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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幽冥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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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5-12 15: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门打开,很快又轻轻关上。我知道他进来了,但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我依然坐在书桌旁看着书,烛光温暖而柔和的橘色光线洒在香薰炉上,不时升起的轻烟氤氲出浅淡的光晕。脚步声渐渐向这里传来,带着些犹豫不决,似乎是不敢靠我太近的样子。但很快,我的余光就瞥到了一个身影站在了书桌的前方。
    “主人。”他轻轻地叫了一声,随后一丝不动地看着我的手翻过书页。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此时的他全身散发着刚刚沐浴过的芬芳,温暖而湿润。白色丝棉睡袍恰到好处地遮住脚踝,褐色的鬈发粘在脖子根处,还有水滴顺着发梢往下滴,滴湿了领口。这个十五岁的孩子现在看上去就像唱诗般的小天使,而不是三小时前那种邋里邋遢的小乞丐。
    “Like a Saint.”我不禁赞叹道,“艾菲尔,我最完美的天使,只有波提切利的画中才会有你的身影。”
    我放下书,走近他身边,伸手抚过他的发际。他抬起头看着我,身体微微有些发抖,清澈如大海般的双眼中流露出无邪与一丝恐惧。我伸回了手迎向他的目光,从他的目光中,我读到了某种令人恐慌的迅息。毕竟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我在他的眼中,就仿佛是一个没有热量大理石雕像,苍白而冰冷,只能站在远处观望的那种。我能理解他的感受,这种害怕与欣喜交织的感觉,从乞丐变成贵族的突兀,让他难以置信,更不知所措。我转过身背对着他,尽量不去想象这个全身上下冒着温热气息的孩子是多么的诱人,尽管我已经闻到了他血管中那温暖新鲜、充满活力的血液的香味。我感到一阵痉挛与寒冷,我需要吃点什么,今晚我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撕裂他那鲜嫩得几乎能捏出水来的肌肤,因为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为我服务、让我开心的奴隶,而不是一顿晚餐。
    我又一次转过头,仅仅是一瞬间,快得他根本无法看清,又回复了原来的姿态。“去睡吧。”我挥了挥手,接着就从衣架上拿了件黑色天鹅绒披风与帽子。
    “您出去吗?主人。”他怯生生地问着,两只手不停地绞着睡袍的边,“您什么时候回来?”
    “明晚。”
    他颓丧地垂下了头,比刚才显得更加局促不安,就好像会害怕清晨醒来面对一个人的寂寞似的。又或者,并不是单纯的寂寞,而是内心的空旷。这里不是大街,没有他所熟悉的伙伴,也没有清晨集市的喧嚣,只有那些易碎的水晶摆设品和华丽的家具,无言地宣誓着它们的高傲。这样的一个环境,一定会让他无所适从,好在这里还有阿格尼斯——我忠实的人类朋友。
    我微笑着走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不用怕,阿格尼斯会陪着你。”
    说完,飞快地掠过他身边,顺手带上了房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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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5-12 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早春的夜晚依然冷得刺骨。即便这样的寒冷并不能对我形成什么威胁,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将披风拽地更紧了些。我如同幽灵般地在人群中穿梭着,穿过大街小巷,看着身边与我擦肩而过的各色男女,隐匿在黑色帽子中的双眼,无时不在搜寻着今晚的猎物。此刻,我的寒意遍布全身,并不是因为天气的关系,而是由于饥饿。然而,我却不愿这么快地结束寻找,我乐意享受巴黎所带来的一切感觉,甚至是那些看起来不怎么美好的。巴黎,一个纸醉金迷、令人目炫神迷的地方,到处洋溢着颓废的浮华、奢侈的辉煌的都市,总是给我太多意想不到的惊喜。她的美一半像艳丽的荡妇,一半如贞洁的圣女,轻浮而纤细,在高雅艺术与无聊世俗之间保持着极为脆弱的平衡,然而这种平衡、这种颠倒众生的奢华,总能让我为之疯狂。确实是这样,不然我怎么会又一次来到街上,就像三个多小时前那样。
    三个多小时前,天刚黑,我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街上,就是那时,在塞纳河边遇到了艾菲尔。仅瞧了一眼,我便透过他污浊的脸孔看到了那双明澈到足以震撼人心的眼眸。如此一双海蓝色的眼眸,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这对我产生的吸引力甚至超越了想象,立刻让我联想到了拉斐尔或波提切利画中的天使。于是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了一条阴暗的小巷中。我喜欢上了那个小男孩,不过通常而言,越是讨我喜欢的人类便越是危险,但这次却完全不是这样。我会把他带回家,会忍住饥饿不去吸他血,这一切只能归咎于我疯了。如果我不是疯了的话,此刻的他应该是一具直挺挺的尸体,而不是在我的卧室中沉睡。
    我几乎是毫无目的地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我总是这样,容易让思绪游离在外,这很麻烦,看看我现在一无所获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人们开始渐渐回家去了,街上的行人明显有了些许倦意,只有剧院门口还是停满了华贵的马车。街边的小酒馆里不时传来阵阵混合着咖啡香的威士忌味道,还有街头那些粗鲁的男人和放荡的妓女们拉拉扯扯的脏话。这些都越发地勾起了我的食欲。我快速地走过那些已经打烊了的商店,然后在对面一家不太起眼的小酒馆前发现了一个松垮着身子斜靠在窗边的女人。我想当我看她的时候,她也一定看到了我,并且我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露出了挑逗的笑。我站在街的对面注视着她,她懒散地扭了扭腰,直起了身子,粗略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蓬松披散在肩膀的头发和领口的蕾丝花边,好让我更清楚地看到她那对丰满而半露的乳房。我对着黑夜微笑,棒极了,这个女人正是我想要的。
    我快速地穿过街道,靠在她身边,近得就差把鼻子贴到她脸上去闻那廉价的香水与脂粉味了。
    “宝贝儿,一个人难道不寂寞吗?或者想要些什么?”我柔声问着,手指不安分地在她的锁骨上游移。
    她伸手将我推开了一点儿,露出迷人的微笑,回答道:“亲爱的,如果你愿意请我喝杯咖啡,我想我会很高兴。”
    “只是一杯咖啡吗?和我相处可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她眯缝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接着便好似突然间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手指在我胸前来回地摩挲着,并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
    “哦,得了,我可不怕危险,要不要试试到底谁更厉害?”
