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藤间梦·戒灵》（2月15日完）

寒塘

[这个贴子最后由寒塘在 2005/02/15 09:09pm 第 16 次编辑]

    If I should see thee:after long years,how should I agreet thee,with silence and tears.
                                                         By Geoge Gordon Byron
    如我会见到你，事隔多年，我如何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藤间梦·戒灵（一）
龙川城的夜晚古意盎然，连街灯都是仿古的宫灯，宛若素装少女般敛眉低首，红袖添香。只有这藤间巷的19号，屋倒也是老屋，却似炸开了锅一样热闹。
“这里这里！”
“笨蛋，该放那儿。”凤仙整着她那长长的粉色卷发，完全漫不经心。突然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就凑到了她的面前，咧嘴一笑。“我说凤仙，你白长了那么大的眼睛，有没有看清楚啊？”
“青衣！”凤仙可是向来不肯吃亏的，正要发作。
“好啦！就你俩那水平，还下棋呢。不如听我讲故事。”维生哪怕打圆场的时候，也不忘连讽带刺，损上两句。
藤祁望她一眼，笑了，一推棋盘。“好啊。今天又准备讲什么故事呢？”
“水翦讲故事？……哈哈哈哈……”青衣和凤仙对望了一眼，都快笑岔气了。
“哼，你们不爱听，自然有人爱听。”
“哦哦哦，藤祁，听我讲故事嘛！”青衣故意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学着维生撒娇的样子。
“你们？！”
“简——因——”
维生一看大事不妙，赶紧拉救兵。坐在一角的简因居然没动静。
“哎？看什么书这么专注呢？”维生悄悄绕到简因身后。
“……灵魂只有两种情况会留在人间，其一：自己有留下的执念；其二：人间有活人对其有执念……”
“恩，不知道我百年以后，会不会有人对我有执念呢？”维生念着念着就走神了。
“这个问题么…我看，远在天边，近在……”
“唔唔。”青衣一本正经的发言还没宣告结束，嘴巴里就被塞进了一把黑子。
凤仙把弄着手里剩下的一粒黑子，悠悠说道：“青衣同学，究竟是我的眼睛太大了呢，还是你的嘴巴太大了？”
简因看着这群活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这是琉苏姐姐的书呢。啊，对了，维生，忘记介绍琉苏给你们认识了。”
“琉苏？！”藤祁突然发问。
“是啊。一会见了，你们就知道了。”简因故作神秘地笑笑，等着琉苏应声而出，没想到半天也没反应。正打算用非常手段把她揪出来，一眼却瞥见了若有所思的藤祁。他的眉尖微微颦着，像是在极力回忆着什么。那个神情像煞了琉苏。“仿佛什么时候来过一样。”
简因心里轻轻一动。
此刻的琉苏，也和藤祁一样，正陷入在深深的沉思之中。
她在侍南家的后院里，绕了一圈又一圈。那大片大片的紫阳，丛中雅致的石头桌椅，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实在太熟悉了，总让琉苏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那条紫藤廊，像是走过千遍万遍一样，连每一处的凹凸都了然胸间。还有……对了，石头桌子上还该有一壶新沏的茶，袅袅地升起几缕乳白色的水雾，恍若梦里。琉苏一下子迷失了时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了，只觉得头一阵阵地犯晕，仿佛有许多东西在自己的脑袋里翻山倒海。
“这么说已经结婚了吗……”
“筱羽……”
“果然……果然像我这样的女人是配不上你的……你母亲说的没错吧！”
“我们以为你已经……”
“以为？真是好听，太好听了！”
“筱羽……”
“不要说了！”
“谁？！”
琉苏头痛欲裂，明明听得有人声，却怎么也辨不出话声自何处来，终于忍不住喝出声来。
话音卜落，四周竟是万籁俱寂。
方才奇怪的对话已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只有前面木屋里隐隐传来嬉笑打闹声。夜风一吹，琉苏的头也不晕了。她站在紫阳丛中发怔，仿佛刚刚那一瞬已是千年万年。
“拜托，琉苏小姐，我们怎么可能来过这里呢？”简因望着在房里不停走来走去的琉苏，觉得自从来了这里，这个琉苏就像中了邪一样，简直不可理喻。
“不是说我们。是我。”琉苏不客气地纠正道。
“哎？？你还来过龙川？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喂！”简因被她气得快要跳脚了。
“别忘了，算起来，我可比你祖母崎安夫人还要老呢。”
“……”这句话百试百灵，简因一下就成了泄了气的皮球。人家走过的桥比自己走过的路还多呢，能不服气嘛，认栽认栽，然后赶紧扯开话题。“好吧。就算你来过吧，那跟你研究的执念又有什么关系啊？”
“我怀疑……”琉苏才说了半句，就觉得一阵晕眩。
简因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并不打算认真讨论。这会久等下文不至，干脆瞎扯起来。
“什么执念嘛！我看哪，我对那个家伙倒是有执念……”
“哦？？依我看，这倒不是什么执念。”琉苏从刚才的问题中回过神来，正好看到简因嬉皮笑脸的样子，显见是在打趣自己，立刻决定要逗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是什么？”不出琉苏所料，简因果然万分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状。
“无脑综合症！”
“你？！”简因咬牙切齿，“罪魁祸首”却早有准备，一下跃到衣柜顶上，对着简因嘻嘻笑。
“阑若。”有人敲门。
“在。谁在外边啊？”
“是我，藤祁。琉苏小姐在吗？”
“找我？”琉苏从衣柜上一跃而下。“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简因逮到机会，立刻鬼鬼地笑：“我看，是某人对你有执念了哦！”琉苏直觉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瞪了简因一眼，径自去开门了。
“啊？！”
“啊……”
----以下为维生 2005/02/12 06:53pm 续：
藤间梦·戒灵（二）
一定是做梦吧，眼前的这个女人维生根本不认识啊，可是她，她却……用那样充满怨恨的眼神看着——祖父……！
怎么会是祖父！
“这么说已经结婚了吗……”
“筱羽……”
“果然……果然像我这样的女人是配不上你的……你母亲说的没错吧！”
“我们以为你已经……”
“以为？真是好听，太好听了！”
“筱羽……”祖父这样黯然的神色是维生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不要说了！”
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高声打断了祖父的话，她抬起头，眼里充满了泪水，丝锻旗袍包裹着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压抑的颤动着。只见她慢慢的举起了左手，随着嘴角那一丝嘲讽般的笑，不知何时一只汉玉的戒指已被握在了手中。“已经…，没有意义了吧……”这样轻声的说着，被叫作筱羽的女子猛的将它摔向碎石铺成的紫藤廊上。
“筱羽！！”……
祖父的声音没有来得及阻止那一声预示着破碎的声响，而奋力推开祖父想要搀扶的手的女子也摔倒在了地上，没等祖父再出手相扶，她以极快的速度转身奔向了门口。站在一旁的维生隐约的看见，她手里那一点白色的光。回首时，她亦第一次，看见祖父流下的眼泪。想要上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维生，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眼看着祖父就那样站在庭院里，风吹起他的长袍，空气里一阵阵的涟漪，仿佛要消失了一般……
“不要，祖父……祖父……”
“祖父！！！……”
维生大叫着醒了过来，呼吸不断的起伏着，等定下神来，才发现那只是个梦境罢了。
是太思念了吧，祖父……那样疼爱着自己的祖父。
维生索性起身推开了窗。夜晚的月光异常的明亮，从房间的窗户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庭院的每一处。当目光扫到那临近石桌的紫藤廊时，维生不禁皱起了眉。梦里的一切瞬间浮上了心头。
“筱羽是谁，曾在这里出现过吗？”这样自言自语着，再也睡不着的维生索性下了楼。
初春深夜的庭院里非常的安静，对于维生来说，这里是从小就生活的地方，那样的熟悉，今天却似乎是崭新的一般。兜了一圈下来也没有发现什么，她默默的坐了下来。石凳有些凉，空气也有些凉，睡意的小精魅们慢慢爬上了额，维生趴倒在庭院石桌上。
“我说，喂，喂……”
“恩……”维生迷迷糊糊的应着。
“喂，这样睡下去会着凉的啊。”不知什么时候也晃到庭院里来的青衣在一旁急得大叫。该死的，又不能碰她！刚才一件披风已经盖得他胆颤心惊了。
“恩，……恩……”维生继续闭着眼，那些迷眼的小精魅则趴在她头上嘻嘻的笑着。
“诶……！可恶！”青衣一声大吼，一把抓起最上面的那个绿色的睡魅甩到一边，后者见状赶紧乖乖的消隐了，其他的睡魅也赶快从维生的肩上溜之大吉。
“逃得比老鼠还快！”青衣在一边嘀咕。
“青衣啊……”
“恩！”青衣气呼呼的看着面前刚刚醒过来的维生。
“怎么，睡在这儿啊……”迷迷糊糊的她看着四周，忽然发现身上盖着件披风，一下明白了过来，带着一些不好意思，微微的笑着站了起来：“谢谢啊青衣。”
“没事啦……那个，以后小心那些睡魅，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啊……”青衣最受不了别人跟他客气，赶快叉开话题。
“啊，我……”维生一时也答不上来。
“啊？”
“那个……青衣为什么会在这儿呢，不是在祖父书房的吗？”提起祖父，维生有些黯然。
“太吵了。”青衣边说边摇头，“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讷言先生书房里总是咚咚咚的响，也找不出是什么东西。”
讷言先生……呵。维生笑起来，那个世界是这样称呼祖父的，很久没听见了哪。咚咚咚的响，书房里，会是什么呢？她又想起那个梦，就像一个解不开的结，将她的心扎得紧紧的。
“呐，青衣。”
“啊？”
“明天大扫除好不好？”
“啊？”
青衣望着从身边走过的一脸微笑的维生——这明显就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嘛，不过，也难得她肯进那个书房。
走到二楼，维生才发现简因的房里还亮着灯，正想去找简因聊天的她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藤祁，满脸笑容的朝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子鞠了一躬，很有礼貌的道了晚安。她赶紧闪进了自己的房间。
贴着门的后背冰凉冰凉，感觉到藤祁在门口有几秒的停留，然后无声离开。她望向窗外的月——那个女子，这样脸熟，难道藤祁认识？

