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诗随笔》（作者：苍梧听风）

前度刘郎

【卷五】

401．《五山说林》云：“《史记•信陵君传》：‘如以肉投馁虎。’班孟坚用此文而略之曰：‘如以肉馁虎。’此言以肉于饿虎也。按《说文》及《韵书》，馁、?，字音义同，杜草堂不解《汉书》文意，乃于《洗兵马行》：‘回纥?肉葡萄宫。’苏过《咏鼠须笔》：‘磔肉?饿猫。’皆以‘?’为‘馈’之义，盖子美误也。”??此说不确。诸杜本“回纥”句中皆为“?”，不作“馁”。?，此读wèi，食也，作动词。该义项见《广雅•释诂》三。宋玉《九辨》“凤亦不贪?而妄食”之“?”亦作此义项用，见《文选》相关之刘良注。还作“以物散与鸟兽食之”，见《玉篇（零卷）•食部》；还作“与食也”，见《惠琳音义》卷十五“?狐狼”注引《韵英》。此皆有“馈”之义也。杜句之“?肉”即“食肉”也。而“馁”，或作“饥饿”，“如以肉投馁虎”之“馁”是也；或做“鱼腐败”，《史记•孔子世家》“鱼馁肉败”之“馁” 是也；或作“空虚”，《孟子•公孙丑上》“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之“馁”是也。是三项，可谓“馁、?，字音义同”也，而“?”作动词“食”、“与食”、“以物散与鸟兽食之”用，不写作“馁”。杜苏承继前人之用，无误也。天辂精研文史，博学一时，而尤有此误，况??中人乎？前人不可轻责，读书人当自警也。
   
402．杜云“白也诗无敌”，继之云“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小子问曰：“既曰无敌，则何以又比庾、鲍也？”余曰：“云‘无敌’，乃总其诗才而评之也，继起之比乃言白兼庾之清新、鲍之俊逸也。盖人能得白之一椽一槛，终不似白万户千门、隔天离日也。此白所以为白也。”

403．“桃花欲共杨花语（桃花细逐扬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乃老杜创制之“二六”叠词句式也，是开发音节之妙，有句外之味也，如：“大麦干枯小麦黄、新鬼烦冤旧鬼哭”、“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等皆如此。梅圣俞“南陇鸟过北陇叫，高田水入低田流”、黄鲁直“野水自添田水满,晴鸠却唤雨鸠来”、李若水“近村得雨远村同,上圳波流下圳通”等，皆从老杜处学来。此等句式，要之以自然妥帖，读之有天籁之声方为高妙，若貂尾无貂，凑之以狗尾，则坠入恶俗也。然杨慎以为“不雅”、?光以为“似村童语”,实是偏激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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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芝峰类说•诗评》十七云:“杜诗曰:‘莫令鞭血地，再湿汉臣衣。’注:《汉书》云:‘禁中非刑人鞭血之地。鞭血地，指禁中也。’余谓以《汉书》非鞭血之地为用事，则似不成语，杜诗中如此强造处多矣。”此老杜《遣愤》中句也，作于永泰元年。实为回纥骄横，赋诗以遣愤也。鞭之见血，乃老杜取雍王事以用，盖与《汉书》典故无涉，仇注杜诗引于慎行语述之甚详。旧注误矣，润卿以误诬老杜“强造”，殊为可叹！

405．杨枝，杨柳枝。又作“齿木”。唐义净《南海寄归内法传》卷一载：“每日旦朝，须嚼齿木，揩齿刮舌，务令如法。盥洗清净，方行敬礼。其齿木者，梵云惮哆家瑟诧。”惮哆，译为“齿”；家瑟诧，译为“木”。故释家人物日常取杨柳等小枝，嚼为细条作刷牙刮舌之用也。用时心中默念十种功德：“一销宿念，二除痰?，三解众毒，四去齿垢，五发口香，六明耳目，七润咽喉，八平唇裂，九益声气，十味不爽。”印度、西域诸国请人时，先赠齿木及香水等，祝其人健康，以表恳请之意，故请佛菩萨亦用杨枝净水，名“请观音法”或“杨枝净水法”。皈依典礼时，以杨柳枝沾净水洒净，表净身之意；或于法会前，以杨柳枝沾净水遍洒法会坛场，表洁净坛场。不空三藏译《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大悲心陀罗尼》：“千手观音四十有二，其大手臂之一，持杨柳枝。患病者可手持杨柳枝颂念真言，自能驱除病魔。”《涅?经》：“诸大比丘等，于晨朝日初出，离常住处，嚼杨柳，遇佛光明，疾速漱口澡手。”《华严经•净行品》：“手执杨枝，当愿众生皆得妙法，究竟清净。”《释典》：“手把青杨枝，遍洒甘露水。”《隋书•真腊传》：“每旦洗澡，以杨枝净齿，读诵经咒。”老杜《别赞上人》“杨枝晨在手，豆子雨已熟”上下句皆用佛典也。学文不知佛、道，自失半壁江山也。
   
406．杜诗“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古人评此者多也，然合诗理者少。沈存中《梦溪笔谈•讥谑》云：“杜甫武侯庙柏诗云：‘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四十围乃是径七尺，无乃太细长乎？防风氏身广九亩，长三尺，姬室亩广六尺，九亩乃五丈四尺，如此防风之身，乃一饼?耳。此亦文章之病也。”范景仁《东斋记事》卷四云：“武侯庙柏，其色若牙然，白而光泽，尚复生枝叶。杜工部云：‘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其言盖过，今才十丈许。古之诗人好大其事，率如此也。工部诗，石龛于庙堂中。”李润卿《芝峰类说•唐诗》：“杜诗‘霜皮溜雨四十围’，沈存中云：‘四十围是七尺径，无乃太细长乎？’按《说郛》曰：‘以人两手大指头相合为一围。’一围是一小尺，如《泰山记》，泰山庙中柏皆二十余围是也。”如此种种，皆以数理格诗，乃疑惑“天风海立”之辈，诚不足以论诗也，真如诸公所言，则骚人无以措手也，如风骚何？蔡傅卿《杜工部草堂诗话》卷一：“蜀人师古《诗话》曰：‘子美《古柏行》：“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说者谓阔四十围、长二千尺，何其长与广不相等耶？有以两指为围，有以合抱为围，若用指为围，则长而瘦，若用抱为围，则又褊而短。甫之言果为如何？大抵诗人之言，不必于长短小大而求其疵也。诗取其意，不必泥其语，孟子谓“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盖知诗者也。’”此说庶几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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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老杜“暖老须燕玉”之“燕玉”当作何解？杨伦《杜诗镜铨》、仇兆鳌《杜诗详注》、李?光《芝峰类说•唐诗》等皆二解并收。其一，美女也。《艺文类聚卷十八•人部二•诗》有“艳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须燕玉，须美女也。《白虎通》：“八十卧非人不暖也，适四方安，乘车与妇人俱。”顾况《宜城放琴客歌》（柳浑封宜城县伯）“南山阑干千丈雪，七十非人不暖热”即用此意。其二，美玉也。《太平御览卷四十五•地部十•无终山》引《搜神记》卷十一载：无终山，又有阳翁玉田，昔雍伯，洛阳人，父母终，葬於无终山。山高八十里，上无水，雍伯置饮，有人就饮。与石一升令种之，后玉生得白璧五双，聘北平徐氏，遂家焉。北平西北三十里有无终城，故燕地也。今为玉田县。玉之美者夏寒冬温，因泛称美玉为燕玉。《杜诗镜铨》引顾大韶语，以为当作“玉”解。今本《辞源》“燕玉”条抄之。按以玉暖身，余未得用例也。况严冬天寒，玉不生暖，岂能以玉暖身？而作美女用又与全诗不谐。??余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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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学诗必学杜，然非学一切杜也。五律则《春望》、《春宿左省》、《月夜忆舍弟》、《春夜喜雨》、《旅夜书怀》之类可也；七古则《丹青引赠曹将军霸》、《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奉先县刘少府山水障歌》之类可也。至于《北征》、《奉赠韦左丞丈二十韵》、《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虢州岑二十七长史参三十韵》、《寄刘峡州伯华使君四十韵》、《寄岳州贾司马六丈巴州严八使君两阁老五十韵》、《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等叙人叙己，言景言情，波澜层叠，精致峭拔，若断若续，大开大合，过接无痕而转折自如，乃识深才大学足者所为也，岂芸芸碌碌之徒所能学哉？至于其变异乖拗、艰晦横逸之作，见之可开诗眼，学之尤未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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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杜诗《望岳》：“安得仙人九节杖，拄到玉女洗头盆。”拄，拄棍、拄杖，乃河南、苏北一带方言，以杖助行者也，白居易《游悟真寺诗一百三十韵》“手拄青竹杖，足蹋白石滩”、陆游《游山西村》“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扣门”等皆此类也。玉女盆，华山顶祠前石臼也。《集仙录》载，明星玉女居华山，服玉浆，白日升天。人便称石臼为玉女洗头盆。或言其水碧绿澄澈，雨不加溢，旱不减耗。杜诗俗仙合用，通达晓畅，本无难解之处。然《读杜诗愚得》将“拄到”解作“挂倒”，以玉女释为“杨妃”，曰“安得仙人九节之杖，挂倒玉女洗头盆也”。乌呼，杨妃之盆何其不幸，竟遭老兄劫覆！??是真“愚得”也。单元阳，剡人也。剡，浙江之嵊地一带。其不谙豫地方言习俗，遂遗笑柄于后人。解诗，可不慎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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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老杜《饮中八仙歌》属一字多押。或以变体创格解之，如：宋人唐汝洵《唐诗解》云：“《柏梁》诗，人各说一句，《八仙歌》，人各记一章，特变其体耳，重韵何害？”又王嗣?《杜臆》曰：“此系创格，前古无所因，后人不能学。描写八公，各极生平醉趣，而都带仙气。或两句，或三句、四句，如云在晴空，卷舒自如，亦诗中之仙也。”或以仿周诗分章解之，如：明抄本《西清诗话》云：“余尝质之叔父文正，曰：‘此歌分八篇，人人各异，虽制重韵无害，亦周诗分章意也。’” 或以声韵解之，如：日本宽文版释惠洪《天厨禁脔》云：“杜甫作《八仙歌》，凡押两‘天’字、两‘眠’字、两‘船’字、三‘前’字，唯平头韵可重押。若或侧韵，则不可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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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其四：“呜呼四歌兮歌四奏，林猿为我啼清昼。” 林猿，今传诸本皆作此。而“林猿”本应为“竹林”，乃后人误改之也。宋蔡约之《西清诗话》卷中二十六云：“少陵寓同谷县，作《七歌》。其四云‘呜呼四歌兮歌四奏，竹林为我啼清昼’乃古本也。后注诗者更作‘林猿’，今本皆依之。崇宁间，有贡士自同州来，笼一禽，大如雀，色正青，善鸣。问其名，曰‘此竹林鸟也。’少陵于诗，目必记其处，以明风俗万物，诏于后人，岂易改耶？余得之于朋友间云。”林时对取《海录》考证，以用词得之，似显迂远；《演繁露》以竹林风号谓之，纯是捕风捉影。至于杨伦、仇兆鳌辈皆杜诗诠注之大家，竟为“猿啼声悲”所囿，置蔡绦于不顾，下“穿凿”之断言，尤为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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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人云老杜《江边小阁》“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出何逊《入西塞示南府同僚》“薄云岩际出，初月波中上”；《小寒食舟中作》“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云白山青万余里，愁看直北是长安”出沈?期《钓竿篇》“人疑天上坐，鱼似镜中悬”、《遥同杜员外审言过岭》“云白山青千万里，几时重谒圣明君”；《太岁日》“阊阖开黄道，衣冠拜紫宸”出王维《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余不尽信。庚辰年壬午乙卯余作《赠友人》：“有意记取东溟水，留得碧桃一段春。”近读朝鲜版唐宋分门《名贤诗话•豪俊》卷七之六有毅夫代西方琥作探花郎诗：“朝来已与碧桃约，留住春风不放归。”倘使潘子真、葛常之辈见之，必断以“徐诗出毅夫句”，实实五载后始见其句也，杜句出某某又岂可尽信之？《名贤诗话•品藻》卷一之二十云：“大都诵古人诗句多，积久或不记，则往往认为己有。”余续之曰：诗思无穷而辞藻有限，众生芸芸而遭遇或同，故句有相近，词有相同，此即随园先生所谓“佳句有无心而相同者”也，岂可一切为抄借乎？古人不可诬，以其无以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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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老杜写雨千姿百态，无雷同相近者。余穷尽其题，归以十二种，以便咀嚼：
（1）径以“雨”命题，写雨中景象，如：
①《雨》：“万木云深隐，连山雨未开。风扉掩不定，水鸟过仍回。 鲛馆如鸣杼，樵舟岂伐枚。清凉破炎毒，衰意欲登台。”
②《雨》：“冥冥甲子雨，已度立春时。轻?烦相向，纤?恐自疑。烟添才有色，风引更如丝。直觉巫山暮，兼催宋玉悲。”
③《雨》：“始贺天休雨，还嗟地出雷。骤看浮峡过，密作渡江来。牛马行无色，蛟龙斗不开。干戈盛阴气，未必自阳台。”
④《雨》：“峡云行清晓，烟雾相裴回。风吹苍江树，雨洒石壁来。凄凄生馀寒，殷殷兼出雷。白谷变气候，朱炎安在哉。高鸟湿不下，居人门未开。楚宫久已灭，幽佩为谁哀。侍臣书王梦，赋有冠古才。冥冥翠龙驾，多自巫山台。”
⑤《雨》：“行云递崇高，飞雨霭而至。潺潺石间溜，汩汩松上驶。亢阳乘秋热，百谷皆已弃。皇天德泽降，焦卷有生意。前雨伤卒暴，今雨喜容易。不可无雷霆，间作鼓增气。佳声达中宵，所望时一致。清霜九月天，仿佛见滞穗。郊扉及我私，我圃日苍翠。恨无抱瓮力，庶减临江费。”
⑥《雨》：“山雨不作泥，江云薄为雾。晴飞半岭鹤，风乱平沙树。明灭洲景微，隐见岩姿露。拘闷出门游，旷绝经目趣。消中日伏枕，卧久尘及屦。岂无平肩舆，莫辨望乡路。兵戈浩未息，蛇虺反相顾。悠悠边月破，郁郁流年度。针灸阻朋曹，糠?对童孺。一命须屈色，新知渐成故。穷荒益自卑，飘泊欲谁诉。?羸愁应接，俄顷恐违迕。浮俗何万端，幽人有独步。庞公竟独往，尚子终罕遇。宿留洞庭秋，天寒潇湘素。杖策可入舟，送此齿发暮。”
⑦《雨二首》其一：“青山澹无姿，白露谁能数。片片水上云，萧萧沙中雨。殊俗状巢居，曾台俯风渚。佳客适万里，沈思情延伫。挂帆远色外，惊浪满吴楚。久阴蛟螭出，寇盗复几许。”其二：“空山中宵阴，微冷先枕席。回风起清曙，万象萋已碧。落落出岫云，浑浑倚天石。日假何道行，雨含长江白。连樯荆州船，有士荷矛戟。南防草镇惨，沾湿赴远役。群盗下辟山，总戎备强敌。水深云光廓，鸣橹各有适。渔艇息悠悠，夷歌负樵客。留滞一老翁，书时记朝夕。”
⑧《雨四首》其一：“微雨不滑道，断云疏复行。紫崖奔处黑，白鸟去边明。秋日新沾影，寒江旧落声。柴扉临野碓，半得捣香粳。”其二：“江雨旧无时，天晴忽散丝。暮秋沾物冷，今日过云迟。上马迥休出，看鸥坐不辞。高轩当滟?，润色静书帷。”其三：“物色岁将晏，天隅人未归。朔风鸣淅淅，寒雨下霏霏。”其四：“多病久加饭，衰容新授衣。时危觉凋丧，故旧短书稀。”“楚雨石苔滋，京华消息迟。山寒青兕叫，江晚白鸥饥。神女花钿落，鲛人织杼悲。繁忧不自整，终日洒如丝。”