    她的回应多少让我有点出乎意料,但却正是我所期望的。此刻的她不停地笑着,笑得连同下巴的少许赘肉和半露的乳房也跟着抖动起来,仿佛已经透过我的外表想象出了激情澎湃时的样子,只是我必须为她惋惜,她的笑持续不到明天。
    作为一个绅士,我请她进屋喝了杯咖啡,当我们出来时,她将头靠在我胸口,温热的身体尽可能地贴近我,挑起我最原始的食欲。我如情人般温柔地将她揽在怀中,带着她走进了狭窄弯曲的苏热巷中。
    “见鬼,带我来这种鬼地方干什么?”她对此抱有很大的不满。
    “为了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堂。”我将她整个身子按在墙壁上,手从她剧烈起伏的胸部一点点朝上移向脖子,最后停在了喉咙的地方,温柔地抚摸着。
    “你的手可真冰。”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是的,我很冷,需要你来给我温暖,小心肝儿。”我对着她的耳垂吐气,慢慢地张开了嘴。
    她还是没有意识到半点危险,一边呻吟一边笑,但很快笑声便凝结在了我的手中。我的手死死地掐住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她的手狂乱地在我身体两侧挥舞着,我猜想此刻她的脸色一定是惨白的,嘴巴或许张得很大,眼中也一定充满了惊恐。我听见她的心脏一度快速地跳动着,随后逐渐减弱,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我放开她,于是她便整个人沿着墙壁瘫倒在地上,就像一堆泥土一样柔软无骨。她的胸口还有些微弱的起伏,眼睛瞪得很大,仿佛要将两个眼珠全部弹落出来,却丝毫没有光泽。
    “愿上帝保佑你,冻死街头的可怜女人。”我轻轻地为她祈祷着,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个十字架后,转身离开了小巷子。
    从巷子的一端出来,回到圣米歇尔大街后不久,天上便开始下起了绵密的细雨,这时路上的人又多了起来。剧院刚散场,人们纷纷钻进马车各自回家,一时间,路上响遍了一阵马蹄声。但这只是短暂的热闹,很快街上便一个人影也不剩了,小酒店老板在送走了最后一名客人后默默地将门关紧了,整个巴黎就好像一下子陷入了亘古的沉寂之中,安静地连我的披风在风中飘扬的声音也听得见。我孤零零地在街头漫步,雨丝柔滑地吻过我的脸庞,沁入披风细腻的天鹅绒中,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我一路走着来到了圣米歇尔广场,独自那里发了一会儿呆,便又折回到圣日尔曼大街。整整一夜,我游荡在拉丁区,向着空旷的街道与天空大声地吟诵着莎士比亚的诗句,或者爬上建筑物的顶端,像个圣人般地俯视着沉睡中的巴黎,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很久,当巴黎即将苏醒的时候,也是我该回去的时候,况且我真的有点累了。乘着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我飞快地离开流连了整夜的街区,回到了自己的棺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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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5-12 15: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我想我确实做了个好梦,虽然梦见些什么已经记不起来。我醒来的时候,阿格尼斯和艾菲尔正吃着晚餐。远远地,我已经闻到了餐厅里诱人的香味,不用说,阿格尼斯总是喜欢尽可能地享受奢侈的晚宴。推开门,看到艾菲尔坐在餐桌边,穿着时下巴黎最流行的酒红色外衣,衣服上用金丝线绣着各种复杂的图案,领口与袖口都点缀着手工编织的蕾丝花边并镶嵌着几颗小宝石。脚上也穿着崭新的一直长到接近膝盖的黑色马靴。在烛光的照耀下,整个人从上都下都熠熠生辉,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不用想,这一定是白天阿格尼斯带他去买的,她的购物欲望不会停歇。
    “美极了。”我坐在艾菲尔的对面,满意地称赞道。
    “指谁?我还是艾菲尔?”阿格尼斯一看到我,便迫不及待地插进话来。
    我笑了笑,回答她:“两个都是。”艾菲尔抬头看着我,拘谨地叫了声“主人”后便不再出声,他的双手拿着刀叉,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中,显然他对这样的进餐方式极为不习惯。阿格尼斯灵巧地将牛肉切了下来,而这对于艾菲尔来说,却是个高难度动作。他试着用叉子将肉固定在盘子上,再用刀学着阿格尼斯的样子去切割,可结果他失败了,虽然他已经尽了力,弄得满脸通红,但只能笨拙地将钢刀划歪在银盘上,并发出一串刺耳难听的声音。
    “哦,瞧瞧,丹尼尔,你带来的孩子居然不会吃饭!”阿格尼斯厌恶地扭过头,对我抱怨道:“整整一天了,他这也不会那也不行的,根本没有一点儿贵族该有的样子。最讨厌的是,带他上街时,他到处乱跑,进了商店却扭捏得像个娘们儿,结果反倒弄得我被人误以为是贫民窟里出来的粗鲁的女人。”
    “他本来就不是贵族,你知道的。”我笑着说:“而且你那蹩脚的法语确实像没受过教育的女人。”
    “见你的鬼!真不明白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捡个小要饭的回家!”