次日早晨。
“大扫除？？”
“书房？？？”
“来真的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啊。”维生一边系着围裙，一边平静的回答着旁边三个大惊小怪的家伙。不过，想想也不能怪他们，因为自从祖父走了以后，她就拒绝进入书房，这是全家大小都知道的，当然，也是住在这里的所有的精魅都知道的事。
“嘿，还真是说到做到啊。”青衣说着，将两手抱向胸前，一副早有料到的样子。
“扫扫也好吧，可以让这个笨蛋住得稍微舒服点，那，水翦……顺便把庭院里也……”凤仙在一边附和着，还不忘了为自己也着想一下。
“好啊。”今天的维生心情似乎出奇的好，想也没想，一口就答应下来。倒让提议的人虚了一下，呵呵的陪着笑。
“水翦，我反对。”
“啊？”众人齐齐转头，却看见此话竟是出自——藤祁之口。
“水翦不是最怕进讷言先生的书房吗，为什么又要逼自己进去呢？”
“藤祁今天似乎很严肃哪。”看着藤祁面无表情的走向维生，青衣和凤仙悄悄的在一旁嘀咕着。
“没有逼自己进去啦。”维生将头发高高的挽起，并没有回头看藤祁。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想啊。”回过身来的维生笑的没心没肺的，一脸阳光，“藤祁可以不要帮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一边转身就要走。
“水翦！”
“藤祁！”
在一旁观看的两人突然觉得似乎有蓝色的火焰从周围蹿起来一般，谁都没有想作声。
“想着祖父，祖父的书房，就是这样了，藤祁……”
维生背对着大家轻轻的说，然后头也不回的朝二楼尽头的书房走去。
藤祁看着面前倔强的背影，一汪忧伤在眉间化开来，“一切都是注定的吧，水翦……”