（2）以“雨晴”命题，写晴后情景，如：
①《雨晴》：“雨时山不改，晴罢峡如新。天路看殊俗，秋江思杀人。有猿挥泪尽，无犬附书频。故国愁眉外，长歌欲损神。”
②《雨晴（一作秋霁）》：“天水秋云薄，从西万里风。今朝好晴景，久雨不妨农。塞柳行疏翠，山梨结小红。胡笳楼上发，一雁入高空。”
（3）以“喜雨”命题，以象见情，如：
①《喜雨》：“南国旱无雨，今朝江出云。入空才漠漠，洒迥已纷纷。 巢燕高飞尽，林花润色分。晚来声不绝，应得夜深闻。”
②《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4）以“喜雨”命题而不写“喜雨”，另有寄托，如：
《喜雨》：“春旱天地昏，日色赤如血。农事都已休，兵戈况骚屑。巴人困军须，恸哭厚土热。沧江夜来雨，真宰罪一雪。谷根小苏息，?气终不灭。何由见宁岁，解我忧思结。峥嵘群山云，交会未断绝。安得鞭雷公，滂沱洗吴越。”
（5）以“对雨”命题，象中显意、思接象外，如：
①《对雨》：“莽莽天涯雨，江边独立时。不愁巴道路，恐湿汉旌旗。 雪岭防秋急，绳桥战胜迟。西戎甥舅礼，未敢背恩私。”
②《对雨书怀走邀许十一簿公》：“东岳云峰起，溶溶满太虚。震雷翻幕燕，骤雨落河鱼。座对贤人酒，门听长者车。相邀愧泥泞，骑马到阶除。”
③《曲江对雨》：“城上春云覆苑墙，江亭晚色静年芳。林花著雨燕脂落，水荇牵风翠带长。龙武新军深驻辇，芙蓉别殿谩焚香。何时诏此金钱会，暂醉佳人锦瑟旁。”
④《江阁对雨有怀行营裴二端公（裴虬与讨臧?故有行营）》：“南纪风涛壮，阴晴屡不分。野流行地日，江入度山云。层阁凭雷殷，长空水面文。雨来铜柱北，应洗伏波军。”

（6）不同时间之雨，如：
①《晨雨》：“小雨晨光内，初来叶上闻。雾交才洒地，风逆旋随云。暂起柴荆色，轻沾鸟兽群。麝香山一半，亭午未全分。”
②《朝雨》：“凉气晚萧萧，江云乱眼飘。风鸳藏近渚，雨燕集深条。黄绮终辞汉，巢由不见尧。草堂樽酒在，幸得过清朝。”
③《夜雨》：“小雨夜复密，回风吹早秋。野凉侵闭户，江满带维舟。 通籍恨多病，为郎忝薄游。天寒出巫峡，醉别仲宣楼。”
（7）不同季节之雨，如：
①《梅雨》：“南京西浦道，四月熟黄梅。湛湛长江去，冥冥细雨来。 茅茨疏易湿，云雾密难开。竟日蛟龙喜，盘涡与岸回。”
②《秋雨吟》：“屋小茅干雨声大,自疑身着蓑衣卧。兼是孤舟夜泊时，风吹折苇来相佐。我有愁衿无可那。才成好梦刚惊破。背壁寒灯不及荧，重挑却向灯前坐。”
③《立秋雨院中有作》：“山云行绝塞，大火复西流。飞雨动华屋，萧萧梁栋秋。穷途愧知己，暮齿借前筹。已费清晨谒，那成长者谋。解衣开北户，高枕对南楼。树湿风凉进，江喧水气浮。礼宽心有适，节爽病微瘳。主将归调鼎，吾还访旧丘。”
④《秋雨叹三首》其一：“雨中百草秋烂死，阶下决明颜色鲜。著叶满枝翠羽盖，开花无数黄金钱。凉风萧萧吹汝急，恐汝后时难独立。堂上书生空白头，临风三嗅馨香泣。”其二：“阑风长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去马来牛不复辨，浊泾清渭何当分。禾头生耳黍穗黑，农夫田妇无消息。城中斗米换衾?，相许宁论两相直。”其三：“长安布衣谁比数，反锁衡门守环堵。老夫不出长蓬蒿，稚子无忧走风雨。雨声飕飕催早寒，胡雁翅湿高飞难。秋来未曾见白日，泥污后土何时干。”
⑤《苦雨奉寄陇西公兼呈王征士》：“今秋乃淫雨，仲月来寒风。群木水光下，万象云气中。所思碍行潦，九里信不通。悄悄素?路，迢迢天汉东。愿腾六尺马，背若孤征鸿。划见公子面，超然欢笑同。奋飞既胡越，局促伤樊笼。一饭四五起，凭轩心力穷。嘉蔬没混浊，时菊碎榛丛。鹰隼亦屈猛，乌鸢何所蒙。式瞻北邻居，取适南巷翁。挂席钓川涨，焉知清兴终。”
（8）不同位置之雨，如：
①《村雨》：“雨声传两夜，寒事飒高秋。挈带看朱绂，开箱睹黑裘。 世情只益睡，盗贼敢忘忧。松菊新沾洗，茅斋慰远游。”
②《西阁雨望》：“楼雨沾云幔，山寒著水城。径添沙面出，湍减石棱生。菊蕊凄疏放，松林驻远情。滂沱朱槛湿，万虑傍檐楹。”
（9）滂沱之雨，如：
《大雨》：“西蜀冬不雪，春农尚嗷嗷。上天回哀眷，朱夏云郁陶。执热乃沸鼎，纤?成?袍。风雷飒万里，霈泽施蓬蒿。敢辞茅苇漏，已喜黍豆高。三日无行人，二江声怒号。流恶邑里清，矧兹远江皋。荒庭步鹳鹤，隐几望波涛。沉疴聚药饵，顿忘所进劳。则知润物功，可以贷不毛。阴色静陇亩，劝耕自官曹。四邻耒耜出，何必吾家操。”

