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是所有巧合的质变

花飞绿

【河西河东】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前的你们想象过我吗？哪怕只是一个虚幻缥缈的影子……

去融安那天，婷婷的身份证落在家里，本意要搭乘火车的我们改乘大巴车。车子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出了市区范围，一路上的风景几乎都是稻田和种满树苗的小土丘，偶尔会有几处房屋低低矮矮影约在一大片绿色之中。婷婷一直在感慨：这边真的好偏僻啊，我要是生在这样的地方，会不会到了这个年纪都没出过远门？
我说你是在刺激我还是在吓唬我呢？
姐，你要是真的在这边教书，我是不会来看你的。
……没良心的。

融安县城出乎意料的繁华，宽敞洁净的街道，行道树油绿直挺，放眼看去高楼林立，商铺林立，各项设施齐备，晃眼一看，真像个小柳州。

融安教育局在河西。出租车司机一直给我们说着河东的发展与河西的没落。有钱人都在河东置了房产，河东应有尽有；河西只剩下老菜市和一些学校，听说二中也要搬到河东校区了……
这里应该是柳江河的上游，河面宽阔，安静无波。大桥的栏杆是一串鱼的形象——向西游的鱼。
婷婷一直在问关于河东房价的问题，司机在听说我是到融安来考教师的，表示很惊讶，然后一直强调河西以前很繁荣的，河西这边也不错的，河西的学校都是很有名的。

是吗？

河西的每一条小巷子就算七拐八拐，只要报上街上某一家店的名字司机就能找得到，而不是像河东一样，街道都是规规矩矩的纵横交错，街道之间彼此并不熟悉。

就像朝着西方游弋的鱼，三十年后的繁荣也会思忆三十年前的落魄吧。

从教育局出来以后，婷婷说：姐，你以后就在这边生活吧，在河东买房也不错的，我会过来看你的。

这是变得有多快啊！想得也忒长远了。

晚上给妈妈打电话，说明这边一切安好，请她放心。妈妈，三十年前的你想象过我吗？想象过你与爸爸的女儿吗？

三十年前，他还是个成天与鱼为伴的木讷小伙，想象中有一个少女美好的背影，他就等着少女徐徐转身；你也不过是个因为母亲的反对而趴在被窝里掉眼泪的小姑娘……

妈妈，现在的我是不是你们的河东？就算要离开家，离开你们很远，你们也会放手，还会亲手送我？妈妈，你和爸爸就是我的河西，十年，三十年，一百年……我都会变身为鱼，向西溯洄。

（2013。7。11）


【风景在路上】

因为提前一天到了融安，就多出了一天的空白时间。婷婷说要到三江看看程阳风雨桥，于是我们一大早就出发了。

大巴车，两个小时的车程。

从融安到三江的路真的在山里，路面很窄，九曲十八弯，车外匆匆掠过绿树，山丘，侗族人的木房子，还有山坡上的茶田。路的右边就是山坡的断面，黄色泛红的泥土，生长着不知名的藤蔓植物。

偶尔会经过一个较深的低谷，谷底长满毛绒绒的绿树，有一种召唤的声音，似乎再看久一些就会被迷惑了要投身下去。我想，关于死亡，关于死亡的召唤，关于死亡的美好，我在很早很早以前就隐约知道了吧。木心说，活着的人不配议论死的美。人们死前是否真的看到了异于人间的美景，那样的美景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人们投身前去，宁愿放弃尘世繁华，只为多看一眼……这就是死亡召唤的秘密？那样的美景又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呢？

一段连续的急转弯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死亡，还是很可怕的，不要太好奇生命背后的阴暗……

司机开车很野，我要说的是就算技术再好，就算对路段再熟悉也不是这么个开法啊——一辆辆小车，卡车从我们身旁呼啸而过，看到路边的事故多发地段的警告牌，吓得我心惊胆战，向来无所畏惧的婷婷也紧张的检查安全带是不是绑牢了。

后来在车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想来我们的心脏真是强大，这样都能睡着？

到了三江已经是十一点了。原来三江也分桥这边跟桥那边！要到程阳必须到桥那边的车站搭乘大巴车，过桥要乘坐小三轮，车程是十分钟。站在三江炎热的街头，有点快要中暑的意思，突然觉得这很荒唐，我为了看一座桥转三次车！

婷婷看着我，最后什么也没说。既然来了，那就走吧——我不担心到不了，而是担心回不来。

在小三轮上，三江独特的重檐建筑一路铺排，我们走马观花地看着，一座古老的围屋在街道转角，我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就转弯了。三江风雨桥建得颇为古朴，全木的桥柱和檐梁，屋脊上是龙和凤的小塑，桥身横过河面，整座桥就是沟通河两岸的公路，看着挺长的。