祖父的书房还真是个宝库，这不，刚走进去就看见一大群大大小小的精魅们在那边欢呼着上蹿下跳的。只听得维生在那边一声大吼，“Stop！——”震得天花板上的笔精啪的一声掉到了地板上。这下所有的小东西都闭了嘴。
细心的擦着那些年代久远的雕饰，那张陈旧的红木桌子，藤制的靠椅，还有所有祖父用过的东西，那支最心爱的毛笔，干涸的砚台……越收拾思念就越浓郁，这样的心情随着维生的动作和呼吸静静的释放在整个书房里，精魅们敏感的赶一点一点的被感染着，异常的安静。似乎是一场怀念的仪式般，作为最后的礼物，维生拿着祖父最心爱的那个红木雕刻的锦盒时，终于流下泪来。
一直站在门口的藤祁青衣和凤仙也似乎感到鼻子一阵阵的泛酸。
“我们可以帮忙吗？”
“阑若！……琉，琉苏……”回过头的藤祁眼里映出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子。
-------以下为寒塘在 2005/02/13 02:03pm 续
藤间梦·戒灵（三）
幽蓝的夜幕，带着无限魅惑的女子，一颦一笑，都美得摄人心魂。她疯狂地舞着，脚尖点过之处，竟然长出紫藤。她缀珠的羽衣翩然翻飞，溢彩流光。眼角，眉梢……都挂着无比甜美的笑意，黑珍珠一样的瞳孔里却充盈着无比，无比刻毒的怨恨……
她是谁呢？这样诡异的美丽……简因仿佛置身梦境。
像是琉苏，又像不是。眼前的女子长眉入鬓，美丽中带着凛凛的坚毅。这样烈性的女子……绝对不是琉苏。究竟是谁呢？那样怨恨的眼神也不叫简因害怕，反而有种天然的亲近，让简因不由自主地为她揪心。
她的舞姿充满询问，像是在索求什么，又像是在鄙弃什么。脚底的紫藤竟攀附着她的身躯飞快生长，丝萝藤蔓像结茧一般，纠缠着她，脚尖，腰肢，双臂……渐渐绕上她的脖子，她的脸。她竟似完全感觉不到痛苦，尽管不能再舞，嘴角的笑容却是越发的甜美魅惑，眼睛幽幽闪着烟灰紫的光芒，仍凝聚着那样的怨恨……
“呵，霓裳……！”
一声惊呼，房间里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简因像是刚从梦中惊醒一样，茫然不知所措。琉苏颓然坐倒在藤椅子上，犹自喃喃：“霓裳……你终于回来了。”
“霓裳？”这个名字简因怎么像是听过的，却不明白琉苏到底在说什么。
今晚的事实在是令人费解。先是藤祁来访，他和琉苏说了什么，简因不知道。看神情，他们是旧识一定是没错的。藤祁走后，就是梦境一样诡异的经历，还有那个神秘的女子……
那声惊呼是琉苏发出的吗？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她为什么有那么深的怨恨？……
简因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疑团一重扣着一重，乱麻般的由头像是被谁打了个死结，竟是无从解起了。
“是的，霓裳。她是你的姨奶奶。”琉苏这样忧伤的神情是简因从来不曾见过的。
呵，姨奶奶。是了，长眉入鬓，美目流盼，爱与恨都是一样强烈，不容商榷。这样美丽而烈性的女子，除了她还有谁呢？
“一切，都是注定的吧……霓裳天生有弱症，不能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刺激心脏，否则就有性命之忧。这症无药可医。她偏偏又不是那样的性情，乐难不淫，哀必成伤。北夫人无奈，只好自小把她拘束在家，极少接触外边世界。多半都是我们在陪她。但霓裳真是有灵性，这么多年了，她是我惟一见过的，各种灵力都那么出色的孩子。”
呵，难怪有那样强烈的怨恨呢……
“你们的那个世界，像是容不下完美的。霓裳本该是件完美的艺术品，也被无情地摔毁了。”简因第一次发现，琉苏真是见过沧海桑田的，她口气中的沉痛、惋惜，甚至深深的感慨，都是那样的真切。
“霓裳20岁那年，在一紫藤廊下，遇到了讷言先生。两人一见倾心，相爱日深。”
简因记得，家中也有紫藤廊。一株一株，全是姨奶奶亲手所植。
次年春中，后院廊下开出一天一地的紫藤，姨奶奶又亲自题了“苍羽”。
姨奶奶名叫北筱羽。
无事的时候，喜欢带着简因，坐在紫藤廊下。祖孙相对，彼此无语。姨奶奶凝视紫藤的目光里，总像有许多深得见不到底的东西。是寂寞吧，简因曾是那样认为的，始终未嫁的女子，花样年华里所有的，不过是她自己。
“可是，讷言先生的母亲，极力反对他们的往来。”
“为什么呢？”
“因为霓裳的弱症。”
“就那样，他们就放弃了……”
“不，霓裳个性坚强，怎么可能放弃呢。讷言先生看似文雅，在这一点上却毫不妥协。”
“然后呢？”简因实在好奇，是什么不可违的力量，让这样相爱的两个人终究没能在一起。
“然后……呵，都是注定的吧。”
那是在一个春天。又是春天。
讷言先生的母亲突然患病，病中仍苦苦哀求爱儿，离开霓裳。讷言先生左右为难，不知如何自处。权宜之下，决定与霓裳暂冷几日，待母亲病愈，再行劝说。
不料霓裳到底是女儿心性，讷言先生骤冷之下，竟自猜疑不定。两人终于大吵一架，霓裳负气离开。
“啊，这样的误会……但是，也不至于有那么深的怨恨吧。”
“有时候，一步不慎，全盘皆失。谁又会料到，之后就爆发了战争呢？”世事之无可奈何，哪怕是洞明豁达的琉苏，也禁不住要长长叹息……
讷言先生和霓裳，在战乱中失去了彼此的音讯。
直到五年之后，战争结束，霓裳抑制不住思念，又深悔当日的冲动，再次来了这里。
“啊？！”听到这里，简因突然感觉到了揪心的疼痛，那样强烈的不安。
也有很多年了吧，那是简因第一次见到姨奶奶。
她只身一人，风尘仆仆地来到崎安家。简因至今还记得，那一日，姨奶奶眼中的忧伤。
