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空空

苏小小小

               
    Jessie终于还是离开了，到了千里之外的苏州，那么坚决没有一点留恋。
    在Jessie离开的第二个月，他打电话告诉我：
    “Susan，你做你哥哥吧。”
    我在电话这头沉默了好久，最后突兀地笑起来，声音飞快地传到Jessie那边。
    “哥哥，”
    我终于这么叫他。也许，Jessie这辈子都不会知道Susan从三年前开始就爱上了他。因为，我在坦白与沉默之间选择了最终的沉默。
    Jessie离开之后我常常闷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每天不停地吃了又睡睡了又吃，像一只悲哀的猪。我总是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干净的天花板骗自己说睡吧睡吧睡过去了再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所有所有都不记得了，让我睡到地老天荒，睡到山无棱天地合。
    恩雅说：“Susan，这样下去你会长肥的，和猪一样肥。”
    我狠狠地躺在沙发上，抓了把爆米花，然后说：“我不怕，恩雅我什么都不怕，等我长肥了拿去当成猪卖了更好。”
    但事实上一个月后我身高没变，体重无异。恩雅得出的结论是我吃了那么饿多睡了那么久长的肉正好和精神悲哀减肥法减的肉抵消了。
    我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最后抱着恩雅哭起来。
    “恩雅我怎么办？你知道吗？Jessie现在是我哥哥。”
    恩雅什么也没说，后来阴晦着脸走掉了。
    我躲了很久，谁也不见，连恩雅都不见。我安慰自己说Susan也许这样一个人躲起来慢慢地就好了。可是恩雅发扬了她坚持不懈的精神再次找到我。我窝在沙发上看着恩雅站到我面前。她说，Susan，要不要忘掉他？
    我想了想，然后犹犹豫豫地说，要。
    然后恩雅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说，Susan，把睡衣换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拖拖拉拉地换了橙色衬衣和白色褶皱裙，像一只新鲜的水果。然后跑到大镜子前左转右转地看，顺便抓上我那500多度的近视眼镜。恩雅一看说：
    “Susan，不要戴眼镜，不好看，看有，这套衣服换了，他喜欢古典的。”
    我固执地说：“我靠，不行，我不习惯。”
    恩雅最后还是夺下了我美丽可爱善良的高度近视眼镜，威逼利诱我换了一特纯情又古典的衣服。就这样我被她拉了出去，拉到明晃晃的太阳下去。我有些受不了那么谣言的阳光。长期呆在阴暗的屋子里让我的眼睛不习惯光明。我半眯着眼睛但几分钟后我突然睁大了高度近视了眼睛，伴之而出的是我的大叫：
    “Jessie！”
    很遗憾的是那个人不理我，他始终背对着我，我又继续喊：“Jessie！Jessie！Jessie……”然后恩雅特有领导气势地横了我一眼，说：“那不是Jessie，那是李佳，今天你要见的人，记住，见了他要淑女……笑不露齿……说话声音要柔和……”
    李佳？可是背影好像Jessie，真的好像。
    恩雅叫了他的名字，然后李佳转过身来，那不是Jessie的脸，那是另一张脸，和Jessie一样英俊的脸。即使他们的气质再相像，李佳也不是Jessie。在那一刻我很失落。我的Jessie不见了。
    恩雅说：“李佳，这是我的好朋友Susan。”
    我就那样站在这个所谓的李佳面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李佳就那样对着表情怪怪的我微笑。我感到一种在被暴露、看穿的疼痛。
    有那么几秒钟我们谁也没说话，包括那个平日里唧唧喳喳的恩雅。我感到很尴尬，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我忘着李佳好看的脸不断想到Jessie，不断地。就在我回忆Jessie的之后恩雅挽着我的手说：“Susan，李佳，我们去吃点什么吧。”
    二十分钟后我们在一家酒吧里面坐着，李佳在我对面，恩雅借口出去买点东西。恩雅说得没错，李佳是喜欢穿着古典的女孩子，他不时地大量我身上那件在苏州买的刺绣衣服，以及我受伤的中国结手链，好像非常喜欢的样子。可是这样更热闹感我觉得尴尬，我不习惯穿成这样，更不习惯被人这样打量。为了打破这种气愤我们开始喝酒，不知怎么大家都很郁闷，喝到2个人都开始说胡话，我在喝酒时不断地和李佳说起Jessie的事，有那么一会儿我把李佳当成了Jessie，因为他的动作和Jessie如此相像，甚至他举一下手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我努力睁大近视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个人，酒精在体内作用着，身体轻飘飘起来，有一个声音在膨胀着回响：“Jessie……Jessie……”
    我不记得我们喝了多少酒，只知道恩雅对我很失望，错了，应该是对我和李佳很失望。恩雅说她回到酒吧时正好看见我和李佳在接吻，可是接吻之后听见我在叫Jessie的名字。而李佳，在叫洋如的名字。
    “恩雅，洋如是谁？”我突然心里一紧问道，“是李佳喜欢的人吗？”
    恩雅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说：“说不清楚，我没认真问过他。”
    我一下字从沙发上坐直了。
    “恩雅你开什么玩笑！你连李佳有没有喜欢的人都没弄清楚就来介绍给我！而且，李佳太像Jessie了，我怎么会忘掉Jessie！”
    恩雅坐下来，说：“丫头，你会爱上李佳的。”
   
