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记忆街

谷溪

    夏天，阳光晒得路旁小摊贩的遮阳伞泛起鸡蛋黄似的颜色。整条街上没什么人，卖裤子的女老板慵懒的趴在柜台上，用中指搅拌着小水缸里的混浊液体，里面有一只惊战的小龟。海水的咸味远远就飘了过来，还夹杂着那个方向的五毛钱一瓶的汽水味。大中午，有人的收音机声音很大，放出单田方的评书《曾国藩》。
　　我向前走着，整条街只有一些情侣偎依着走，穿着色彩鲜亮的服饰，一对一对的呢喃。一个人走在这里的确有点怪，总感到一种近乎残缺的孤独，觉得自己很可耻。可是看到路旁的一张靠着花坛的长椅，就忘了刚才所想，在海风中觉得自己很疲劳。于是我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用手拨弄着花，轻轻靠近希望嗅到香气，可是鼻子受了花粉的刺激，打了一个喷嚏。
　　“要手链吗？哥？”我的视线中闯入一团黑影，并且听到有人向我说话。
　　我转过身，看着眼前一个姑娘。我坐得很低，太阳又很高，所以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这个姑娘黑灰色的轮廓。我条件反射一样皱起眉头。她很机灵，马上坐到我身边，这样我就不用顶着太阳光看她。
　　“手链，自己做的，相当结实。”这个穿着长裙、头发及肩的姑娘说着，向我展示她的小筐。
　　“看看。”说着，我自己伸手从她挽着的小筐里随便拿出一条，是青绿色的，配有很简单的花纹，握在我出汗的手里显得很不老实，仿佛是一条被捕的青蛇。
　　“可想送女朋友一条？”姑娘笑着说。
　　“女朋友？她不会要的。”我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喜欢金属质感的东西，这样的小玩意她讨厌。”我回答。
　　“这样……”
　　我让她碰了个钉子，莫名其妙的让一个姑娘脸红。有点难为情，于是开始观察她的表情。她紧闭着嘴唇，居然也像一个老年人那样皱起眉头，眼角出现了两条细细的线。我想如果她流泪，那么眼泪都是有轨道的，有意思。
她再闭了一会嘴后，说：“金属的……我没做过金属的链子，我没想到呀！”
　　我从口袋里掏出我的钥匙链，问她：“看看这个？也许你能编一个这样的。”
　　她接过我的钥匙链，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细细的看起来。这时候阳光变得柔软了一点，不再让人讨厌。我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面对街角的一家音像店说：“你多大？”
　　“这样问可不礼貌呀！”她没有抬头，还在研究我那个从少数民族手里买来的链子。
　　我没说什么。继续问：“你是学生吧？”
　　“你觉得我说话嫩？”她依旧没抬头。
　　“……”
　　“我说，你大概在打我的主意吧！”
　　“能说出这话的人绝对不嫩。”
　　“……说老实话，我就是学生，只不过当过学生会主席。”
　　“难怪。要干很多事情！”
　　“那是。学校里很多人不服我，我就跟他们玩命。”
　　“你还活着？”我笑着说。
　　“早晚会死的，如果依旧这样。”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
　　这时候，海风又来了，姑娘也看完了链子。她轻巧的还给我说：“谢谢，我记住了。”
　　然后她站起来，拍拍长裙，我才注意到她淡蓝色的高跟凉鞋。
　　“再见。喏，送你一条链子。”她递给我链子。我正要问她多少钱，她又无声无息的走了。
　　我把手中那条被她端详过的链子托在掌心，于是闻到一股香皂的清香。然后把两条链子都收起来，装在牛仔裤最深的那个口袋，走回旅店。
　　第二天，我又来到这条街。莫可名状，鬼使神差一般，仍是和昨天一样的时间。我还穿着那一身衣服，走在这条街上。夏天，阳光晒得路旁小摊贩的遮阳伞泛起鸡蛋黄似的颜色。整条街上没什么人，卖裤子的女老板慵懒的趴在柜台上，用手指搅拌着小水缸里的混浊液体，里面有一只惊战的小龟。海水的咸味远远就飘了过来，还夹杂着那个方向的五毛钱一瓶的汽水味。大中午，有人的收音机声音很大，放出单田方的评书《曾国藩》。
