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波起舞 于 2011-6-7 08:47 编辑
千年的泪里,爱已远走,恨已成眠,谁都不再是谁的相伴相依。
孤寂凄清的夜里,一轮冷月冉然升起,高高地升起,冷艳的凝视,似乎要把时光绵延成水,似乎要把月色凝固成永远的色彩。
芦苇摇荡,扁舟泛水,莲花与荷叶,执手相看泪眼。 寂寂的夜里,一切如水,月光柔柔地融合在水中,完全没有了个性,它们只是一往情深的交融。在月色与水的缠绵中,谁在作无谓的深 情低鸣?蛙声阵阵,月光一倾千里,如水交融,游弋,如水墨经典,清丽从容。
这样的夜里,蓦然想起,半生爱恨,都只随风。
凄美不过是望穿红尘,笑看风云,冷月孤舟,心事一如大江,或平静,或汹涌,都只是一种笑看落花的梦境!
千年前,我还只是一颗嫩芽,在藕节上依恋,在淤泥中伸展。隆冬的时节,我是仅有的一枚水底的嫩芽,淤泥中的一抹嫩黄!
而你却是沉睡于淤泥中的藕节,当然,作为瑶池中的藕节,你是如何样地自豪,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根。
我时常凝视着你,听水波无声地荡漾,每看你一眼,世间便已是一年。在我看了你无数眼之后,我猛然地发觉,我的视线中已经没有了你。
这是天宫的瑶池,清晨的紫雾总是虚无飘渺,而俏皮的露珠总是在我的头顶荡漾,整个天池很大,但我的视线里却看不到一个同类。 我发现我自己长成了一片荷叶,脉络清晰,嫩绿的托盘总是无限深情地在水波上轻轻拂动,那滚滚的露珠便跳出冗长的节奏来——这个时候,我总是感到无比的孤独,想起淤泥中的藕节,总是忍不住想俯下身躯,那怕只是再望你一眼……可是,当一阵强劲的风来吹来时,我俯下了身躯,却只看得到清澈的水面,你的身影再也不曾出现在我的眼前。
想起隆冬时节你给予我的温馨,就像一双厚实的臂膀一样,我依恋着,望着你,久久不曾入睡。原想,这一生就这么过去算了吧!可是,当我找不着你的时候,我才知道,为何我的躯杆总是那么单薄,它们不胜寒风,在水面亭亭玉立,像一根孤单的藤蔓,漫无目的的延伸。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感到无比的孤寂,天池里中时常飘荡着绵绵的白云,远处有若隐若现的宫殿,一些仙子围着天池在薄雾中轻歌曼舞,时常会看得我如痴如醉;可当我静下心来时,满天的星星都在我的头顶眨眼,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你厚实的臂膀,还有你粗壮的藕节。
一百年过去了,天池中孤单的我依然是翠绿的托盘和单薄的根径,我时常只是静静地望着一切,并不言语,也不笑,也不哭,就像一棵植物!是的,我本身只是一棵植物,可是,我是生长在天宫天池里的荷啊,吸收了日月精华,又每天被仙气罩着,就通了灵性——我具备了思维,就像人具有了大脑。 我孤傲冷艳地长在那儿,别人都看不清我的样子,因为时常有雾包裹着我,但是有一天,飞来了一只仙鹤,是一只幼小的仙鹤,它就站在我的荷叶上面,伸着脖子,欢快地歌唱。
习惯了长时间的孤单,这一下子仙鹤打破了我所有的沉寂。我真的很乐意听它歌唱,因为长在天池中,我对外面的一切都不了解。
小仙鹤每次飞来的时候,脚上都有着一条明显的印痕,它是南极仙翁的座骑,名字就叫戒痕。它一次比一次羽毛丰满,色泽丰富,尖喙像一根针似的,羽毛雪白丰润,腥红的嘴角,漂亮极了!小仙鹤每天清晨都飞到我的身边,在我身边飞舞嬉戏,雪白的羽翼张开来,像一把大伞一样。
