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天为谁春-----小记纳兰容若

春柳飘香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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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玉拔寒灰，心字全非。疏帘犹字隔年垂，半卷夕阳红雨入，燕子来时。　回首碧云西，多少心期。短长亭外短长堤。百里游丝千里梦，无限凄迷。
　　　　　　　　　　　　　　　  ――纳兰性德．浪淘沙
   文学家们常说＂文学是门没有止境的艺术＂．每一篇文学作品，在作者看来，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遗憾．若我看，岂止是文学创作，每个人的人生之路又何尝不是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遗憾哪？唐代后期杰出的大诗人李商隐诗云＂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传说中的仙人也同样存有遗憾哪．因此，我自然地想到了举世闻名的清代大词人――纳兰性德．他的诗词不光在清朝享有很高的声誉，就整个中国文学史而言，纳兰词也是其中最光彩夺目的篇章之一．著名的王国维大师在他的《人间词话》里这样评价纳兰“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的确，纳兰词中很少有生僻的典故和华丽的辞藻，往往用轻淡的语言去表达浓郁的情感。读之有如饮美酒，品芳茗般的滋味。
  这个迷一样的人物，他的性格沉隐，历程却是痛苦和矛盾的。他的感情世界是怎么样的哪？他短短的人生里，为什么总流露出凄惋哀绝的意味？
每当夜阑人静，捧一本“饮水词”坐在阳台上，对着斑斓的星空遥望，很想写一点关于纳兰的文字，可又觉得将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文坛风云人物至纯至善的秉性和极具传奇色彩的一生完满地叙述出来，谈何容易！然而，容若那清丽隽永的笔墨，富含感情的心思，又无时无刻地在诱惑着我的文思……。
注：《饮水词》－－纳兰容若１６９１年由张纯修刊印顾贞观阅定出版的词集。
二
   梦江南――江南好，建业旧长安。紫盖忽临双鹬渡，翠华争拥六龙看。雄丽却高寒。
　　　　　　　　　　　　　        --纳兰性德．梦江南
  人的一生就像打一场无休止的战争，胜利和失败都会不同程度的显现．
纳兰性德：生于顺治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１６５５年１月１９日）９岁入太学读书，十八岁中举，２２岁中进士被康熙授三等御前侍卫，后升二等侍卫，再升一等侍卫．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１６８５年７月１日）病故．享年３１岁．
   纳兰的童年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他的父亲纳兰明珠，权倾朝野，位极人臣；他的母亲：一品诰命夫人，为清太祖努尔哈赤第二子阿济格正妃所生第五女．可以说容若的身上流着皇族一样尊贵的血．他的父亲明珠，独揽朝政，贪财纳赌，卖官鬻爵却非常喜欢附庸风雅酷爱藏书。也正因此纳兰幼年得以阅读大量的文史典籍。从懂事起纳兰就开始接受大量的中国传统审美训练，加上他天资聪颍和后天勤奋，他从书中不仅能享受美，还能挖掘美驾驭美。少年时就表现出杰出的才华。
   家庭的声势显赫，声色犬马并没有污染到纳兰，做为家中的长子，每天除了读书以外还要练习骑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疑虑和不安日亦显现出来。从心里非常热爱父亲，赞叹他是个很有才华很的能力的人，同时又觉得他是个很虚伪很阴险的人物。在康熙面前可谓极尽谄媚之能事，难道父亲忘了先祖与爱新觉罗家族的世仇么？
  当年努尔哈赤娶了叶赫族纳兰高祖的妹妹为妃，生下了清太宗皇太极。后来两个部族为了一己之私，高祖金台什与努尔哈赤在西城血战，最后金台什被重兵困与城内，谁料努尔哈赤竟下令屠城，金台什在城破后自焚，临死的时候对努尔哈赤说“那怕叶赫族只剩下一个女人，也决不会放过爱新觉罗姓氏的人……”。如今叶赫家族渐渐恢复了生气。可父亲却化敌为友去当康熙的奴才，虽然康熙是个英明的君主，即便是不与之为仇，也大可不必卑颜屈膝的奉迎与他。父亲对孩子还是非常疼爱的，赐了自己最喜欢的绿水亭畔为居所，以便纳兰邀好友在此欢聚。
  当时开明进步的人士‘朱彝尊，陈维松，秦松龄等经常在绿水亭畔与纳兰饮酒赋诗。朋友都说纳兰的思想有时似佛门弟子，济世求人；有时多愁善感，看破世事…..。
   当一个女孩的出现，打乱他止水一样的心后，１６岁的的纳兰没有料到，他跟这女孩的结局竟是，药成碧海，心字成灰了……。
三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桨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纳兰容若．画堂春
     这一年的隆冬，黄昏时分，雪下大了。扯絮般地落了一夜。第二天早起，但见窗纸微白，向外一望，整个绿水亭畔近处的屋宇远处的天地只是白茫茫地一片。容若依旧起的很早，用青盐漱了口换了衣服，再向窗下看了会书。丫头翠儿进来道“老太太打发人来说，大爷起来后就过那边去。昨晚大爷舅舅的女儿琳娘来了，叫大爷一块吃早饭哪”。“ 琳娘…..！”容若一边念着这名字一边快步地走到祖母的正房门口。挑帘的丫头忙打起帘子，祖母的屋中处处明亮，处处洁净，向南的暖炕上放着一张梨花大几，祖母和额娘一正一侧地坐着说话。容若笑吟吟地请下安去“老太太安！额娘安！”还未起身就听祖母对他道“见过你妹妹去！”容若早就看见靠窗的暖椅上坐着一个娉婷玉立的女孩，浑身带着素孝，袅袅地起来，对着他屈膝叫了一声“大哥哥”，容若忙上前扶起，只见她清盈盈地眼波里，带着隐隐的哀愁。那一双漂亮的眼睛，清澈得能让他看到自己……。
   打那以后，他总会无意地撞见琳娘默默地垂泪，肯定是想家和父母了。听祖母说姑丈一家获罪被罚充边了。姑妈已死在途中，祖母怕外孙女难过，一直吩咐大家不许这个消息告诉她。祖母和母亲都非常疼她，吃穿用度和自家的主子没什么两样。令人诧异地是，这姑娘能诗擅赋，写的一手好字和画的一笔好画，老天！你到底把把多少的灵秀集于她一身了哪，怎能不叫人心生爱慕。
   琳娘进府快一年了，老祖母发现长孙已痴痴地爱上了琳娘，于是对纳兰夫人道“孩子们都大了，也知道人事了，明年就给他们办了婚事，我也好早一些看见个重孙啊。”
  转年的秋天，琳娘正在窗前画菊花，丫头碧桃急急地进来禀报“老爷生了气，罚大爷跪佛堂哪”。听了这话，琳娘忙搁下笔就佛堂跑，远远地看见佛堂大门紧闭，容若的小厮们都垂头丧气地站立在门口。大门被锁上了，自己也只能隔着门缝，隐约地看见在漆黑屋子中间跪着的纳兰。晚上，老太太闹着才放了他出来。
   第二天一早，容若就先进来瞧她了。笑嘻嘻地看着她，望着她哭红的眼睛说“琳妹妹，只要有我在，这世上决不会有人能关你到黑屋里去”。
