险专用磷火条啊什么的,也不一一叙述了.在外行人眼里,带这些东西不但累赘,而且麻烦.其实道上的人都知道,进一次阴间就是闯一次生死界.自古以来，多少高手都无声无息地埋在地下.安葬和盗墓的永远是争斗双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尽管除了帝皇,王侯将相等的陵寝,大部分的坟茔只是在隐和藏上做工夫,而少见机关.但危险和恐惧是你进入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你不会知道在黑暗的前方等待你的是什么.
一群人来到洞口,都很严肃地沉默着.郭华宇叮嘱说:"大家千万要小心,不要硬来!"孙向乾和龙刚没有说什么,都点了点头.熊九不愿意大伙那么沉重,他也知道这也许就是生离死别,自己的内心也是很忐忑不安.但他还是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就等着我们满载而归吧.可惜的是出来以后不能洗个三温暖做个Massage."大家听着都笑了一下,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些.熊九边说着边挽起左手的袖管,从脚下野战靴的皮套里拔出匕首,"哧"地一下在手臂上拉出一道血口子,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田莹和孙春蕾都低呼了一声"啊!",孙春蕾还紧张地一下子抱住了熊九的右臂.熊九微笑着对孙春蕾说了声:"没啥,就当第三次献血了."孙春蕾低着头,没有人看见她的表情,但大家都听见她对熊九说:"九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熊九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今天是农历八月初一 ,是自己二十五周岁生日!是他人生中的第三个本命年生日.人一生会过很多生日,每一个人也过着属于自己不同的生日.有的人过生日高朋满座冠盖云集,礼物有钻表名车豪宅;有的人过生日也许是就一二好友,一瓶廉价的烧刀子一碟花生米就是最好的华宴,礼物也只是几声真诚的祝福;有的人庆寿诞一家人团聚,天伦尽享其乐融融,可以无路易十三,可以无龙虾鲍鱼燕窝象拔蚌,几个红包就是最温馨的关爱;有的人在那天就和自己心爱的爱人在一起,在自己的小屋里点几支蜡烛,一束娇艳的玫瑰两杯嫣红的红酒,让爱许愿,许一个天长地久......
熊九的二十五岁生日,忙得自己都忘了.他现在是在一个离家三千公里的陌生地方,和一群在从前来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一起生死以共.熊九(百川)从小是个很骄傲的人,一直受着良好的教育.在他人生蓝图的设计中,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这个画面的.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以前过生日的场景:有小时候一家人围着,看他欣喜地从长寿面里找出两个荷包蛋的的快乐;有一群同学在给他一样样小礼物时的开心;有初恋情人和他两个人坐在草地上,闭上眼睛猜他许的愿时的甜蜜......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人,时空转变时过境迁,是否都会有这样的感慨?
他仰起头,看了看天边的一弯新月.物是人非,都物是人非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记得他的生日.千里之外,父母和妻子现在应该已经沉睡进入梦乡,他们是否记得?是否知道他们的儿子丈夫,今天是二十五岁的生日?是否知道他现在正在阴阳界的路口?
在弯腰进洞的时候,熊九对自己说了声:"百川,Happy Birthday!"
川渝篇 六
甬道里非常闷,而且是那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味道,越往里面走越感觉空气的沉重.尽管是农历八月三伏的天气,但走了几米就有丝丝凉意.三个人都穿戴得象美国三角洲突击队,那凉意还是有点毛骨悚然的侵肤入骨.这是一个”凸”型的墓穴,到底只是个内务府的员外郎,这个墓穴的构造受到了建制等级的约束.甬道大概有十几米长,尽头有一块大石屏风.借着帽子顶上的照明灯,熊九看了一下石屏风上工整的小楷,大概百余字,说的是卜忠的生平.绕过屏风,墓室呈现在眼前.
熊九手臂上的血一会就凝固了,因为他的血液中有RHB因子,所以特别容易凝结.他不得不再次划下一刀,从甬道口一直滴到墓室现在也有个几十CC了,有点疼.但是当他们开始工作的时候,他就忘记了还在滴血的伤口.
这个墓室不是太大,七十几平方米的样子.在七盏油灯摇曳不定的光线下,一方鲜红的大红棺椁静静地摆在陵寝中间.那是最鲜艳的血淋淋的大红色,二百多年来丝毫没有氧化的痕迹.在这阴森森的地底看见这样的鲜红,这色彩的冲撞强烈地冲击着熊九的视觉.棺材的两头厢板上各有一块青田玉璧,是定魂珏.棺椁底下是大理石的椁座,四周用浮雕的手法刻着莲花纹.在墓室两厢还有两排石架,上面放着陪葬的物品.除了藤编的篮子散了架,其他都完好无损.