姨奶奶就这样在崎安家住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简因看着她亲手栽下紫藤，题上“苍羽”。
姨奶奶凝视紫藤的目光，一日比一日沉重。初来时的那汪忧伤，竟是渐渐凝结起来，凝成一股怨气，植在眼角。
姨奶奶谜一样的过去，就要揭开了吧……还有她眼底那些深不见底的东西……
“霓裳终于找到了讷言先生，可是……他已经结婚了。”
“结婚？！！！”
“是的，呵，男子的心呵……”
“难怪……”
姨奶奶是在漫天的紫藤香里去世的。正巧，也是一个春天。
“简因……这是半…半个戒指，要帮姨……奶奶……”姨奶奶的声音断断续续，渐不可闻。
“苍，我好不甘心哪！”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唤之后，姨奶奶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呼吸。
很久的缄默，简因拿起枕边的红木雕锦盒，轻轻摩娑。姨奶奶的音容笑貌宛若眼前。呵，不……简因从来没有见过姨奶奶的笑容，紫藤廊下流走的岁月里，姨奶奶的忧伤也如这紫藤花一样，开了又谢，开了又谢……“啪！”一滴眼泪砸在红木雕锦盒上。那些关于姨奶奶的往事张扬起来，汹涌澎湃。简因的泪再也止不住了，哽咽着：“这半个戒指……”
“是信物。是霓裳亲手替讷言先生戴上。”
“可是……”
“当日吵架，霓裳负气，曾将信物索还。那日带来，本想再给讷言先生。没想到……”
“他不要了？！”
“没想到，讷言先生手上，已经戴着另一枚戒指。霓裳……她急痛攻心之下，竟将我摔成两半……”琉苏的眼角也沁出冰凉冰凉的忧伤。呵…那一摔，定是将琉苏的心也摔破了。“霓裳就像是烈火，她的感情燃烧起来，就不顾一切了。”
“她还爱着他……”
“不！不！她恨他，她恨他！！”琉苏竟尖叫起来，歇斯底里。
简因怔住了，姨奶奶的爱恨竟是那样强烈，这么多年以后，还能影响她最亲近的人，甚至精魅。这样强烈呵……
“Stop——！”是维生的声音，好似从书房传来。
天色大亮，阳光从窗外探起来，柔软地倾洒在简因的手上，盒子上。琉苏已经恢复镇定，抬头看了看窗外，笑了：“真没想到竟折腾了一整夜。”
“不知道那帮家伙又在热闹什么？”简因皱皱眉头，她目前只对姨奶奶的故事有兴趣。
“去瞧瞧吧。”
“我想睡——”简因的“觉”字还没出口，琉苏已经走了。
“哎，那也等等我啊！”
“我们可以帮忙吗？”
“阑若！……琉，琉苏……”是藤祁。
“啊，不用，不用了。”维生将双手急急背到身后，口气有些慌张。“收拾得有些累呢。简因，今天少陪了。让藤祁送你们回房间吧？藤祁！”
维生今天是怎么了呢，这样张皇，像是有什么事要回避自己。简因心中疑惑，也不好表现，只得礼貌地笑笑：“那，麻烦藤祁了！”只是在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简因瞥见了维生手中的东西。奇怪，怎么像是姨奶奶的那个红木雕锦盒呢？
“就说不用去吧，还是好好睡一觉！”谢过藤祁，简因立刻关上房门，一头扑倒在枕头上。咦？！它明明在这儿呀。简因一把抓过盒子，苦苦思索。
“琉苏！我刚才看到……”
只听得“砰”的一声，窗子被撞开了。
简因猛的抬头，正好看到一个黄色的身影飘出窗子去了。
--------以下为维生续：
藤间梦·戒灵（四）
“啊，阳光真的好啊。”
维生拎着水桶拿着抹布走到庭院里抬起头感叹到。那一片蔚蓝，简直让空气都变得无比透爽起来，再加上这样温暖的阳光——“舒服啊……”一边的青衣直接说出了感受，毫无形象的在石凳上伸了个懒腰，随即翘起了双腿，搁在藤廊旁边的石桌上。
“笨蛋，脚拿远点。”
“诶？……”
青衣突然发现，一身粉红的凤仙正巧就坐在那双脚的前面……
看到旁边一句连一句闹着的两人，维生不由的笑起来。
这样的生活，似乎是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在身边了。因为遗传自祖父的和那个世界沟通的能力，从懂事开始，就被教导了很多别的孩子根本不知道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在寺庙门口看见的对着香客嘻嘻笑的大和尚会突忽然转过来对着自己摇扇子眨眼睛，比如看见大马路上突然冲过来的人，吓得半死后却发现自己完好无损，而对方竟然从自己身体里径直穿过去了。这个时候不能吭声，要不有七成几率那个人是要回过头再来一次的。再比如，看见路上呆站着的某些东西，要装作没看见，不然回家的时候没准后面就多个来做客的人。渐渐习惯这些后，年幼的维生就发现，其实家里也有很多这样本该装作看不见的东西，但是祖父却和他们很亲密。再后来就发现祖母啦，姑姑姑父啦，叔叔阿姨啦，还有爸爸妈妈都会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有时会“自言自语”的祖孙俩。再再后来就发现原来这样的眼睛和耳朵就只有祖父和自己有。祖孙俩常挑挑眉毛眨眨眼睛，这是心里的小秘密。
“庭院很干净就不用收拾了，水翦。”
身后藤祁的一句话猛的将维生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于是收回一瞬的惊异神情，忽然看到藤祁温暖而美好的表情的她感觉到一股暖流在心里漾开来一般——祖父给自己留下了多么珍贵的友谊和能力。
“恩，我看也差不多了。”轻松释然的笑容又回到了她脸上。
“让开！”
“不要！”
“让开！”
“不要！”