（10）绵绵淫雨，如：
①《雨不绝》：“鸣雨既过渐细微，映空摇?如丝飞。阶前短草泥不乱， 院里长条风乍稀。舞石旋应将乳子，行云莫自湿仙衣。 眼边江舸何匆促，未待安流逆浪归。”
②《久雨期王将军不至》：“天雨萧萧滞茅屋，空山无以慰幽独。锐头将军来何迟，令我心中苦不足。数看黄雾乱玄云，时听严风折乔木。泉源泠泠杂猿?，泥泞漠漠饥鸿鹄。岁暮穷阴耿未已，人生会面难再得。忆尔腰下铁丝箭，射杀林中雪色鹿。前者坐皮因问毛，知子历险人马劳。异兽如飞星宿落，应弦不碍苍山高。安得突骑只五千，?然眉骨皆尔曹。走平乱世相催促，一豁明主正郁陶。忆昔范增碎玉斗，未使吴兵著白袍。昏昏阊阖闭氛?，十月荆南雷怒号。”
（11）雨中访友，如：
《雨过苏端》：“鸡鸣风雨交，久旱云亦好。杖藜入春泥，无食起我早。诸家忆所历，一饭迹便扫。苏侯得数过，欢喜每倾倒。也复可怜人，呼儿具梨枣。浊醪必在眼，尽醉摅怀抱。红稠屋角花，碧委墙隅草。亲宾纵谈谑，喧闹畏衰老。况蒙霈泽垂，粮粒或自保。妻孥隔军垒，拨弃不拟道。”
（12）雨中思友，如：
《江雨有怀郑典设》：“春雨暗暗塞峡中，早晚来自楚王宫。乱波分披已打岸，弱云狼藉不禁风。宠光蕙叶与多碧，点注桃花舒小红。谷口子真正忆汝，岸高?滑限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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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老杜《成都府》曰“大江东流去”，苏公《念奴娇•赤壁怀古》曰“大江东去”；老杜《不归》曰“面上三年土，春风吹又生”，香山《赋得古原草送别》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老杜《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其五曰“桃花一簇开无主”，陆游《卜算子•咏梅》曰“寂寞开无主”、赵孟?《浪淘沙》曰“无主桃花开又落”等，承借处明矣，诗话皆不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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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评诗，大家不以其大惶而谀，小家不以其小鄙而损，惟真惟实，就诗说诗尔。老杜，巨笔屠龙手也，然有杜诗以来，病之者不绝，何哉？诗如一菜，尝者百味，岂能人人言美？至于才力、识见之异，更不可论矣。要之以一言半语，亦足以启人之思、补人之陋，又岂可一律目之为愚愚群儿之谤耶？故余于格调、韵律、诗旨、剪裁、遣词、用事、仿借、对偶、近体、章法、重累、疵缺、真伪、文章等正取旁搜百余则，以得窥杜之另一路径也。
格调：
（1）先辈有讥“野馆浓花发”，谓似题酒馆，“春帆细雨来”，谓似赠贾客。诗在《送翰林张司马南海勒碑（相国制文）》。（仇兆鳌）
（2）《江村》诗起二语，尚是少陵本色，其余便似《千家诗》声口。选《千家诗》者，于茫茫杜集中，特简此首出来，亦是奇事。（申涵光）
（3）绝句以浑圆一气、言外悠然为正，王龙标其当行也。太白亦有失之轻者，然超轶绝尘，千古独步。惟杜诗别是一种，能重而不能轻，有鄙俚者、有板涩者、有散漫潦倒者，虽老放不可一世，终是别派，不可效也。李空同处处摹之，可谓学古之过。“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语尚轻便；“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似今小说演义中语；“糁径杨花铺白毡”，则俚甚矣。（申涵光）
（4）《可惜》“可惜欢娱地，都非少年时”是“欢娱恨白头”注脚。下云“宽心应是酒，遣兴莫过诗”语近浅率矣。如《定官后》诗“老夫怕趋走，率府且逍遥”词亦近俚。此皆开长庆一派，非盛唐气象也。（申涵光）
（5）《徐卿二子歌》，此等题，虽老杜亦不能佳。今人刻诗集，生子祝寿，套数满纸，岂不可厌！（申涵光）
（6）《送王十五判官扶侍还黔中（得开字）》，首句逐字无出，次句可入元人院本，三、四竟是吴歌，而用事亦俗。五句无聊之极，六句上文不接，但抄袭“安危须仗出群材”句耳。七、八浅易，又似酒肆主任声口。（朱瀚）
（7）公自云“老去诗篇浑漫与”，是真话。广德以来之作俱漫成者，故其得失相参，失之或浅率无味，得之则出神入化。（王嗣?）
（8）《莫相疑行》“往时文彩动人主，今日饥寒趋路旁”，虽怀抱如斯，亦品地有失。凡诗，必说忧君忧国，太迂；但言愁饥愁寒，太卑。杜公不免有此二病。（胡夏客）
（9）老杜七古间有颓然自放，工拙互陈者。宋人自以其才力所及，专取此种为诗派，如《逼仄行》及《狂歌行赠四兄》篇，入眼颇觉尘气，总为前人爵烂耳。（仇兆鳌）
（10）老杜《春水生二绝》其二云：“一夜水高二尺强，数日不可更禁当。南市津头有船卖，无钱即买系篱傍。”与《竹枝词》相似，盖即俗为雅。（吴可）
（11）《宇文晁尚书之甥崔?司业之孙尚书之子重泛郑监前湖》“樽当霞绮轻初散”，补缀不成语。“棹拂荷珠碎却圆”，景真而近俗矣。（申涵光）
（12）杨大年不喜杜工部诗，谓为村夫子。欧公亦不甚喜杜诗。（刘?）
（13）《简吴郎司法》章枯拙，全无风韵。（朱瀚）
（14）《示从孙济（济字应物官给事中京兆尹）》“所来为宗族，亦不为盘飧”二句，笑柄。（翁方纲）
（15）凡粗字、纤字、俗字，皆不可用。词曲字面尤忌。即如杜子美诗：“红绽雨肥梅”一句中，便有二字纤俗，不可以其大家而概法之。祝允明作《罪知录》，论唐诗人，尊太白为冠，而力斥子美，谓其‘以村野为苍古，椎鲁为典雅，粗犷为豪雄’，而总评之曰“外道”。“屏开金孔雀”（《李监宅》），俗；“红绽雨肥梅”（《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其五），亦俗；“香炉晓势分”（《天宝初南曹小司寇舅于我太夫人堂下垒土为山一匮盈尺以代彼朽木承诸焚香瓷瓯瓯甚安矣旁植慈竹盖兹数峰?岑婵娟宛有尘外格致乃不知兴之所至而作是诗》），无味。（王士?）
（16）“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论者以为至妙，予不能辩，但恨其意象太著耳。（李东阳）

韵律：
（1）①《龙门》及此章，格似无律，但句中平仄未谐，盖古诗之对偶者。（仇兆鳌）②公初登东岳，似稍紧窄，然而旷甚。后望南岳，似稍错杂，然而肃甚。（卢世<氵?>)
（2）《同李太守登历下古城员外新亭》与上章皆用六韵，依初唐排律，词尚简要耳。但此篇多平仄不谐，盖古诗之对偶者，仿六朝体也。（仇兆鳌）
（3）《郑驸马宅宴洞中》诗三、五、七句末，叠用“薄”、“麓”、“谷”三字，古韵“屋”、“陌”相通，岂亦效隔句韵耶？但律诗从无此格。他本“江麓”作“江底”，中换一音，则“薄”、“谷”便不碍矣。又：杜诗“春酒杯浓琥珀薄”与“误疑茅堂过江麓”同系入声，皆犯上尾也。（仇兆鳌）
（4）子美《移居夔州郭》上句曰：“春知催柳别，农事闻人说”，“别” 、“说”同韵。此非诗家正法。（谢榛）
（5）“欢”、“红”为韵不雅，子美“老农何有罄交欢”（《严公仲夏枉驾草堂兼携酒馔（得寒字）》），“娟娟花蕊红”（《奉答岑参补阙见赠》）之类。（谢榛）
（6）杜工部《竹》诗“会须上番看成竹”，“番”去声，但杜公 “番”字於义不叶。韩石溪都宪家，有蔡梦弼《杜诗注》：“上番音上?。”蜀名竹丛曰林?。《易说卦》：“为苍?竹。”古注：“音浪。”（杨慎）
（7）谢灵运《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其二有“苹苹泛沉深，菰蒲冒清浅”，上句双声迭韵，下句迭韵双声。后人如杜少陵“卑枝低结子，接叶暗巢莺”，出于迭韵，不若灵运之工也。（吴聿）
（8）何谓蜂腰鹤膝？曰：“词源倒流三峡水，笔阵独扫千人军。”（《醉歌行》）“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登高》）前一联蜂腰，後一联鹤膝也。按：蜂腰指五言诗第二字不得与第五字同声，言两头粗，中央细，有似蜂腰者也。鹤膝指第五字不得与第十五字同声，言两头细，中央粗，有似鹤膝者也。近人从蔡宽夫说，以为五字中首皆浊音而中一字清音者为蜂腰，首尾皆清音而中一字浊音者为鹤膝。（杨万里）
（9）杜《秋兴》诗“西望瑶池降王母，东来紫气满函关。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王母”、“函关”、“宫扇”、“圣颜”，俱在句尾，未免叠足，亦犯上尾。（胡应麟）
（10）盛唐七律，尚有宽而未严处。《城西陂泛舟》诗“横笛短箫悲远天”，次联宜用仄承，下云“春风自信牙墙动”，仍用平接矣。此才人不缚于律者。在中晚则声调谨严，无此疏放处。（仇兆鳌）
(11)杜诗起语，有歌行似律诗者，如“倚江楠树草堂前，故老相传二百年”（《楠树为风雨所拔叹》）是也；有律诗似歌行者，如“白帝城中云出门，白帝城下雨翻盆”（《白帝》） 是也。然起句一气滚出，律中带古何碍？唯五、六句（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掉字成句，词调乃稍平耳。（仇兆鳌）
（12）《暮春》初联（卧病拥塞在峡中）雷堆晦蚀，有目共知。“楚天”、“巫峡”（楚天不断四时雨， 巫峡常吹万里风），不免合掌。“四时雨”、“万里风”，村塾对句。“沙上”、“城边”（沙上草阁柳新暗，城边野池莲欲红），装头无谓。新柳不得云“暗”，城边不得云“野”，池莲、城柳，不当递及。“鸳鹭立洲渚”（暮春鸳鹭立洲渚）已是拙俗，冠以“暮春”，益复可笑。（朱瀚）
（13）《即事（暮春三月巫峡长）》起句（暮春三月巫峡长，??行云浮日光）稍拗，中二联（雷声忽送千峰雨， 花气浑如百和香。黄莺过水翻回去，燕子衔泥湿不妨）亦失粘，对法更不衫不履。（黄生）
（14）杜五律有偶然失检者，如《移居夔州郭》诗云“春知催柳别，”、“农事闻人说”，“别”、“说”同韵，与王摩诘“新丰树里行人度”、“闻道甘泉能献赋”（《和太常韦主簿五郎温汤寓目之作》），“度”、“赋”同韵，皆犯上尾，学者不可不知。（陶开虞）
（15）《秋兴八首》其五章下六句“西望瑶池降王母，东来紫气满函关。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一卧沧江惊岁晚，几回青琐点朝班”，俱用一虚字、二实字于句尾如“降王母”、“满函关”、“开宫扇”、“识圣颜”、“惊岁晚”、“点朝班”，句法相似，未免犯上尾叠足之病矣。（仇兆鳌）
（16）《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不敢坠周旋”与“泽国绕回旋”为重韵。（张?）
(17)《同诸公登慈恩寺塔》，五句“方知”二字，与“旷士”二句不相叶。《送樊二十三侍御赴汉中判官》，“柱史晨征憩”，趁韵。（王士?）
（18）《题柏学士茅屋中间四句，平仄仄平，俱不合律。