开始清点的时候确实很激动,收藏界和吃土饭的也讲个物缘.有些珍贵的器皿,一生能亲眼看见一次也是要缘分,更不要说拥有和亲自发掘了.熊九学这些的时候不但翻阅熟记了大量书籍资料,还买了很多真品的碎片.正式拜师傅后，还一有空就拿着碎片书本去古玩市场乱逛,不时地对比着.做古董这行感觉和灵性非常重要,走上黑道后接触的真品越来越多,还学到了很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而这眼前的物件,真假是根本不用去鉴定的.由于这墓主人的身份,他的墓里每一件东西都是官窑珍品,都是有双圈正楷落款的.明青瓷器,落款很重要.也是区别官窑民窑的标记,而这两窑的物件,价格是十倍以上啊.
孙向乾和熊九把石架上的物件逐一看看,做了编号.然后让肖海和两个兄弟小心翼翼地搬出去,一套镶嵌着贝母和珊瑚绿松石的漆器,食盒里的稻米五谷居然还没有腐烂发霉.铜器中有一对寿字烛台,手炉和香炉.熊九拿起香炉的时候还特意看看,不是宣德炉.”如果是宣德炉就好了”熊九心想.他摇了摇头,把香炉放在肖海手中.孙向乾正在看一个粉彩珐琅八宝花觚,抬头时看见熊九在摇头,冲熊九笑了笑.在墓穴中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但是他们有这个默契了,宣德炉是指明宣德年间,宣德皇帝钦指铸造的香炉,其中在炼铜时也加入了郑和从斯里兰卡带回来的矿石,经十二次锻炼出了风磨铜.所以铸造出来的香炉颜色多呈栗壳色、佛经纸色或茄皮色。手摸感觉似婴儿肌肤，晶莹而滑润，惹人抚弄，鎏金或嵌金、洒金的宣德炉金光闪闪，给人一种富贵庄重的感觉.由于这材料的珍贵,当时的宣德炉也只奉旨铸造了五千只.自明清以来，王公贵族都以家中一只宣德炉为傲,清高宗乾隆皇帝最喜欢收藏此炉.现在国际市场上一只正宗宣德炉的价格已经突破一千万人民币了,这小小内务府员外郎的墓里是不可能出现这炉子的.
但就是石架上整理出去的物件,孙向乾估计也有个千把万市值了.刚才的漆器和铜器不算,景泰蓝的熏香炉,和田玉的笔架,端砚徽墨,在现在收藏界都是价值不菲的抢手货.还有龙泉窑的青磁多管瓶和青花釉里红堆塑四灵塔式盖罐,这两件东西是典型的明器.明器是指专门为陪葬所烧制的器皿,这两款的款式大有来历,出现于三国和晋时期,始兴于宋元.这两样应该是清仿品，但因为是清三代官窑器,他们的价格和花觚一样,最起码在二百多万.另外还有些内务府的青花人物盆碟碗盏,有婴戏直口盘,缠枝莲纹缸,背后的落款不是雍正就是乾隆.最后一只紫檀木的多宝柜,孙向乾戴着手套拂拭了几下,打开一看,是一套青花淡描团花葫芦酒具.一只酒壶八只酒盅,青花的发色一看就知道是康熙器.青花龙刚已经按捺不住的兴奋,也顾不得不说话的规矩了:”这次我们是真得发了!”孙向乾摆摆手,意思是让龙刚不要大喊大嚷.他指了指中间,三个人的眼光都偷向了那鲜红的有些诡异的棺椁.
大多贵族墓葬,陪葬品都很多.物件的价值不一定是年代越久远越好,而是以稀少来论价值.春秋战国的青铜剑因为有很多,市场价格远不及汉代的大泉五十的铜钱;五代的石佛像虽然说是珍贵,但要是拍卖,价格却比不上一幅赵孟頫的一幅长卷.但一般墓主,都会把最珍贵的东西放在自己身边,所以盗墓的最高潮应该是在开棺.