那边青衣和凤仙还没停下来，心情好起来的维生刚想去调侃了两句，忽然大惊失色的叫了起来……吵闹的两人一个不小心，已将石桌上维生带出的红木雕锦盒推到了边缘，只见凤仙的衣袖一扫，锦盒眼看着就摔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同样眼尖的青衣一个侧身，单掌将落下的锦盒托在了手里。
“喂，我说水翦，你用得着叫这么大声嘛。”稳稳的站起后，青衣挑着眉毛说到，随即一只手很不安分的移到锦盒的启盖处，“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青头！！！”维生忽的一下闪到青衣跟前，以极快的速度“啪”一声将即将打开的盒盖又关了起来，然后没等青衣把瞪大的眼睛恢复过来就一把抢到了手里。发现情况的青衣正要发作，突然看见正对着的楼上窗口飘下来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琉苏……”藤祁赶忙走到维生跟前招呼着。
“藤祁……”琉苏开口和藤祁打招呼，眼睛却死死盯着维生——正确来说，是维生和她手里的红木雕锦盒。这使本来就对琉苏有些须抵触的维生更加警觉起来，以守为攻并不是她的作风，于是藤祁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带着笑意又夹带着无数冰冷的声音：
“琉苏倒是可以和青衣配对了，这么喜欢上蹿下跳啊，呵呵。”
“什么！！！”一边的青衣马上跳起来，一只右手刹时就抡了起来，却冷不防的被站在后面的凤仙一把拉住——“大笨蛋，她戴着神血石哪。”“她没带！”“带了！”“没……！”青衣继续的跳着脚。一旁琉苏的神色也可见一般。维生一句话恼了两个人，也不见态度转变，此刻那双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琉苏，里面的紫色光芒随着不断的流转似乎越来越亮，藤祁知道，那是她认真时才会有的眼神，正想打圆场……
“还没正式介绍过呢，水翦。”简因不知什么时候从里屋走了出来。
“呐，琉苏姐姐，这是水翦，这是青衣、凤仙，还有藤祁。”走到两人中间的简因声音明朗的介绍着侍南老宅里的成员，而后走到琉苏身边将她拉了过来，“这是琉苏，那天就想让你们见见啦，可惜她那天很害羞啊，是不是姐姐？”
被简因这样一说，琉苏不由的别过脸去，维生也眯着眼笑了起来。
“那我先回房了，你们慢慢聊。”琉苏转身就向里屋走去。
“似乎又害羞了啊，阑若。”
“诶，琉苏就这样了。”看着走开的琉苏，维生和简因都松了口气。
“总这样吗？刚才我以为……”
“也不是，大概……”简因看到维生手里的锦盒，“水翦的这个锦盒和我的一样呢。”
“啊？”维生拿起盒子左看右看，突然恍然大悟起来，“对了啊，那天晚上你拿出来的那个……真的很像啊……”说完又低下头看起来。
看着她一副从迷糊到醒悟的样子，旁边的藤祁满脸的无奈。
“水翦这个盒子是讷言先生的哪，阑若那个是谁的啊？”青衣凑过来问道。谁都没有注意，一只脚刚跨进里屋门槛的琉苏突然回过头来，眼里有暗暗的红色火苗蹿动着。
“是我姨奶奶的，临终时才给了我。”简因说着便伸出右手，正是那个一模一样的锦盒。
好奇的青衣又凑近了一点，“里面是什么啊阑若？”
“啊，是戒指啊。”简因打开盒子，一个带着光泽非凡的白色玉戒呈现在眼前。
“咦？碎了啊……”“真的，可惜啊……”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姨奶奶一定很心疼吧。”青衣说话向来不经大脑，也不知这一句话使得简因又想起房中与琉苏的对话，眼里忽然就黯淡下来，但作风一向干练的她马上就笑起来：“啊，我想也是，对了水翦的呢？”
“我也不知道呢……”维生低头看了看，将锦盒和简因的一起放到石桌上，并排放着的两个盒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连光泽都一样，“只知道是祖父最珍惜的东西。”
“那你祖父去哪儿了呢？”
冷不防的，众人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已经回屋的琉苏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凤仙的后面。
“琉…苏……”这下连简因也不自在起来。
“祖，祖父他……去了很远的地方……”维生轻轻的皱起眉头。
“是吗，那……”琉苏一步步走过来，似乎有一阵气流跟随一般，地上的叶子都飞散开来，维生觉得她的眼睛已是红色的一样，而自己看着她根本就无法有任何反应，脑子停顿的片刻只有耳边越来越强的风声，还有她：“不知道他最疼爱的孙女能不能把他叫回来呢？！”
“什么？”
“水翦！——”
“琉苏！——”
----------以下由维生在 2005/02/15 08:39pm 续
藤间梦·戒灵（五）
“啊！——”耳边有凤仙尖锐的叫声，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面前惊惶的四个人全都盯着自己，庭院里所有的小精魅都藏得没有了踪影。感觉到淡黄色的风，不，正确的说是一股股淡黄色的强大气流正从自己身边不断的向周围漾去，已经形成了一个屏障，让人无法靠近，再接着的意识，是……疼痛！无法呼吸的疼痛感觉！是——有人驾住了自己的脖颈！琉苏！！
大脑终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维生举起手，想要拿开那只让她差点失去知觉的手，却发现它是那样强韧，那样有力，根本像铁钳一样牢固。