诗旨：
（1）《投赠哥舒翰开府二十韵》,称颂之词，不无过当。（王嗣?）
（2）《陪王使君晦日泛江就黄家亭子二首》其一：“江平不肯流”，意求工而语似拙，不若李群玉乐府云“人老自多愁，水深难急流”，又不若巴渝竹枝词云“大河水长漫悠悠，小河水长似箭流”。（杨慎）
（3）①《八哀诗》，未免伤烦伤泛。（卢德水） ②《八哀诗&#8226;故右仆射相国曲江张公九龄》中关于国家治乱兴亡略而未详，其历叙官阶，详记文翰，颇失轻重之体，刘须溪尝议及之。（仇兆鳌）
（4）老杜《北征》诗云：“忆昔狼狈初，事与古先别。不闻夏商衰，中自诛?妲。”其意谓明皇英断，自诛妃子，与夏商之诛?妲不同。老杜此语，出於爱君，而曲文其过，非至公之论也。（葛常之）
（5）杜子美《滕王亭子》诗：“民到于今歌出牧，来游此地不知还。”后人因子美之诗，注者遂谓滕王贤而有遗爱于民，今郡志亦以滕王为名宦。予考《新旧唐书》，并云元婴为荆州刺史，骄佚失度。太宗崩，集宦属燕饮歌舞，狎昵厮养。巡省部内，从民借狗求?，所过为害，以丸弹人，观其走避则乐。及迁洪州都督，以贪闻。高宗给麻二车，助为钱缗。小说又载其召属宦妻于宫中而淫之。其恶如此。而少陵老子乃称之，所谓“诗史”者，盖亦不足信乎？未有暴于荆洪两州而仁于阆州者也。（杨慎）
（6）杜子美诗：“日出篱东水，云生舍北泥。竹高鸣悲翠，沙僻舞?骓。”(《绝句六首》其一)此一句一意，摘一句亦成计也。盖嘉运诗：“打起黄莺?，莫教枝上蹄。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此一篇一意，摘一句不成诗矣。（谢榛）
（7）杨用?驳宋人“诗史”之说而讥少陵云：“诗刺************，则曰‘??鸣雁，旭日始旦’，不必曰‘慎莫近前丞相嗔’也；悯流民，则曰‘鸿雁于飞，哀鸣嗷嗷’，不必曰‘千家今有百家存’也；伤暴敛，则曰‘维南有箕，载翕其舌’，不必曰‘哀哀寡妇诛求尽’也；叙饥荒，则曰‘?羊?首，三星在?’，不必曰‘但有牙齿存，所堪骨乾’也。”其言甚辩而?，然不知向所称皆兴比耳。《诗》固有赋，以述情切事为快，不尽含蓄也。语荒而曰“周馀黎民，靡有孑遗”，劝乐而曰“宛其殆矣，它人入室”，讥失仪而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怨谗而曰“豺虎不受，投畀有昊”，若使出少陵口，不知用?何如贬剥也。且“慎莫近前丞相嗔”，乐府雅语，用?乌足知之。（王世贞）
（8）子美高自称许，有乃祖之风。上书明皇云：“臣之述作，沈郁顿挫，扬雄枚皋可?及。”《壮游》诗则自比於崔魏班扬，又云：“气?屈贾垒，目短曹刘墙。”《赠韦左丞》则曰：“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甫以诗雄於时，自比诸人，诚未为过。至“窃比稷与契”，则过矣。唐史氏称甫好论天下大事，高而不切，岂自比稷契而然耶？（葛常之）
（9）据此《喜闻盗贼总退口号五首》(其二)，则哥舒翰当服善战之刑。前《赠哥舒翰开府》诗，又盛夸其武功，能免谀词乎？（仇兆鳌）
(10)《大云寺赞公房四首》其二（细软青丝履，光明白?巾。深藏供老宿，取用及吾身。自顾转无趣，交情何尚新。道林才不世，惠远德过人。雨泻暮檐竹，风吹青井芹。天阴对图画，最觉润龙鳞。）文义难通。（翁方纲）

剪裁：
（1）《八哀》诗：
①杜公《八哀》诗，本非集中高作，而世多尊称，不敢置议。其病盖伤于多，如李邕、苏源明，篇中多累句，删去其半，方为尽善。余谓韩子苍比此诗于太史公纪传，固不易之论，至于叶石林之评累句为长篇者，亦不可不知。（刘克庄）
②杜《八哀诗》钝滞冗长，纯少剪裁，而前人多推之，崔?至谓“可表里雅、颂”，过矣！试撮其累句，如《八哀诗&#8226;赠太子太师汝阳郡王?》云“爱其谨洁极”、“上又回翠麟”、“天笑不为新”、“手自与金银”、“匪唯帝老大，皆是王忠勤”。《八哀诗&#8226;赠秘书监江夏李公邕》云“眄睐已皆虚，跋涉曾不泥”、“众归?给美，摆落多藏秽”、“是非张相国，相扼一危脆”。《八哀诗&#8226;故秘书少监武功苏公源明》云“秘书茂松意，溟涨本末浅”。《八哀诗&#8226;故著作郎贬台州司户荥阳郑公虔》云“宣鹤误一响”。《八哀诗&#8226;故右仆射相国张公九龄》云“骨惊畏曩哲，?变负人境”、“讽咏在务屏”、“用才文章境”、“散帙起翠螭”、“未缺只字警”云云，率不可晓。披沙拣金，慧眼自能辨之。
《八哀诗》自是钜篇，顾多钝拙不可晓，何也？《八哀诗&#8226;赠司空王公思礼》：“物不隔”（颖锐物不隔）三字抹，“九曲”（九曲非外蕃，其王转深壁。飞兔不近驾，鸷鸟资远击。）四句密圈，“自有适”（肃肃自有适）三字抹，“爽气”（爽气春淅沥）句密圈。《八哀诗&#8226;故司徒李公光弼》：“零落”（零落蛟龙匣）句密圈。《八哀诗&#8226;赠左仆射郑国公严公武》：“不知万乘出”四句密圈，“终相并”（问俗终相并）三字抹，多冗长之句。《八哀诗&#8226;赠太子太师汝阳郡王?》：“虬髯”（虬髯似太宗，色映塞外春）二句密圈，“爱其谨洁极”句抹，“上又回”（上又回翠麟）句抹，“不为新”（天笑不为新）三字抹，“圣聪”（圣聪矧多仁）句抹，“匪唯帝”（匪唯帝老大，皆是王忠勤）二句抹。《八哀诗&#8226;赠秘书监江夏李公邕》：其二句（长啸宇宙间，高才日陵替）密圈，“森然”（森然起凡例）句密圈，“多藏秽”（摆落多藏秽）三字抹，“竟掩”（竟掩宣尼袂）句却未抹。“危脆”（相扼一危脆）二字抹。《八哀诗&#8226;故秘书少监武功苏公源明》：“秘书茂松色”句抹。《八哀诗&#8226;故著作郎贬台州司户荥阳郑公虔》：“气精爽”（况乃气精爽）三字抹，“太枉”（方朔谐太枉）二字抹，“宣鹤”（宣鹤误一响）句抹，“百年”（百年见存殁，牢落吾安放）二句密圈。《八哀诗&#8226;故右仆射相国张公九龄》：“诗罢地有馀”（诗罢地有馀，篇终语清省）二句密圈，“用才”（用才文章境）句抹，“翠螭”（散帙起翠螭）二字抹，“未缺”（未缺只字警）句抹。（翁方纲）
③杜《八哀诗》，最冗杂不成章，亦多?呓语。而古今称之，不可解也。（王士?）   
（2）评夔州后诗：公夔州后诗，间有伤于繁絮者。（仇兆鳌）
（3）《秋兴八首》其五上四句“蓬莱宫阙对南山，承露金茎霄汉间。西望瑶池降王母，东来紫气满函关”用宫殿字太多，五、六句“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似早朝诗。（卢德水）
（4）《园官送菜并序》篇中“一经”（一经器物内，永挂粗刺痕）二句，语冗可删。（仇兆鳌）
（5）诗至百韵，词意既多，故有失检点者，《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诗“满座涕潺?”与“伏腊涕涟涟”为重意。（洪迈）
（6《醉时歌（赠广文馆博士郑虔）》“相如”二句（相如逸才亲涤器，子云识字终投阁）应删。结似律，不甚健。《醉时歌》，“相如”二句应芟。《玉华宫》后四句已成弩末，删去更警。《水上遣怀》“回斡明受授”已下五字已足，不必下四句（篙工密逞巧，气若酣杯酒。歌讴互激远，回斡明受授）。（王士?）

