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独坐幽篁

                    回家的路
    二零零三年的最后三天，她从自以为是的幸福感中跌落，倒地时，竟不知疼痛的滋味，只是一个声音在拼命告诉她：遁去，遁去，遁去......静滞、无望，如任一无可预料掌控的前路；无语，如深夜窗外的路灯，安静而忧伤。
   
    这座城市又降温了，阴冷，笼罩在似尘似雾的暧昧颓丧里。角角落落里新年的歌声在竞相嘶喊着，提醒她，她所害怕、痛恨伴着许多旧伤痕的节日又如常到来了。莫名地失眠，整夜不曾合眼。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动，听夜的声音，听生命流过的声音，无悲无喜。
    怕极了那种节日气氛，于是在年末的最后一天，一早就极力约了姊妹们一定要一起吃顿年夜饭，认真地祝每个人在新的一年里会喜乐平安，也终于在宴罢人散后，独自踏上回家乡的路。是的，在这座城市，她只是一个异客而已。
    背着包走在去轻轨的路上，人们的团圆和幸福挂在洋溢欢笑的脸上。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而长，拉成淡淡的忧伤。轻轨里难得的空阔，居然可以坐下来。发呆，看着那些短信一个个地多起来，直到手机显示“无空间接受新信息”，不愿删去，也不作答。险些错过了站头，在车门即将关上的一刹，将自己挤了出去。
    晚20：20分。走出轻轨长长的过道，寒风袭来，将自己裹好，进火车站。全天下的人仿似都聚在这方寸之地，为着“回家”二字所带来的一切丰富、复杂、包罗万有的内容。排队，轮到她了，报出站名希望有个最快的时间。售票窗里长相敦厚的师傅嘴巴里蹦出几个字：两点三十五分。两点三十五分？她重复了一遍。售票师傅的嘴角立刻扬满了不屑一顾和责怪：都元旦了，有票就不错了，爱要不要！她咬咬牙：要！
    晚20：35。不知道距离开车还有六个小时如何打发。穿过一条马路，再一条小弄堂，弄堂两侧参差地挂着“住宿”的招牌。见了一个网吧，钻进去，在那个熟悉的网站呆着。一度，那里曾是她心灵的家园。只是如今，她恢复成一个过客，读一些别人的心情故事，发呆。心痛得空空的想嚎啕大哭，咧嘴，发现自己无泪。
    凌晨零点。 新年了， 2004年的第一个凌晨， 是在陌生的网吧里这样地度过。
    01：45分。她下线。夜已沉睡，小弄堂里有些昏暗 ，她有些害怕，加快了步伐。远远地迎面走来一个男人，她的心怦怦地跳着，两只手在口袋里捏着，冷汗涟涟。前后无人，男人径直朝她的方向走来，惊恐但叫不出声来，她只是拼命朝弄堂尽头有亮光的地方奔，那里有温暖的灯光。但躲闪不及，那男人还是刻意对着她撞上来，满身浓烈的劣质酒精的味道。她趔趄，几欲跌倒，但竟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拔腿就溜。边溜边回头，幸好那醉汉仍在曲曲折折地前行，不曾追来。松了口气，突然很想大哭一场。惊魂未定，身后又响起脚步声，她连忙收拾心神继续狂奔，而那条弄堂却显得格外悠长。好不容易近了、近了，看到马路上的亮光了，再回头时，那紧跟其后的却只是个女人，散着发行走。笑自己没用，腿脚全软。
    02：05分。进了候车大厅。横七竖八的人群让她无所适从，乖乖地找个人少些的地方站着，等候检票。
    02：20分。终于上了火车，那一头通向家的方向。这是最糟糕的一趟车了，没有空调，坐在窗口，冷风飕飕地钻进来，到处挤满了各样的人，车厢里弃斥着混合难闻的气味。然而她别无选择，这是最早能回家的车。
    02：35分。车准时开动了。广播响起：各位旅客，大家好。今天是二零零四年元旦...背景音乐萨克斯曲《回家》适时地响了起来。她泪流满面。火车一路行着，穿过高高矮矮的房屋、田地，窗外的世界是静谧的。
    凌晨04：30分。火车在他的城市稍作停留。他，曾伴她七个月同行宠她，逗她，为她解怀， 让她觉得幸福曾离自己那么近。然而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变了颜色，惟恐清风明月亘古永恒，隽永依然。她在他的城市，闭上眼睛，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晨07：30分。天亮了天黑了，天黑了又天亮了。她终于站在自己从小生长的土地上，有些陌生，却足以让她卸下疲惫，回家了。呼吸家乡的空气，让干枯可得些许滋润。打了电话给父，父惊讶惊喜着：我马上来接你，乖乖，站在那儿别动，等我。   乖乖，是，她永远会是父的乖乖，哪怕鸡皮鹤发，在父面前，她永远是被宠的孩子。
    十分钟后，父骑着那辆破摩托出现在她面前，还是那么瘦，苍老许多，腰更佝偻了。她上前叫了声：爸爸，便哽然。于是什么也不说，跨上车，趴在父的后背抱着他的腰，一任清泪长流。回家了。
    妈妈煮好了盐水鸡蛋等她回家，八旬的老奶奶也拄着拐杖蹒跚地来看疼爱的孙女儿。胸膛里堵得慌了，只是说：奶奶，妈妈，我回来了。困了累了，我想好好睡一觉。
    她房间的床上，峤还沉睡未醒。无限温柔地亲亲他，看他粉嫩的面庞，可爱的眉眼，听他均匀的鼾声，捧起他的小手放入自己的手中，才似抓住了温暖。她轻轻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在峤身边躺下，嗅着他隐隐的乳香，不知何时睡着了，塌实。

                    丹心，扬州
                    2004/1/2

秋天里的雪

[ra]http://www.maipu.com/special/gohome/gohome.mp3[/ra]
心中总有一片净土，一个可以安心的港湾，那是家。
如果说世界上有谁会最后守在你身边，那是父母。
呵呵 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