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让花儿静静地开放

暂寄行舟 · 发表于 2005-1-16 19:38

厅是舞厅。
　　舞是劲舞。
　　扭动着的女孩子正在妙龄。
　　妙龄的女孩在疯狂：不停的摇着头，不停地大笑着，歇斯底里的大叫，闪烁的灯光下，那张脸稚气依然却化着浓妆，灰色的唇彩，黑色的眼影，吊得弯弯的眉毛，五官皱在一起，支离破碎，紧身小衣上的亮片反着光，宽腿的长裤上，挂着许多小物件，零乱地跟着女孩子的身体舞动着。
　　酒是好酒，一杯又一杯。女孩子的眼迷得更细，笑得更迷人，一脸的不设防与没心没肺。
　　一个男人，一个国外的男人，一身粗壮的肌肉，一个欲望燃烧的男人，一辆跑了许久的车，一个大得过份的房间，一张舒适的床，一个尖叫……
　　又是这个梦。
　　阿绮从梦中醒来，满身的汗，头发湿漉漉的沾在头皮上，草席上竟然湿了。
　　冲凉，打开冰箱，拉出一罐啤酒，坐在大理石窗台上，喝着酒，看着外边马路上人来人往，一点点地将自己团成一小团，猫咪一样的缩着，点着一只烟，她现在不太抽那些男式烟了，只抽凉烟了。她现在也不酗酒了，喝也只是喝一点。她现在不去舞厅了，常去茶馆泡杯茶，发呆。
　　当阿绮觉得该为自己的生活来个急刹车的时候，她就这样做了。
　　阿绮有一次和小姐妹阿M聚会的时候说：“我现在想老老实实地对一个人好，然后嫁给他。”
　　“你和阿锋还有希望吗？”阿M的脸上充满了期盼，她希望阿绮做阿锋的新娘。
　　阿锋、阿绮、阿M曾经是同班的同学，阿绮和阿锋的恋爱，曾经是班级里每天必谈的节目。
　　面对学校的制度约束，还有全校最凶的班主任的严厉责罚，阿绮曾经一个人跪在教室的地板上痛哭不已，是阿M陪伴着她，当时阿M劝她放弃，她却一定要坚持，初恋有太多的意义包含着。
　　现在？
　　“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阿绮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眼底的受伤一闪即过，不留一点给别人同情的痕迹。
　　“可是你们毕竟……”
　　“嘁，那有什么，我和他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M噤言了，是啊，阿绮的所作所为，一向另类，同学的圈子里，又有哪一个不知道，阿绮的生活是怎样的霉烂？阿绮和阿锋之间的恩恩怨怨又是如何的牵扯不清。

　　阿M记得有一次班主任找她谈话，问她阿绮是不是在和阿锋谈恋爱，阿M当时就否认了，语气特别的笃定，因为作为阿绮的朋友，阿M还不懂什么是恋爱。
　　阿绮那个时候只有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心情，花一样的容貌，花一样的笑容。
　　阿锋高大英挺，十六岁就长到一米八的个头，打篮球他是中锋，踢足球他是主力，田径赛他主攻四百米，样样在行，这样的男孩子走到哪里都是女生心中的明星。
　　阿绮当然被吸引。阿锋同样也被吸引。
　　少男少女的心事，本是最直白的。他们无所顾忌地爱着。
　　晚上，阿绮常以补课为介口，从家里溜出来，坐在阿锋自行车的横梁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瞬一瞬有意无意的碰触，阿绮的心常常随着晚风激荡。
　　他们手牵着手在运河边散步，阿绮穿着鹅黄风雨衣，阿锋的是天蓝色，款式是相同的，即便有夜幕的掩护，他们仍然会成为路人的焦点。
　　班主任骑车过去了。速度并没有放慢。
　　阿绮却仍然感觉到了那束冰冷的目光。阿绮的心紧紧的，小手心里都是汗，望着阿锋的目光楚楚可怜。阿锋手臂一紧，阿绮就在阿锋的怀里了。
　　第一次的接吻。轻轻的一触，柔软与柔软的碰撞，如电光石火一样。
　　然后就是相互的吮吸，是玉露，是琼浆。人就醉了。
　　阿绮想，反正明天要挨骂的，今天干脆就担了一个实名罢。
　　阿绮挨骂，阿锋也挨了骂。
　　阿绮挨骂的时候死扛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阿锋挨骂的时候狡辩，阿锋说他和阿绮只是同学，不是恋人。
　　双方的家长都来了。阿绮的家长很无奈，说阿绮在初中的时候就一直没有远离过男同学的追逐，她说她管不住自己的孩子，只有麻烦老师费心。
　　阿锋的家长嗓门高高的，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的儿子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好孩子，不可能做出格的事，肯定是女生主动的，还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要错也是女生的错。
　　阿绮虽然不在场，但是阿绮听到了这些话，她一直徘徊在走廊里，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润，又由红润转为苍白。
　　原来，阿绮在别人的眼中，是一个坏女孩。妈妈这样说，是想推掉责任吗，自己难道真的是那样的轻浮吗？
　　那就轻浮到底！
　　阿绮会在周末同学偷偷聚会时，一屁股坐在阿锋的腿上，看着他们玩牌，这实实在在的接触却再也激不起心中的涟漪。
　　阿绮会说越来越大胆的话，脏话说了第一次之后，第二次就顺溜得控制不住。
　　阿绮会喝酒了，白的红的啤的，什么都敢喝，没有一个男生是她的对手。喝多了就说胡话，胡话当然是剑走偏锋，说的人脸不红，听得人觉得耳朵硌得慌。
　　阿绮会抽烟，班级里的男生抽烟的不多，会抽的哪个也不如阿绮的烟瘾大。
　　阿绮看到阿锋和低年级的女孩约会，就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打声招呼，然后挽着阿锋的胳膊说：“老公，今天晚上要不要我去你家啊？”她看也不看对方的脸色，她只要演好自己的角色，把自己逗开心了就成。