我很迷恋它清奇的模样,每次看到小仙鹤飞翔而去的时候,我就很气自己为何连动一下也不行。 这静谧的荷塘,微微荡漾的水波,很明显我都是习空见惯了,再也不觉得天池有什么稀奇,看着小仙鹤轻盈的飞过来飞过去,我就在心里不断地想,给我一双翅膀吧——我要飞翔。我要离开这仿若静止的荷塘,我要去追寻自己的理想生活。
在一个静黑的夜晚,一个赤脚神仙喝醉了酒,醉卧在天池边上,我用意念走进了他的梦里,我对赤脚大仙说:“我不要做一棵植物,我要像小仙鹤——戒痕一样自由地飞翔。”就算要我失去一切,我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做一朵自由的带着翅膀的荷。赤脚大仙微微地睁开了眼,说,好吧,你要想有一对翅膀,那你就必须舍弃现在的一切。
现在的一切?天池里澄清的水吗?还是那阵阵的清风?抑或是在我身伴穿梭的金丝锦鲤?还是那淤泥中粗壮的藕节?还是一直陪着我的小仙鹤?它们一直以来陪伴着我,度过了我生命中的前一百年。可这时,我丝毫也顾不上它们了,我只想要自己的自由。我努力地挣脱了它们越变越大的影子,并用意念把它们悉数推开——蓝天白云啊!它让我多么艳羡,我真想马上就长出一对翅膀,哪怕是损失掉现在的一切。
赤脚大仙慢慢地打了个酒嗝,把手懒散地一伸,对我说:“孩子,你的根基还不是很扎实啊,必须还要再过一百年,我才可以帮助你实现你飞翔的梦想,就像南极仙翁的座骑戒痕一样,你也可以自由地飞翔。”记住,你要开出娇艳的芙蓉,我才可以帮你施展法术。赤脚大仙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把我浇了个透,我很是灰心丧气。赤脚大仙走了很久,我都一直沉浸在悲伤中。
天刚刚发亮时,小仙鹤飞来了!它看起来容光焕发,两只眸子晶亮晶亮的,戒痕围绕着我跳起了好看的舞,它的羽翼张开,像一把巨伞,几乎可以把我整个儿盖住。太阳公公刚起床,小仙鹤戒痕就向着我流下了眼泪。它说,它再也不能来陪我了,南极仙翁明天就会把它关在洞中,进行它的修炼,做一只通神通灵,尽职尽责的仙鹤,它必须要进行一番修炼才行。第二天我就再也见不到小仙鹤戒痕了,它也许真的去修炼了吧!
接下来的一百年,日子很无聊。我时常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戒痕来,它美丽丰满的羽毛,还有它那长长的喙子,那张开来的大伞般的身子,想起戒痕,我就觉得心痛涌起一股暖流,而我的样子也是越长越粗壮了,我的荷叶平摊在水面,有滴溜溜的水珠在上面滚来滚去,一阵清风吹来,我的身子便悠然摇晃,好像做梦一样的感觉。我的世界基本上是静止的,也是沉默的,我保持着心底里那最后的一丝向往,我多么希望能够再见到戒痕一眼啊!赤脚大仙时不时地也会来天池里观赏一阵,望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感觉到时间仿佛停止,而我的梦想却还未实现。
二百年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我终于再次看到了小仙鹤——戒痕,南极仙翁教给它无数的法术,戒痕袅袅婷婷地一路走来,它已经化身为一个姑娘了!她静静地坐在天池边,深情地抚摸着我的荷瓣,她说到自己在天池中的孤单,也只有我才能给予她一些慰藉。在南极仙翁的教导下,她现在已经能够随心所欲地变化,变人变物,变山变水都没问题,她的话让我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来,禁不住潮湿了眼眶,想要把她抱住,她却一欠身离开了!想起了小仙鹤戒痕一直以来对我的陪伴和照顾,我却不能向她说一句谢谢!