  然而，琳娘还是被关进了黑屋，关进了那个死到也没能见到容若的---黑屋。
   那天，１８岁的容若一从外面回来，未及去见父母就先去看望琳娘。一进屋却看见琳娘在哭，眼睛肿得像个桃子。当看到他进来后，眼泪更像断线的珠子，直哽咽了半天才说道：“大哥哥，明儿我就要进宫去了，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容若心头一震，像谁拿着一把利刀从他的口一直割到心窝里，他强镇定了一下，用手抵住心口道说“只有格格才有资格入选，你是个没籍的罪臣孤女，你如何进得了宫哪？”“是舅父给入得典”“什么？是父亲？”难到他不知道我喜欢琳娘的吗？琳娘缓缓地站了起来，用一双泪眼绝望地看着容若“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容若听了这句话，再也控制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黑，心口一热，血便直直地喷了出来，大叫一声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很累很痛，琳娘围着他在哭，他想伸手去拭那泪珠，可是虚弱的很，跟本抬不起手来。他对她笑了笑：“我没事，你放心。”转过脸来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琳娘却不见了，是母亲和奶奶在围着他痛哭。外间屋，家医正对父亲说“是伤心急痛过甚，以至血不归经…..”，“琳娘那去了，叫她来我有话说”。奶奶和母亲面面相觑，却不敢答茬。父亲沉思了片刻，猛地走了进来直视着容若一字一顿说道“琳娘今早入宫了。你趁早断了这个想法”。容若似乎没有听见他父亲的话，口里只念着那句“我心匪席，不可卷也”。窗外，庭中的花木扶疏，一架茶糜正开得满院白香。“开到茶糜花事了，这春日就这样过去了么？”
   数月后的一天，明相府的庭院里，只听得箭羽啪啪的破空之声，院中央的箭把上，第一支箭牢牢地订在红心里，第二支箭竟生生披破第一支箭的箭尾贯穿箭身，将第一支箭劈爆成三簇。“好箭法”！容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穿一件蓝色贡锻团福滚身长袍，目光如电，满脸的英气。原来是裕王爷福全到了。“请王爷安，今日这么得闲？”“呵呵，我是来找你的，告诉你个大喜讯，万岁爷圣恩隆宠，昨儿已经给你赐婚了。”容若握着弓的手一软，心乱如麻马上对裕王爷道：“圣恩浩荡，愧不敢受。又劳王爷如此替容若操劳实不敢当，赐婚一事恕容若不全之罪”。 福全楞了一下说“我已经替你打听清楚了，此女奉天人氏，姓卢。其父名为兴祖，官拜两广总督，都察院右御史之职。膝下惟此一女，年二八，生得是婉娈端正，贞气天成….”“不要在说了，容若断不肯受！”福全见他话绝决，更是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纳兰夫人的丫头春儿慌慌张张地告诉纳兰夫人“刚老爷的丫头偷偷来报，老爷下朝回来。脸色不甚好，一进门就着人叫大爷哪。”纳兰夫人听罢急忙换了衣服，扶着春儿就往前面来了。方踏上台阶就听到明珠极为恼怒的声音“今老太太和你额娘都不在，看谁敢回护着你”。 纳兰夫人来不及通报一头闯了进去，只见明珠连朝服都没脱，坐在炕首，容若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明珠一看夫人进来更生气了，指着容若对她道“看看你生得这逆子”。夫人忙上前劝道“老爷勿气，他还小，何况外面还有客人在，多少给孩子留点颜面。”明珠怒道“他做下违逆的事，我还顾什么颜面？不如杀了他，我在寻个自尽，大家一起死了到还落个干净。”说着从袖里拿出个白折子，往地上一摔“你做的好事”容若上前一看，原来是昨天他求裕王爷福全带给皇上辞婚的折子。明珠恨声道“今皇上扔下了折子，只唬得我魂飞魄散，这别人做梦都想不来的好事，你竟敢上折子请辞，简直无法无天了你！”“皇上若怪，儿子自会一人承当，决不连累父亲大人”。明珠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容若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上话来。转头四顾随手操起了青瓷花瓶，狠狠地向容若砸去，只听啪的一声，花瓶击中容若后碎了，一片碎瓷深深地插进容若的额际，血登时就流了下来。纳兰夫人惊叫一声背过气去。明珠喝到“人都死绝了吗？”丫环婆子方敢从外面涌进来，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容若被扶回自己的屋里，额上的伤口一阵赶似一阵地灼痛，可任凭伤口怎么痛也赶不上心痛之万一。“琳娘….. 琳娘…..。”“太太来了”。 容若回头一看，母亲已摇摇地走了进来。吩咐翠儿道“把这药那酒化了，替你大爷敷上”。说完夫人就坐到容若的床边，用手摸着他的头红着眼睛说道“额娘早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忘不了你那琳娘妹妹。今儿你必须死了这念头啊，那孩子纵有千万个好处，如今进了宫，我们就不能再有任何想法，何况你琳妹妹已晋了妃并怀了龙种了。”容若默默地听着，只觉心如刀割，紧紧地用微微发抖的手抓住锦被。“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他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声听起来让人无比的心酸。
   康熙十三年（１６７４年）１９岁的容若与１７岁的卢氏雨蝉成婚。新婚之夜，容若过了子时方才进来，呆坐了良久，才对卢氏道“歇了吧，明儿还早起哪”。
   转眼过去了一年，在这一年里容若惊喜地发现这卢氏有一种莫能比拟的幽雅舒逸的心态，且为人谦和贤静知书明礼，不由得让人心生敬慕。容若把爱恋琳娘的心思渐渐地转移到雨蝉的身上，只有在无人的夜晚，那句“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会突然地冒出来刺一下容若的心，“琳娘，你还好么？”不知不觉过去了两年，２２岁的容若被康熙皇帝进三等御前侍卫。每随皇帝出巡或奉纸外差，多情的容若总会凭添几多离愁别恨‘千重烟水路茫茫，不许征人不望乡。次日月明无睡夜，尽前前事细思量。’
  然而这样的人间佳偶，却横遭天谴。结婚第三年那卢氏却因难产而撒手人寰，抛下了还未及见面的儿子和对她一往情深的容若。容若在双林寺为妻子守灵，仍不信爱妻已香消玉殒与他永绝了。万念俱灰之中，容若终日沉浸在与卢氏往日时光的回味中。
  这一时期容若作了很多传世悼念之作。比如那首《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已。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而在另一首沁园春写道‘…..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似乎在冥冥之中他们已经约定，人间未了的情愫于不久之将来，于天上去找寻那永远的长相守。
  谁知，这首词竟成为容若的谶语……。
未完待读

