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夜雨听风

                            爸 爸
                                              生活不过是这样的圈套
                                                 ——《此岸的涟漪》
       昨天晚上，又一次在爸爸的责备声里落荒而逃。一路上，烟花氤氲，在新年的上空绽放，这些光芒带着白驹过隙、弹指一挥的气度，消失在一个个抛物线的轨迹里。
        突然就想写些文字，关于我，关于爸爸；关于成长，关于生活。
        小时候，我曾经是一个习惯在家门前徘徊的孩子。只为了在踏进家门前偷听一下家里的动静——爸爸回来没有？
        所以我家的大门，始终关着所有的恐惧与快乐。爸爸在城里做事，一周或者半月左右回家一次。他在家的日子，我简直度日如年。他几乎从不对我笑，在我站稳了怯怯地叫他之后，他给我的依然是一副威严的面孔，让我不寒而栗，一遍遍总想检讨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是家中第三个女儿。来的正不是时候。奶奶和爸爸满怀的希望一下子撒了，飘散成一泊怨恨。“为什么又是个丫头片子？”他们尽管没有说出来，但他们的表情、目光、嘴角甚至鼻息无不在传达这一句强忍住的话。
        在我出生七天的时候，爸爸去了海南——对我的家乡来说一个天涯海角的地方。母亲每每眼泪汪汪地抱着由于饥饿而嗷嗷不止的瘦弱的我，去敲村子北头刚生了一大胖小子的邻居家的门，让她喂给我几口救命的奶水。再大些，就由大姐买来廉价的饼干轧碎了当作奶粉冲了给我喝。我就这样倔强着活了下来。以至于七个月后爸爸从海南岛风尘仆仆地回来，简直不敢相信，那在邻居大娘怀里咿咿呀呀的女孩就是他不曾想到过几次的女儿：她的小脸虽然瘦小，但还结实，眼睛是单眼皮，倒也清亮有神。一时感慨袭来，爸爸大概把我抱了过去，这屈指可数的一抱，也许久别重逢的怜爱冲淡了他对我的抱怨吧。
        在以后成长的过程里，我总要看着爸爸的眼色行事，可是，我是最不会看别人眼色的孩子。我也不是个会说话的孩子，我是爸爸不喜欢的类型。他偶尔回来的脚步，结成我最不自在的时光。吃饭时候，要不断的打量他的饭碗里是否该添饭了，添饭时候，要恭敬地端着他的碗，口里叫着“爸爸”，稍不留神，便会受到责备。我做的事情在他眼里永远是不顺眼的，在他面前，觉得自己好像犯了无数的错误，心和手一样都是抖着的。
        这些还不是我最怕的。我最怕看到他举起少拿农具的大手，挥向每天在田里操劳的母亲，每当这时，我往往哆嗦着嘴唇哭喊邻居，闭上眼睛狠下心来奔过去抱上他的腰，试图让他动弹不得。依着我一个八九岁孩子的力气，自然是拉不动他的。可是，有时候，他竟然也可以因了我的拉而停了下来。
        我总是盼望着他赶快离开我的身边。尽管他的回来，有时是带着糖果的。
        爸爸不在家的日子，我是最快乐的。
        我经常哼唱着刚学会的歌谣，坐在小板凳上，好奇地向天上张望。我想象此刻我正坐在白云上面，白云变幻成繁花，又成了送给我的玩具，我叫着“娘——”，就裂开嘴笑了。
        可是，这种快乐的背后老是生长着不安的。我害怕爸爸突然回家，搅散了快乐。在不安和快乐里我不停地颠簸，渐渐成长为少女。
        成为少女好像是一瞬间的事儿。仿佛就在某一天，那扇青春的门訇然向我洞开了，我一下子就置身于一个清新的世界。大自然特有的溢香从来没有如此牵动我的心，我开始为周围的花草感动，好奇与忧伤，神秘和清纯。我感觉我顺着清香，攀援到了青春的树上。我刚要陶醉在成长的喜悦里，欲张开翅膀飞翔，看一眼树下靠着的属于我的青春阶梯，猛然发现恐惧和不安，始终藏在阶梯的纹路里——上了初中的我被爸爸带到他工作的地方，远离了母亲单独和爸爸一起生活了！
        我更加谨慎。极少主动与爸爸说话。我自卑地成长着，尽力展现乖巧的一面。那时候，我的饭量一下子大了起来，老是吃不饱的样子。可是，我控制自己的食欲，每顿饭最多吃两个馒头——我对爸爸的怕渐渐滋生了陌生与客气，我怕他会笑话我的能吃。
        那一年，我长得很快。回老家见到母亲、邻居，他们全都用不相信的新奇目光打量我，说我长大了，一下子长大了。   
        ——那一年，我14岁。
        我越来越想着如何逃离这个令我窒息的家，逃离脸上始终挂着威严、出口即是责备的爸爸。
        高考时候，由于转学，我变得更加沉默。我开始摸索着往小本子上涂抹一些当时称之为诗的东西。这个小本子在我们班被无数人传阅，回到我手里的时候已是面目全非。然后，就有一枚青涩的果子慢慢向我靠近，举着这粒果子的是我邻桌——一个同样羞涩安静的男孩。
