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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很惭愧,已经一把年纪,依旧写点风花雪月的东西换两文酒钱,文风是古人的东西,已经作古已久了,论来也是百年之外的稀罕物,在我这,还是搞写下里巴人的玩意跟大家寻寻开心,但总是怕卷进"蚊子肉"风波,虽然发福,体质却弱,禁不起那杀杀打打的叫喊,便低调低调再低调的作弄一翻自己,然后对"文化人"景仰躲避,以免被"文化人"拿来当反面教材鄙视论短一翻---倒是对不起孔圣人了.
提起"文化人",就想起母亲下乡时东荒地的一位名人来---阿文. 阿文本来是叫白雨洪,后来据说是学了两年字,会读报纸了,东荒地是个穷村,十之八久是不认识字的,即便有那么两个会写自己名字的,便都被当做先生一样供奉起来,更不用提这会读报纸的,那更是家喻户晓,活夫子一般.这村民们的崇敬,竟也让这白兄台成了十里八村的名人,哪个出门的若是给家里写那么两封信,白兄台便忙了起来.后来白兄台不知从哪个报纸里翻出一个"斌"字,便喜欢上了这字,就兴冲冲的把自己名字改了白雨斌,写名字时倒是写了斌字,但却不知道这字是怎么个叫法,但是中国字就是有一点好处,你只要认识字旁,这字的读法也就八九不离十,阿斌就对外宣称改了名字,因此还大张旗鼓了一次,让大家叫自己"阿文".
后来母亲这群下乡青年来到了这村,这村便热闹起来,听说这么一群文化人儿来到这穷乡僻壤,但听说改革,这群下乡青年来之前就要先选什么大队书记,书记这俩字倒是有几个识得的,想是该跟这俩字联系到一起的,就一定要有点文化,便都认为书记该由阿文当.
等到母亲一群人到的那天,就是阿文来接待的,刷的漫墙都是"毛主席万岁",母亲这群知青一落脚,便听说村里竟然还有一个名人,天天听村民夸这阿文怎么个有才华,久之便也当成文人对待了,有时候偶尔见面那是客气的不得了,甚至还会景仰膜拜一翻.阿文久之也飘然起来,偶尔有几个知青谈文章,便也跟着点凭一翻.阿文聪明在地方,从不首先发表意见,知青嘴里的那些什么文学家,自己听都没听过,插不进嘴,便在旁边笑着听,一脸高深.偶尔有人请教,便拿从张三那听来的话教给李四听,李四自然是五体投地,仰慕不得.从此,知青们是更家对这人敬佩的不得了.
不知是哪一日,听知青们说"人有傲骨"才算是文人,便把满脸高深化做浑身傲胆,倒是让村里人更家敬畏.
知青来了几个月,无聊时说要搞个文化墙,弄些文章,一并让大家在闲暇时间打发打发,还好让村里人学学字.这思想立刻得到了阿文的鼎立支持,立即从东坑里腾出了块老墙,把墙用大白刷上了三四趟----算是对文化的敬畏.这文化墙也就落成了,落成当天,大家让阿文提上"文化墙"的字,阿文一拿上这煤块,立即来了精神,这是穷村,没有笔这东西,阿文学字的时候便是拿着这煤块在夯土地上写,这"煤块字"倒是练的不错,喝,这一笔,人也精神字也爽,完全让知青们惊呆了,拿煤块写出这好字---了不得!
自此,只要是有知青写点文章,就让阿文品赏,好象得了他的评断,才是学有小成.阿文也不客气,他评这文章自有一翻道理----人品论学品.大凡对他景仰的,平时恭维的多的,即是优等,其他的,便是"朽木不教"之流.扔在一旁不予理睬的,算是客气,如果哪个顽皮的,就成了"乱文污墙,何等不堪,下流之笔,焉可入眼"之辈.那些"下流之辈"们倒是也有几多后来成名的作者或是哪位作者的亲点学生,在他眼里都是不可取的,这些"下流之辈"傲起来,也就不屑再写东西.
阿文呢,依旧是精心护理这文化墙,这墙可以说是他的宝贝,是他文学成就的见证,哪容得别人之手污染?除了自己的一些亲信,其余人是不可以碰的.所以就经常会见几个阿文的"骚客"在上面互相吹捧抬举,其他人也就全当是跳梁小丑一般看着他们几个"文人",有时候也会去调侃着吹捧阿文的几篇实在看不过眼的文章,阿文却立即大有"知己"之感,立即奉之为文人.这样,阿文逢人就说自己是评论家.也大有几个顽皮知青们闲暇时也犯也坏水,硬是把鸡毛当令箭的恭维,说阿文怎么怎么的了不得,心里却全拿阿文当业余时间的笑料.阿文呢,也终于发现"这些城里的文化人儿也不过如此而已".
时间慢慢过去,"文化墙"也逐渐冷清了,知青们改调回去工作的调回去,让阿文感觉到了一丝凄凉的英雄落魄之感.尤其是那些让他大有知己之感的,走的时候更是热泪盈眶,据说有个要调回城里当挖煤工,阿文更是大兴"文人凋零至此"的感慨.而那些曾让他看不惯的下里巴人,竟然有调进报社杂志社的,更是让阿文大叹"文心不古""无能之辈竟要成作家",便更加忿忿,声称不与今后的伪文学为伍.
母亲是最后回去的,她便是阿文钦点的无能之辈的典范,也全因为母亲为人大是傲气.现在兼职几家报社的文学版,所以那时是不曾推举阿文的,也是不屑与之为伍的.只是后来在自己的回忆笔记中写到"阿文,被他们害了?还是被自己断了?是否依旧抱着那两本成名作到处炫耀着就不得而知了"
但母亲不得不承认的是,不论是阿文,还是文化墙,总是那些下乡时的记忆,若没有阿文,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乐趣.不去梨园丑角,倒是可惜了一个人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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