棺椁,外部是椁,里面是棺.这次是熊九平生唯一一次的盗墓经历,他平时已经从孙向乾那里学到了很多知识,但从来没有亲自动手过.这次准备了很仔细,却没遇到什么风险和怪异.但他洒血进来以后，这七盏灯摇曳着明明暗暗,确实没再熄灭.孙向乾已经用匕首把两块定魂珏挖了下来,交给了肖海.熊九看着那大红的棺椁,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龙刚不管这些,他跟王五的时候就多次干过这活.他上去轮圆了斧子,就冲着棺椁头部的侧板砍去.因为富贵人家官宦人家的棺椁,木材都是很好的.这卜忠为自己准备的寿材是楠木,楠木是一种珍稀树木, 生长缓慢,成为栋梁材要上百年,木质坚硬耐腐,纹理美观,是做棺木的上佳材料.但凡是好的棺木,材料坚硬,做工精细,榫接严丝合缝.一旦盖棺后,从外部很难打开,用蛮力破坏性撬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位于死者的头而后脚的两块竖板,一是面积小,二是板壁薄,所以龙刚上去几下就砸开了.
接下来的事可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配合,龙刚拉住尸体的脚往外一拖,死尸从棺材中被拉出来,”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在尸体落地的同时, 孙向乾早就候在那里,一步跨上去,手里的盖五雷符印的八卦方巾盖在死尸的脸上.因为这时候是不能打照面的,要不然鬼魂缠身，一世不宁,这是一条行内的铁律.熊九后来看见人家写的盗墓书,说什么盗墓人也俯身躺在棺材里,和死尸脸对脸地.再用一根黄绫代把自己的脖子和尸体的脖子系起来,拿什么死者嘴里的珠啊玉的…...看得熊九哈哈大笑,几百年的尸体大都腐烂了,那味道和形状简直不堪形容.胆子再大的人第一次亲眼见都会吓得哆嗦几下,还脸对脸绑在一起?开什么玩笑啊.绳子一提说不定那烂成一半的骷髅就和脖子断裂开来.古代丧葬中是有口含玉蝉和定身珠的,那叫九封子,是古人怕灵魂出窍,用来封住人的眼耳鼻嘴和肛门阴部的.盗墓也好,古董也罢,一个行业能流传千年,都是有他的诀窍,那些写书的人，想象力再丰富,也只是闭门造车.
佗罗经被和朝珠散落一地,叮呤咣当地还掉在地上一只金碗和象牙筷子,可惜地是摔碎了一只高足杯和一面镜子.熊九咬了一下嘴唇,凝了凝身走过去看.死者还没有开始腐烂,可能因为这湖底的墓室空气隔绝,还不知道是棺木的原因.脸部看不见,被整块八卦巾盖着.身上穿着八蟒五爪,白鹇补子的官服,补子和圈翻领子都破了,应该是纤维炭化了.那水晶顶子的花翎官帽也跌落到一边,长筒厚底官靴倒还在脚上.看这花白的头发辫子,这死者也是耳顺年后才归西的.肖海和两个手下已经把棺材的盖打开了,在拣散落一地的朝珠和甩出来的物件,因为一旦打开棺材,不论碎的整的都要拿出去.孙向乾在清理棺材,那里面还有不少的小零碎.龙刚在摸死者身上,熊九走过去,拣起了碎东西看看.高足杯是鸡血石雕的,材质非常好,是一品鸡血红,就在杯口的血色鲜艳,如美人浅尝春酿后留在杯口的口红.”可惜啊,”熊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要不然肯定值个二三十万.”摔碎的镜子是玻璃镜,虽然说现在的玻璃到处都是,可在清雍乾时期,玻璃可是非常昂贵和稀少的东西.镜架是银错金的,仿汉代的云龙工艺做得很既古朴又精致漂亮.
东西都拾掇得差不多了,正在卷飞龙索的孙向乾突然捂着胸口,蹲了下去.这也难怪啊,到底是上了岁数的人,这墓室里空气又不好.熊九和肖海赶紧孙向乾搀扶出了墓穴,外面的人一看见就接了孙向乾坐下一块石头上.清新的空气让大家摘下口罩,猛地呼吸了几口.孙向乾喝了几口田莹递过来的大麦茶,慢慢得舒缓过来了.孙春蕾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轻轻地拍着父亲的背说:”爸,这次我们的收获可真不小啊!”孙向乾长出了一口气,皱着眉说:”按说棺材中不应该就这么些零碎啊,一个监造官,自己不藏点好东西?又无儿无女的.”熊九用白酒洗了洗脸和手说:”我觉得也是,他架子上的东西应该是珍品了,难道就自己身边不放个宝贝?”郭华宇看着孙春蕾和田莹装好的七八个箱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现在龙刚一个人在里边?”熊九一看跟肖海搬运的两个手下也在外面，一拍大腿:”哎呀,我把阿刚一个人扔在里面了!”说完掉头又进了墓穴.