    我没有回答她,任由她气得浑身发抖,自顾自地走到耷拉着头的艾菲尔身后,环抱着他,握住他的双手,手把手地教他如何用刀叉进餐。开始他显得很紧张,我可以明显感觉到他手部肌肉的牵动。他的动作僵硬,也很不协调,于是我只能更紧地握住他的手,强迫他跟随着我的动作。很快地,他便适应了我的方式,变得松弛而柔软起来。
    “这很简单,艾菲尔,你看,你都不需要花什么力气。”我帮助他切下一小块肉,然后又把酒杯递到他面前,“来吧,一小口就行。”
    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开心地笑了,脸色因为酒精的作用显得有些微微泛红,让他看上去整个人都仿佛充满了阳光。我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随后慢慢松开手,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他开始自己琢磨着如何像刚才那样切割,接着费了很长的时间,换了好几个不同姿势,将餐具不停地在左右手之间交换使用,最后终于切下一个角。他顿时兴奋了起来,举着那块肉对我做了个鬼脸,顿时没有了原先的紧张,孩子的天性一下子就全部回到了脸上,而我只是回报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他很聪明,不是吗?”我对阿格尼斯耸了耸肩,“恐怕你们之间的交流有问题。”
    “我承认我的法语的确不够好,但说实在的,他也不怎么样。”阿格尼斯生气地反驳。
    “好吧,看来我需要请一位更好的老师来教你们,关于,什么才是纯正的法语。”
    阿格尼斯听后,立刻放下餐具,站起来用手指着我的脑门说:“得了,我可不想再学了。要知道那些沙龙里巧舌如簧的双关语真把我给整惨了,让我在那里显得像个傻瓜一样。那些法国人,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天,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学什么该死的法语。”
    “你不喜欢那些舞会?”我反问道。
    “也不全是,”她又坐了回去,“但如果他们少说些废话我会更乐意做他们的朋友。”
    “可是丹尼尔,我们什么时候走?”她又补充了一句。此时她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中,看着女佣一声不响地收拾着桌子,双手交叠在下巴处,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不是很喜欢巴黎。”
    “为什么要走?”我模仿着她的样子,毫无顾忌地将脚搁在了餐桌上,“难道巴黎不美吗?难道它不曾带给你愉悦吗?看看吧,那些被灯火照得比白天还亮的街道,还有欣赏不完的芭蕾和戏剧,永无止尽的沙龙聚会,这些不都让你欢喜雀跃吗?还是说这里不够奢侈?那好吧,你可以带上足够多的钱为自己做一大堆美丽的锦缎礼服,买最昂贵的香水、珠宝和胭脂,用大张大张的玫瑰金墙纸以及从遥远东方运来的壁毯把这里装饰得比路易十六的寝宫更豪华,当然,你也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比皇后陛下更美丽。这些难道都不够吗?我可不觉得有什么理由能让我过早地离开。在这里你做任何事都无需负责,没人会责怪你,而在英国却不行,那地方太过隆重,那不正是你曾经一度逃离的原因吗?可看看这里,多美的地方,给你无数放纵与堕落的理由。所以,为什么要走?你应该喜欢这里才对。”
    “好吧好吧,我坦白,我是很喜欢巴黎,可是我却不喜欢这里的人。”
    “哦?为什么?”
    “我讨厌他们那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那些巴黎人一个比一个高傲自负,好像自己很了不起似的。更重要的是……”
    她还没说完,我便哈哈大笑起来,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她。“更重要的是,他们大多瞧不起英国佬。”
    “哦,该死!你和那些巴黎人一样该死!”她气得抓狂,狠狠甩开身后的椅子,转身向楼梯走去,高跟鞋猛力地踏在梯阶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弄得整个房子都看起来会被她振塌似的。
    我依然大声笑着,而艾菲尔则端坐在对面,恢复到了原来毕恭毕敬的样子,似乎立刻想到了自己所处的地位与身份,一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觉得好笑就笑出来吧。”我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于是他也跟着我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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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5-12 15: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过了一段时间,女佣玛莎带着艾菲尔进房间学习基本的社交礼仪,虽然本来我更想让阿格尼斯来教他,可她却一直没有再出来。我走上楼,停在她房间的门口,拧了下门锁,却发现她将自己牢牢的锁在房间里,并断断续续地传来一阵小声抽噎。
    “阿格尼斯,你哭了?”我将身体贴在门口,问:“我的话伤害到你了是吗?”
    没有回答,我只听到她在房间里大步走动,以及类似于丝缎被扯裂的那种“嘶啦”声,紧接着便是玻璃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别闹了,阿格尼斯。让我进来,我必须得和你谈谈。”
    “不谈不谈!有什么好谈的?”她隔着门大声嚷着:“难道在你面前我丢的脸还不够吗?这样不停地取笑我,就是你快乐的源泉,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总是想要取笑你,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取笑你,我只是希望……彼此能相处地更融洽些。”
    “算了吧,你总是有找不完的借口。可你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说着,门就开了。阿格尼斯红着双眼站在门口,双颊绯红,撅着嘴,金色长发凌乱地垂在胸前,愤怒的火焰在她眼中燃烧。“找你的晚餐、找你的甜心去,少来管我的死活!”
    “别这样,亲爱的。”我伸手捧住她的脸,“我发誓,永远不会放任你不管。你应该知道,当你决定抛下你的家庭跟我走时,我就答应你,只要我存在,就会一直照顾你,让你快乐,让你不再受到伤害。我以为你不会介意我的玩笑,可是我错了,我没尊重你的感受,所以我必须对你道歉。”
    她侧过脸去,强忍住眼泪,盯着脚边被摔得粉碎的酒杯和撕成条状的床幔,接着又缓缓抬起头,将目光凝滞在凌乱的床上。
    “说谎,骗子!”她小声咕哝着,牙齿用力地咬着下唇,转过头甩开我的手。
    “我真不该跟着你离家出走,害得我现在像个寄人离下的可怜虫一样,处处都得顺着你,被你取笑、任你捉弄。”她激动的话语有些颤栗,倔强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打开大橱柜,将衣服一堆一堆地拿出来摔在床上。
    “你想干什么?”我靠在床边,轻轻问她:“离开这里,离开我?回到你逃出来的地方?”
