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学会仰视——没整理，就将就着看吧

门虫

让我学会仰视

　　其实，在我来说，不愿过多地提起张承志，这或许仅限于文字上，其中不乏小语所说的那种，如我自己的话说，就是怕会忘却。我觉得鲁迅先生关于忘却的那篇文章真好，然而沉痛至极——从血泊中拨开一小孔，使自己得以苟活下去（只是大意，也忘了是不是出自此文）。至于眼下是不是这样的情境且不说吧，就是这样的心理、动机却是无比真实，有时，真就是为了忘却——是为了苟活下去而忘却。对于其他人来说，本就无物无事可用来忘却的，自然早就好苟活。对鲁迅先生而言，对那些相似的人而言，只是将正话反着说而已。
　　开篇似乎唠叨了一些无关的话题。
　　于我，固然是担心从此就淡漠，从此就以世故为荣的成分多些；目的已经说过，很简单，只是籍着补充一点正气，籍以活着更像一个人。也是如此而已。于张承志，舒愤懑的成分想来不少。可哪些类似的文字不是舒愤懑的结果？史记，也是，只是换成司马迁在舒。史记，于张承志而言，更多的不是当成一本传统的史学著作来读，其艺术性不是其他史著能比的，这点，我与张承志一样深信不疑。至于三皇五帝、夏商周，当中神话色彩浓郁，于我也不可信。而这正是这部书的价值所在——既有史事，又有瑰丽的神话，这神话，我相信来自于史迁那个年代，史迁只是把它们付诸文字，附在一本本来想应该板着脸孔说史的书上。如此，我们何妨以别的角度来读，这也不是现在才有，早有先例。
　　我也相信，倘若不是史迁，倘若史迁没有那场近乎灭顶的灾难，倘若他不是身陷囹圄，倘若他不是承了先祖的遗志，倘若他没有这副心性，史记，换成任何另一个人来写，肯定没有如此瑰丽。这话题说大了。
　　读史记如此，读张承志的文字，我也是如此。我更多的不是究诘其中包含有多少真理——客观上的事实——，而是追求一份心灵的真实，就像可以去想像史迁狱中奋笔著书时的情景，想像其当时的心境一样，我同样可以试着想像张承志写下这些文字时的心境。
　　《清洁的精神》，我之所以目为当代的奇文，一篇不可再现——连张承志本人想必也一样——的奇文，根本之处就在于文中四处激荡流溢的——心灵的真实，我相信，当他正在奋笔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他正顺着历史的长河逆流而上，找那些史记中的刺客去了。那一个个场面，古人感动过，后人无数次引用过。而那些被感动的人，或许面对了当时的真实一幕，那些引用的后人也一定被感动，但当中又有几个能实实在在地在行动上施行之。我，也仅是做为后人来了，所略为不同的是，我是后人当中带着仰视的目光来了。我相信传承，那些奇伟得几乎无法想像的人在史迁的书里被记载，被史迁同样奇异、有着非同一样鉴别力的目光鉴别出来，也就给史记之后的人留下一份宝贵的遗产，他会在芸芸众生之中的少数几个人身上得以承传，得到他们心灵的强烈共鸣，他们会在看到或听到这些古人的故事的时候产生变化，那些故事就像导火索，总会人被点燃，被激荡。现世之下，暗流汹涌，不是张承志一个在说，相信有很多人都这样以为，只是绝大数的表现也和我一样，成为规避的一群，为何，心性不同，心力之难以承受那种重负。
　　同样是舒愤懑，有的人舒的是小，有的人舒的是大。有的人天生就在不同的层面上。实际中的孤独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时代。古往今来，在这个蓝色的星球上，有多少是曾在现实的孤独中惨淡度过一生，不胜枚举。大凡出类的人都注定要孤独于现实，相信史迁也是如此、鲁迅如此、梵高如此、爱因斯坦如此。孤独不在表面，表面的喧哗之下，心，对于自身是无法掩饰的。
　　张承志承史迁之一脉，而写下了这篇奇文。我也相信，此后，长时间内可能再没有人可以超越。因为这几乎已经不是文字了，而是醮浓血而书，是泼而不是写。至于我，同样只能在表面逡巡，似乎也只愿意在表面继续逡巡下去。
　　有一类人不是靠智识去间接接触，而靠的是更直接的内在的心性，是神交，是刹那间的撞击交互。对于这类人，文字永远是苍白的，它固有的定性有时无法解释那种直接的交互。就像诗，她不是仅在文字上，更多的在文字外，在画里，在音乐里，在外人无法触及的时空中。人，诗意的安居——就像海德格尔说的，就是“在”。对我来说，既然自身的条件所限，我就只有站在高山之下仰视。人，都得承认自身局限，这对我而言是自知之明。人，还真得有信仰，哪怕只信仰金钱，那是也一种，否则就不知为何而活了。在这一点上的差异同样导致大多数人与人之间无法真正的沟通。有的人本就不指望其他人能理解的，他们宁愿孤独现世一生，沉默至死，也不愿别人曲解和亵渎。
　　以意写文，这是清斋说的，我很同意。意在笔先，否则根本没必要写。企图以固有的框架来解释一些还不能被解释的东西，就只能是曲解，无他。认为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对一般人是行得通的，对有些人则行不通。这不单单是写文而已。智识，我觉得有时真是无力得可怜，它往往扮演着先入为主的角色，总是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就左右人的思想。我也不能免除，当然，我学会了仰视。我不再企图是解释我解释不了的东西，我会等待，等待时间，或许它能够让我有机会解释并接触。