        我们之间没有开始，却有一个轰轰烈烈的结束。
        这个男孩的安静外表下，似乎蕴藏着惊涛骇浪的压力。他来自一个偏僻的村落，家里对他的期望渐渐变作他的飞行员哥哥驾驶的飞机，压向他的头顶，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慌乱中，他把沉甸的梦想和微弱的现实之间的差距转变成青春期错了方向的盲目的释放——他读了我苍白的诗句，他开始对我有所寄托。我却一直若即若离，经常抄些红楼梦里蕴喻结局的诗词，说些天各一方的话。这些无疑是冰冷的箭矢，击落他仅存的初春乍放的希望。突然就有那么一天，他服用过量的安眠药，企图自杀。他躺在医院里，正眼神迷茫。我感到巨大的恐惧压将过来，我想起了爸爸。我闯祸了。爸爸，严厉的爸爸，会怎样对我呢？
        但是，爸爸出乎意料的理智和平静。他似乎宽容起来，替我赶走恐惧和不安。我没有收到意料之中的责备，但是，我更加沉默了。
        我依然为早一天离开家而努力着。
        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天，我哭了。
        为我不理想的大学，也为我终于可以不再呼吸这令人压抑的空气。我可以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说话，不用再怕说话时遭到责备和白眼了。
        我走得轻松。母亲泪眼婆娑。爸爸一脸落寞。
        大学生活开始了。离开家的我很快乐。偶尔爸爸来学校看我，给我送点东西，我和他客气的交谈，客气的推脱着递给我钱的手。爸爸走后，同宿舍的人全都大睁着美丽的双目，如同看了一部天下奇闻的戏剧。说，这是你爸爸吗，真是你爸爸吗，你们怎么生分得一点都不像父女……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无话可说。
        快乐的日子总是太短。大学时光一晃而过。
        我又回到爸爸身边。
        尽管爸爸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我仍然急于逃脱。我还是怕看那不满意的目光，我不再试图在目光里找寻慈祥。然后，我遇见了现在的丈夫，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我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他的大手，让他拉我离开这个地方，还没来得及辨认此行的方向，匆匆结婚了。婚后不久就发现，丈夫与爸爸太相像了！他用比爸爸还要多的挑剔、暴力、暴躁、大男子主义控制着我，在他面前我永远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永远提心吊胆……我发现，我又不知不觉地走了回去。
        可是，我的爸爸，他在生过两场大病后，性情大变。他变得爱感动，看到情节跌宕的电视剧会哭，会笑。他开始显露真性情，他明显地老了。当他拖着不甚利落的右腿走过来，倔强地做着自己的事，稀疏的白发在帽子里面吸收着温暖；当电话里他吃力地想表达清楚，告诉我记得回家拿馒头……我鼻头一酸，几乎掉泪。爸爸，他不是不爱我们，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
        “生活不过是这样的圈套”，这句昨天从秦锦瑟文章里读到的话，一直在我的笔端回旋。似乎我写下所有这一些，都是为了验证这句话。
2005/2/13

梦泽湖仙人

   父爱如山……

梅子黄時雨

　　小时候，总觉得大人不够爱自己，那是因为心中的亲情太过理想化，幼小的心灵，总是追求太多完美；长大了，才又把爱重新捡拾，那是因为纵使亲情淡薄，也永远情浓于水......
　　问好楼主，欢迎常来...........

雪中情

从小我就失去了父爱..看了楼主的帖子.有伤心有感到父亲虽然是没养我.没教育我.大过年的时间.我是否应该去关心下.问候下父亲呢?
感谢楼主

☆东风破☆

我没有爸爸！！！

缩水蔬菜

妹妹，开心点，坚强点，珍惜你身边的人，一样会拥有快乐~~

流浪之鸿

很幸运，我有一个好慈祥的爸爸，我爱他~~~

秋瞳剪水

我也爱我爸爸。

joy

    每个人有着不一样的父亲，或慈爱，或严厉；或刚强，或懦弱；或温和，或暴戾......曾经都以为有一种叫代沟的东西无法逾越，但当行过山水，渡过沧海之后始知，父爱的绵长深邃如同表面平静的河流，河床却是暗流汹涌的。
    让我们不管如何，都学着做一件功课吧：顺从，至少顺而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