    “是的,我后悔了!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会很快乐,也一样会很有钱,买多少东西都可以,也许……也许,我的家人还会因我而……”
    “够了!”我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床边拖到门口,并一路带着她冲下楼梯,任凭她在我手中挣扎、退缩,大声喊着“放开我”。她在我身后不停地扭动反抗,拼命地想抓住每一件可以让她停下或是阻止我前进的东西,但这些动作在我眼里,都不过是徒劳的举动。那种力量上的悬殊,使得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任意被宰割的弱小兔子。我猛力地打开大门,松开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到城堡的砖墙上。她只穿了一件睡裙,单薄的身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并情不自禁地用双臂环绕住胸口。
    “如果你想走,那现在马上离开,用不着收拾什么衣物,那些破烂衣服根本不会入你眼,你会有更好的,男爵夫人!”我带着一丝残酷的笑,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轻蔑地说:“走吧,别光看着我,我什么也给不了你,除了羞辱,我只会让你脸上蒙羞。快点回你的老家去,做你那体面的男爵夫人,光宗耀祖去吧,嫁给那个足以做你祖父的男爵去。让他用他那张干瘪没牙的嘴去吻你的脸,让他用枯枝一样的手来抚摸你年轻的身子,哈,果然够体面啊、够幸福啊,对不对?男爵夫人?”
    “不……不要……”她双唇剧烈颤动着,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阿格尼斯虚弱地站在我面前,双手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金色长发随着手的动作而在脸颊上纠结。她试着朝前走去,但刚迈了两步,就一个踉跄跌倒在门口,整个人在地上蜷成一团,失声痛哭起来。
    我走上前,蹲下身子为她披上一件斗蓬,轻柔地将她抱在怀中。她无力地蜷缩在我怀里,一刻不停地哭,而不再说一句话,甚至无力再做任何的反抗。
    “回家吧,阿格尼斯。”我扶起她走向屋内,关上了大门。
    阿格尼斯安静地坐在壁炉边,已经停止了哭泣,就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将火拨得更旺了些。炉火映红了她的脸庞,她低下头,将十字架从身上取了下来,捧在手里看了很久。
    “别难过了,这不像你。”我递给她一杯水,用手将她垂落的发丝拨到身后。
    “这算什么?假惺惺的安慰吗?你气我气得还不够吗?”她的话语中带着哽咽。
    我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回答道:“我确实每次都能把你气得直哼哼,但对你的……关心,却并不假。你也知道我这人有时就是这么不正经。但不管怎么样,我不想让你再回到过去。”
    “可你并不知道我的过去,”她抬头看着我,平静地说着:“你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你不问呢?”
    “这样不礼貌,随便打听别人的过去。”
    “可是,我想告诉你,我的过去。”她将十字架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把玩着,喝了口水,沉默着,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6-8-4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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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04-5-12 23: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转贴的小说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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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5-13 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好长啊,先存着漫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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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5-13 13: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看完了,不甚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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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5-15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Memories of Agnes
        “我出生在斯特拉福,一个贫穷的家庭,像这样的家庭中出生的孩子,大多是粗鲁的,因为没钱读书。我也一样,从小被人取笑是个没教养的孩子。我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大哥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父亲干活。木匠,说实在的,真是个不太体面的工作。可是父亲只会做这些,他甚至不识几个字,全家只能靠着父亲的微薄收入来生活。等我长大些,二哥去了伦敦,结果就一去没有了音讯,没良心的东西,天知道他在外面混得怎么样了,死了也说不定。妹妹在她十二岁那年得了肺病,我们没钱请医生,结果当然是夭折了,可怜的小家伙,倒也算减轻家里负担了。”
        “等等,你说你没读过书?可是,我觉得你是个真正的淑女。”我打断了她的话。
        “听我说下去好吗?”她回报我一个阴郁的浅笑,“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镇子附近新建了一座教堂,于是母亲每个星期天都带着我去做弥撒。教堂很小,只有一个牧师,威廉,打理着那里的一切事务。他是个可亲的人,知道吗,丹尼尔,在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的心就突然跳得很厉害,就好像刚刚跑完几百米路似的,脸上红得像发烧,你知道那有多尴尬吗?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而言,这简直就像是一种羞辱似的,这就叫情窦初开吧,有趣的感觉,我到现在还依然怀念那段时光。让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个夏日的傍晚,我独自去了教堂,大哥快要结婚了,母亲为了给大哥酬办婚事而四处奔波,她是个虔诚的信徒,当然我也一样,所以我们觉得将这个消息告诉仁慈的上帝,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我来到教堂时,那里已经没人了,威廉一个人坐在教堂门口的秋千上看书,夕阳映染在他身上,那温和的光线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肤与白色长袍,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披着薄纱笼罩在烛光中的圣人,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还有胸前那枚十字架,也在余晖中闪现出魅惑的光彩。
        “‘来做祷告吗?’他放下书,回过身问我。
        “‘是的,哥哥要结婚了。’我说;‘母亲说把这个消息告诉上帝,我想上帝听了也许会很高兴。’
        “‘是个好消息,愿上帝祝福他与他可爱的新娘。请进吧,阿格尼斯。’
        “我默默地做着祷告,威廉站在一边看着,将书合抱在胸前,一句话也不说。我抬头看向他,他朝我略微地点了下头,我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但却看到了他眼中盈满的笑意。
        “‘愿意来我这里工作吗?’不知为何,他突然问了我这样一句话。
        “我很惊讶,我一直以为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帮助,于是便问:‘我吗?’