“少动，侍南维生！”琉苏带着冰凉笑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竟然……叫我的名字，你这个……啊——”又被拖后一步，维生发现她们现在是站在庭院的中心位置。感觉到背后琉苏剧烈的颤动，淡黄色的气流已经变成了红色，风越来越大了，琉苏突然仰天长啸：“侍南苍！——”
两个声音！！是两个声音！！
气流中心的维生和屏障外圈的简因同时反应过来：“怨灵！！！”
怨灵，是怨灵……那种被强烈怨念留在人间的死灵，拥有强大的精神意念和摧毁的意志，甚至可以控制一些精魅和人类的灵魂。
“琉苏……被操纵了……”藤祁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已变成红衣怨魔的琉苏，还有处在漩涡中央的维生，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简因，大声问道：“阑若你认识那个死灵吗，认识吗？”
一旁也已经惊呆的简因被藤祁的声音拉回了现实，“我，我……不知道，琉苏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不知道啊……难道……”惊惶之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什么！？”藤祁着急的追问着。阑若刚想开口，只听漩涡中央又传来一声长鸣。
“侍南苍——回来见我——”
已经几乎覆盖了琉苏的声音。
“姨奶奶！！！……”已经完全反应过来的简因冲向了漩涡，却被一股强烈的屏障气流挡了回来，藤祁和青衣一把扶住失去平衡的简因，只看见周围刚才还是鲜红的气流已变作暗色——怨气到达顶峰了！
在漩涡的中心里，维生只觉得天昏地暗，琉苏，应该说是控制着她的那个怨灵抓着她的手似乎又紧了一些，但是她来不及思考这些，因为那个怨灵所喊出的名字带给了她更大的冲击和震撼。侍南苍！——是祖父啊！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用尽全身力气抓着那只让自己失去自由的手，维生终于喊了出来：“祖父！！——”
“对，喊他回来！”那个怨灵用一种苍老的女人的声音说道，“把他喊回来，喊回来见我。”她的手松开了一些，维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凭什么要回来见你！”
“凭什么……”身后的怨灵竟然开始自语了，“凭什么……”
也难怪，怨灵凭借着怨念留在人间，这个执念势必强烈无比，时间一长，有时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记得理由如何。明显得感觉到周围的气流放慢了速度，维生一用力，两手抓住琉苏攥在自己脖子上的左手就往外拉……没想到，身后的怨灵也立马反应了过来，一下子又抓住了她的左臂：“凭，是他的执念将我留在人间不得安息。是他！是他！”
身后的琉苏呼吸急促，“就是死后也不能安息，他怎么可以这样待我，怎么可以！——”
“啊——”维生疼得大叫起来。
“水翦……”外围的众人也急得可以。青衣更是在一边抱怨道，“她今天又忘带石头了吧，该死！”“不是她忘带了你刚才就遭殃了。”这个时候凤仙还不忘和他吵嘴，听得维生心里一阵火冒。
“青头！……大笨蛋！你……你才忘了哪，我明明……明明就戴着！”说着还赌气从衣服里拿了出来。看到神血石的青衣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对于刚才的事后怕得倒抽冷气。
但是后怕关后怕，生气关生气……众人突然反应过来！
——为什么维生戴着神血石……琉苏会好好的！
“啊，放手放手，你这个……啊——疼！”维生大叫着抵抗侵上来的怨灵的手，它正伸向维生所握的神血石……“这是……”怨灵的双眼透射出幽幽的红光，强行的拿着石头的手微微颤抖着，喃喃道：“是……是……神血石！”
“你怎么知道！”还真是个见多识广的死灵啊。神血石是传说中天神淌血后所留下的神石，后被一灵人所得，封住了杀气，经天地打磨而成的灵物，任何精魅妖灵只要碰到或是接触到佩带它的人都会遭殃。虽然程度不同，但无一可以幸免，可是眼前的怨灵竟然可以以手相握……除非是石头的主人意愿如此……
“筱羽，北筱羽！”
简因的声音突然从外围传来，被控制的琉苏和维生都抬起了头，寻声望去，只看见藤祁也站在她旁边，显然这两人已经冷静下来了。
“是姨奶奶吧。”简因的声音因为自制而显得有些颤抖。维生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北筱羽”“筱羽”，这……是梦里的那个……难道她和祖父……
“筱羽……”简因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还是抑制不住思念吧……”维生感到琉苏紧扣她左臂的手动了一下，眼里那些绽放的红色光彩似乎也流动了起来，“是水翦的祖父，是侍南苍，那个已经结了婚的人。”坚定的神色从简因的脸上显出来，“是那个已经结了婚的人，让你不甘心的人！”
“不！！”
“啊……”简因最后的那句让维生眼前的怨灵忽得向前跨了一步，攥着她左臂的手猛的夹紧了。维生克制着疼痛，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那个梦。
“我没有不甘心，侍南苍，是他把我留在这里，让我无法安息，无法安息，是他！是他！是他的执念！我恨他，恨他！恨他！……”
“姨奶奶……”