　　阿绮漂亮。
　　在校的时候天天穿着看不出性别的校服已挡不住天生的丽质。
　　一出校门，阿绮就着力将这份漂亮包装起来。
　　毕业不久，她回校看望原来的班主任，耳朵上串了六只水蓝色的耳环，涂着同样色调的眼影，唇彩偏偏又用了银灰色，头发烫得飞扬跋扈。衣服当然是哈韩式的。班主任老师还年轻着，但已是把惊讶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阿绮挺喜欢班主任的。即便被骂过，但是她记得一次老师眼里含泪对她说：“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别伤害自己，要学会在发生事的时候保护自己。”
　　她不知道所以她学习。她学习了所以她用到了。
　　她和阿锋很久没有往来了，阿绮知道，阿锋周围的女人太多，她一个个地狙击下来，这辈子肯定会累死。
　　一次，阿绮正在和一个男生消磨时光，接到阿M的电话，阿M说：“阿绮，你能到二院来一趟吗？”
　　“怎么了，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那应当去妇幼。”阿绮一贯的油腔滑调。还向对面的男孩子做了一个鬼脸。
　　“呸！你马上过来，阿锋的妈妈要不行了。”阿M匆匆地收了线。
　　“对不起，我有事要离开。”阿绮急急的跑出酒吧，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却发现没有带包，又跑回去抓了包，匆忙中带翻了椅子，扶也没扶，说声对不起就奔出去钻进出租车中。
　　事情比想象的要糟。阿锋从广州刚飞回来，还不能接受母亲病危的现实。毕竟母亲只有四十二岁，而他还只有十九岁。
　　阿锋傻傻的坐着，嘴里面喃喃着：“我的换季衣服都是妈妈收的，要是天冷了，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到哪里找呢！”
　　阿绮一见，泪就下来了，她不喜欢那个躺在病床上插满了管子的女人，她恨过这个六神无主的男孩，但是她不喜欢眼前的这个结局。
　　晚上，阿绮陪着阿锋回家，两天都没有睡的阿锋，在阿绮的劝说下勉强吃了一点稀饭，就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望着天花板发着呆。
　　阿绮走过去，把阿锋的头抱在怀里。用纤细的小手一点点地梳理阿锋的头发，阿锋翻过身来抱着阿绮的的腰，无声的抽泣着，泪水湿了阿绮的裙，然后阿锋就睡了，阿绮就那样抱着阿锋，抱了一个晚上，一动也没动。
　　阿锋的妈妈终于在入院六天之后去了。
　　六天中阿绮天天陪在阿锋身边，索性把工作辞了陪着。
　　然后在丧事办完后，阿绮回了自己的家。
　　阿绮睡了三天，谁都不见。
　　第四天，阿绮出现在酒吧里，那个酒吧她本来就是常客，阿绮喜欢喝酒，奇怪的是阿绮很少喝醉。
　　一个阿绮认得人走过来，拍着阿绮的肩膀，说请她喝酒。阿绮笑，一脸的明媚，眼波一飞说：不醉不休！
　　对方说：好！
　　对方又问：想刺激不？
　　阿绮又是一个眼波飞了过去：求之不得！
　　摇头丸，阿绮见过的，却从来没有试过，这次阿绮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劲舞！
　　控制不住的扭动和癫狂，阿绮想将脑子中的东西甩出去，想将心里堵着的东西泄出去，想要一个人，在今天晚上，抱着自己睡眠，随便谁！
　　不停地有男人上来搭讪。阿绮不想理。
　　一个外国人，操着并不流利的汉语走过来：“我能陪你吗，小姐。”
　　阿绮嗲嗲地笑：“OK。”偏是他行是因为阿绮不想交流。
