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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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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5-5 08: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在这个寂静的、栽满了梨树苹果树杏树、哀立着一座半坯半砖的破旧小屋的院子里,坐在一个矮木凳上,听欷挲的风声、花瓣枯萎与飘落的声音掺和一起在耳沿上来回的浮动。奶奶的灵魂在昨天下午离我们而去了,而她的瘦小单薄的躯壳依旧无声的躺在这座小屋的那座黑漆漆的棺木中,这是一个小乡村的农家小院,我的老家。熙攘悲哀的人群已经散去,剩余的是凄清的下午阳光,从扎出的新叶间零零落落散着一地,苹果花白的刺眼,也有淡淡的香,跟着花瓣凋残的轨迹流淌下来,轻轻的附着在我的肩头。
   六十多年前爷爷也是在这个季节离开她的吗?也是在那花落的声音里消散了踪迹的吗?孤苦的奶奶拼搏一世,终于能够走向爷爷所在的那个世界了,他们应该是依旧相依相伴的吧。
   我不知道年轻时的奶奶是如何从失去爷爷的悲痛里走出来,不知道她是如何从听到噩耗而晕倒在门楼下的虚弱中度过的几十年岁月,不知道她是如何在妯娌排挤兄嫂欺凌中带着年幼的父亲熬到他长大成人,不知道她如何用三寸金莲踩着田梗的泥土背着犁铧上的粗绳把地翻犁开种出母子俩口中的粮食,总之,这一切的苦难让她成长为一个极其钢强的女人。
   打从我有了记忆起,奶奶已经是一个盘着光洁的头髻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小脚老太,也是个脾气暴烈的老太太,常干些超负荷的活,因为她非常倔强,总是挑战不可能做到的事,当然结果她大多是胜利者;奶奶也同样有着她那代人深入骨髓的男尊女卑的封建思维,时常用笤帚把整理我们姊妹几个的脑袋,或者用她小而有力的在对我和二姐的腿上掐掐拧拧,她总是称呼二姐为二死疙瘩妞,我为三疙瘩,大姐因为毕竟为长女,所以格外施恩的偶尔能得以称呼大名。但她对所有的外人都格外施放着她的仁慈安祥,不管是过路的讨饭的还是老家来的乡人,她都要把她那份爱毫无保留的予人,所有得到过她的援助的人几十年来提起她都念念不忘她的善良和好心。
   我在光阴的催促里成长,奶奶在日月的交替中逐渐磨损衰老,皮肤的皱纹比春天的草长得还要快,年轻时候的奶奶是个无比聪明的人,思维敏捷反应快,甚至在私孰外面偷听了几次教课也能认识了几十个汉字,包括写出她自己的名字。但是年迈以后的奶奶却抵消了她年轻时拥有的所有智慧,她患上了脑萎缩,不仅不再认识我们所有这些和她最亲近的人,而且对自己身体的所有器官的控制能力也逐步消失,她不再是过去那个干净利落的老太太,而是一个吃喝拉撒都需要人来照料的干枯的老人,每次我喂她吃饭,她都要用她那茫然无措的目光一边在咀嚼中晃动着头部一边以审视陌生人的眼光仔细的来回审视我的脸庞,奶奶的肌体也逐渐在岁月中风干了,不管她吃多少的饭食,都无法给她增添一丝肌肉,她的胳膊和大腿飞速的消瘦,两年里便到了了只能看到骨胳外包裹的一层枯萎的皮肤。只有她的脸上还附着正常的颜色,皱纹反而减少了,也许是年过耄耋的她便无法再迭加那已经重重叠叠的沟壑,也许是每道皱纹都是她的一种经历,而现在这平淡得毫无波光的生命已经不可能再泛起任何涟漪。
   奶奶在昨天的下午在安静的睡眠中轻轻的离去了,连一丝叹息都没有,平静的呼吸慢慢休止,蜷缩的腿也已伸展开,给她穿好衣服后,她的胸口还带着一点温热,而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就象一段音乐,开始,高潮,尾声,然后便是在肃穆里的停顿,一段生命的注止。将奶奶抬出房间的时候,门旁的榆叶梅凋了一地,悄无声息,我的泪也跟了一路,零零落落,她和我的生命共同走了三十年的时光,短暂有时也是漫长的相伴,她注视着我的生命蓓蕾花开,而我,却只能注视着她的生命枯萎与消散。我拼命的给奶奶剪着要买路的纸钱,直到姐姐要去剪刀按住我手指上磨破的两个血泡。
   奶奶的离去便如那花落的声音么?不仔细的倾听,便无法发觉那柔若无形的轨迹,在这二月里,一个平淡的春日,几瓣馨香,就如此猝忽的凋零了她的背影。如果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我祈祷她的健康和静怡,让她带上一生修来的那么多善缘,也让我的牵挂伴随她,到那个陌生的世界。
   
   秋叶飘然
   于2004年4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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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5-5 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花落的声音

人去如秋叶落地,悲悲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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