川渝篇 七
搬山这一行,是不能将一个人留在墓穴的.一是为了安全,因为墓穴中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二是行规,做这行是生死档.一起进穴的人都是把性命交到对方手里，是需要极大的互相信任,不可能出来以后大家互相搜身.当然,三国时军队集体盗墓取财和后来盗皇陵的孙殿英部队,出来后每个士兵都要裸身检查的.而行内人进入坟茔偷偷摸摸的很紧张,光线又不太好,要是有谁昧心藏个件把值钱的物品,很难被发现,所以这条规矩也是传了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了,熊九进入墓室的时候,矿帽上的照明灯已经耗尽了电池,这些帽子都是在山西大同的劳保品市场买的,那里有大量黑煤矿使用黑工,只求便宜降低成本,所以这些劳保用品的质量也不稳定.熊九根本没有迟疑,就进入了甬道.转过照壁,他突然看见龙刚正在把一件东西放在自己的内口袋.熊九心里的火立刻上来了,他已经意识到龙刚在做什么.
龙刚看见熊九的时候显得有点愕然,蒙着口罩的说话也是含糊不清:“九哥......我这马上好了,这是九封门子.”他的左手提着的袋子里显然有东西,龙刚提起来给熊九看.熊九没有说话,眉头紧皱,眼睛死盯着龙刚的眼睛.龙刚愈发慌张,眼睛躲闪着不敢看熊九,右手很是不自然地还放在裤子口袋里.熊九看了看龙刚的手,鼻子冷哼了一声,“啪”地一个大耳光抽在龙刚脸上!龙刚一个耳光被打得结实,吓得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右手从裤袋里缩出来,两只手捧着一只手镯:“九哥九哥,不要说是我拿的,不要说是我拿的!”自洪门红花立会以来,帮规中这样的行为是背信弃义,淫二嫂卖兄弟昧钱财,惩罚都是沉潭!现在社会已经不浸猪笼了,因为“江漂子”一般都会引起警察注意.如今道上组织的极刑都是一顿好酒好菜,灌醉了扔悬崖.不过大城市里也有灌得烂醉出车祸处理的,反正无论哪个帮派,这种事最轻也要挑断手脚筋.甬道外又有灯光的晃动,可能是外面的人怕里面有危险,进来看了.龙刚连磕了几个重头,熊九看看手掌上他断指的地方,叹了口气:“起来吧,再有这样的一次我饶不了你!”
所谓义不经商,慈不掌兵的道理熊九不是不懂,小时候还被抱着的时候就听过中山狼啊农夫和蛇的故事.也许是天生的善心,或者是喜欢佛的宽仁,熊九又一次原谅了龙刚,尽管到最后被龙刚出卖,他还是没有责怪这一次的决定.
进来的是肖海,他进来就说:“九哥,还有什么吗?三哥说快到丑时末刻了,得赶紧撤了.”龙刚拍了拍身上的土,其实这样的光线也看不清楚他膝盖上的泥.大概人总是有心虚的表现吧,他附和着:“肖哥,也没什么了,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又找到一只镯子,给九哥看呢.”熊九冲肖海点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一会就走.”他就着肖海手里拿的大功效照明灯看了一眼这玉镯的翠色和透明度,这是一只翡翠手镯.翡翠是一种出产于缅甸的玉石,原来在民间很少见,大都是藩属国进贡给皇室.因为古代交通的不便导致人们对它的认知缺乏,所以直到清末由于慈禧太后的钟爱才身价倍增,一路狂飙到现在国内外市场的一寸万金.翠色很正,翠有根玉有絮,一只手镯绝对是上品.而且里面还隐隐有红丝,这就是血沁.血沁是在死者手上戴着入棺的玉和翠,时间久了,人死亡后魂魄散去,精血外泄渗进首饰的痕迹.玉和翠都能养人,活人经常带在身上,会滋阴暖阳.古人喜欢盘玉盘壶,就是把玉饰品和茶壶这些东西在手上把玩,人手上的油慢慢摩挲着物件.当玉和翡翠上有一层荧荧的油光,就是古董行所说的包浆.这玉和翠就有了生命,人养玉,玉养人.冬抚则温夏触则凉.
