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花飞绿 于 2011-12-8 14:02 编辑
我对雪的认知最早是来自我的母亲。母亲是北方人,因为种种原因举家南迁,那时候的母亲也还小。后来母亲嫁给父亲,有了我,南迁几十年,母亲没有回过北方。原因很多,最常说的是因为远,但我私底下总觉得那是母亲的借口。母亲有个很美丽的名字,叫“柳雪”。 还很小的时候,听母亲说她小时候堆雪人,和伙伴们打雪仗,说阳光下明晃晃的一片冷白,说北国的银装素裹……那个时候总以为全世界的雪都是下在母亲记忆里的那个故乡。我疯狂地迷上了自己从未见过的雪,私心里把母亲的名字认为是最好听的。 上了学才发现很多同学的名字里都有“雪”字,还曾和那些“雪同学”争吵,说没见过雪的人名字里是不能有雪字的。母亲因这事笑了我很久,但从那时候起,母亲开始教我背一些描述雪的诗句。至今我最记得的诗句都是“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之类的句子,当然还有母亲名字的由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母亲告诉我雪只是一种天气现象,南方最冷的时候也是会下雪的,而雪这个汉字更是大众的,可亲的,并不规定谁可用,谁不可用。不只母亲会笑我,至今我想起这件事都会笑自己一阵。 在家的时候,我见过一次雪,也是唯一一次。但那天的记忆并不好,那天的雪和我一直以来所认为的雪完全不同。那是小学二年级的寒假,那个寒假特别冷。下雪那天,云朵低沉,黑压压的笼了半边天,但这完全不影响我出门找伙伴们玩的热情。才出门,空中就有冰冷的雨水夹着小冰粒落下,我伸手在打湿的单杠上摸下一粒冰粒,冷得透骨,这是什么?这时奶奶走出门来,说下雪了。我呆住了,这是雪么?没有清风洒兰雪,也没有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怎么会是雪呢,一点儿也不美。我心中用诗句和从母亲那里偷来的记忆筑起的雪国“哐当”一下碎了,闪进脑海的第一个意识是母亲骗了我。这场雨夹雪带来的是农作物的大片死亡,那之后的整个假期我都是在冰冷中度过,冷的除了空气,还有我和母亲的关系。后来一切是怎样冰释的我记不清了,大概是春天到了,就这么自然。 对雪,从莫名其妙的迷恋到现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的感情,每次读到有雪的诗句还是会第一个想起母亲,往后再碰到有雪的诗句还是会下意识的记下来。我与母亲冷战无数,母女间数不清次数的试探与再信任,又或许母亲从来不须试探,我总归会回到她身边,这是天赋的意志与血液里流淌的誓约。纵使如今懂事了,能理解母亲了,我们的相处模式已不会改变。但有一天我会对她说:“母亲,走,我带你回故乡看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