　　一起喝酒，一起跳舞，任凭那个长鼻蓝眼的男人有意无意地挨挨蹭蹭，阿绮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还用眼神加以鼓励。
　　男人就搂了阿绮的肩。
　　阿绮就靠在了他的身上，头晕着，摇得太久了，神经质的晃动，控制不住的表情，阿绮累坏了。
　　他问：我们走吧？
　　阿绮笑：走。阿绮不问去哪里。
　　出租车，阿绮倒在那个人的怀里时，问道：“你叫什么啊？”
　　“杰瑞。”
　　“哦。杰瑞？”
　　阿绮又笑，管你叫什么呢。
　　到哪里了，好久了啊？阿绮有疑问，却是连看也不想看，问也不问。
　　下车，宾馆。
　　好大的房间。
　　好柔软的床。
　　杰瑞洗过，带着满身的绒毛和香皂味。
　　阿绮还是笑，依过去，这个怀抱真是宽厚得可以。
　　男人吻，阿绮应着，多一点温暖有什么不可。
　　男人要，阿绮就配合着，一点反抗也没有，只是从包里拿出了避孕套，递了过去。
　　男人顺从。
　　男人惊讶：满席的落红！
　　男人怜惜，他知道他看错了一个人。他看着那个一直没心没肺地笑着的女孩子，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轻易被自己带了过来，这个城市离那个有着舞厅的城市，要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杰瑞将阿绮搂在怀里，一点点地吻着，诚心诚意的爱抚着。阿绮想：第一次，遇到的毕竟不是一个畜牲。
　　阿绮就在杰瑞大大的房子里住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白天，阿绮都没有出过门。
　　杰瑞是瑞士人，他是一个合资企业的外方经理，他很忙。每天下班后，杰瑞都会到大卖场里给阿绮买来很多的零食，然后带着阿绮去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去消夜，给阿绮足够的钱让她去逛街。卸下浓妆的阿绮实在还只是一个孩子。
　　阿绮在第七天的早晨，在杰瑞上班以后，收拾好自己的小包，离开了那个房间，久违的阳光照在阿绮的脸上，眼睛一霎，泪水又回去了，阿绮本来就是一个想得开的人，没什么可以流泪的，不是吗？
　　阿锋在十天之后在一个酒吧里找到阿绮，阿绮的眼睛向他斜斜，两颗小小的虎牙闪啊闪地，狎昵地问道：“你不会是来钓我的吧？”阿锋走了。阿绮喝光杯中的酒，迈进舞池，跳起来！
　　阿绮换男朋友的速度快极了。
　　一次和阿M一起消夜，阿绮接电话，看到阿绮甜腻的表情，阿M顺口问道：“是那个做软件的吗？”阿绮白了阿M一眼，说：“这个是那个之后的第四个。”阿M扔掉手中的匙子说：“你玩得太过份了，那个人对你那么好，你这样对人家不公平的。”
　　阿绮满脸的不在乎：“他要拯救我，我才不需要呢，他不累，我累！”
　　阿M叫道：“人家是真心的！”
　　“真心值几个钱？要是我玩够了遇到了他，还差不多考虑一下！”
　　“你什么时候才会玩够？你玩得太出格了，你知道别人怎么看你吗？你这样你的父母也不管你！”
　　“他们管我，我妈自己的男朋友还应付不过来呢，她怎么管我，我算算我有多久没见到我老爸了，半年？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管我自己开心不开心。”
　　阿M无语，她们是朋友，这么久了，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她们一直是朋友，阿M是公认的乖乖女，淑女，而阿绮，在别人的眼里，已是一个不洁的代名词了。