　　一切都很熟悉，但是有说不出的陌生。我忽然间感到有点害怕，赶忙坐到一把长椅上。长椅旁边有个花坛，里面的鲜花在我坐下的时候轻轻挂住我的袖子，我转过头，要把袖子拉下来，鼻子刚好嗅到一股花粉浓烈的味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要手链吗？哥？”我听到又是一个卖手链的女孩在对我说话，轻轻转身看她。
　　那个女孩子的背后是耀眼的阳光，我根本看不清她什么模样。她似乎很机灵，看到我皱眉头就坐在我身旁。
　　“自己编的，相当结实。”这个陌生女孩居然说着和昨天那个女孩一样的话。我好奇起来。
　　“看看。”我故意回忆昨天，按着昨天的对话进行。
　　“可想送女朋友一条？”姑娘笑着说。
　　“女朋友？她不会要的。”我附和着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喜欢金属质感的东西，这样的小玩意她讨厌。”我回答。完全是昨天的套路。
　　“这样……”
　　这个姑娘竟然也闭上嘴沉思了四秒钟！简直是不可思议！我开始观察她的容貌，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们长相并不相同，可见不是同一人。
　　她闭了一会嘴后，说：“金属的……我没做过金属的链子，我没想到呀！”
　　我程式化的从口袋里掏出我的钥匙链，故意问她：“看看这个？也许你能编一个这样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好奇而已。
　　她开始研究。
　　我问她：“你多大？”
　　“这样问可不礼貌呀！”她没有抬头，还在研究我那个从少数民族手里买来的链子。
　　我没说什么。听着她越来越熟悉的对白，继续问：“你是学生吧？”
　　“你觉得我说话嫩？”她依旧没抬头。
　　“……”我像昨天一样适时的沉默。
　　“我说，你大概在打我的主意吧！”一样！！一样的言语！
　　我差一点呆住——这是怎么一回事？
　　“能说出这话……的人绝……绝对不嫩。”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我像挤牙膏一样说完这句话。
　　“……说老实话，我就是学生，只不过当过学生会主席。”
　　“难怪……要干很多事情……”
　　“那是。学校里很多人不服我，我就跟他们玩命。”
　　“你还活着？”我没有一点笑意的笑着说。
　　“早晚会死的，如果依旧这样。”
　　然后她把链子还给我，又送给我一条她自己编的手链。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看她的着装——和我一样的宽大牛仔裤，白上衣，红色的小凉鞋。
　　还好，毕竟她不是昨天那个人。
　　在今天这个姑娘从我眼前消失之后，我擦了一把汗，走回旅店。
　　第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我换了一身运动装，在中午左右的时候上了去过的那条街。
　　今天还好，小摊贩已经走了一半，街上的情侣也不见几个。我安安稳稳的走在街上，想起昨天的经历，感觉就像是一场幻觉。
　　我大大咧咧的坐在那条坐过的长椅上，故意像前两天那样闻花，但花粉并不刺鼻。我摆了半天姿势，也没有人向我推销手链。
　　然后我恢复正常的坐姿，扭过身子，在街上寻找卖手链的女孩。
　　一个人也没有，连收音机的声音也没有了，而海风的味道中已经没有了汽水的香甜。
　　我等了一下午，也没有人。在六点多钟，跑到长途汽车站，买了一张车票。我刚上那辆车，它就发动了，幸运的是还有空座。我坐在最后一排。
　　在途中，我慢慢睡去。梦见海风、乌龟、女孩，还有天蓝色的高跟凉鞋，我坐在两个姑娘之间。
　　醒来后，我正坐在这三天都坐过的长椅上，背景是热闹喧嚣的街道，海风带来繁华的气息。身旁，有两个卖手链的姑娘——那两个和我说过话的姑娘，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条我从少数民族买来的金属链子，像合唱一样同时说： “……早晚会死的，如果依旧这样。”
　　我开始惨叫，在自己的记忆中惨叫。我永远迷失在了这个我女朋友遭遇车祸的街道中，那是我的回忆，还有我死去的情人。
　　一条关于记忆的街。

凌云春华

如果有记忆那么一条街的话那么它包容的已经够多了。

思涯

小说啊
好

雪融冰轻

美女变成男的？这变化很大啊！：）
呵呵，开个玩笑，欢迎美女掌门光临佳作欣赏，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