遣词：
（1）少陵五古，材力作用，本之汉魏居多，第出手稍钝。如《新安吏》等，苦雕细琢，降为唐音。（陆时雍）
（2）《丽人行》色古而厚，点染处不免墨气太重。（陆时雍）
（3）评：少陵诗有全篇用常俗语而不害其为超脱，如《春水生二绝》章是也。（罗大经）
（4）①《王十七侍御抡许携酒至草堂奉寄此诗便请邀高三十五使君同到》“邻鸡过墙”（邻鸡还过短墙来）语近浅易，“绣衣”（绣衣屡许携家酝）、“皂盖”（皂盖能忘折野梅）又近拙钝，恐非少陵匠意之作也。（仇兆鳌） ②《补注》：“诗家《王十七侍御抡许携酒至草堂奉寄此诗便请邀高三十五使君同到》用‘短墙’不避俗字，但有工拙之不同。杜公此句，语率而近俚。”(黄希)
（5）《江涨》“鱼鳖为人得，蛟龙不自谋”语稍近直，不如“霄汉愁高鸟，泥沙困老龙”（《巴西驿亭观江涨呈窦十五使君》）尤为警拔。（仇兆鳌）
（6）杜诗《送王十五判官扶侍还黔中（得开字）》“青青竹笋迎船出，白白江鱼入馔来”用孟宗、姜诗事。韦苏州《送人省觐》诗云：“沃野收红稻，长江钓白鱼。”又云：“洞庭摘朱实，松江献白鳞。”然杜不如韦句之雅。“青青”自好，“白白”近俗，有似童谣“白白一群鹅”之句矣。（杨慎）
（7）若《寄严公》五首，意思颇嫌重出，盖赴草堂只是一事，寄严公只是一人，缕缕情绪，终觉言之繁絮耳。（仇兆鳌）
（8）诗中说冷易佳，说热难工。如《热三首》其一“炎赫衣流汗，低垂气不苏”，又《奉送王信州?北归》“林热鸟开口”，又“气竭肠胄融”，如此句法，在杜公亦不免??矣。（黄生）
（9）《雨不绝》题便可怪，摇扬如丝，只是申上细微。“泥不乱”（阶前短草泥不乱），语近于率；“风乍稀”（院里长条风乍稀），节外生枝；“舞石”加“乳子”（舞石旋应将乳子），未免冗赘；神女自湿衣（行云莫自湿仙衣），何须过虑；“眼边”衬字，“匆促”拙字（眼边江舸何匆促）；“安流逆浪”（未待安流逆浪归）反复重言，亦少意味。此当系赝作也，须辨之。（朱瀚）
（10）①杜《古柏行》：“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 四十围乃是径七尺，无乃太细长乎？防风氏身广九亩，长三丈。姬室亩广六尺，九亩乃五丈四尺，如此防风之身，乃一饼?耳。此亦文章之病也。（沈括） ②杜工部云“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其言盖过，今才十丈许。古之诗人好大其事，率如此也。（范镇）
（11）《咏怀古迹五首》其四“蜀主窥吴幸三峡”，若论书法，当云“汉主征吴幸三峡”，尤见正大。（仇兆鳌）
（12）人多说子美《移居夔州作》诗好，此不可晓。夔州却说得郑重烦絮，不如前此有一节诗好。今人只见鲁直说好，便都说好，矮人看场耳。（朱熹）
（13）杜《崔评事弟许相迎不到应虑老夫见泥雨怯出必愆佳期走笔戏简》，为一酒食，侵晓而待，亦太无聊。“云不负春色”（浮云不负青春色），语尚可通，“雨不孤白帝”（细雨何孤白帝城），便无意义。“沾湿”（身过花间沾湿好）有何好处？醉则龙钟，何得体轻（醉于马上往来轻）？“虚疑”、“冲泥”（虚疑皓首冲泥怯），声韵颓唐。马行何必“银鞍”（实少银鞍傍险行）？且马又何必“傍险”赴宴岂逃难耶？（朱瀚）
（14）《柳司马至》诗用“三峡”、“两京”（使归三峡，相过问两京）、“函关”、“渭水”（函关犹出将，渭水更屯兵）、“邯郸”、“逻些”（设备邯郸道，和亲逻些城）、“幽燕”、“商洛”（幽燕唯鸟去，商洛少人行），地名八见，亦是一病。（申涵光）
（15）《衡州送李大夫七丈勉赴广州》“日月笼中”（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萍）二句，须添字注释句义方明。（仇兆鳌）
（16）余在歧下，见秦州进一马，鬃如牛项垂胡，侧立颠倒，毛声肉端。番人云：此肉鬃也。乃知《邓公骢马行》云“肉骏??连钱动”当作“肉鬃”。（苏轼）
（17）《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其三“汉使徒空到”，“徒”、“空”字连用，似犯复。（仇兆鳌）
(18)杜诗《陪王使君晦日泛江就黄家亭子二首》其一“江平不肯流”，意求工而语反拙，所谓凿混沌而画蛇足，必夭性命而失卮酒也。不若李群玉乐府云“人老自多愁，水深难急流”也。又不若巴渝《竹枝词》云：“大河水长漫悠悠，小河水长似箭流。”（杨慎）
（19）《送王十五判官扶侍还黔中（得开字）》“大家东征逐子回。”刘须溪云：“‘逐’字不佳。”予思之，杜诗无一字无来处，所以佳，此“逐”字无来处，所以不佳也。（杨慎）
（20）杜诗七言律，如《玉台观》第三句“遂有冯夷来击鼓”，第七句“更有红颜生羽翼”，《寄马巴州》首句“勋业终归马伏波”，第五句“独把渔竿终远去”，犹王右军书帖多误字，皆玉瑕锦类，不可效尤也。（杨慎）
（21）《少年行二首》其一：“倾银注瓦惊人眼。”韩子苍云：“‘瓦’当作‘玉’。盖前句中已有‘老瓦盆’，此岂复更用‘瓦’字？‘瓦’与‘银’、‘玉’固有异，其为醉则一也。‘轩墀曾宠鹤’，当用‘轩车’，非‘轩墀’。‘河内尤宜借寇恂’，非‘河内’。” （吴可）
（22）子美多?语累语，置之陶谢间，便觉伧父面目，乃欲使之夺曹氏父子位耶！五言律、七言歌行，子美神矣，七言律，圣矣。五七言绝者太白神矣，七言歌行，圣矣，五言次之。太白之七言律，子美之七言绝，皆变体，间为之可耳，不足多法也。（王世贞）
（23）太白不成语者少，老杜不成语者多，如“无食无?”、“举家闻”、“若?”之类。凡看二公诗，不必病其累句，不必曲为之护，正使瑕瑜不掩，亦是大家。（王世贞）
（24）数物以“个”、谓食为“吃“，甚近鄙俗，独杜屡用：“峡口惊猿闻一个”、“两个黄鹂鸣翠柳”、“却绕井边添个个”、“临歧意颇切，对酒不能吃”、“楼头吃酒楼下卧”、“但使残年吃饱饭”、“梅熟许同?老吃”。盖篇中大概奇特，可以映带者也。（黄彻）
（25）少陵《江头五咏》语多可笑，亦不成章。（王士?）
（26）杜诗《从人觅小胡孙》一首，第三句云“句家闻若骇”，下云“为寄小如拳”，结句“许求聪慧者,童稚捧应癫”，殊不贯。宋刘昌诗《芦浦笔记》云：合移“童稚”句作第四，移“为寄小如拳”作结，则一篇意义浑全，亦成对偶。甚有理，而钱牧翁不采其说，想未见此书耶？然此诗殊不成语。（王士?）
（27）《?陂西南台》，“错磨终南翠”二句，刻划。《赠李白》诗，语气不甚楚楚。
《光禄坂行》“暝色无人独归客”，不如“暝色带远客”（《石柜阁》）。“树羽静千里”（《山寺（得开字，章留后同游）》），老杜频用“树羽”字，皆未妥。《奉酬薛十二丈判官见赠》“卓氏近新寡”（卓氏近新寡，豪家朱门扃。相如才调逸，银汉会双星。客来洗粉黛，日暮拾流萤。不是无膏火，劝郎勤六经。老夫自汲涧，野水日泠泠。我叹黑头白，君看银印青。卧病识山鬼，为农知地形。谁矜坐锦帐，苦厌食鱼腥。东西两岸坼，横水注沧溟。碧色忽惆怅，风雷搜百灵。空中右白虎，赤节引娉婷。自云帝里女，?雨凤凰翎。襄王薄行迹，莫学冷如丁，千秋一拭泪，梦觉有微馨。人生相感动，金石两青荧。）一段，不伦不理，无端之甚，“空中右白虎”二句如呓语，“襄王薄行迹”一已下，亦不伦。 “金错囊从罄，银壶酒易赊”（《对雪》），既云“囊罄”，不宜有“银壶”。（王士?）
（28）《遣闷戏呈路十九曹长即事》“江浦”（江浦雷声喧昨夜）二字打头，近俗，“喧昨夜”，更俗。“动微寒”（春城雨色动微寒），欠稳。“雨色”、“雷声”，土木对偶，比“雷声忽送千峰雨”（《即事》）何如？“交”、“并”（黄鹂并坐交愁湿）二字重复，“太剧干”（白鹭群飞太剧干）三字晦涩。此从“黄莺过水”（见《即事》“黄莺过水翻回去，燕子衔泥湿不妨”）一联偷出，而手脚并露。其云“晚律渐细”，岂少年自居粗率乎？杜则少时入细，老则横逸耳，故曰“语不惊人死不休”、“老去诗篇浑漫与”。参看始知其谬。六（谁家数去酒杯宽）类寒乞语，七（惟吾最爱清狂客）似庸鄙，八（百遍相看意未阑）无品地，皆非少陵本色。（朱瀚）
（29）《题柏学士茅屋》，“焚银鱼”不言其故，句意未明。第三句使东方曼倩事，点金为铁。以三冬文史足用，为“已用三冬足”，可乎？“今开万卷余”，“开”字、“余”字不贯。“晴云满户”、“秋水浮阶”，足矣，“团倾盖”、“溜决渠”，蛇足轮?。下句犹可解云，浮于阶而溜于所决之渠，但非法耳。至于“团倾盖”则难乎笺注矣。晴云高妙，亦无满足之理。（朱瀚）
（30）“明光起草人所羡，肺病几时朝日边”（《十二月一日三首》其一），殊觉生硬。

用事：
（1）古文经史，皆是写本，久客四方，未必能携。一时用事之误，自所不免。《寄岳州贾司马六丈巴州严八使君两阁老五十韵》诗云“诸生老伏虔”，本用济南伏生事。伏生，名胜，非虔。后汉有服虔，非伏也。（顾炎武）
(2)《送樊二十三侍御赴汉中判官》，“后汉更列帝”，唐虽遭乱，然非灭而更兴，不得以后汉为比。 “利涉想蟠桃”（《临邑舍弟书至苦雨黄河泛溢堤防之患簿领所忧……用宽其意》），太远，无涉。（王士?）