“走吧,九哥.”龙刚收拾好了东西:“棺材我和孙叔我都已经看过了。”熊九走到棺材前，仔细看着。棺材已经被撬砍得不象样子了，因为龙刚砍得是死者脚下那块档板，死者又是被拖出棺材的，就剩下撕得破烂的被子和一些零散的乾隆通宝。乾隆通宝现在到处都有，何况这是垫在死者身体底下的垫身钱，更是没人要。熊九抬头问龙刚：“怎么会没有枕头啊？”龙刚说：“没有看见啊，这死鬼的脑袋是垫在棺材里那块木头上的。”
一般入殓时都在棺材里放枕头，普通人家都用布包了五谷垫在死者的头下。豪富人家用瓷枕，金代磁州窑的虎形枕就是典型代表。而王侯将相家都用金玉象牙等名贵材料，上面镶珠嵌宝工艺精湛。而这卜忠居然用了一段方木做枕，大概有个十五厘米宽和高，中间有个凹弧是放死者脑袋的。这枕木长度和棺材的宽度一样，正好抵住棺材的两壁。熊九想不通：“这木枕又不油漆，又没有刻花，什么意思啊？好象要人看不出来一样。”就在此刻，天璇灯突然熄灭了！熊九的脑袋“嗡”地一下，他来不及多想，一手抓住那个木枕，喊了一声：“撇遛！”龙刚和肖海已经撒腿先出了墓穴！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熊九也狂奔出来。绕过照壁进入甬道时，他眼睛的余光扫过，棺材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盖着黄色八卦方巾的尸体旁边一边狼籍，棺盖被抛在石架的下面。。。。。。那最后一眼的鲜红仿佛成了他一生的诅咒！奔跑通过甬道的时间只有十几秒，但是熊九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是个从来不知道害怕的人，但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他毛骨悚然，在今后的岁月中多少回出现在他的噩梦里。从那时候开始，他再也没有盗过墓，因为他知道了天地有规则，人间有定律。人，是一定要有敬畏之心的！
郭华宇一群人早就等得心急火燎，因为刚才起出来的货已经是四五十件了。这点货已经能值个二三千万，做这行安全第一，没有安全再多的财也会化水的。看见熊九出来，郭华宇把手一挥：“封山！”孙向乾把早就准备好的，浇上汽油的大量冥钞点燃，所以的人都撤了出来。肖海和手下立刻把堆在坑边的沙土填了下去，这些仪式和善后工作他们轻车熟路。
跑回到简易房的人们都有点兴奋，孙向乾接过熊九手里的木枕，细心地看了看，果然发现了很细小的榫缝。用匕首轻轻地撬开，一对小罐呈现在大家面前。这是一对斗彩海水龙纹盖罐，后来测量的数据是十三点一厘米高，足径十一点二厘米，口径八点七厘米。在瓷器的器型中算是小件。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郭华宇和熊九一人一只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捧在手里看。当熊九看见底部的落款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龙刚和田莹等没有看清楚，但是他们很少看见熊九这样的放形浪骸。平时熊九嘻嘻哈哈，开玩笑啊什么都很乐观，在做事显出和他年龄不相称的稳重和睿智。孙春蕾惊讶地问：“九哥，这是个什么宝贝？”熊九没有直接活动她的问话，他把罐子递给孙向乾，信口吟道："大字尖圆头非高,成字撇硬直到腰.化字人匕平微头,制字衣横少越刀,明日窄平年应悟,成字三点头肩腰."孙向乾知道这是古陶瓷大家孙瀛洲为成化年间的瓷器落款题的诗,他立刻想到了这是卜忠这个烧造监督官私自昧藏起来的皇室给他仿制的样品。大明成化年间瓷器最突出的成就,就是斗彩的烧制成功.其制法是先以青花色料在胎上钩绘出纹样的轮廓线,施釉烧成后,于轮廓内填以红黄绿紫等色彩,再低温烧二次才算成功.成化斗彩中，鸡缸杯、高士杯、葡萄杯、三秋杯、天字罐都是绝世精品。<<唐氏肆考>>里记载:"神宗尚器,御前有成杯一对,值钱十万."就是在当时这一对杯子也是价值十万两白银!因为工艺的复杂和成本的昂贵，成化器向来没有什么大件。