七拐八拐穿过好几个小巷，就在我怀疑司机是不是要把我们给卖了，车站怎么会在小巷子里的时候，我们到了——车站在小巷子尽头。

生活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侗族人居多，妇女们脸盘椭圆，额头扁平，颧骨微凸，鼻子和唇较圆润，长相一看就是少数民族。小小的孩子们耳朵上也钉着耳钉，圆溜溜的眼睛嵌在黝黑的脸上，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

再次坐上大巴车，一个小时后到达程阳风景区。一下车我就后悔了——我扫了一眼，真没什么好看的。婷婷急着买票，后来看看时间，我们根本赶不及时间看民俗表演，必须提前回去，那我们买了两张全票是什么意思？

传中的程阳风雨桥……里面摆满了少数民族的手工艺品，民族服饰，几个老太太坐在摊位前刺绣，她们会拉着你让你买她们的香囊，嘴里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这就是程阳风雨桥？我转了三次车就为了来看这么一座桥？！

很无奈，拿着景区指南，我们下了桥往寨子里走，千篇一律的木头房子，在高处可以看到风雨桥和永济桥，桥下浅浅的流水，不远处还有几个长满苔藓的水车。站在阳光下，头很晕，我想我真的病了……

我们千里迢迢赶来看到的只是一场虚幻，原来风景一直在路上，终点，只活在未知的想象里，一旦在现实中到达，惨不忍睹。

（2013。7。12）


【没心没肺】

为什么要到融安考特岗？

我记得那天早上两个大学的群都在传报名的最后一天，要赶紧报名了。

我问什么是特岗？哦，是这样。（其实还是不甚了然）
那报了名可以不去考试吗？可以啊。
报名费是多少？（我的网银没钱了……）免费报名啊。
哦，那把报名网址发给我吧。

很多时候都是直觉，很多时候都是巧合，很多时候我从不去想太深的东西。

到融安之前犹豫很久，只因为妈妈说：我希望你都去经历。然后我就来了。

一大清早出门，旅馆的阿姨还没起床，被我下楼的声音吵到，蓬头垢面满脸迷糊的给我开门。我忘记这么早是没有早餐卖的，想着七点钟到考场，八点钟面试，应该九点就可以结束了吧。

站在融安初中的校园里，感觉回到了高中时代，早晨冷清的校园里只有跟我一样来考试的考生。看着他们，看着清白的教学楼，我想留下来也不错的吧，拿起手机想要给阿娇发短信，突然想起太早了，她还没起床。这样的画面……在梦里出现过呢，很久很久以前的梦里。

后来是抽签，候考。折腾了许久，坐在候考室里的我还是一片茫然，笔试免了，那面试是什么内容呢？看样子不像是说课。想起前一个晚上在看中国好声音的我——我还真是无所谓，一点都没有准备啊。妈妈，你会想拿一把锤子把我敲醒吧。

在我前面面试的女孩一直在来回度步，我很想握着她的手说：妹纸，淡定！
一直坚信自己身上充满正能量，在这种时候最能安定人心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没心没肺惯了）。再想想，算了，咱又不熟……

到我面试的时候，我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五道题，两分钟审题，十分钟答题时间。我脑子一片空白，答题的条理有个大概，可之后真正答题时完全走偏，刚开始会有所顾忌的说一些漂亮话，后来……后来就跟考官聊上了的感觉，什么都说……

一出考场我就后悔了，干嘛这么老实？干嘛不说你之前的什么什么优势？那个问题干嘛要从那个方向答？

成绩很快出来了，就在当天下午。初中语文教师只招两名，我的成绩悲催的挂在第三名。

婷婷给她男朋友打电话的时候，她男朋友在电话另一端说：让你姐姐别太在意，别紧张，别……
婷婷一翻白眼：她比你还无所谓呢。

其实有所谓的，真的。我不甘心，为什么我跑这么远来到这里一事无成？为什么我明明可以做到却还是差那么一点？

后来想想，我有什么好不甘心的，明明一开始就可有可无，明明抱着来玩的心态，明明那么多人都那么优秀却老是自我麻痹。

那个紧张的来回度步的女孩成绩就在我前面，跟我相差四分——永远，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你能做的只有让自己不断强大。