前度刘郎

仿借：
（1）《成都府》诗语意，多本阮公《咏怀》。“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即阮之“灼灼西颓日，余光照我衣”也；“侧身望川梁”，即阮之“登高望九州”也；“鸟雀夜各归，中原杳茫茫” 即阮之“飞鸟相随翔”、“旷野莽茫茫”也；“自古有羁旅，我何苦哀伤”，又翻阮之“羁旅无俦匹，俯仰怀哀伤”以自广也。“初月出不高，众星尚争光”，则本子建《赠徐干》诗“圆景光未满，众星灿以繁”。（朱鹤龄）
（2）句有偶似古人者，亦有述之者。杜子美《武侯庙》诗云：“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此何逊《行孙氏陵》云“山莺空树响，垅月自秋晖”也。杜云：“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此庾信“白云岩际出，清月波中上”也，“出”“上”二字胜矣。（杨万里）
（3）杜诗：“思家步月清宵立，忆弟看云白日眠。”又云：“别时孤云今不飞，时复看云泪横臆。”盖取李陵《别苏武》诗云：“仰视浮云飞，奄忽互相逾。长当从此别，且复立斯须。”杜诗：“影著啼猿树，魂飘结蜃楼。”盖用卢照邻《巫山高》云：“莫辨啼猿树，徒看神女云。” 川峡记行者歌曰：“巴东三峡猿鸣悲，猿啼三声泪沾衣。”故古乐府有“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衣”。陈萧诠《夜猿啼》诗断章云：“别有三声泪，沾裳竟不穷。”故子美诗：“听猿实下三声泪。”唐崔惠童《宴城东庄》诗云：“一月人生笑几回，相逢相值且衔杯。眼看春色如流水，今日花红昨日开。”杜子美诗云：“不须闻此意惨怆，生前相遇且衔杯。”二诗相类，第不知崔为何时人。（吴?）
（4）古人学问，必有师友渊源。汉杨恽一书，迥出当时流辈，则司马迁外甥故也。自杜审言已自工诗，当时沈?期宋之问等同在儒馆为交游，故杜甫律诗布置法度，全学沈?期，更推广集大成耳。沈有云：“云白山青千万里，几时重谒圣明君。”甫云：“云白山青万馀里，愁看直北是长安。”沈有云：“人如天上坐，鱼似镜中悬。”甫云：“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是皆不免蹈袭前辈，然前後杰句，亦未易优劣也。”（范元实）
（5）“船如天上坐，人似镜中行”、“船如天上坐，鱼似镜中悬”，沈云卿之诗也。云卿得意於此，故屡用之。老杜“春水船如天上坐”，祖述?期之语也，继之以“老年花似雾中看”，盖触类而长之也。（黄山谷）
（6）杜审言，子美之祖也。唐则天时，以诗擅名，与宋之问相唱和。其诗有“绾雾清条弱，牵风紫蔓长”，又有“寄语洛城风月道，明年春色倍还人”之句。若子美“林花带雨胭脂落，水荇牵风翠带长”，又云“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虽不袭取其意，而语脉盖有家法矣。（王彦辅）
（7）陶渊明辞云：“云无心而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杜子美云：“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若渊明与子美相易其语，则识者往往以谓子美不及渊明矣。观其云“云无心”、“鸟倦飞”，则可知其本意。至於水流而“心不竞”，云在而“意俱迟”，则与物初无间断，气更混沦，难轻议也。（张子韶）
（8）古之善赋诗者，工於用人语，浑然若出於己意。予於李杜见之。颜延年《赭白马赋》曰：“旦刷幽燕，夕秣荆楚。”子美《骢马行》曰：“昼洗须腾泾渭深，夕趋可刷幽并夜。”（王彦辅）
（9）月轮当空，天下之所共视，故谢庄有“隔千里兮共明月”之句，盖言人虽异处，而月则同瞻也。老杜当兵戈骚屑之际，与其妻各居一方，自人情视之，岂能免闺门之念，而它诗未尝一及之。至於明月之夕，则遐想长思，屡形诗什。《月夜》诗云：“今夜?州月，闺中?独看。”继之曰：“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一百五日夜对月》诗云：“无家对寒食，有泪如金波。”继之曰；“仳离放红蕊，想象?青蛾。”《江月》诗云：“江月光於水，高楼思杀人。”继之曰：“谁家挑锦字，烛灭翠眉?。”其数致意於闺门如此，其亦谢庄之意乎？（葛常之）
（10）老杜“佳人雪藕丝”（《携妓纳凉晚间遇雨》），“雪”字盖本《家语》“以黍雪桃”，注者皆不知此。“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於我如浮云”，用经句。（吴可）
（11）谢瞻《王抚军庾西阳集别时为豫章太守庾被征还东一首》“离会虽相杂”，杜子美“忽漫相逢是别筵”之句实祖之。颜延年《车驾幸京口侍游蒜山作》“春江壮风涛”，杜子美“春江不可渡，二月已风涛”之句实衍之。故子美谕儿诗曰“熟精《文选》理”。（杨慎）
（12）客有见予拈“波漂菰米”之句而问曰：“杜诗此首中四句，亦有所本乎？”予曰：“有本，但变化之极其妙耳。”隋任希古《昆明池应制》诗曰：“回眺牵牛渚，激赏镂鲸川。”便见太平宴乐气象。今一变云：“织女机丝虚夜月，石鲸鳞甲动秋风。”读之则荒烟野草之悲见於言外矣。《西京杂记》云：“太液池中有雕菰，紫箨绿节，凫雏雁子，唼喋其间。”《三黄旧图》云：“宫人泛舟采莲，为巴人棹歌。”便见人物游嬉，宫沼富贵。今一变云：“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读之则菰米不收而任其沉，莲房不采而任其坠，兵戈乱离之状具见矣。（杨慎）
（13）杜诗“衔杯乐圣称避贤”，用李适之“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句也。（俞弁）
（14）杜子美《七歌》，本於《十八拍》。（谢榛）
（15）杜子美《秋野》诗：“水深鱼极乐，林茂鸟知归。”此适会物情，殊有天趣。然本於子建《离思赋》：“水重深而鱼悦，林?茂而鸟喜。”二家辞同工异，则老杜之苦心可见矣。（谢榛）
（16）工部《杜鹃》诗，乃摹写庾信《杜鹃》诗。（陈子高）
（17）盛弘之《荆州记》写巫峡江水之迅云：“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杜子美诗：“朝发白帝暮江陵，顷来目击信有徵。”李太白：“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尽，扁舟已过万重山。”虽同用盛弘之语，而优劣自别。今人谓李杜不可以优劣论，此语亦太愦愦。白帝至江陵，春水盛时行舟，朝发夕至，云飞乌逝不是过也。太白述之为韵语，惊风寸而泣鬼神矣。（杨慎）
（18）①老杜《小寒食舟中作》“春水船如天上坐”乃祖述?期语。（黄鲁直）②沈云卿诗“云白山青千万里，几时重谒圣明君”，杜《小寒食舟中作》云“云白山青万馀里，愁看直北是长安”是也。（林时对）
（19）杜集多用经书语，如“车辚辚，马萧萧”，未尝外入一字。如“天属尊尧典，神功协禹谟”、“卿月升金掌，王春度玉墀”、“霁潭?发发（bōbō,亦作“??”），春草鹿呦呦”。（黄彻）
（20）杜《佳人》“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从佛典借出。《大藏佛说贫穷老公经》：“富贵贫贱，有如转烛。”《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若耶溪，云门寺。吾独胡为在泥滓,青鞋布袜从此始。”从史书借出。《南史&#8226;何胤传》：“居若耶溪云门寺。”《大麦行》“大麦干枯小麦黄，妇人行泣夫走藏。东至集壁西梁洋，问谁腰镰胡与羌。岂无蜀兵三千人，部领辛苦江山长。安得如鸟有羽翅，托身白云还故乡”从汉谣借出。《乐府诗集&#8226;杂歌谣辞》：“小麦青青大麦枯,谁当获者妇与姑。丈人何在西击胡。吏买马,君具车,请为诸君鼓咙胡。”《梦李白》二首其一“落月照屋梁，犹疑见颜色”从辞赋中借出。《神女赋》：“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其七“嫩蕊商量细细开”之“商量”从笺释借出。《易&#8226;兑》“商兑”，王弼注：“商，商量，裁制之谓也。”《病橘》“群橘少生意，虽多亦奚为”从经书借出。《论语&#8226;子路》：“诵诗三百，援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为？” 《遣兴》其一“天用莫如龙，有时系扶桑”、其二“地用莫如马，无良复谁记”盖取《汉书&#8226;食货志》“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为二篇之起句也。
（21）何逊诗“薄云岩际出，初月波中上”（《入西塞示南府同僚》），佳句也。杜甫偷其语，止改四字，云“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宿江边阁》），便有伧气。论者乃谓青出于蓝，瞽人道黑白、聋者辨宫徵，可笑也。（王士?）
（22）《越王楼歌》，此章体格，仿王子安《滕王阁》，而风致稍逊。（仇兆鳌）
（23）鲍照《拟行路难十八首》其六有“对案不能食”，老杜《夏日叹》有“对食不能餐”。

前度刘郎

对偶：
（1）《鸥》既云“寒鸥”（江浦寒鸥戏），不当言“春苗”（随意点春苗）矣，以“青”对“玉”（却思翻玉羽）为工。（罗大经）
（2）近时论诗者，皆谓偶对不切，则失之?；太切，则失之俗。老杜《江陵诗》云：“地利西通蜀，天文北照秦。”《秦州诗》诗其一云：“水落鱼龙夜，山空鸟鼠秋。”其九云：“丛篁低地碧，高柳半天青。”《竖子至》云：“?梨且缀碧，梅杏半传黄。”如此之类，可谓对偶太切矣，又何俗乎？（葛常之）
（3）老杜诗，凡一篇皆工拙相半，古人文章类如此。（范温）②得好句易，得好联难。老杜固不当以此论其工拙，然如“地卑荒野大， 天远暮江迟”、“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深山催短景，乔木易高风”、“岸风翻夕浪，舟雪洒寒灯”、“风筝吹玉柱，露井冻银床”、“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远鸥浮水静，轻燕受风斜”诸联，皆不免此病。（蒋瑞藻）
（4）《子规》“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以“终日”对“两边”；“不知云雨散，虚费短长吟”，以“短长”对“云雨”；“桑麻深雨露，燕雀半生成”，以“生成”对“雨露”；“风物悲游子，登临忆侍郎”；以“登临”对“风物”。句意释然，不觉其为偏枯，然终不可为法。（蒋瑞藻）
（5）《题柏学士茅屋》，“年少”对“古人”不工。（朱瀚）
（6）《观安西兵过赴关中待命二首》其一，“老马夜知道,苍鹰饥著人”，“老马”对“苍鹰”，实不类也。

前度刘郎

近体：
（1）子美五言律，多创立法度，迥异诸人，变化无穷，诚可师资，但有脍炙群口实非当效者，如“身无却少壮，迹有但羁栖”（《春日梓州登楼二首》其一）、“客病留因药，春深买为花”（《小园》）、“日兼春有暮，愁与醉无醒”（《巴西驿亭观江涨呈窦使君二首》其二），俱有刻削；如“枉道祗从入， 吟诗许更过”（《过宋员外之问旧庄》）、“风送蛟龙雨，天长骠骑营”（《哭严仆射归榇》），属用意深晦；如“暖老须燕玉，充饥忆楚萍”（《独坐二首》其一），属用事过僻；如“野花留宝靥，蔓草见罗裙”（《琴台（司马相如宅在州西笮桥北有琴台）》）,则属机巧；“委波金不足，照席绮逾依”（《月圆》），则属琐碎；“仰蜂粘落絮，行蚁上枯梨”（《独酌》），则属细小；“不爨井晨冻，无衣床夜寒”（《空囊》），则属猥苦；“赐书夸父老，寿酒乐城隍”（《送许八拾遗归江宁觐省甫昔时尝客游此县…图样志诸篇末》），则属俚俗；“鹿门携不遂，雁足系难期”（《遣兴》），则属歇后；“不知西阁意，肯别定留人”（《不离西阁二首》其一），则属补缀；“待尔嗔鸟鹊，抛书示??。枝间喜不去，原上急曾经”（《喜观即到复题短篇二首》其二）、又“群盗哀王粲，中年召贾生。登楼初有作，前席竟为荣。 宅入先贤传，才高处士名。异时怀二子，春日复含情。”（《春日江村五首》其五），皆以下续上，交股相承，则属繁复；如《闷》诗，句句见闷，则属谜语；惟“子能渠细石，吾亦沼清泉”（《自?西荆扉且移居东屯茅屋四首》），以实字作眼，固所当效，而后联“柴荆即有焉”，却涉草率语。大概诗出杜口，人即群然尊信，无暇别择，其亦不善学杜矣。（刘?）
（2）少陵律多险拗。（胡应麟）
（3）杜七言间有颓然自放，工拙互陈，宋儒自以才识所及，专取此种为诗派，终觉入眼尘气。（黄生）
（4）杜排律五十百韵者，极意铺陈，颇伤芜碎。（胡应麟）
（5）七言排律创自老杜，然亦不得佳。盖七字为句，束以声偶，气力已尽矣，又欲衍之使长，调高则难续而伤篇，调卑则易冗而伤句，合璧犹可，贯珠益艰。（王世贞）
（6）排律结句，不宜对偶。若杜子美《寄刘峡州伯华使君四十韵》结句“江湖多白鸟，天地有青蝇”，似无归宿。（谢榛）
（7）自少陵绝句对结，诗家率以半律讥之。然绝句自有此体，特杜非当行耳。又：少陵不甚攻绝句，遍阅其集，得二者：“东逾辽水北滹沱，星象风云喜共和。 紫气关临天地阔，黄金台贮俊贤多。”“中巴之东巴东山，江水开辟流其间。白帝高为三峡镇,瞿塘险过百牢关。”颇与太白《明皇幸蜀歌》相类。又：杜以律为绝，如“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完里船”等句，本七律壮语，而以为绝句，则断锦裂缯类也。又曰：五七言（绝句），俱无所解者，少陵也。（胡应麟）
（8）①老杜近体格律诗，精深妥帖，虽多至白韵，亦首尾相应，如常山之蛇，无间断龃龉处，而绝句乃或不然。五言如“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急雨捎溪足，斜晖转树腰。隔巢黄鸟并，翻藻白鱼跳”、“江动月移石，溪虚云傍花。乌栖知故道，帆过宿谁家”、“凿井交棕叶，开渠断竹根。扁舟轻袅缆，小径曲通村”、“日出篱东水，云生舍北泥。竹高鸣翡翠，云细不成衣”（“云细不成衣”乃《复愁十二首》其一中句，应为“沙僻舞?鸡”）、“舍下笋穿壁，庭中藤刺檐。地晴丝冉冉，江白草纤纤”。七言如“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笋根稚子无人见，沙上凫雏傍母眠”、“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之类是也。（蒋瑞藻）②诗中有拙句，不失为奇作。若子美云“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之句是也。（《漫叟诗话》）③子美五言绝句，皆平韵律体，景多而情少。（谢榛）

