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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诗人把灵魂一起收入第十四行末尾的咏叹号,才知花都凋谢了。竟恍如隔世。
“谁到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往事不堪回首,时间把它们都揉皱了。
世人道:“书到今生读已迟”,道:“事到如今悔已迟”,道:“情到深处语已迟”……,软红十丈,人间故事,不是太早便是太迟,而人生又能有几次“相逢不晚,何必匆匆?”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有命。”朱敦儒笔下少有消极词句,犹记得“我本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的自负嚣张,而这首《西江月》却教人隐隐生出许多挫败感。其实宿命论者大多活得轻松,一切由天,不挣扎,不怨怼,不奢望,不嫉妒。而坚信人定胜天的勇者们,还在生活的夹缝中辗转腾挪。
喜欢朱敦儒胜过晏小山,因为他更像一个浪子,随略输细腻,却更嫌小山太过忧郁多情。“幸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朱敦儒给我的感觉像古龙笔下的侠客,豪情词寄:“当年弹铗五陵间。行处万人看。雪猎星飞羽箭,春游花簇雕鞍。” 下阕更兼浪子情怀:“飘零到此,天涯倦客,海上苍颜。多谢江南苏小,尊前怪我青衫。” 其在词中多自喻为“天涯客”、“江湖客”,更添一个“倦”字。他是一个骄傲且寂寞的男人,酒须自劝,一杯相属,此夕何夕。
当小山借歌妓之语恨岁月无情的时候,道“一曲啼乌心绪乱,红颜暗与流年换。”,更说“绿鬓能供多少恨,未肯无情比断弦,今年老去年。”词句虽感伤,却也暧昧旖旎。而朱敦儒是孤侠,是浪子,他感叹的不是红颜垂暮,而是伟岸终抵不过时间水滴石穿般的消磨:“今古事。英雄泪。老相催。长恨夕阳西去、晚潮回。”
古今文人,大多怀有仕途抱负,陶谢亦非天生的隐士。而朱敦儒早年便两次拒官,竟不屑试足。于是他的诗词中没有不得志的酸味,亦没有冷眼旁观的愤恨。他的落寞寄于天地之间,胸中云海,浩然犹浸明月。
许多人喜欢晏小山,与其父相比,他的词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更喜欢朱敦儒的龙凤不管,麒麟不辖的性格,无论其早年的热烈、丽巧,还是中年的激越慷慨,亦或是闲居后词风婉明清畅,每个时期的风格都令人欢喜。浪子之名,是灵魂深处的自在逍遥,无牵无挂,而非是处处留情而不守情的借口。
无端厌烦厮混于歌女舞姬中的文人,。古今中外皆然,当达利在舞女的裸体中寻找灵感时,梵高却在煤矿里描绘劳动中的妇女,于是再看达利那两撇“俏皮”的小胡,亦觉得不入流。所以说,有时多情太过媚俗,痴情更像是场作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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