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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平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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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22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00.5.1
昨天下午,飞机带着我到了万米高空,一派阳光,脚下是白絮般的云,顿感心绪开阔。傍晚,一到广州上空,情况就变了。飞机一头钻进了浓云中,机身开始颤抖,时而剧烈地抖,时而轻轻地抖;全体旅客不由变了脸色,虽未惊惶,颇见忐忑。浓云如墨,飞机里的灯都打开了,柔和浅嫩的灯光,反倒衬出了黑云的险恶。我们在广州上空兜了20多分钟的圈子。终于,云裂开了一片隙罅,看见了下面的山。那山深深地吸引着我的目光。我从没见过这样绝似水墨画的山,象是刚刚晕染在宣纸上的黑,连毛笔还没来得及拿开;是湿漉漉的黑,墨渖淋漓;是那种泛着浅蓝的黑,绒绒的黑,似乎用手指去轻轻摁一下,尚能沾起一层淡淡的墨迹。在黑的边缘渐次晕出的淡黑色,象是作画的萱纸承受不住浓墨的水分,沿着纸的纤维向外洇了出去,也是绒绒的,很淡雅;或者说,简直就象是把一幅刚刚画就的浓墨山水,从画案上揭下来便铺在了珠江三角洲上。江南的山有这么浓烈吗?
终于下来了!这不是几年前绿色的广州,而是墨色的羊城。中雨,撑起了伞;所有移动的车辆都打开了红色的小灯,晶莹的墨色。如果说江南是淡雅的水乡,那么,广州就是浓烈的水乡。这里的空气好象都浓得带有黏性,糯糯的,潮而热;裤腿里登时就灌满了两筒潮热,两腿吃力地向前划动着。飞机旅行不容人有适应的过程,刚才还是吴侬软语,现在已是鸭语声声了。朋友接上汽车,我们便马不停蹄地向我们的目的地开平市奔去,身后留下了五羊城的惊鸿一瞥。
汽车沿高速公路飞驰,眼熟的地名不停掠过,佛山,石湾,江门,番隅,新会……凉凉的空调把潮热挡在了车外,人也变得从容了。天完全黑了下来,乌云依然低压。车飞驰,思绪却半停顿。蓦地,一阵亮闪惊醒了我。远方的天际出,时明时灭地跳出耀眼的电光,或从左至右,或从右至左依次一溜溜地闪过;或一跳一跳地从地下冲出,有着一种非人间的律动和脉冲,仔细看去,令人不由地悚然、、惶然、肃然,觉得那酝酿着这光的地方不是天堂,就是炼狱!
8时30分许,到开平市,入住半岛酒店

              2000.5.3.

上午办事,饭后,朋友建议出去逛逛。于是开车出去。开平市在三条江的汇合处,随你怎么转,都离不开水。水是绿的,江水是绿的,塘水是绿的,深的绿,浓的。都是水乡,江南的水塘多,随处可见,而这里的水塘一般是一村一个,有些惜墨如金的意思,依偎在村前,与村村皆有的高大的风水树相映成趣;江南的水塘清莹,泛着浅浅的亮光,象江南姑娘那样,显得轻盈灵动,脉脉含情,而这里的水塘却是浓得化不开的绿,深沉,丰满,厚重,内敛,象是成熟的少妇,霏霏细雨飘过,塘面轻雾氤氲,塘边更加浓绿的茂竹或芭蕉树全都向着水面倾着身体,摇曳的枝条悄悄地点浸着塘水,象是多情地揽着她的腰身,生怕那一泓深碧的水溢了出去。塘边细草芊芊,细草那边是初萌的稻田,都是浓的绿,一直迤逦到天际。绿,夺走了我所有的感觉。
沿着窄窄的公路走下去,小雨忽然又停了;左面是浩浩的潭江,右手是错落的村庄。以前有个错觉,以为广东人观念更新得快,不象北方人那样抱残守缺,然而不然。我发现路边隔不很远就有一种公益性的亭子,供路人躲避时常袭来的雨;有的起个古雅的亭名,有的干脆就叫“避雨亭”,亭子毫不破败,可见是时常维修的。这种公益性的建筑纯粹是淳厚古风,北方已不多见,这里却随处可见,令人深深感动。朋友随即提醒我注意村村皆有的碉楼。开平是著名的侨乡,旧时发了财的华侨落叶归根后,便在老家聚族而居,为保身家,就修起了座座碉楼,买几支快枪,防贼防匪;这才是真正的闾阎相通,守望相助呢。村村有碉楼于是就成了开平的一大特色。堡身方型直筒式,绝象日本鬼子在华北平原上造的那种炮楼子,然而令人叫绝都是碉楼的顶。有的哥特式的,有的象欧洲城堡圆顶或尖顶,藻饰华美细腻,具有洛可可式的繁复风格,虽然风雨剥蚀,依然千姿百态,各具风姿;有一座碉楼上部的西洋顶上竟然又加盖了一纯中式的亭子,似乎主人在修西洋顶子修到一半时,突然良心发现,决心回归传统了!炮楼子加西洋顶,结合得生硬,但生硬得有趣,不容置辩地提醒你,这里是侨乡。
侨乡的典范是赤坎镇。
赤坎镇依江而建,江边泊着数十艘黑梭般的船,船上是我慕名已久的船上人家,孩子哭,狗打架,安然地过着日子。一进镇,便觉恍然来到了往日的广州城。街道虽破旧,却很齐崭,整条街是老式西洋建筑,灰灰的,一排排英式的凸肚阳台,斑驳的门楣上隐约看得见半个世纪前的“××大旅社”的字样,小杂货店上也常常标着“××士多(store)”的字样。整个小镇古老的原汁原味,我忽然觉得它就象好来坞的电影厂搭建的旧时街道的景片,又象是老广州的具体而微的模型。象所有的小镇一样,人们过着悠闲而又慢节奏的生活:老人们围坐在破旧油腻的桌旁品着乌龙茶,中年妇女不知疲倦地征战着麻将牌,孩子撅着屁股在江边钓鱼,两三个小姑娘倚在门口,“人面桃花映红”,一边嘁嘁喳喳地聊着,一边打量着过路的陌生人。小镇真象是一枚炮制已久的橄榄,愈品愈有滋味,让人低回良久,盘旋不忍离去。
赤坎镇,侨乡的小镇,昨天我还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
赤坎镇,旧日的小镇,今后我决不会忘记你的的名字。