    我和李佳就像忘掉了酒吧发生的事一样。为了尊重恩雅的意见我继续穿古典的衣服，戴中国结的手链，而且不戴眼镜。我觉得这样非常不习惯。
    我常常和他说起洋如的事，试探很多次后我知道洋如是他曾经喜欢了三年的女孩子，很文弱。
    “Susan，以后别提洋如了。”李佳在被我问过多次之后说。
    天！我怎么了，居然会对洋如感兴趣，而且心里会隐隐作痛。
    我常常注视着李佳的背影发呆。说实话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背影。和Jessie的背影一样。要命的是一段时间后我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怎么了我在看到李佳的背影之时不再想起Jessie。
    恩雅说：“Susan，你完了，你爱上李佳了。”
    有一天我半开玩笑地问李佳要我做他姐姐还是做他女朋友。
    李佳看了看我身上的苏州刺绣以及手腕上的中国结，缓缓地低下头，问：
   “Susan，你爱我吗？”
    “爱。”我想了一会儿告诉他。
    “那Susan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半开玩笑”中开始的。那一刻我突然从李佳的脸上看到Jessie的脸。在我凝视李佳琥珀色的眼睛时，我从那里看到一晃即逝的笑容，是Jessie的。
    “Susan你为什么爱上我？”李佳看着我的中国结问我。
    我有些慌张。是啊，我为什么爱上李佳？为什么。
    “李佳，你为什么要做我男朋友？”
    “找一个爱我的人，忘记我爱的人。”
    “仅仅是这样？”
    “……”
    不管怎样我和李佳在一起了。不可否认李佳是个很会照顾别人的人。在大街上牵着手走，常常会引来一些女孩子妒忌的眼光。她们在看李佳。说实话李佳真的很英俊，和Jessie一样英俊。偶尔我会为自己是李佳这么英俊的人的女朋友而自豪。我这么告诉恩雅的时候，恩雅说：
    “Susan，你真是一妖精。你的虚荣心又在作怪了吧？”
    我笑笑。虚荣？每个女孩子都这样吧。愿意和英俊的人在一起。
   
    在“玫雅”买中国结，我看见了一个很别致的打算买下来。李佳突然说了句：“洋如也喜欢这种中国结的，你和她真像。”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我拿着中国结的手悬在半空中。
    “李佳，你说什么？”
    “Susan我没说什么……别乱想。”
    “李佳，你这个混蛋！”
    我扔下中国结就跑。
    天，我真的爱上了李佳吗？
    李佳追上来，抱住我，说：“Susan，你做什么？”
    “李佳，你为什么不忘掉她！为什么……”我哭着问他。
    “Susan，我忘掉她，从现在开始。你要相信我。”
    “李佳，你爱我吗？”
    “爱。”他低下头说。
    “你为什么爱上我？”
    “不知道。”
    我推开李佳，从手腕上取下了中国结扔到草丛里。中国结在空中幽雅地划了一个鲜艳的弧线，消失不见。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穿苏州刺绣，再也不戴中国结。我换上了鲜艳的衣服，重新做一只新鲜的水果。
    我倔强地站到李佳面前，问他：“李佳，我这样看起来好看吗？”
    李佳对我笑笑，然后低下头，说：“好看，Susan，你穿成这样很漂亮。”
    “和苏州刺绣相比呢？”
    “Susan，你适合这样穿……你怎么穿我都觉得漂亮。”
   
