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来凑个热闹)论雁在诗词中的意象

夜雨听风

论雁在诗词中的意象
      今日，重新翻阅朋友的《闻雁音遥寄友歌》：“辗行河谷间，有雁鸣云端。鸣者一何哀，听者一何怜。朔风挟土石，北流透骨寒。冰现水欲滞，草褪见荒原。尔群今何去，尔伴入何天？尔今欲何往，何故孤影单”，其中的悲凉和无奈构成的生命的质感复又袭来，算来此诗写于7年前，那时的朋友仅为二十余岁之青年，诗竟如此有骨，孤在骨中，可谓难得也。我曾在现代诗的读诗札记里写到，诗人是把孤独撕碎了唱的。现代诗如此，古典诗词亦有此境。
      古典诗词，因其短小体裁，自然不能塑造详细的细节和人物。它的形象，是借助客观的物象来表现主观的情感形象的。所以，诗人们在写作的时候，往往都是十分注重意境的。意境即是情和竟的和谐统一。情，是思想情感；景，是艺术境界。意境是思想情感和艺术境界的有机结合，这结合，不是两者的简单相加，而是他们二者有机的结合。如同哲学上说的整体和部分的关系一样，整体大于部分的总和。情景相和，情景交融，情景相映。在古典诗词中，雁可谓描写多也。
      之所以想起着重写雁，是因为朋友、因为江南。去年的今日，我于唐诗宋词的灵秀俊逸里来到江南水乡，风花雪月在江南次第开放，梦境和现实在这里会合，在这里体味，在这里演绎着思想和艺术之美。江南，一直离不开水的江南啊，这水做的江南，这江南的流水，如烟波的泪，如荡漾的光华。其中的山盟、锦书，在雁鸣声中铮铮而来，似在云端，似在身边。
      就从诗经说起吧。自诗经起，即以象征性的形象描写来曲折地表现诗人的情感。《诗经·邶风》云“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有瀰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雝雝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这篇中的雁主要体现了时节时令，衬托女子在等待爱人的过程中焦躁的心理。“雝雝鸣雁”，空中已有雁行掠过，那“雝雝”鸣叫让女子心中的焦躁更深了几分。因为雁儿南飞，预示着冬日将要降临。而当济水结冰，以古代的规矩便得停办嫁娶之事了。明白乎此，就能明白何以诗中女子对“雝雝鸣雁”特别关注了：连那雁儿都似在催促着姑娘，她又怎么能不为之着急？于是“士如归妻，迨冰未泮”二句，读来正如发自姑娘心底的呼唤，显得有多热切！
      自诗经以后，诗词中对于雁的意境之寄托可谓多层次也。试从以下几个层面来分析。
      借雁抒离思。然而，雁在诗词中多以离思的形象出现。每年秋季雁便南飞，所谓“秋雁南回”，故常常因其秋去南方春到北方而引起游子们的思乡之情，引起他们的羁旅伤感来。唐朝诗人赵嘏在《长安秋望》中写道：“残星数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残星数点和长笛一声里，雁于人都在塞边踯躅。更有欧阳修的“夜闻归雁生相思，病入新年感物华”，杜甫的送别诗：“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西厢记》结尾崔莺莺长亭送别亦唱道：“碧云天，黄草地，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点是离人泪”，，则情景相生，其情不堪，成千古绝唱。
      借雁叹孤寂。雁之孤凄，似乎孤与雁联系在一起时颇多。所以，孤雁简直成了离别和思乡的代称。张炎的一首《解连环、孤雁》可谓对雁之含蓄孤凄更有寄托：“楚江空晚，恨离群万里，恍然惊散。自顾影，却下寒塘，正沙净草枯，水平天远。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料因循误，残毡拥雪，故人心眼。谁怜旅愁荏苒，漫长门夜悄，锦筝弹怨。想伴侣、犹宿芦花，也曾念春前， 去程应转。暮雨相呼，怕蓦地，玉关重见。未羞他、双燕归来，画帘半卷。雁思乡，鹤延年。” “楚江空晚 ”，起首便诉空旷质感，“楚江”与“空晚”更显寂寥。雁于此等空旷之境，“离群万里”，低沉茫然。“怅”这一字，刻画入微它离群之前的恋、离群之时的苦、离群之后的茫然。孑立于旷野之楚江，雁犹豫再三：下得寒塘否？然而，放眼漠漠黄沙、瑟瑟枯草，荒蓼之所，离群于万里之外，又到哪里去另寻栖身之所呢？“只寄得、相思一点”，这一点相思来得何等无奈、何等悲凉啊！孤雁内心之情感，恍然之一怅，凄凉心境，让人不禁扼腕一叹。至此，更想起蒋捷的《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好一个“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少年的风流，壮年的颠簸流离、晚年的孤寂……红烛尽了，断雁去了，湿庐破了……以雁喻孤寂悲凉，清凉和转，不胜唏嘘。
      借雁表忠贞。金代诗人元好问曾因见一雁被杀，另一雁鸣不去投地而死而写下《摸鱼儿、雁丘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词前有元好问所写小序：“太和五年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地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为识，号曰雁丘。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定之。”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自此成为千古名句。感动了一辈又一辈人的句子竟源于一只雁。大雁尚且如此，何况是有灵有性的人呢？《孔雀东南飞》中之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雁与人对待爱情的忠贞何等相似啊！    王国维话：“昔人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可用于此。   
      写至此，思忆薄云下凄清成行、离泪点点，雁叫声声，翻看托雁言情、托雁言志之诗词，重读《闻雁音遥寄友歌》，复又记起朋友所提及的张佑之《何满子 》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至此，楚江、雁鸣、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的意境与何满子之音律竟合为一体，不禁唏嘘满怀，盈泪欲滴。
      2005年5月5日星期四
（前些日子，读三剑客的“我是中国人，焉能不读诗词”，今又读三剑客的“五一笔会”，感触非常。我本对诗词陌生非常，受三剑客之启发，以及最近一些时日以来，对雁之较深感慨，故今强作此文，于我而言，颇感吃力。总归写出，请多指点）

云雾山

客气了，好功底。

夜雨听风

谢谢鼓励：）
刚发现内有错字及漏用标点，网速甚慢，懒得进去改了。

铁马云雕

[这个贴子最后由铁马云雕在 2005/05/06 06:35am 第 1 次编辑]

·听风的力作，视角独特，言之有物，立论公允，用语细密。全篇分三层来讲，1、借雁抒离思。2、借雁叹孤寂。3、 借雁表忠贞。层次条理清晰。可作论文来读了。
·我认为雁之意象有三种情况：
一是从“我”的角度写雁之情。把感情贯注在雁的意象中。
二是从雁的角度写“我”之情。把我的命运用雁来做比照。
三是从雁我互感的角度言雁我同情。人情之美与自然之美相融。

青青子矜

能把对诗歌中雁的认识提炼出来，成为自己的立论主题。很不错。

竟日寻春

总结得好。
大雁这样的典型物征，是“比兴”美学手法一个重要的像。

竟日寻春

此文稍失罗列太多，阐发未深。

青青子矜

复又读了几遍，觉得文章中缺乏“雁”在哲学中的  审美意向。如果作者能够凌驾于文学之外，站在更高的层次论“雁”，那么，不失为一篇佳作。

夜雨听风

楼上几位先生所说极是：）
罗列太多，阐发未深，且局限于文学作品中雁之形象，自我的感受欠缺。
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