（2013。7。13）


【巧合的质变】

其实都是巧合吧，生活中的每一个必然，都是无数巧合的质变吧。

回家之前，生理期刚好撞上了。但是婷婷已经受不了睡在外乡陌生的床上，于是收拾好东西打道回府。

在大巴车上接到融安教育局的电话，人数扩招，按扩招后的人数，我考过了，后天体检……我难受的在电话里小声说：清楚了，明白了。挂了电话就想骂人！该死的，干嘛不早说！

一点多的时候，实在受不了，提前下车，一下车就吐了，全身都在冒冷汗，衣服都湿透了，我就知道生理期坐大巴是件生不如死的事。

之后的所有事都像是梦里一般，吐了好几次把胃都清空了还是难受，明明我体内有一团火在烧，身体却冷的发抖。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我想，眼前这个女人一定不是我，一定不是我，我在做梦，两个小时，再撑两个小时就好了，世界都会热闹起来，不再模糊一片。

趴在大润发外面的桌子上，夕阳暖暖地晒在我身上，我在等婷婷给我买粥。阿娇的短信发来，我回了好久的信息——无力，你要体谅我。娇回复过来的“抱抱抱抱”让我瞬间想流泪，你在就好了，你在这边就好了。

如果这些是必须经历的，如果所有巧合在质变之前都是为了教会我先苦后甜，那么，我欣然接受，因为每一个巧合也都是曾经积累起来的必然……

阿绿：我现在又可以生龙活虎的骂人了！
阿娇：我懂……
阿绿：之前没有告诉你其实考过了，是因为没有力气跟你说……
阿娇：我了解！

看，生活就是如此，我从来不耿耿于怀。

（2013。7。14）

qugaolin6

好文，但较长，我得分次慢慢读。抱歉！

月露风裳

恭喜阿绿，终于毕业了，要工作了

南草萋萋

先恭喜下，阿绿，这样的情况下你先把好消息传递给了我们。。。你没忘记我们，感谢你，你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花飞绿

月河共影 发表于 2013-7-31 22:43
恭喜啊绿

谢谢叔叔~{:soso_e160:}

花飞绿

qugaolin6 发表于 2013-8-1 02:57
好文，但较长，我得分次慢慢读。抱歉！

不用这么客气，六叔~{:soso_e120:}

花飞绿

月露风裳 发表于 2013-8-1 13:42
恭喜阿绿，终于毕业了，要工作了

谢谢月露~~{:soso_e178:}

花飞绿

南草萋萋 发表于 2013-8-1 16:48
先恭喜下，阿绿，这样的情况下你先把好消息传递给了我们。。。你没忘记我们，感谢你，你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嗯嗯，抱抱萋萋~~{:soso_e178:}

邪翎

十年，三十年，一百年……我都会变身为鱼，向西溯洄。  感慨 动人的文字

先看到这里 恭喜阿绿 一切安好 {:soso_e163:}

空桥

更喜欢第二段，恭喜飞飞{:soso_e163:}

花飞绿

邪翎 发表于 2013-8-1 22:38
十年，三十年，一百年……我都会变身为鱼，向西溯洄。  感慨 动人的文字

先看到这里 恭喜阿绿 一切安好  ...

有人说看了会掉鸡皮疙瘩呢~{:soso_e120:}

花飞绿

空桥 发表于 2013-8-2 17:15
更喜欢第二段，恭喜飞飞

关于死亡？有点阴暗的话题~{:soso_e120:}

空桥

花飞绿 发表于 2013-8-2 20:59
关于死亡？有点阴暗的话题~

人人都要经历，没什么的，重要是过程{:soso_e100:}

草长鹰飞兔藏

不得不说，飞飞是个勤快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肯定是个好孩子。

邪翎

花飞绿 发表于 2013-8-2 20:58
有人说看了会掉鸡皮疙瘩呢~

有感觉就对了 俺欢喜这样的表述 ：）

花飞绿

邪翎 发表于 2013-8-3 19:47
有感觉就对了 俺欢喜这样的表述 ：）

翎换了一件新衣衣，很漂亮~~{:soso_e178:}{:soso_e163:}

花飞绿

空桥 发表于 2013-8-3 11:48
人人都要经历，没什么的，重要是过程

看透生死了？{:soso_e126:}这境界。。。。。。

花飞绿

草长鹰飞兔藏 发表于 2013-8-3 16:19
不得不说，飞飞是个勤快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肯定是个好孩子。

一直都是好孩子来着~~{:soso_e106:}

邪翎

我们千里迢迢赶来看到的只是一场虚幻，原来风景一直在路上，终点，只活在未知的想象里，一旦在现实中到达，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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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心下忽然就苍然起来 现实清寒 不若看窗前剪影

同空桥喜欢第二段 ：）

鱼鱼

人生的经历，唯第一次最记忆深刻。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第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