门虫

事情往往是这样，像我这样的大多数人，就只能成为偶尔激动的一群，但这样总比没有激动来得好些。如我辈，不可能成为荷戟独往来的战士，岂止如此，铁戟之下，孱肩无力，只怕还是受不了。

门虫

[这个贴子最后由门虫在 2004/11/22 02:30pm 第 1 次编辑]

其实，每当要写下些这样的文字时，我心里就有种拒绝有人理解的——或许是快感吧。因为我相信，眼下没有几人能理解张承志，理解鲁迅和像他们一样的人。人和人之间，有文字的传达固然好些，若是没有，且若是还隔了时代，加上时代的差异和人各自的秉性，几乎是不可解的。
对知音、朋友苛求如嵇康、阮籍，仍有交错朋友的时候。而且，在我看来，他们有时真是苛求到了无理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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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错了几个字：）

小语

“有的人本就不指望其他人能理解的，他们宁愿孤独现世一生，沉默至死，也不愿别人曲解和亵渎。”
这句话，初读过去，只觉得心里猛地颤了颤。让人联想到生命的尊严，人格的可贵——也许，这就是“孤独”的本原（许多时候，“孤独”被用滥了也被曲解了）。一个人，不达一定的境界，如何配称“孤独”？但遗憾的是，有的人，尽管宁愿孤独现世一生，沉默至死，不愿被别人曲解亵渎，却正被人曲解亵渎着——从这一层面上来说，更为可悲，也更具悲剧意味。
意翔写到阮籍、嵇康，当阮籍感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写《大人先生传》时；当嵇康写《与山巨源绝交书》、临刑弹奏广陵散时，魏晋的天空迷朦着但却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异常丰富的想象的空间，那是别一种人生，别一种态度，别一种胸怀（也许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些这样的影子，却被理念、规范或其他的什么束缚住了，最后便杳无踪迹了）。
透过魏晋风度，我们看到鲜活的人性，奇怪的是，在明朝李贽、徐文长的身上竟也闪着相似的光芒，郑板桥有一枚印章，刻着“青藤门下走狗”（青藤是徐文长），这句话也是可爱至极。尽管不容于当时当世，好在历史是真实的。但是，历史又湮没了多少可敬可佩可感的人呢？数不清了……
意翔提到司马迁，司马迁的史记是一座丰碑，但也许作者在书中倾注了太多的情感与寄托，史记从史的角度来说，它的学术价值不及班固的汉书。七月在文中提到“抱着司马迁不放的人，只能搞文学，张承志就适合搞文学，不适合考古”，也许，这便是学者与诗人的区别吧。
嘿，字又打多了……

小语

意翔说到嵇康、阮籍，可是在读《世说》？：）

门虫

没。世说从来没较系统地看过：）
从道听途说知道一些：）

清斋闻涛语

赞！是的，面对此文情郁于心而又深挚得流于外的情感，我只想用这个最简单的文字来表达我读后的心情。
读张承志《清洁的精神》，一路的心情却有起伏沉郁的变化。张的作品我读得不多，在此评论是不负责任的，仅将我看过的心情简单地表述出来。
读此文前部心里有些许的激愤，不是张承志在文中的一腔情感所致，而是认为张的观点未免偏激片面了些，如果把清洁的精神仅仅阐述为远离民生的避世，相对尧君对黎民的贡献，那何尝不是为一种自私的体现。然而相对勾心斗角的阴恶，避世自甘清贫的精神又实在高洁了许多。
许由的“箕山之志”在数千年以后的今天仍被奉为不愿与世之混浊同流合污的超凡精神，国人对闲云野鹤的追求于此可见一斑。但是碌碌的尘世里，放下一切的羁绊又有几人真能做到。明知荣华总是三更梦，却一遍又遍地重复着雪芹的《好了歌》
读此文的后部，刺客精神的苍郁，反而让我的心渐渐淡定下来。士为知己者死，在诚信与尊严面前，任何形式都显得苍白。唯有以沉甸甸的生命和鲜血作为注角才足以使那种可贵的坦诚和相知焕发着鲜活的价值。然而，历史岂是个人造就的，在大潮流之前，能绝对力挽狂澜又有几人。明知此去通向阎台，却仍是悲壮从容，可叹可敬。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从荆轲们的故事联想到今天的人与人之间日趋的隔阂和冷漠，又怎么反对张承志的清洁之说。许由溪畔洗耳去污，张承志在许由和荆轲等勇士的事迹里，涤去心灵的尘土，而我们在这段文字里亦做了一次反思。
也许我的心不够安宁，如张承志所言，与远古的这些文化仍是产生不可逾越的隔阂。既生而为“人”，只能尽量让“人”字端直，不管结果如何，只求无愧我心。
（草草之言，尚有许多未竟之意，意翔兄推荐张承志的两篇文章，特别是《清洁的精神》，我一直不知如何说清心内感觉，回在这里好像又有些不妥，然此时也是“有意待发”。）

门虫

下面引用由清斋闻涛语在 2004/11/23 10:24pm 发表的内容：
赞！是的，面对此文情郁于心而又深挚得流于外的情感，我只想用这个最简单的文字来表达我读后的心情。
读张承志《清洁的精神》，一路的心情却有起伏沉郁的变化。张的作品我读得不多，在此评论是不负责任的，仅将　...

写着写着，又写长了，干脆另成一帖：）

流浪之鸿

呵呵~~~~~~~~~仰视的时候看见星空，看见了月亮~~~~~

拍手笑沙鸥

看得出,楼主也是个渴望清洁的人啊
看过<无援的思想>,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年代还会有如此孤独的思想者和如此孤独的抗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