赤脚大仙实现了他的诺言,让我拥有了一对翅膀,可是我底下的根须却一根根都被削去了,我成了一棵无根的浮萍一样,必须要再过一百年,我才能彻底地摆脱水,完全地实现自己的梦想——飞翔!在天池的周围和天宫,我四处寻找着戒痕的踪影。她袅袅婷婷的身影在我眼里愈来愈清晰。 我发觉自己已经离不开戒痕了,它一直在我心里,不管是小仙鹤的戒痕,还是那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我都不能轻易就忘掉。也许,这就是爱吧!可是,我不明白什么是爱!我只是一个刚刚能够站立起来还需要继续依赖水的植物,只不过多长了一对翅膀。
而小仙鹤却再也没来过天池了! 我继续在天池修行,一对翅膀越来越坚实,甚至我真的可以离开水了。 我发誓要去寻找小仙鹤,也就是那个袅袅婷婷的戒痕。
“戒痕,戒痕!”我终日奔忙在天宫,偶尔我可以展示一下自己美丽的双翅!我不停地呼唤着戒痕的名字,期望着有一天能够与她再相遇。寻找她,变成了我的一种使命,也只有她才有着让我活下去的信心!
我已经不甘心做天池里的一株荷了,而在经过赤脚大仙的改造后,我也彻底地告别了那些天池,那个水底世界,我暗暗发誓,不找到戒痕誓不罢休,哪怕,再让我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五百年后的一天,天空晦暗,南极仙翁召见了我。他对慈祥的笑望着我,对我说:“孩子,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过了,你真的那么希望找到戒痕吗》”我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坚毅地回答:“我一定要找到戒痕!”“可是,假如你找到的戒痕再也不是以前的戒痕了呢?你还是要继续找到她吗?”我愣了一愣,南极仙翁看起来话里有话啊!“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能找到戒痕,仙翁,她到底怎么了?”我挥舞着粗黑的手臂焦急地追问着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叹息了两声,对我挥挥手说,跟我来吧。我跟随着南极仙翁走到一间黑暗的山洞里,只见一阵腥气扑鼻,在一条肮脏的河道里,小仙鹤戒痕体无完肤,两眼深陷,腿脚也断了。我立刻扑过去,问戒痕,你怎么会这样啊!戒痕从眼眸中流出泪来,南极仙翁叹息了两声,对我说,“孩子,戒痕它由于练法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在洞口被雷击中了,从此它就再也不能练法术了,而且被雷击的伤口还不能离开水,必须每天都浸泡在极阴的洞底河中,才不会伤了性命。”我无语,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戒痕就躺在水中,两眼无神地望着我。
南极仙翁说,戒痕这病,必须要三百年的浸泡才能全愈,但这三百年来,却再也不能飞翔了。除非,有人愿意用自己的鲜血,连续让她喝上一百年,这样就可以加快她的全愈。但是献血的人,再也不能飞翔,还会因为血量的减少而逐渐的干涸,直至死亡。
我没有去细想那么多的后果,只缓缓地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直往外流,南极仙翁叹息几声,默然远去,戒痕用嘴接住我手臂流出的鲜血……
日子渐渐地过去,很快就满一百年了,戒痕的伤口逐渐恢复了,而我却整日面如死灰,哪怕多走两步路,都累得不行。
戒痕好了!我终于倒下了!在刚刚满一千年的那一天,戒痕抱着我的头,嘶声力竭地叫我,我躺在戒痕的怀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从此,戒痕再也不离开那坛水了,据说,如今这坛水,每逢满一千年的那一天,就会浮现出我的样子,还有戒痕的样子。戒痕说,她决定守在水坛了,哪怕天界多么复杂纷扰,她都不会再参于其中,她只想静静地立在水坛,一遍遍地想这个横亘千年的故事,那故事中,有我,有她,还有我的梦想和她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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