“他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为什么！神血石是他的信物，怎么会在你那里，他不要想躲着，我要他出来说清楚！”激动使怨灵变得激烈起来，带着周围的气流一同变强。
“霓裳小姐！”是藤祁，一直保持沉默的藤祁，低着头的藤祁，这样颤动而镇定的四个字背后，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讷言先生随身的信物，之所以会在水翦那里……”他抬起头来，苍白而细致的脸孔上写满了悲伤，“是因为……是因为讷言先生他已经，已经去世了！！”藤祁的眼泪洒下来，维生怔怔得朝他看过来，青衣和凤仙都攥紧了拳头，整个庭院都一下子黯淡下来。在这个老宅里，怀念祖父的人又企止是维生一个人。
“姨奶奶……”向前跨了一步，环绕着维生和怨灵的漩涡在藤祁的话下已逐渐的缩小了。
“啪”……神血石从琉苏的手里滑了下来，攥着维生的手也陡然松了开来，还尚清醒的简因趁势一把将维生拉了开来。
“去世了……”呆立在庭院中央的怨灵突然轻轻的念道。风开始静下来了，代表着她的心也开始静下来。
“讷言先生在14年前就去世了……”藤祁慢慢的说着。
“不可能！”刚静下来的筱羽又抬起头来，眼里的红光不停的闪着，她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可却还在拼命的挣扎，“你们骗我！”
“讷言先生找了你四十年，霓裳小姐！”藤祁继续的说着，“从你负气而走，到得知你死于炮火，从你再次出现，直到他去世，他都没有停止过找你。”
庭院中央的怨灵定定的看着藤祁。
“就算是去世，去世的时候他也说，他要去找你。不能舍弃家庭，也不能舍弃对你的感情，霓裳小姐……”说不下去的藤祁强忍着停了下来。
眼前的漩涡已经消失了，被筱羽的怨灵操控的琉苏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一下撞上了石桌上摆着的一个锦盒，重重的摔在地上，盒盖也震出老远——是简因的。
看到锦盒里戒指的怨灵突然抬起头来：“你们骗我！……都在骗我，都跟当初一样说得好听……没有他……没有他我怎么会一直留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安息……是他！……”
“姨奶奶！”简因忽然放开扶着维生的手站了起来，“你是知道的，死去的人不可能用执念留住同样已死的灵魂！”她径直走到了筱羽面前，神情里的悲伤和哀婉令看过的草木都为之动容，声音却异常的坚毅，“最疼爱我的姨奶奶，您在这里……只是，只是……”维生知道说出那个原因将会意味着什么，正想开口代她，却听见简因清晰的字音从唇间吐出，“只是，因为您自己，自己的不甘啊，您是爱他的，姨奶奶……”眼泪从她的眼中滴下来。
与此同时，维生忽然看到在站着的怨灵旁边，一抹淡金色的亮光开始铺展开来，一个人的轮廓渐渐显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眉目……维生的心咚咚的跳得自己都快听见了，她几乎要喊出那个名字，却刹那间惊异的发现，近在咫尺的那个灵魂竟然毫无所觉。
“我……不，我是恨他的，简因！”
“您种了满院的紫藤……”
“不，在摔碎那个戒指的时候，我就恨他了，恨他……”怨灵在后退，声音在衰弱。
“您题的字是‘苍羽’……”
“不，不是……我是恨他的……”
淡金色的光晕是那样美，连藤祁和青衣都已经看见的光，祖父用慈祥的笑颜看着眼前的灵魂。
看着还在挣扎的筱羽，维生顾不得脖颈和手臂的疼痛，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几步就跑到简因旁边，她一把拿起桌上的另一个锦盒，猛得摊到筱羽面前。被惊到的筱羽看着眼前的东西再也讲不出话来——那是戒指的另一半碎片。
“祖父他，最心爱的东西。”维生忍着泪水，“没有传给任何后人……是因为知道今天，一定，一定可以还给你吧。”她转向那晕淡黄色的金光，祖父温暖的笑着。
“他一直在你身边，是你，是你看不到他！”
听见这句话的怨灵猛得抬起头，目光四散的找寻着什么：“你骗我，他……我根本是恨……”
“你才是骗子！”维生抢白道，“摔碎戒指的时候，为什么要捡走碎片！”
“为了……提醒自己要恨他……”她低下头。
“如果真是情谊相绝，那天……”
怨灵抬起了头。
“那天你为什么要哭！”
“哭……”被控制的琉苏突然睁大了眼睛，“哭……那天……”
“你明明就是……”维生攥紧了拳头，想承认，又不想承认。
“是啊，我，……”
“我一直，……是一直，爱着他的啊……”
眼前的琉苏忽然倒了下去，一抹亮白的光从她的身体前透了出来，简因赶紧向后退了一步，一个清晰的白色轮廓显现在她面前。
“姨奶奶……”简因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带着无限的想念和怀恋。
白光里的人影渐渐的在淡去，是终于看见眼前的人了吗……她正朝着祖父所在的方向移去，站定，然后相望，她带着挣脱束缚的轻松，深情的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他没有声响，嘴唇却不停的动着。站着的人中间没有人能看懂他在说什么，却在这时听到北筱羽清晰的声音传来，用和侍南苍同样的口型，她说：
“不管，是不是有人反对着，是不是已经结婚了，还是一直一个人，我都一直那样，那样爱着你啊……”
眼泪从她的眼中一滴一滴的淌下来，最后连成了两行晶亮的痕，但是她笑了，笑得无限的妩媚和坦然。在维生和简因面前，那两团温暖的亮光终于汇合到了一起，飞向天际……
“姨奶奶……”
“祖父……”
“讷言先生……”