        “‘是的,我可以付给你工资,当然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读书,还有那些讨厌的社交礼仪。你知道,那些东西虽然挺无聊的,但有时却很有用。’
        “‘可是,为什么?请原谅,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愿意这样做?’
        “‘因为……你是个可爱的姑娘。’他笑得很腼腆,甚至有种女孩子的羞涩,就好像突然之间从神变回一个凡人,不仅他自己,也让我感到一丝惊异。
        “那真是一段美妙的日子,我开始经常去教堂,刚开始是几天去一次,到后来便是每天都会去。他教我读书,写字,说真的,他确实是个好老师。不仅如此,他还教了我很多上层社会的礼仪。没事的时候,他带着我荡秋千、看夕阳,他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告诉我一些我从未听说过的奇闻,以及关于其他国家的一些事情,他好像去过很多地方似的,什么都懂。有时他也会带着我去市集或剧院,教我跳舞,那些我现在跳得很娴熟的舞,在那时总是会让他跟着一起出丑,可他毫不介意。我们常在一起,开心地欢笑,漫步艾汶河畔,或在开满紫罗兰与樱草的原野上追逐奔跑,直到累得趴在草地上再也起不来,于是我们躺在草丛中,沉浸在被风送来的阵阵花香中,一动不动地望着蓝天。他总说只要用心去体会,就能发现许多美好的东西。和威廉在一起总是会嫌时间过得太快,他的快乐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忧愁,而我也因为他的关系而变得愉悦起来。我曾不止一次地想,他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专门为人们带来快乐与喜悦,直到费尔曼男爵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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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5-15 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费尔曼男爵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威尔士人,你见过的,老态龙钟的样子,虽然他的实际年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这或许和他不良的生活习惯有关,不过关于他那糜烂的私生活,我是没有兴趣打听的,事实上,当时当别人全都在说男爵来到镇上时,我还根本不知情。其实倒不是真的大家对男爵本身有多大兴致,他们大多是冲着男爵的钱。很多人都在传言,男爵带了很多的钱过来,说是只要谁能说服他那不肖的儿子乖乖跟他回家,就会给那人很多的打赏,只不过这种传言的可信度向来低得可怜。我对那些传言更是不屑一顾,我全身心地沉醉于对知识的汲取以及威廉所营造的那种幸福的喜悦中。或者以现在的眼光看,也可以说是……幸福的幻觉。”她停下来,将手中的十字架攥得更紧了些,又小声地将幸福二字重复了一遍。
        “真是令人怀念啊,那也许是我一生中最甜蜜的时光,无论是现在或以后,都将难以比拟。我一直以来都天真地相信没有任何事会因为什么人而改变,但是我错了,男爵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也让我从一个虔诚的信徒转变为现在的,无神论者。呵,让上帝见鬼去吧,他一点儿也不仁慈,我无数次的祈祷换不回他一点点的怜悯,我再也不想听任何有关赞美上帝的话儿了,都是假的。”她突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恢复到了原样。“哦,对不起,我说岔了,让我们回到正题上来吧。我说到男爵的出现改变了一切,对,那是在八月的最后一个下午,我记得很清楚。我帮着家人打理完事物后,便去了教堂。那时母亲已经知道我在那里做事,人们也纷纷在母亲耳边说,那个年轻的牧师和你女儿总在一起,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对恋人。她对此显得极为开心,而且也非常支持我去教堂。等我来到那里时,远远地就感受到了一种极其不协调的气氛。教堂的门紧闭着,就仿佛是一座空寂多年的城堡,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平时那里人很多,但那天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辆镶着华丽金边的黑色四轮马车停在门口。我记不清那辆车是什么样子,我没有心思多看,只是隐约地觉得威廉一定是出事了。我急匆匆地跑到教堂门前,听到里面传来威廉愤怒的声音,还有另一个我不熟悉的声音。听得出,他们在吵架,而且吵得很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害怕极了。我试着去推开门,但推不动,门从里面反锁上了。于是我便开始敲门,用力地敲了很久,也没有任何回应,除了里面不时地传来吵闹声外。
        “‘威廉,威廉!出什么事了?开门啊,威廉,我是阿格尼斯!’我大声地喊叫,可是没人理我。我失落地靠在门上,喘着气,因为炎热与焦躁,让我感到有点虚脱。汗水顺着额头流下,背上也湿了一大片,然后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我立刻回过身,叫了他的名字。可是站在门口的人却不是威廉。开门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大约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穿着考究的深灰色礼服,黑色略卷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漠地看着我,不太礼貌地说:‘对不起,小姐,这间教堂从现在起关门了,如果你想做弥撒的话,请到别的地方去。’
        “‘不,我并不是来做弥撒的,我只是……’我还没有说完,他便对我扬了扬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不要再多说,因为任何的话在那里都是多余的。我没有再说什么,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向里面张望,可是什么都没看到。就在我准备转身要走的时候,威谦的声音在空寂的教堂里响起。
        “‘让她进来,戴维。’
        “‘可是少爷,这……’他犹豫了一会儿,回头看向威廉,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吧。请进吧,小姐。’
        “我走进去,看到威廉站在教堂中央,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中,低着头面向神像。他穿着黑色的礼服,看上去很隆重的样子,金色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一言不发地盯着圣坛,甚至都不回头看我一眼。在他身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位老人,衣着华贵,手里拿着根拐杖,一看就是那种有钱人,但当我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时,却发现他的脸上写满了怒气,就像随时都会爆炸似的。
        “‘我再说一遍,你必须跟我回去,否则就给我永远滚出去!也休想继承到我的一分财产!’老人用拐杖猛力地敲打着地面,脸部肌肉因为生气而有些痉挛扭曲。
        “‘我从没稀罕过你的钱,那种肮脏的、靠着谄媚与压榨穷苦百姓而换来的钱,我宁愿一分也不要。’威廉回过身,冷漠地看向老人。
        “‘你这个连畜牲都不如的东西!’老人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迈了两步,随后那个叫戴维的人立马走上前去扶住他,好像生怕他会跌倒。‘我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而且还把你养这么大,供你吃喝,让你衣食无忧,现在……现在竟然用这种态度来对待我这个快要进棺材的老头子!