梅雪蝶衣

一代才子,只是太过细腻,很多传说,石头记中的宝玉是他的原型,很喜欢他的词,天生的空灵....

长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看样子,江南江北三千树，能共梅香惟柳枝。真是知己...........

春柳飘香絮

谢谢梅雪姐姐你的文笔很好,很喜欢,请多多指教

彦彦

  美文```
  他善于用自己的心眼，直视眼前之景，直抒心中之情，把人人得见又人人所难言的情景真切准确地传达出来，创出未经人道的崭新意境。他的“夜深千帐灯”、“冰合大河流”等名句足以和“明月照积雪 ”、“长河落日圆”并称为千古壮观。他写愁情常似不经意的随口掷发，却不使人嫌其直率浅露。
  翻开他的《饮水词》，满篇的“眼泪”、“伤心”、“惆怅”、“断肠”……刚刚而立之年、风华正茂之时，却因一场寒疾而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

明月梅花

也喜欢纳兰词，真性情也。。

-=-=-=-=- 以下内容由 明月梅花 在 2006年07月28日 09:21am 时添加 -=-=-=-=-
怀妻之作：
       沁园春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栏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月，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两处鸳鸯各自凉！真无奈，把声声檐雨，谱出回肠。

追月寻枫

人间天上，尘缘未断。。。。。

梅子黄時雨

很细腻，很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