熊九其实一眼就看出是成化斗彩器，按正常来说，清三代当时的小盖罐根本不用这样藏。可自从当时烧制成功后，成化斗彩仿造者不尽其数.主要识别就在这款上.成化的落款特点是字体深沉，无漂浮感.笔法苍劲有力,中锋运笔,笔道粗,字体肥.起笔落笔均无虚处,但字体并不严谨规范,象是小孩练笔时写的。所以当熊九和孙向乾辨认款识后，难免欣喜若狂。这不仅仅是一笔巨额的财富，还是做这行的人旷世难逢的机缘！
第二天郭华宇和熊九一群人就带着几大箱的丰硕成果离开了，一路换车换车牌地回到了大连。走之前熊九特别叮嘱了善后的肖海等人，怎么做都有了详细的计划。几天后的一个清晨，谢支书等村里干部都站在砌好的池塘边。看着水面浮着肚子的几十条红色死鱼，不住地摇头。一边安慰着亏损了几十万的双龙特种水产养殖公司的肖经理，托他向失望离去的刘老板等表示歉意。一边都在暗自叹息：原来我们这里的泉水中还有一种不易分辨的成分，不适合养这种娇贵的鱼。也是我们东坝村的人没福气哩，原本以为会给村里带来点好处的。这次双龙公司赔了不少钱，虽说人家有修路，但是把剩余的建筑材料水泥啊、木材啊，连这简易房都拆了都送给了村里。走之前还把这地方归置了两天，除了池边的一圈水泥墙，基本都和原来一样了。很久后村里还在感慨，到底是大地方来的大公司，做事就是清爽漂亮啊。
回到大连总公司的人都开了个会，道上每有大宗货物出现，基本都不是什么好来路。所以一般的动静尽量小一点，都是悄悄地一对一找下家处理。但这样的话价格会被杀掉很多。而且古董这行有很多讲究，交易的平台、东西的来历和买卖的双方都很重要，直接影响到价格。这次重庆搞到的货，如果出现在香港嘉仕德美国苏富比拍卖会，能卖到一千万美金以上。即使是在国内的大型拍卖会，也能拍出五千万左右。但是在黑道上交易，购买者知道物件本身不是可以见光的，需要长时间的存放和洗干净。而且不是自己收藏就是国际走私团伙，他们一般出的价是不太高的，这票货最多也就三千五百万人民币的收成。会议上熊九和所有的人都起了争执，熊九提出这次的货不能流出大陆，即使是香港客商也要是个人收藏家，不能是贩子。这个提议一出来，大家都哗然了。因为这价格会缩水很多，郭华宇沉思了一会对熊九说：“九弟，你要考虑清楚了。按公司规定，这票货你会分得百分之四十啊。”熊九依然坚持已见：“三哥，我们做这行已经是不得已，我不能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儿孙啊！”老四何彬鼓囔了一句：“老九，我们拼着性命不就是为了求财嘛”连老六何士勇也在劝：“老九，大家都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兄弟，你也要为公司利益考虑一下。”熊九站起来，看了看大家说：“诸位哥哥，听我一席话。如果说完大家还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大不了我那份不要！我想过公司的收益，不能让众家兄弟吃亏。我想改变一下我们的贸易方式，这次我们自己开拍卖会，我保证底价不会低于四千万！”一群人有的怀疑看着熊九，有人的不说话。熊九有点急了：“哥哥们哪！我们祖宗是留下不少好东西，可是这东西出去一件少一件啊！有一天我们的儿子孙子在国外的博物馆里看见被我们卖出去的东西，我们怎么有脸对他们交待？”郭华宇有点动容了，他看了看站在旁边大着肚子的田晶，一拍桌子：“就听老九的吧！”
十天以内，大江南北包括香港的收藏巨头们都收到一张照片，和一张大连万通大酒店的房卡，照片上是一对成化斗彩海水龙纹盖罐，房卡是十月十日到十二日，当然有董事长郭华宇亲手签发的大连旅游招商洽谈会的邀请函。
拍卖会很成功，也很隐蔽。天南海北的客人都知道道上的规矩，所有的人都是冲着万通的信誉去的，都是在凌晨的夜总汇清场后进行。买主在各自的包厢里，都是请了一个万通公司的人叫价。谁买了什么大家都不清楚，只有买主和卖方才知晓。但来的人都说不虚此行，因为在拍卖会前都轮番看了这些宝贝，这些物件，能亲眼见一次亲手摸几下都是缘份啊！还有这次的交易模式，也令大家啧啧称赞巧妙。
熊九很累，他要回家看看了。每一次的出行归去都是孤独的一个人，离家一走就是几个月。在飞机上听着那首萨克斯《回家》，一种游子的无奈更让他感到凄凉，尽管他的口袋里有一张二千万的现金支票。
川渝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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