        “‘对不起,爸爸。’威谦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某些过分之处,声音变得柔和而充满歉疚。
        “老人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的身形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似的,显得孤独而萧索。然后他走到威廉身边,充满怜爱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心高气傲,以为自己什么都对,什么都行。当年我也曾像你这样,处处和家里作对,可是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才发现自己曾是多么任性。有些事你根本改变不了,就好像伦敦永远不会成为巴黎一样,你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牧师。’
        “‘我可以,我现在已经是一位很好的牧师了,而且,还有心爱的人在身边,这些让我感到很满足,我愿意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爸爸,你应该祝福我,而不是强迫我去继承所谓的世袭爵位。’
        “‘不,不是这样的。你以为你现在过得很好,可事实并不如此。我可以放任你做你想做的事,可以让你做一名牧师,但要记住,这只是游戏。游戏,知道吗?千万不可以当真,孩子。当游戏结束时,你就会回到家里,继承我的一切。你的三个哥哥便是如此。而你和他们不一样,因为只有你和我最像,叛逆而执着,所以从小我就最宠爱你,可是没想到,却把你给宠坏了。不过没关系,从现在起,你就回到我身边,当你习惯那些奢华的享受后,你就会不再留恋这种苦行僧似的生活了。对吗?可爱的小姐?’他转过身面向我,仿佛是要征求我的意见,但我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站在那里,像个傻瓜似的站着,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时,威廉走到我身旁,轻轻搂着我的肩膀对他父亲说:‘请原谅,我和你、还有哥哥他们不一样,我无法继承你的事业,只能让你失望。’
        “老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向戴维低语了两句,便走出去上了马车。威廉平静地目送老人远走,搂着我肩膀的手更紧地将我向他怀里拉拢了些。我忽然之间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就像某种爱情的隐喻降临在身上,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他刚才提到的心爱的人,于是脸上便泛起了一片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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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5-15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没有耐心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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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5-15 23: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看完了,包括还没贴过来的,可惜还是没写完,期待白水尽快写完滴说~~~
    偶好喜欢吸血鬼一类的东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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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5-17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下面引用由雪与蝶2004/05/15 11:36pm 发表的内容:
    看完了,包括还没贴过来的,可惜还是没写完,期待白水尽快写完滴说~~~
    偶好喜欢吸血鬼一类的东东~~~
    没贴过来的也。。。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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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5-17 21: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后来的日子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但人们看待威廉的目光却变了。他们不再那么亲切地围绕在他身边,多半是礼貌而恭敬地向他致敬,称他为‘爵爷’,这令他非常苦恼,却又无法说出来。他想向我隐藏些什么,一个劲地告诉我别多想,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一点误会。但我不是傻子,我看得出那个老人就是他父亲,也就是人们所说的费尔曼男爵,他是男爵的儿子。
        “‘我讨厌我的出身,’在那个秋天的夜晚,他开始向我坦白:‘我希望做自己喜欢的事,我热爱上帝,愿意为穷苦的人们祈福,可是这样做,对我的家庭而言就像是间接地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你知道吗,阿格尼斯,每当我想起我的父亲和兄长们用工人的血汗来换取自己高高在上的享受时,我就有一种揪心的痛。我也曾经和他们一样,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高尚而受人尊敬的,我也曾围绕在公子哥和富家千金周围,听着他们的赞美,与那些美丽的可人儿调情,可是结果我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被人称作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这让我很痛苦,直到我在家乡遇见卡尔斯神父,并把自己的全部热忱投入到教务中去时,我才发现自己真正想要些什么。’
        “‘所以你抛弃了自己的家庭,来到这里?’我很想知道他更多的,不曾告诉我的事。
        “‘是的,就是这样。’
        “‘没有别的了吗?别的我不知道的。’
        “‘没有了。’他摇摇头,仿佛刻意要把自己心灵深处的某些东西封闭起来似的,不希望任何人得知,更不允许被窥视。我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听他一味地说着自己的理想,那一刻,我透过他的背影,似乎看到了一个让我感到完全陌生的身影。
        “他原以为我会无法理解他的选择,但我相信只要他认为自己是对的,那就应该按照自己的想法选择自己该走的路。我支持并理解他,并不是说我有多伟大,而是因为那样温和的他就是我第一眼看到并认定的样子,我只是自私地不愿他有所改变。我希望能陪伴在他身边,无论幸福或是痛苦,也不在乎自己是否真正地了解他。而当他后来向我求婚时,我答应了,我愿意成为他的妻子。”
        阿格尼斯抬起头看向壁炉中跳动的火焰,微蹙的眉头有点松弛,嘴角也拉起了一个清浅的圆弧,仿佛那片刻的温暖给予了她无穷的美好感受。但很快,那种美好感受在瞬间像是遭受了莫明的打击,裂成支离破碎的玻璃粉末,最后化成炉火中那升起烟雾,消失不见了。于是,她的笑容立刻变得僵硬而生疏,凝固在回忆的某个定格上。
        “可后来呢,为什么你会嫁给男爵?”我迫切地想知道以后发生的事,就好像这其中隐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而我急于想要破解。
        “因为……威廉他,死了。”阿格尼斯抿了下嘴唇,语气淡然,就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不需要加入喜怒哀乐或者其他任何情感。
