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燕赵过客 于 2013-12-23 23:48 编辑
遭遇土鳖蛇
一天傍晚,我从乡初级中学放学回家过周末。在连续翻过几个山头后,我走在“细塘冲”的山路上。出了细塘冲,拐过一条垅,再进一条冲就要到家了,大约只有两华里多的山路了。虽然太阳已傍近山头,但毕竟不远了,我感到一阵轻松。 细塘冲一草一木都像老朋友,我都很熟悉,因为砍柴放牛不知来过多少次。山路是从一座红砂石山崖上开凿出来的,不到两尺宽,也不知是那代祖先开凿的。左边是高高的石崖,光溜溜的,右边脚下一丈多深的地方是一冲水稻田。时值初秋,稻子已经八九成熟,再过几天就可以开镰收割了。金灿灿、沉甸甸稻穗把稻田覆盖得严严实实,像铺上了一条厚厚的印花大地毯。不用说,今年好收成,我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 我一边欣赏着满冲金黄的稻田,那是农民一年劳动的果实,一边漫不经心地向冲口走。突然,我听到脚下前方“噗嗤”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喷出气来,我定晴一看,原来,是一条土鳖蛇,只离我丈余远了。只见它昂起前半身,足有一尺多高,颈部和头部都是扁扁的,足有三四指宽,比它大拇指般粗细的身子展宽了三四倍。此时,它口里吐着信子,活像一条眼镜王蛇,正虎视耽耽盯着我呢。 土鳖蛇,是我们家乡的叫法,后来我才知道它更通俗的名字叫土公蛇,学名叫蝮蛇。它全身接近泥土色,但长有一些暗红色斑点。一般不大,长不过三尺,粗不过大脚趾,在我们家乡极为常见。它是一种剧毒蛇,但胆小,见到人一般都迅速逃离。我们都知道“打草惊蛇”的方法,只要脚步声大一点,蛇就逃之夭夭。可是今天眼前这条土鳖蛇大不一样,不仅我用力跺脚吓不走它,它还变成眼镜王蛇的模样,一步一趋向我移动过来,看势头是要向我进攻。 我们家乡有十多种蛇类,但就是没有眼镜王蛇。像眼前这条土鳖蛇,变成如此摸样,如此恐怖,我没碰到过。也不知道土鳖蛇还会喷气、还有变成眼镜王蛇模样、主动向人进攻这一恶招。我顿时吓得汗毛直竖,可我一看左右既没有石块可以打砸蛇,也没有树条竹竿可当武器。喊人也不可能,这远近两里多都没有人居住。眼看蛇一步步向我逼近,我知道我不能后退,蛇是“草上飞”,人是跑不过蛇的。村里有个叫合生的青年人去年被土鳖蛇蛇咬伤,其九生一生的惨状掠过我的心头,我想今天惨了,碰到这条恶蛇,我惊惶得不敢往下想……。 我只穿了一双跑鞋和一条西装短裤,下半身全都是暴露在外的,毫无防护能力。我惊恐万状,正手脚无措的当儿,一下触到腰上的帆布小儿皮带。我灵机一动,迅速抽出腰间帆布皮带。我右手攥紧皮带尾部,左手握紧皮带铜头,把皮带绷得笔直。裤带也有三尺来长,今天它成为我的武器了。不再“手无寸铁”,我首先恨恨地静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眼睛死死盯住向我逼进的土鳖蛇不放。我一动不动等着时机,做好“千钧一发”的反击准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小心脏仍是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口里跳出来。就在土鳖蛇突然蹤身跳起向我进攻的刹那间,我奋力挥起皮带,对准蛇的要害部位七寸(即颈部),像抽陀螺一样横扫过去,只听“扑通”一声,土鳖蛇被我击中,抛撒到了左前方高高的石壁上,正在挣扎扭动它那丑陋的尾巴。此时,我连裤带也没顾得上拴,撒腿就往冲口没命地跑去。 我一口气跑进家门,爷爷说:“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也没听到说土鳖蛇会喷气,会像眼镜王蛇那样主动向人进攻的事,也许你是踩到了它的脉线了”。脉线,即蛇的防线。爷爷是村里见多识广的老人,他的话不会错。原来我是误入了土鳖蛇的防区,难怪它要恶恨恨地向我进攻。爸爸也感到吃惊,半天没说一句话,只对我投来赞许的眼光。妈妈则把我紧紧地拉在胸前,不断地为我擦汗…… 看着我惊魂未定的样子,妈妈按照老辈人传下来的习俗,对于在野外受到惊吓的孩子“喊魂”。当天黑下来的时候,妈妈在家门前的路口点燃三根清香,烧了三张钱纸。然后,对着黑幕沉沉的夜空,对着莽莽苍苍崇山峻岭,用她那充满慈爱的声音高声的呼喊:“小燕赵跟我回来呀”,“燕赵儿跟我回家呀”…这喊声在山谷里反复传响,我则在家里高声回答;“妈妈,我回来了”,“妈妈,我回家来了”。妈妈一边喊一边往回走,进门后对准我的额头连哈三口热气,然后用她那粗糙的右手从我的眉心往上,不断地抚摸我的额头,直达头顶。一边还不断地安慰我:“你不要怕,祖上有德,菩萨会保佑你的”,“你不要怕,蛇是怕人的,蛇(邪)不胜正,蛇(邪)不胜正…”。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心里安慰,我骤然感觉心里安定了许多,胆也壮了好几分。是夜我安安稳稳睡得很香。 第二天,我沿着原路返回学校。经过细塘冲时,我没有看到那条土鳖蛇的尸体,兴许它恢复过来之后早就逃跑了,因为蛇的生命力极强,一两下是摔不死它的。我心里想,自古燕赵大地多壮士,我也是燕赵子民,再恶的毒蛇也是斗不过我小燕赵的。 我一边走,一边回味妈妈昨天晚上安慰我时说过的话。其实我妈妈不识字,“蛇”和“邪”在我们家乡读的又是一个音,我并不清楚她当时说的是哪个字,但是我知道,妈妈要告诉我的是:“邪不胜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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