前度刘郎

近体：
（1）子美五言律，多创立法度，迥异诸人，变化无穷，诚可师资，但有脍炙群口实非当效者，如“身无却少壮，迹有但羁栖”（《春日梓州登楼二首》其一）、“客病留因药，春深买为花”（《小园》）、“日兼春有暮，愁与醉无醒”（《巴西驿亭观江涨呈窦使君二首》其二），俱有刻削；如“枉道祗从入， 吟诗许更过”（《过宋员外之问旧庄》）、“风送蛟龙雨，天长骠骑营”（《哭严仆射归榇》），属用意深晦；如“暖老须燕玉，充饥忆楚萍”（《独坐二首》其一），属用事过僻；如“野花留宝靥，蔓草见罗裙”（《琴台（司马相如宅在州西笮桥北有琴台）》）,则属机巧；“委波金不足，照席绮逾依”（《月圆》），则属琐碎；“仰蜂粘落絮，行蚁上枯梨”（《独酌》），则属细小；“不爨井晨冻，无衣床夜寒”（《空囊》），则属猥苦；“赐书夸父老，寿酒乐城隍”（《送许八拾遗归江宁觐省甫昔时尝客游此县…图样志诸篇末》），则属俚俗；“鹿门携不遂，雁足系难期”（《遣兴》），则属歇后；“不知西阁意，肯别定留人”（《不离西阁二首》其一），则属补缀；“待尔嗔鸟鹊，抛书示??。枝间喜不去，原上急曾经”（《喜观即到复题短篇二首》其二）、又“群盗哀王粲，中年召贾生。登楼初有作，前席竟为荣。 宅入先贤传，才高处士名。异时怀二子，春日复含情。”（《春日江村五首》其五），皆以下续上，交股相承，则属繁复；如《闷》诗，句句见闷，则属谜语；惟“子能渠细石，吾亦沼清泉”（《自?西荆扉且移居东屯茅屋四首》），以实字作眼，固所当效，而后联“柴荆即有焉”，却涉草率语。大概诗出杜口，人即群然尊信，无暇别择，其亦不善学杜矣。（刘?）
（2）少陵律多险拗。（胡应麟）
（3）杜七言间有颓然自放，工拙互陈，宋儒自以才识所及，专取此种为诗派，终觉入眼尘气。（黄生）
（4）杜排律五十百韵者，极意铺陈，颇伤芜碎。（胡应麟）
（5）七言排律创自老杜，然亦不得佳。盖七字为句，束以声偶，气力已尽矣，又欲衍之使长，调高则难续而伤篇，调卑则易冗而伤句，合璧犹可，贯珠益艰。（王世贞）
（6）排律结句，不宜对偶。若杜子美《寄刘峡州伯华使君四十韵》结句“江湖多白鸟，天地有青蝇”，似无归宿。（谢榛）
（7）自少陵绝句对结，诗家率以半律讥之。然绝句自有此体，特杜非当行耳。又：少陵不甚攻绝句，遍阅其集，得二者：“东逾辽水北滹沱，星象风云喜共和。 紫气关临天地阔，黄金台贮俊贤多。”“中巴之东巴东山，江水开辟流其间。白帝高为三峡镇,瞿塘险过百牢关。”颇与太白《明皇幸蜀歌》相类。又：杜以律为绝，如“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完里船”等句，本七律壮语，而以为绝句，则断锦裂缯类也。又曰：五七言（绝句），俱无所解者，少陵也。（胡应麟）
（8）①老杜近体格律诗，精深妥帖，虽多至白韵，亦首尾相应，如常山之蛇，无间断龃龉处，而绝句乃或不然。五言如“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急雨捎溪足，斜晖转树腰。隔巢黄鸟并，翻藻白鱼跳”、“江动月移石，溪虚云傍花。乌栖知故道，帆过宿谁家”、“凿井交棕叶，开渠断竹根。扁舟轻袅缆，小径曲通村”、“日出篱东水，云生舍北泥。竹高鸣翡翠，云细不成衣”（“云细不成衣”乃《复愁十二首》其一中句，应为“沙僻舞?鸡”）、“舍下笋穿壁，庭中藤刺檐。地晴丝冉冉，江白草纤纤”。七言如“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笋根稚子无人见，沙上凫雏傍母眠”、“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之类是也。（蒋瑞藻）②诗中有拙句，不失为奇作。若子美云“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之句是也。（《漫叟诗话》）③子美五言绝句，皆平韵律体，景多而情少。（谢榛）

前度刘郎

章法：
（1）古人送别遣怀之作，只写景言情，而作本意已在其中。若干篇中明说作诗，近于自注，终觉非礼。杜集如《留别严贾二阁老两院补阙（得云字）》诗于第三句云“去远留诗别”，如《独酌成诗》于第四句云“诗成觉有神”，又如《游修觉寺》诗于第三句云“诗应有神助”，突于半腰中插入作诗，题意已尽，而语气已伤，后面重叙，使脉络不贯矣。此皆少陵不拘古法处，未可为训也。（仇兆鳌）
（2）①《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诗后半意竭。（王元美）②前人评《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诗，谓其起语高华，三壮丽，四悠扬，无可议矣。颇嫌五、六气弱而语俗，得结尾振救，便觉全体生动也。（仇兆鳌）
（3）《入奏行赠西山检察使窦侍御》是集中变体，长短纵横，太白所长，正尔不必效之，失其故步。（申涵光）
（4）凡一题再赋者必俱次第，又须照应。如《至日遣兴奉寄北省旧阁老两院故人二首》，去岁兹辰，全犯去年今日。“捧玉床” 在前，“入?行”在后，岂不颠倒？“五更三点”语近俗，视“五夜漏声催晓箭”相去多少？第三突出，无来路。第四恶甚，五、六冗腐，七、八句字搅乱，皆非少陵本色。（朱瀚）
（5）《拨闷》“云安?米”（闻道云安?米春）与《七月三日》并《乞胡孙》等篇皆戏笔耳，拘儒执为指摘之端，偏嗜者又附会而巧护之，皆非也。（申涵光）
（6）全篇只说一事，略无景语衬缀，殊少开阖之致。（黄生）
（7）评《峡中览物》初联（曾为掾吏趋三辅，忆在潼关诗兴多）语平。“巫峡”、“华岳”（巫峡忽如瞻华岳，蜀江犹似见黄河），首尾痴肥；“忽如”、“犹似”，衬笔庸滑；“瞻”、“见”二字，不免合掌；第五（舟中得病移衾枕）似病呈，“移”字亦晦。（朱瀚）
（8）觉杜“巫峡忽如瞻华岳，蜀江犹似见黄河”平板。（范德机）
（9）《谒先主庙》诗本言先主，而突赞武侯，语气不符。（仇兆鳌）
（10）《诸将五首》数首，皆以议论行诗。（陆时雍）
（11）《八哀》诗苦心力索，未免人胜于天。就诸章而论，前五篇精悍苍古，后三首却繁密不疏，尚须分别而观。（王嗣?）
（12）《八哀》诗中，如郑、苏二首，非无可说，但每篇多芜词累句，或为韵所拘，殊欠条鬯，不如《饮中八仙》之警策。盖《八仙歌》，每人只三、四句，《八哀》诗或累押二三十韵，以此知繁不如简，虽大手笔亦然。（刘克庄）
（13）《秋兴八首》其藻绣太过，肌胄太肥，造语牵率而情不接，结响奏合而意未调，如此诸篇，往往有之。（王元美）
（14）白尝言：“兴寄深微，五言不如四言，七言又其靡也，况使束於声调俳优哉！故戏杜曰‘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盖讥其拘束也。（孟?）
（15）白论甫则曰：“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似讥其太愁肝肾也。（葛常之）
（16）太白诗“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对景怀人，意味深永；少陵《奉送卿二翁统节度镇军还江陵》云“寒空巫峡曙，落日渭阳情（落日渭阳明）”亦是写景赠别，而语意短浅。杜诗佳处固多，此等句法，却不如李。（仇兆鳌）
（17）评《送蔡希鲁都尉》欧公称“身轻一鸟过”，子苍云：“此非杜佳句。”（吴可）
（18）①《江南逢李龟年》诗云：“歧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此诗非子美作。歧王开元十四年薨，崔涤亦卒于开元中，是时子美方十五岁，天宝后子美未尝到江南。（胡元任）②《江南逢李龟年》，当考。（蔡梦弼）
（19）《同诸公登慈恩寺塔》末八句四截不相续。《饮中八仙歌》无首无尾，章法突兀，然非杜之至者，“左相日兴费万钱”，不成句。（王士?）
（20）《沙苑行》，结（泉出巨鱼长比人，丹砂作尾黄金鳞。岂知异物同精气，虽未成龙亦有神）未喻。（翁方纲）
（21）《赤甲》“卜居”、“迁居”（卜居赤甲迁居新），重复无法。“献天子”（炙背可以献天子），突甚。“由来知野人”（美芹由来知野人），筋脉不收。中联（荆州郑薛寄书近，蜀客郗岑非我邻）厄塞，全无顿挫磊落气象。“笑接”（笑接郎中评事饮）不典，“郎中评事”，岂律师可著，或置题中可耳。末句（病从深酌道吾真），从“近识峨眉老，知予懒是真”（《漫成二首》其二）偷出，潦倒甚矣，且抱病何能“深酌”？与“比年病酒开涓滴”（《舍弟观赴蓝田取妻子到江陵喜寄三首》其三）参看自知。（朱瀚）
（22）①《清明二首》“朝来”，率尔，“新火”、“新烟”（朝来新火起新烟），重复。“绣羽”，字面尘坌，“衔花”、“骑竹”（绣羽衔花他自得，红颜骑竹我无缘），属对不伦，“他自得”、“我无缘”、“还难有”、“亦可怜”（胡童结束还难有，楚女腰肢亦可怜），纯是暮气，岂少陵顿挫本色？正自孤舟老病，牵情楚女腰肢，甚无谓矣，出言有章者，不应如是。“城旧处”、“井依然”（不见定王城旧处，长怀贾傅井依然），神理安在？“钟鼎山林”、“浊醪粗饭” （钟鼎山林各天性，浊醪粗饭任吾年），堆积陈腐，“各天性”、“任吾年”与“他自得”、“亦可怜”等，同一腐软耳。其二之起四句（此身飘泊苦西东，右臂偏枯半耳聋。寂寂系舟双下泪，悠悠伏枕左书空），竟似贫穷怒?舟，乞嗟来之食者，有一字近少陵风骨否？因右臂偏枯而以左臂书空，既可喷饭，只点“左”字尤为险怪。“蹴?”、“秋千”（十年蹴?将雏远，万里秋千习俗同），坊间对类，“将雏”、“习俗”，属对殊难。“钻火”（家人钻火用青枫）句，又犯“朝来新火”。“秦城”（秦城楼阁烟花里，汉主山河锦绣中）二句，街市灯联耳，“汉主”更不可解。“风水”（或作“春水”）句，亦是吴歌，结句（风水春来洞庭阔，白?愁杀白头翁）无聊。铺陈情事，则有五言百韵等作。格律精严，则有七言八句。集中偏缺此体，无须蛇足，食肉不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也。（朱瀚）②少陵过洞庭诗落句曰：“风水春来洞庭阔，白?愁杀白头翁。”鄙夫之言，有愧杜公也。（刘禹锡）
(23)杜诗别于诸家，在包络一切，其时败缺处，正是无所不有处。评释家必代为词说，或周遮征引以斡旋之，甚有以时文法曲加解释，斤斤于提伏串插间者，浣花翁有知，定以藤条饷之。（沈德潜）