        “死了?”跟随她的回忆一起走到过去的我,突然间想起了一个许久未曾见面的朋友。
        “是的,那年冬天,在去伦敦的路上被杀死了。他接受了一位在伦敦的教友的邀请去参加一个活动,但具体的细节我并不清楚。此外,他也想在伦敦购买些东西,为了准备我们的婚礼。虽然这一切都是在他的家庭极力反对的情况下做的,但他的坚持让他的家人也无可奈何。临走前,他把自己戴的十字架交到我手中,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他说那代表着想念,但也许那更意味着忐忑的心情。我送他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他和他的朋友有说有笑地上了马车,谁都不曾想过这次的分别将成为一个终结。
        “我记得那天晚上天气格外的好,月光透过树枝与窗格斑驳地洒进屋内,宁静地就像是平安夜默默的祷告。但不知为何,我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那些月光也显得格外惨淡。我感到一阵的心神不宁,那种宁静仿佛没有丝毫生气,风吹过树梢就如同坟墓中野草的狂唳。一种不祥的气氛弥散在空气中,并从四面八方向我逼近,将我紧紧包围。我想那应该是种预感。我来来回回地在屋中徘徊,这甚至吵到了我的家人。于是我拿出他留下的十字架,安慰自己不需要担心,他只是出去一会儿,并向上帝祈祷,我想仁慈的主一定会保佑他平安无事。
        “但是第二天我便得到了他的死讯,他所笃信的上帝玩弄了他。清晨赶集的小贩子在集市上说,他在经过往伦敦去的路上看到了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路边,但是马都不见了,只剩下孤零零的车身完好无损地停在那里。他想知道车上藏了什么好东西,可一打开车门,就看见威廉和另一个年轻人躺在里面,他们的身体都已经冰冷了。他们的尸体直到中午才被人抬回镇子,他看上去死得很安详,没有痛苦的表情,衣服与头发也丝毫没有凌乱,就像,是在睡觉一样,我甚至好像还能隐约看到他胸部微弱的起伏,但我知道,这只是我的臆想而已。他真的已经死了,虽然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点的伤痕。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想哭,但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哭不出,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家人很担心我这个样子,但他们能说些什么呢?就像妹妹死的时候那样,可她的死却不足以像威廉那样让我震颤。我独自来到他的教堂,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吃不喝,这样连着好几天,直到最后在恍惚中看到他的幻象,又看到他在我眼前消失,我才意识到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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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5-17 21: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几天后,男爵和他的家人,还有威廉提到过的卡尔斯神父全都来到了镇上,他们为威廉举行了隆重豪华的葬礼,同时也将他的灵柩运回威尔士,他的故乡。
        “他们将我一起带到了威尔士,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路上我也不曾过问。事实上,除了一些必要的会话外,我根本没有与他们进行过任何深入的对话。行程在沉默中开始,最终也在沉默中结束。在我们抵达威尔士的时候,谁也没有提起发生在斯特拉福的悲剧。威廉下葬的那天我没有哭,看着他的灵柩被层层的沙土覆盖时,我只是机械地回想起曾经共渡的美好时光。这些,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我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大约一个月左右吧,几乎已经快把所有愉快或悲伤的事都忘掉的时候,我准备回到斯特拉福,但却遭到了男爵和卡尔斯神父的极力反对。
        “‘你难道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你一起带来这里来吗?’卡尔斯神父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问我。
        “‘抱歉,我不明白。’
        “神父用手托着头的一侧,若有所思地说:‘威廉的去世在当地引发了很大的争议,因为他和同伴的死太突然也太怪异,没有任何外伤或病因。所以有人传言他是被魔鬼杀死的。而且伦敦及附近很多地区也接连出现了许多像威廉他们同样情况的事件,甚至有人说,那些地方一到夜晚就会出现女巫。’
        “‘这我知道,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有人在以讹传讹。他们在私下里说你可能也是个女巫,是你害死了威廉。’神父停顿了一会儿,随后继续道:‘他们说因为威廉和他的同伴知道了你的真面目,所以想要逃走,但结果却被你杀了。但事实上,这种言论实在是荒唐得可以。作为一名神父,我有理由相信那些魔鬼不可能在上帝的眼皮底下放肆,上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他会惩罚那些魔鬼,那些阴暗与肮脏的灵魂,而不是任由他们到处害人。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至少在你的故乡,有一小部分不怀好意的人,他们会制造各种各样中伤你的流言蜚语。那些话的流传要远比一本小说的流传速度快,他们就像雨后的蘑菇一样,一下子就蹿了出来。所以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轻视那些谣言的威力,搞不好,那些谣言会让人们把你送上火刑柱。’
        “‘这听上去很可怕。’我笑着,几乎不敢去相信那番话的真实性,虽然我猜不透男爵和神父将我带来的意图。
        “‘不是听上去,而是的确太可怕了,而且也很糟糕。’不知什么时候,男爵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他突然间插进话来,把我吓了一跳。
        “我突然之间有种不安的感觉,仿佛某个危险的讯号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烁,一遍遍地提醒着我不该相信那些可能有过预谋的话。但我的身体却像被冻住了似的,粘在椅子中一动也不能动。男爵和神父随后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不停地回忆起威廉被送回镇上的情景。他和他朋友的遗体全都完好无损,没有一点伤痕,就如同是熟睡的天使,而不是一个死人。我确实曾听到过一些关于吸血鬼的窃窃私语,但我根本不相信世上真的会有吸血鬼或其他类似的物种,直到遇见了你。
        “在我发呆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似乎谈了很多,直到后来男爵出去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他走我身边,特意在我肩头拍了两下,并说了句让我足以头皮发麻的话:‘如果你愿意成为男爵夫人的话,我想你家乡的人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真是个老色鬼!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对自己已故儿子的未婚妻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
        “‘不!’我站起来大声叫住他,随着我的声音,他的背影凝伫在了门口。‘我绝不答应你无礼的要求,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传言,我必须回去,必须!’