    8月末。Jessie打了电话来。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渺流动。在那一瞬间我记起他的笑容，清澈的眼睛，以及缓缓而去的背影，恍如隔世一般。
    “Susan，还好吗？我半年没打电话给你了吧？”
    “是啊，哥哥都把我忘了吧？”
    Jessie沉默了一会儿，仿佛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一样。半晌他换了一种语调。
    “哪能忘了Susan呢。我打电话来看你还活着没有。你生日是12月吧？”
    “哥，你说什么？”
    “我想给你寄生日礼物啊。丫头。”
    Jessie居然记得我的生日？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在电话里放声大哭。Jessie居然送东西给我，而且还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
    “Susan，你怎么了？你哭什么？Susan你别这样。”
    我无理地挂断电话，坐在地上发呆，很久很久都回不过神来。
    就这样Jessie蒸发半年后又突兀地回到我的世界里闪了一下。我控制着颤抖的声音和他说话，极力让自己表现出快乐的样子。我知道我没有忘记过Jessie。从来没有。我开始在看到李佳时不自然地微笑，以及透过他的脸联想到Jessie的样子。
    不过，我暗暗地想，只要李佳忘了洋如就好，我可以和李佳一直在一起，总有一天我会忘了Jessie。
    Jessie和洋如的名字成了我和李佳在一起时最避讳的字眼。
    我和李佳一直这样过着，偶尔我会骄傲地在别的女孩子面前挽起李佳的手，告诉她们李佳是我男朋友，好像很有面子的样子。
    恩雅常开玩笑地跟我要喜糖。她说全是她的功劳。没有她我和李佳怎么可能在一起。每次恩雅这么说我都在笑，很放肆地笑，仿佛很幸福的样子。
    我窝在李佳的沙发上看MTV，过了一会我说我要换一张，李佳在书房那边说：“Susan，你自己在柜子里拿吧。”
    我走过去，打开柜子，一个很精致的盒子，我边打开边问李佳：
    “李佳，是在盒子里面吗？……”
    ——满满一盒中国结。鲜红的颜色安静地躺在那里，刺伤我的眼睛。
    李佳走进来，看见我拿着那个盒子，他惊慌地看着我。
    “Susan，在在做什么。……”
    我转过身去，面对着李佳，忍住眼泪问：“李佳，你爱我吗？”
    “爱。”他低下头说。
    “有多爱？”
    “非常爱。”他的头还是没有抬起来。
    我突然一下暴怒。
    “李佳！你不爱我！你没有爱过我！从来没有！”
    我蹲在地板上狠狠地哭起来，手里捧着装满中国结的盒子，眼泪滴到盒子里。那么透亮那么晶莹。就像曾经的梦。为Jessie做了三年的梦。
    “Susan，你别这样。”
    我站起来，檫干眼泪。“李佳，你是爱洋如的。这些中国结……”
    “Susan你别乱想。我是爱你的。这些中国结我现在就丢掉……”
    李佳拿过我手中的盒子往垃圾桶走去，留给我一个背影，一个像极了Jessie的背影。
    我想到了Jessie。真可笑，我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想到Jessie。
    在李佳快扔掉盒子那一刻，我突然问：“李佳，你真的爱我吗？”
    李佳转过身，面对我，低下头，回答我：“爱。”
    “那你为什么不抬起头来告诉我，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李佳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喃喃地说：“Susan，何必呢……”
    “你不敢对不对？你怕我看穿你的心思对不对？李佳，我知道你爱的人不是我。我们分手吧。去找洋如。她适合你。”
    “Susan……”李佳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封被拆开的信递给我。“这是Jessie寄给你的。8月初，你们传达室的人让我转交给你，我当时忍不住看了，现在把它还给你，对不起。”
   
    我打开信——
   
    （Susan：
           我不叫你妹妹可以吗？很早以前我就爱你。过去三年里你拒绝了所有喜欢的人。过去的三年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怕告诉你以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所以，我想以哥哥的身份留在你身边，然后找个最好的机会告诉你我很爱你。丫头，如果你接受我的话就别再我哥哥。如果你不接受我，就还是叫我哥哥吧。你生日时我有东西寄你给你。
                               ——Jessie  于8月初）
    我突然记起8月末Jessie打电话给我时我叫他“哥哥”的时候他的沉默。
    “现在已经是12月。”我对李佳说，语气出奇地平静，“李佳，你为什么8月初不把信给我？”
    “Susan，因为那时候我很爱你。那一段时间我真的以为我很爱你。我不希望Jessie抢走你。可是现在我明白，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要把Jessie还给你。”
    “李佳！！你这个混蛋！！！”我一耳光扇过去。
    李佳站在那里，眼圈有些红了。“Susan，去找Jessie吧。他在等你。”
   “不用了。”我坚决地说。
    “Susan，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在一起？”
    “不是，李佳，以后你最好给我消失掉。”
    我走出他家，狠狠地拉上门，门在身后发出巨响。
    我去邮局拿了Jessie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然后在电话亭里打电话给Jessie。
    “是Jessie吗？我是Susan。我收到你的东西了，我好开心。”
    “呵呵，啊就好。听恩雅说你有男朋友了吧？妹妹？”
    Jessie叫我妹妹？
    我知道Jessie早在8月末我叫他“哥哥”时他就对我死心了。我的眼泪流下来，落到他送的包裹上。
    “Jessie，不，哥哥，我没有男朋友。我电话卡上没钱了，再见。”
  
    再见。
    我走出电话亭。冬天到了吧。低空流淌着阴暗的云。天空仿佛要落泪的样子。我走在大街上，孤单的影子。迎面走来的，是李佳和一个古典女孩。那个女孩穿着苏州刺绣的棉衣，手腕上隐隐约约地透着中国结鲜红的颜色。
    李佳一只手提着“玫雅”卖的专门装中国结的盒子，一只手牵着那个女孩，忧伤地望着我。而她身边的女孩，幸福地笑着，朝我走来。朝我走来。朝我走来。
   

鱼儿不哭

越是为了把心爱的人留在身边,越是不敢跨过那条界线;为自己找着各种理由,最终让自己和别人都只能苦苦守候,到头来甚至空空如也...
"最好的世界,是进不去的世界."

寒塘

一种风格。：）

苏小小小

可是进入了才算世界。

鱼儿不哭

不...
只是被隔绝在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