前度刘郎

用字：
①用“俯”字，如“展席俯长流”、“傲睨俯峭壁”、“俯视但一气”、“俯视万家邑”、“杖藜俯沙渚”、“此邦俯要冲”、“四顾俯层巅”、“材归俯身尽”、“旄头俯涧?”、“层台俯风渚”、“城上俯江郊”、“缘江路熟俯青郊”、“开宴俯高柳”、“游目俯大江”、“江?俯鸳鸯”、“省郎京尹必俯拾”其馀一字屡用若此类甚多，不可具述。
②老杜诗词，酷爱下“受”字，盖自得之妙，不一而足。如“修竹不受暑”、“轻燕受风斜”、“吹面受和风”、“野航恰受两三人”，诚用字之工也。然其所以大过人者无它，只是平易，虽曰似俗，其实眼前事尔。（俞成）“勿受外猜嫌”、“莫受二毛侵”、“监河受贷粟”、“能事不受相促迫”、“一双白鱼不受钓”、“雄姿未受伏枥恩”。（洪迈）
③多 “自”字，如“村村自花柳”、“寒城菊自花”、“故园花自发”、“风月自清夜”、“虚阁自松声”、“孤槎自客星”、“暗飞萤自造”。(葛常之)  
④律诗用“自”、“相”为对，如“径石相萦带，川云自去留”、“山花相映发，水鸟自孤飞”、“衰颜聊自哂，小吏最相轻”、“高城秋自落，杂树晚相迷”、“百鸟各相命，孤云无自心”、“胜地初相引，徐行得自娱”、“云里相呼疾，沙边自宿稀”、“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猿挂时相学，鸥行炯自如”、“自吟诗送老，相劝酒开颜”、“俱飞蛱蝶元相逐，并蒂芙蓉本自双”、“自去自来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此时对雪遥相忆，送客逢春可自由”、“梅花欲开不自觉，棣萼一别永相望”、“桃花气暖眼自醉，春渚日落梦相牵”。以“自”字对“谁”字，如“自须开竹径，谁道避云萝”、“自笑灯前舞，谁怜醉後歌”、“死去凭谁报，归来始自怜”、“哀歌时自短，醉舞为谁醒”、“离别人谁在，经过老自休”、“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以“共”字对“相”字，如“正月蜂相见，非时鸟共闻”、“纵饮久判人共弃，懒朝真与世相违”、“此日此时人共得，一谈一笑俗相看”。（蒋瑞藻）
⑤“马”与“鹰”属对甚多，如“老骥思千里，饥鹰待一呼”、“老马夜知道，苍鹰饥著人”、“骥病思偏秣，鹰愁怕苦笼”、“放蹄知赤骥，捩翅服苍鹰”、“老骥倦骧首，苍鹰愁易驯”。（蒋瑞藻）
⑥用“觉”字，如“已觉糟床注”、“身觉省郎在”、“自觉成老丑”、“更觉松竹幽”、“日觉死生忙”、“最觉润龙鳞”、“喜觉都城动”、“更觉老随人”、“每觉升元辅”、“觉儿行步奔”、“尚觉王孙贵”、“含凄觉汝贤”、“厨烟觉远庖”、“诗成觉有神”、“已觉披衣惯”、“自觉酒须赊”、“早觉仲容贤”、“城池未觉喧”、“无人觉来往”、“人才觉弟优”、“直觉巫山暮”、“重觉在天边”、“行迟更觉仙”、“深觉负平生”、“秋觉追随尽”、“追随不觉晚”、“熊罴觉自肥”、“自觉坐能坚”、“已觉良宵永”、“更觉彩衣春”、“已觉气与嵩华敌”、“未觉千金满高价”、“梅花欲开不自觉”、“胡来不觉潼关隘”、“自得隋珠觉夜明”、“放箸未觉金盘空”、“东归贪路自觉难”、“更觉良工心独苦”、“始觉屏障生光辉”、“不觉前贤畏后生”、“吏情更觉沧州远”、“我独觉子神充实”、“习池未觉风流尽”。（洪迈）
⑦用“为”字作韵脚，如“颜状老翁为”、“方冬变所为”、“此赠怯轻为”、“余波绮丽为”、“一学楚人为”、“书斋闻尔为”、“乐任主人为”（卢元昌）
⑧用“清”字，如“当暑著来清”、“关河霜雪清”、“天清木叶闻”、“沙乱雪山清”、“天清皇子陂”、“侍立小童清”、“衣干枕席清”、“投壶散帙有余清”。（黄生）
⑧用“途穷”、“穷愁”，如“疏放忆途穷”、“青眼只途穷”、“途穷丈友生”、“君见途穷哭”、“途穷乃叫阍”、“不拟哭途穷”、“途穷反遭俗眼白”、“今日暮途穷”、“途穷见交态”、“万国尽穷途”、“途穷那免哭”、“穷愁但有骨”、“忽忽穷愁泥杀人”、“穷愁醉未醒”、“亦知穷愁安在哉”、“穷愁岂自宽”、“何人却忆穷愁日, 日日愁随一线长”。

前度刘郎

用字：
①用“俯”字，如“展席俯长流”、“傲睨俯峭壁”、“俯视但一气”、“俯视万家邑”、“杖藜俯沙渚”、“此邦俯要冲”、“四顾俯层巅”、“材归俯身尽”、“旄头俯涧?”、“层台俯风渚”、“城上俯江郊”、“缘江路熟俯青郊”、“开宴俯高柳”、“游目俯大江”、“江?俯鸳鸯”、“省郎京尹必俯拾”其馀一字屡用若此类甚多，不可具述。
②老杜诗词，酷爱下“受”字，盖自得之妙，不一而足。如“修竹不受暑”、“轻燕受风斜”、“吹面受和风”、“野航恰受两三人”，诚用字之工也。然其所以大过人者无它，只是平易，虽曰似俗，其实眼前事尔。（俞成）“勿受外猜嫌”、“莫受二毛侵”、“监河受贷粟”、“能事不受相促迫”、“一双白鱼不受钓”、“雄姿未受伏枥恩”。（洪迈）
③多 “自”字，如“村村自花柳”、“寒城菊自花”、“故园花自发”、“风月自清夜”、“虚阁自松声”、“孤槎自客星”、“暗飞萤自造”。(葛常之)  
④律诗用“自”、“相”为对，如“径石相萦带，川云自去留”、“山花相映发，水鸟自孤飞”、“衰颜聊自哂，小吏最相轻”、“高城秋自落，杂树晚相迷”、“百鸟各相命，孤云无自心”、“胜地初相引，徐行得自娱”、“云里相呼疾，沙边自宿稀”、“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猿挂时相学，鸥行炯自如”、“自吟诗送老，相劝酒开颜”、“俱飞蛱蝶元相逐，并蒂芙蓉本自双”、“自去自来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此时对雪遥相忆，送客逢春可自由”、“梅花欲开不自觉，棣萼一别永相望”、“桃花气暖眼自醉，春渚日落梦相牵”。以“自”字对“谁”字，如“自须开竹径，谁道避云萝”、“自笑灯前舞，谁怜醉後歌”、“死去凭谁报，归来始自怜”、“哀歌时自短，醉舞为谁醒”、“离别人谁在，经过老自休”、“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以“共”字对“相”字，如“正月蜂相见，非时鸟共闻”、“纵饮久判人共弃，懒朝真与世相违”、“此日此时人共得，一谈一笑俗相看”。（蒋瑞藻）
⑤“马”与“鹰”属对甚多，如“老骥思千里，饥鹰待一呼”、“老马夜知道，苍鹰饥著人”、“骥病思偏秣，鹰愁怕苦笼”、“放蹄知赤骥，捩翅服苍鹰”、“老骥倦骧首，苍鹰愁易驯”。（蒋瑞藻）
⑥用“觉”字，如“已觉糟床注”、“身觉省郎在”、“自觉成老丑”、“更觉松竹幽”、“日觉死生忙”、“最觉润龙鳞”、“喜觉都城动”、“更觉老随人”、“每觉升元辅”、“觉儿行步奔”、“尚觉王孙贵”、“含凄觉汝贤”、“厨烟觉远庖”、“诗成觉有神”、“已觉披衣惯”、“自觉酒须赊”、“早觉仲容贤”、“城池未觉喧”、“无人觉来往”、“人才觉弟优”、“直觉巫山暮”、“重觉在天边”、“行迟更觉仙”、“深觉负平生”、“秋觉追随尽”、“追随不觉晚”、“熊罴觉自肥”、“自觉坐能坚”、“已觉良宵永”、“更觉彩衣春”、“已觉气与嵩华敌”、“未觉千金满高价”、“梅花欲开不自觉”、“胡来不觉潼关隘”、“自得隋珠觉夜明”、“放箸未觉金盘空”、“东归贪路自觉难”、“更觉良工心独苦”、“始觉屏障生光辉”、“不觉前贤畏后生”、“吏情更觉沧州远”、“我独觉子神充实”、“习池未觉风流尽”。（洪迈）
⑦用“为”字作韵脚，如“颜状老翁为”、“方冬变所为”、“此赠怯轻为”、“余波绮丽为”、“一学楚人为”、“书斋闻尔为”、“乐任主人为”（卢元昌）
⑧用“清”字，如“当暑著来清”、“关河霜雪清”、“天清木叶闻”、“沙乱雪山清”、“天清皇子陂”、“侍立小童清”、“衣干枕席清”、“投壶散帙有余清”。（黄生）
⑧用“途穷”、“穷愁”，如“疏放忆途穷”、“青眼只途穷”、“途穷丈友生”、“君见途穷哭”、“途穷乃叫阍”、“不拟哭途穷”、“途穷反遭俗眼白”、“今日暮途穷”、“途穷见交态”、“万国尽穷途”、“途穷那免哭”、“穷愁但有骨”、“忽忽穷愁泥杀人”、“穷愁醉未醒”、“亦知穷愁安在哉”、“穷愁岂自宽”、“何人却忆穷愁日, 日日愁随一线长”。

前度刘郎

疏虞：
（1）清叶燮《原诗》曾摘杜诗疵累数十条，如“参军旧紫髯”有髯参军，无紫髯参军；“不见兴坛丈”，谓函丈邪？谓孔子耶？“冯招疾病缠”，用左思“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而曰“冯招”，可乎？“投阁为刘歆”，投阁非刘歆事。余如郭元振，而但曰“郭振起通泉”；博望苑，而但曰“名参汉望苑”，亦属不辞。诸如此类，恐老杜复生不能解也。又汪师韩《诗学纂闻》亦撮记数十条，如“更寻嘉树传”，“传”字凑；“长怀十九泉”，仇池有泉九十九眼，删去八十；“依旧已街泥”，“依旧”即“已”也；“年少今开万卷余”，“开”、“余”不贯；“发日排南喜，伤神散北吁”，“南喜”、“北吁”不成语。其说亦是。（蒋瑞藻）
（2）《北征》诗：“见耶背面啼。”“耶”当是“即”字之误。（周昂）
（3）《假山》（一匮功盈尺,三峰意出群。望中疑在野,幽处欲生云。 慈竹春阴覆,香炉晓势分。惟南将献寿,佳气日氛氲。）可删。（翁方纲）
（4）杜《李潮八分小篆歌》歌尚有败笔。（王士?）
（5）杜诗《放船》“黄知橘柚来”，误矣。尝至苍溪顺流而下，两岸黄色照耀，直似橘柚，其实乃此?耳。（黄文叔）
（6）《观安西兵过赴关中待命二首》其二，“奇兵不在众，万马救中原”，既不在众，何需“万马”？

前度刘郎

真伪：
（1）《至日遣兴奉寄北省旧阁老两院故人二首》第一首为赝作。
（2）不辨格调之类否，而妄称子美，则《虢国夫人》、《杜鹃行》、《狂歌行》诸篇，妄人皆杂入杜集，又何怪乎！（王士?）
（3）《早秋苦热堆案相仍》必赝作也。命题既蠢，而全诗亦无一句可取，纵云“发狂”、“大叫”时戏作俳谐，恐万不至此，风雅果安在乎？（朱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