　　阿绮的周围有一群和她一样的女人，她们一起喝酒，一起跳舞，一起去勾搭男人，一起堕落。
　　阿锋听到关于阿绮的消息，都是让他冷冷的。他不知道，阿绮这样的滑翔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好在，他是不必为这个女人操心的人，他的身边走马灯的换着女孩子，只是唇边那一抹柔软的吸力再也没有芬芳了。
　　阿绮做着柜台的营业员，卖休闲装的，生意出奇的好。
　　工作的时候，阿绮把烫成玉米穗子一样头发编成两只麻花辫，踩着缝纫机为顾客圈裤边，嘴角抿着，象个清纯的小妹妹一样惹人怜爱。
　　这样的阿绮，是很多男生梦中的情人呢。
　　隔壁柜台的阿宝就认定了这个女生是他的终极梦想，他虽然亲眼看见下班之后的阿绮是如何的花枝招展，如何的媚眼纷飞，但是他就是喜欢那个低着头踩着缝纫机的小女生。
　　他知道，和阿绮周围的男人比起来，他什么都没有，没钱，没相貌，没家世，没背景，没能力，他只是一个小售货员。他一辈子挣的钱，都买不来一个足够大的属于两个人的房子。
　　可是他就是不管不顾的爱。
　　阿绮此时的玩心也淡了，玩来玩去的，还不就是一个结果，没有真心付出的游戏，伤心是不伤心，太是容易让人疲累，很多情节相似的反复，原地旋转的舞蹈，也该到停下来的时候了。
　　阿绮到了世俗的眼光中谈婚论嫁的年龄，亲戚朋友就张罗着给阿绮介绍对象。阿绮破天荒地打扮成正经女孩的样子去相亲，第一面第二面当然都挺好的，男方的家里总是要调查一下阿绮的背景的，调查之后，都是了无音信。
　　阿宝对于阿绮的过去全知道，阿宝他理解，他包容，他认同，他接受。
　　阿宝说：阿绮活得真实，活得自我，所以我喜欢。她没有别的女孩子那样物质，所以我喜欢。她敢作敢当，所以我喜欢。
　　阿绮呆了，阿绮的眼里，很少有泪光，现在却泪光盈盈。
　　两个人开始了交往。
　　阿宝本来不会喝酒，但是为了陪阿绮，他学着喝，竟然也能喝下两瓶啤酒了。喝多了之后的阿宝，也不多话，就乖乖地依在一个地方睡觉，每当这个时候，阿绮就依在阿宝的身边，感觉着小女人的快乐。
　　阿宝不会玩，阿绮去休闲的时候，他就陪着，坐在一边看着阿绮惊灵古怪地变着花样，一脸的欣赏。卖弄完了，阿绮就会依过来，咬着阿宝的耳朵说：所有的游戏都不如你看我的眼神令我着迷。
　　阿宝一点点地改变着阿绮的生活，一点点的渗入。
　　坐在窗台上的阿绮看着床上依然酣眠的阿宝，眼里湿湿的，他们住在一起很久了，阿绮答应阿宝，在明年做他的新娘。
　　现在正是秋季的长假时节，离明年并不遥远。
　　电话响了，阿M的。
　　“干吗，这么早就叫我？”
　　“老大，现在是上午十点了，还早吗？”阿M气笑着说。
　　“什么事啊？”
　　“一起出去玩吧，有一车，咱们出去烧烤去。”阿M的身边有一个苦追了两年的男生，开着车，规规矩矩的笑着附和。
　　“等一下……”
　　“宝宝，醒醒，阿M叫我去烧烤，你和我一起去，行不。”
　　阿M听到的是电话那头传来的一个吻声，还有兴奋的应答声：“当然。”
　　“那就快点，少肉麻了！十分钟之后在你家楼下接你。”阿M的眼睛湿润了。
　　秋天的阳光真好。

暂寄行舟 · 发表于 2005-1-16 19:57

小女我一诺千金，答应北雪弟弟的就只好兑现了。可惜都是压箱底的东西，一股子霉味。：）好在都是自己人，不怕地。

北雪 · 发表于 2005-1-16 21:36

咳咳，哪有霉味阿！开窗户通风！
文章里说的是现在很实际的问题啊！女主人公还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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