                2000.5.4.
公事办完了,都很累;同行的朋友要“歇菜”,广东的朋友也嚷嚷着要“歇菜”。傍晚就要返回北京,想一想,我还是决定驾广东朋友的车去转一转。
开平很小,不到10分钟就进入乡村了。
天依然阴阴的,路边仍然是时时可见的碉楼,炮楼子加西洋顶,有一座居然倾斜着,有几分比萨斜塔的味道,可命名为“开平斜堡”。它矗立在这里大概有近百年了吧?但愿它一切安好,继续斜倚着细高的身子,冷眼旁观世态炎凉。
行十余里,汽车脱离主道,转入一条仅容两个车身宽的小柏油路,于是,一切喧嚣便被甩在了身后。我喜欢这样漫无目标地在田野中闲逛。岭南的绿浓烈得不容置辩,几乎不留什么空地,全让深绿挤得满满腾腾,把这条灰色的小马路压挤得成了一条细线,曲曲弯弯在绿中钻行着。我把车开得很慢,车窗大开,时洒时住的微雨使空气潮而清凉。蓦地一片灰色映入眼帘,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大群灰色的大鹅。悄悄将车停在不远的地方,来到鹅群旁。北方的鹅似乎都是雪白的,所谓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嘛。也许我见闻不广,灰色的鹅倒是头一回见;它们的头部有花纹,格外抢眼,使人想到了它们野生的远祖,无论如何,它们曲项向天歌的样子与白鹅弟兄们却毫无二致。放鹅人肩扛长竹竿,有些好奇地望了我一眼,便顾自照看他的鹅们去了。灰鹅们起初没在意我的到来,忙忙活活地紧自吃着杂草和小虫;待我走到近处时,它们好象忽然一起惊醒了似的,全体抬起头来,凑到一块儿向远处避去,几百只高昂的头象是一片高昂的问号,一片律动的灰色问号,让我看呆了。我蹲在田埂上,久久地欣赏着,动物的群体律动常常让我觉得很神秘,好象有一个冥冥中的命令让它们动得如此整齐划一,人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律动呢?一片高昂的问号!忽然发现自己这么蹲着看,不也有几分象祝英台说的呆头鹅吗?心里一笑,起身离去。
小路延伸了十来里,柳暗花明,终于到了尽头,尽头是一塘一屋。汽车熄火,将机械的声音从自然界中排出去。我伸开腿,打量着那一塘一屋。塘很小,很绿,屋子雪白。一蓬翠竹,几株芭蕉,挤在塘边。竹子细高,很弹性地摇摇曳曳向远处张望着;芭蕉则低矮,宽大爽亮而富于肉质的叶子很凝重很富于贵族气派地伸展着,偶尔风过,便矜持萧洒地点点头;白屋子嵌在幽深的绿中,协调,安祥,洁净,油白的瓷砖被映上一层淡淡的绿,凉、滑、爽。塘水绿个灵灵,亮个莹莹,一股脑把竹、树、屋的影子搂在了怀里。一小帧很酷的油画。四周静极了,不见一个人影,不知名的鸟在树的深处开心地叫着,啾啁着,她们莫不是正在枝杈间跳来跳去?鸟儿,别停止歌唱,不然四周的宁静就会被打破,那纯的静就会掺进杂音。忽然,两条狗撒着欢儿跑了过来,一条纯黑的,一条黑白花的;它们在塘边快快活活地打起架来,爪垫在柏油路面上沙沙地响着,原来狗打架也能奇特地衬出周遭的静谧!
小村的静,树的静,屋的静,水的静,芭蕉的静,鸟的静,狗的静,闲的静,醉的静,绿的静……沁人心脾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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