次日清晨。
“轻点，阑若……啊，好痛啊……”
“我很轻啦……忍着点啦，水翦……”
“我这么疼，青衣今天你去扫院子！啊！痛……”
“我？不是吧……藤祁！藤祁！藤祁！……”青衣边说边走出去，留下阑若和水翦俩人在房间里窃窃的笑。
“呐，阑若。”维生将锦盒递过去。
“恩？”
“给你啦。”
“可是……”
“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嘛，我是说你姨奶奶。”
“恩……”
“希望能完整一点的。”
“恩，谢谢。”
“不客气！”维生凑到简因耳朵旁边，“今天请我吃拉面就行了。”
“啊？……”
哈哈……

不管是不是有人反对
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还是一直一个人
我都一直那样
那样爱着你

《藤间梦·戒灵》  完

水之精灵

“如我会见到你，事隔多年，我如何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要我如何面对你，以沉默争如不见，以眼泪争如不见，以淡然争如……不见。

蝶舞清狂

完全游离在外,8晓得应该如何发展下去
谁是谁的执着,谁错过谁的前世今生,8晓得,明明有话,却无从说起

秋天里的雪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总似无情．三生石上，是谁的誓言锁住了谁的春天？
环境描写很精彩，淡淡素雅，淡淡惆怅，然引号，美丽的名字显得多了些，看起来有些乱，个人感觉，期待后续^__^

雪晴

很美的故事
^_^
祝妹妹新年快乐

寒塘

抱抱雪姐~
你也新年快乐哦~
：）

闪电

咳～～～含糖的果然甜甜的～～～咳～～～

风雪一箫

下面引用由闪电在 2005/02/09 10:44pm 发表的内容：
咳～～～含糖的果然甜甜的～～～咳～～～

咳咳，同感！

紫竹蜻蜓

两色鬼………………
来人那！～
快去报官！～哈哈
闪王好啊。
萧哥也好啊！～

闪电

哈哈哈～～～竹子好～～～最近要小心，牙签工厂要开工了，咳～～～

风雪一箫

下面引用由紫竹蜻蜓在 2005/02/09 10:51pm 发表的内容：
两色鬼………………
来人那！～
快去报官！～哈哈
闪王好啊。
...

哈哈哈，好好~~~~~~~~~~~~对了，某证实闪败说的没错，小心为妙，为老弟祈祷中~~~~~~~~~~~~

紫竹蜻蜓

咳咳！～
算你们够狠！～
偶闪了！～
下回不要落单啊。
切！～

风雪一箫

下面引用由紫竹蜻蜓在 2005/02/09 11:06pm 发表的内容：
咳咳！～
算你们够狠！～
偶闪了！～
下回不要落单啊。
...

哈哈哈，落单你又能咋地，不过我可不喜欢欺负小辈地~~~~~~~~~~~！

少商

顶上来慢慢看的说~~~~~~~~~~~

泪水晶

名字和抬头就引人入胜，期待故事的发展，：）

寒塘

下面引用由泪水晶在 2005/02/10 06:20pm 发表的内容：
名字和抬头就引人入胜，期待故事的发展，：）

新年第一次见你呢~
水晶新年快乐~ ：）
呵呵，那个懒丫头今天罢工中……
：）

寒塘

楼上几位兄台真是新年新气象啊~~~~~`~
：）

惊鸿照影

新年好

厕所和床

在风的尽头，我在为你轻轻呵。

泪水晶

下面引用由寒塘在 2005/02/10 10:05pm 发表的内容：
新年第一次见你呢~
水晶新年快乐~ ：）
呵呵，那个懒丫头今天罢工中……
：）

抱抱寒塘，新年快乐，看到你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