        “我怒气冲冲地朝门口大步走去,侧身穿过男爵的身体,走向自己的房间。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出来,生怕一出来就会看到男爵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孔,真是无法想象,他怎么会是威廉的父亲,他们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大得惊人。那些日子,我一直盘算着跳跑的计划,隐约地也听说了男爵已经私自将结婚的消息散播了出去,我越发地肯定他们将我带到威尔士是一个阴谋。我甚至怀疑威廉的死与男爵有关,但格蕾丝却让我不要胡思乱想。她是男爵的第三个女儿,她说那不可能,不管怎样失败或狠毒的父亲,永远也不会杀死自己的儿子,毕竟舐犊情深,没有任何一个父母希望为自己的孩子送葬。她说的没错,而且我也相信,男爵不是那种阴险卑鄙的人,他只是比较好色而已。
        “那些日子对我而言真的很难熬,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关于我逃跑的计划,除了格蕾丝。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从她身上,我看到了和威廉一样的谦逊与温存,只是她已嫁人,难得才会来一次。她也竭尽所能地为我的逃跑打点一切,包括准备马车、费用、食物和其他一些琐碎的东西。我本来以为那次的逃跑过程不会出任何差错,可惜却偏偏遇到了你。那时,男爵带我去参加一个舞会,我想那应该是最好的逃跑时机,因为人多,如果悄悄混出去的话是不会有人发现的。而格蕾丝为我准备的东西早已存放在了附近的一家小旅馆中,非常安全,所以我可以先到旅馆把东西拿了,然后赶马车连夜逃离威尔士。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当我知道要去舞会时,我一天都在盘算着晚上的路程,只是没想到我会在舞会上遇到你。”
        “是啊,有些事确实很难预料,我当时只是想着又可以饱餐一顿了,所以才会请你跳舞,并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把你带出去,却没想到你的反应让我以为遇上了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阿格尼斯整理了一下头发,又回复到了原来温暖而调皮的样子。她顺手用丝带随意地将披散的发丝在脑后束起,并向我眨了眨眼睛,仿佛刚才我带给她的、算是伤害的言行,已经随着壁炉中的袅袅升腾的烟雾飘到遥远的天空中去,不复存在了。
        “当我把你带出去的时候,你居然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险,还拼命地拉着我跑了好长一段路,一直跑到靠近郊外的旅馆中。”我直到现在仍对她当时的反应感到很有趣。
        “我以为你是格蕾丝找来的人,所以当你带我出去时,就下意识地以为能够信赖你,可是这差点儿要了我的命。我还记得,在旅馆的门口,你用一种疑惑而居高临下的神情盯着我看,而我则不顾一切地取出寄放在旅馆里的东西,把你拉上马车。事实上,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一直以为所有的行程你都安排好了,却不知道原来我只是你看中的一个猎物,这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可笑?”
        “一点儿也不。”我握住她的手,对她说,“你上了马车后一刻不停地向我吐苦水,说什么必须离开,而且还说绝对信任我。这简直让我难以置信,你竟然天真到这个地步,对一个毫不认识的人言听计从。那时我想,也许可以再多玩一会儿猫捉老鼠的游戏,便带着你离开威尔士了。多荒唐的巧合,让我从此身边多了一个人类朋友。”
        阿格尼斯终于笑出声来,“我真该感谢你,丹尼尔,真的,尽管你总是喜欢惹我生气。”然后,她推开我的手,低下头,将十字架戴好。突然间,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突兀地问了一句:“但自从认识你并知道你是吸血鬼以后,有个问题就一直缠绕在我心里。我想知道……威廉的死到底……”
        “不是我,”我立刻意识到她想问些什么了,“但我猜想,应该是乔干的。”
        “乔?”
        “对,我的一个朋友。那个时候的流传关于女巫和吸血鬼的谣言,恐怕都和她有关,那个任信的小家伙。而我当时离开法国去英国,也是为了寻找她。”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阿格尼斯看起来对此怀有极大的兴趣。
        “那是以前的事了,我不想提,所以请不要问了好吗?”
        阿格尼斯没有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下头,便沉默着不再说话。她出神地看向壁炉中跳动的火焰,渐渐地露出一种期待而迷惘的神情。我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样子,读透了她的想法,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开始在我的灵魂深处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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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5-17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这个小说不错,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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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5-18 00: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很喜欢,是原创吗?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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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5-18 01: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本文作者痴人弄蝶,是泉的另一个网名:)
    泉  你太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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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4-5-18 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下面引用由2004/05/17 09:15pm 发表的内容:
    没贴过来的也。。。能看到?
    是啊,偶在网上找了,有连载的,可惜也是没写完的~~~~~~~~~~~~~~
    快写吧~~~~~~~~~~~~~~~~~~~~~~~~~等着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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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5-18 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下面引用由秋天里的雪2004/05/18 01:50am 发表的内容:
    本文作者痴人弄蝶,是泉的另一个网名:)
    泉  你太懒啦~
    嗯。。。。欧倒是承认,就是贴上来的时候不知道应该写“原创”还是“转贴”
    写转贴那不可能嘛,本来就是欧的
    写原创容易引起误会
    所以干脆就不写
    所以,还是雪雪最好啦~~替欧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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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5-18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幽冥子孙

    下面引用由雪与蝶2004/05/18 10:54am 发表的内容:
    是啊,偶在网上找了,有连载的,可惜也是没写完的~~~~~~~~~~~~~~
    快写吧~~~~~~~~~~~~~~~~~~~~~~~~~等着看呀!!!!!!
    嗯。。。。请先准备好折叠凳,一来是可以坐着慢慢看
    二来是可以用来打人。。。
    欧的懒是出了名的
    不仅写起来超慢,而且一旦转移目标迷上其他东东的时候就会一停大半年
    所以,欧会检讨督促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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