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相

旷野风

[这个贴子最后由旷野风在 2008/06/19 18:40 第 1 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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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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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我一同学的父亲，秃脑袋白白的，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的白得不健康，戴了副眼镜，矮胖的身材，说一口浓重的苏北话，喜欢找我下象棋，棋不怎么样还老悔，那会我的马跳得威风八面，他喜欢追我的马，结果老被我弄个抽车将什么的。然后就悔，说叔叔没看见什么的，还不忘记拍我的脑袋，以示悔棋的歉意。
    椐我同学他的儿子说他是家米店的会计，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他家有大小八口人，日子过的很艰难的，每年到秋天都会腌一大缸的咸菜，以至我现在想起他家来还有股咸菜味。他爱喝酒，还爱坐在阳台上喝，下酒的菜一般会是碟腌过的咸韭菜或咸白菜，一碟辣椒酱，还有几颗葵花子，酒却一定是六十度的土烧。
    他喝多了爱唱歌，用苏北话夹杂着上海话唱《地主和农民到谁养活了谁》，上海话应该是“地主特自农民到底啥宁养活子啥宁”。
    那会这歌电台里老放，就象现在热门的流行曲，谁都会唱，听他唱歌我觉得纳闷，语无伦次却理直气壮，满身的酒气红润的脸膛，五音不全的唱着，也许他对地主和农民到底养活了谁是深有体会的。所以那么理直气壮的唱。除了夏季，他似乎一年四季都穿着件藏青的卡其中山装，长长的下摆一直到臀部以下。
    一个夏天的夜晚发生了件我意想不到事，先是听说他得了什么病，挺麻烦的什么病，后来知道是胃癌，再后来就再听不到他五音不全的唱歌了，也不见他在阳台上喝酒。过了段时间的有天傍晚，我和另一同学无意间看见他在一家饮食店出来，喝得醉醺醺的。脚步踉跄嘴里哼哼哈哈的，看他那样子我过去扶他，听见他仍然在哼那地主和农民的歌。也许他喝醉了根本没认出我，很劲推了我一把，差点没让我摔倒，街上看热闹的人很多，都在那看我们，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怕别人误会以为他是我的父亲，就撇下他自己回家了。
     那天半夜我躺在床上先是听到楼梯发出沉重的声响，似乎是什么沉重的东西从楼梯滚下去了，很多人事后都说听到的，我们住在五搂，从四楼到五搂是一条十六级的水泥楼梯，后来有个女人的尖叫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四楼401的在纺织厂做中班的培珍回家，摸上黑暗的楼梯走到家门口，脚踩到地上软软的东西，吓的大叫，她父亲从房间里冲出来，打开房门一看，地上躺着个人，邻居都冲出来，于是认出了他，是507的爷叔，他躺在地上后脑有一大滩血，满是酒气人已不行了，救到医院就死了。
    我到现在都觉得他是喝了酒故意摔死的，呵！那艰难的年代，谁知道他想了什么？

                                二

    此人是我单位的同事，人长的不怎么样，兔唇口齿也不清，说起话来呜呜咽咽的，有点冬天刮西北风的意思，智商也有点问题，反正你要是想和他把什么道理说清，那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刚见他的那会，听他呜呜咽咽的说话，半天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在单位也就做做力气活，还有个很形象的绰号“卡西莫多”，雨果《悲惨世界》里的丑八怪。有人曾告诉过我，“卡西莫多”有次和人打赌硬是赤手撕了只搪瓷茶杯。
    现在“卡西莫多”背也驼了，满头的白发，估计没有当年的蛮力了，听他的话也已习惯了，有回快过年时，厂长照例在外组织年夜饭，全厂好几十桌酒席，快酒足饭饱时，“卡西莫多”忽然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把空酒瓶在桌子上砸得乒乓响，大家都看着他，厂长也看着他，那会他的样子真的就是个十足的中国版的卡西莫多，眼睛充满了红红的血丝，嘴里含着的烟，被油和酒之类的液体濡湿了半截，由于激动，他的嘴唇颤抖着呼吸急促，那会我想去劝他，有人拉住我说别管，“卡西莫多”是心里有气，他有个儿子在读初中，得了尿毒症，想让厂里补助点钱给儿子换肾，被厂长一口拒绝了。卡西莫多认为今天的酒席钱完全可以给他的儿子换肾用了，所以砸酒瓶。当然后来他的儿子死了，卡西莫多也因此而老了许多，四十多的人已是满头白发，背也驼了。
   据说卡西莫多做得一手好菜，去他家过的人都这么说，他的酒瘾极大，搓麻将别人喝茶，他只喝酒，还是白酒，一夜搓到天亮，他一瓶白酒也喝完了。现在厂里，“卡西莫多”整天都是醉醺醺的，满身的酒气。

雨歇杨林

楼主描述的清楚，这两个喝酒的底层平民形象不怎么光辉，还是不喝酒为好！

娜塔莎

“地主特自农民到底啥宁养活子啥宁”。哈哈哈,有趣!绘声绘色!

旷野风

谢谢雨歇扬林,娜塔莎两位朋友的赠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