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往事

车刚停好，老李和志华便簇拥着病人往二楼病室，轻车熟路。家明紧跟其后。很快到了一间无菌病室，护士小姐把三人拦下，只让妇人馋着女孩儿进去。半小时后，门开了，老李志华先冲到里面，家明跟随着走到病室门口，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屏风，其其格躺在病床上安详地睡着了，左手臂上打着点滴，一个医生制服的女子正全神注视着点滴水一滴一滴地下。家明站在门口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面对着她

往事

虽然她背对着窗户，但仍看得出她的脸很白皙，眉眼盈盈，此刻，窗外傍晚时分最后的一缕阳光从阳台上投射进来，如舞台的聚光灯打在演员身上般，愈发映衬得她容光焕发。。。之外，还有点神秘感。为什么会觉得有这个神秘感，家明并不知道，只是凭自己的感觉而已。都说学医的女子冷漠，却因凤毛麟角而成为上流社会的新宠，家明并不这么认为。就譬如眼前的女医生，那一身的白,在这个半新半旧的中国虽然不再是禁忌，但是，洁白如雪的制服里裹着的那颗救助的心，绝对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家明固执地这么想着。

往事

家明固执地这么想着时，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嘴角微微上扬，一抹浅笑与霞光融合在一起，为这个充满了消毒水的病房增了一分丽色。

往事

她小声对妇人交代些什么，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远远传来，似收音机里播放的夜间诵读，仿佛有一只手，在给一个个疲惫不堪的灵魂进行按摩，抚慰，直至灵魂的最深处

往事

家明有一瞬间的错觉，就像无数个深夜里收音机传来的声音一样，他的灵魂在颤抖，战栗。。。几秒钟后，他恢复正常。又觉得眼前的这个声音的主人既陌生又熟悉，一时矛盾起来。

往事

又丢失了一段。。。手机真麻烦。。。。。。

往事

内心深处的曲折离奇，并没有影响到行为上，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挪，眼睛故意看着沉睡中的其其格。与那个医生不同，其其格长了一个古典鹅蛋型的脸，细长的眉梢，弯弯的睫毛，很恬静的样子。

往事

他想到很多美好的词汇，以及诗词。。。他从不吝啬于赞美女性，他甚至崇拜女性。。当然是在心里，这些要说出来，会招来耻笑，那将是对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的亵渎，所以他只放在心里。

往事

在其其格突然睁开眼睛之前，是否应该安排一首词？。。。谁的呢？今夜。。。或者，你写半阙？

往事

其其格睁开眼睛一眼看到家明时，是怎样的心情。。。暗自汹涌的情愫，就在这一刻起。。。却是交错的。。。

往事

明天继续吧

往事

读了一遍，叙述会不会太琐碎？

今夜踏花归来。

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一物一数，作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一劫之内，所积尘数，尽充为劫。

——《地藏经》

一

“天看我很远，我看云很近。”

山渐渐高了起来，一路上都有炸裂的坑，满坑的石子。过了黄土崖、红土崖，又是红土崖、黄土崖——从轰隆轰隆的军用卡车跳下来后，家明就一路沿着岳麓山往里走。此刻，不知道是风吹着树呢，还是云影的飘移，青黄的山麓缓缓地暗了下来。细看时，不是风也不是云，是太阳悠悠的移过山头，半边山麓埋在巨大的蓝影子里。山上有几座房屋在燃烧，冒着烟。山阴的烟是白的，山阳的是黑烟。而太阳只是悠悠地移过山头。

他提着一只滕条箱，一路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大步往前走着，转过几个山头，就到了一处庭院。说是庭院，少了亭台楼榭，只是一个大院子围着几处小院落。就这么个所在，于深陷战火硝烟中的长沙城，还真算得上是有头面的人家住的“豪宅”。豪宅外早立着一行人，正远远地朝他招手。

“家明。”

“家明哥~”

他摘下帽子，挥舞着，纵身小跑起来。

方先觉指着对面奔跑着的年轻人，笑道：“大哥的小儿子，真不赖”。方夫人微笑道：“信上讲，家明有二十一吧？比我们志华要长三岁。”“比我长五岁”方志慧抢着道。方志华道：“毛丫头，在堂兄面前要学会矜持一点，堂兄是有大学问的人，别让人耻笑了去。”“去你的，谁是毛丫头！”。二人笑闹一团间，方家明已到跟前。他气喘吁吁地一边放下箱子，一边跟叔叔、婶子、堂弟妹道好。

方先觉离家十几年，今见远道而来的侄儿，青春又不失成熟稳重，仿佛看到从前山东老家屋里的大哥，又仿佛看到当年意气风发投笔从戎的自己，脱下校服穿上军装转战于不同的战场；这十几年间又亲眼见过无数人的背井离乡，也亲身经历过无数次的生离死别，早已把家乡、亲人、同胞深深埋藏在心底。此刻想来不由得感慨万千。

方家明没有过细观察久未谋面的叔叔，倒是特地留心了一下方夫人。在家曾听奶奶与母亲道过这位闺名王丽仙的婶子，曾是位有名的乱世侠女之侄女，幼时与堂姐王灿芝常常出入湖南大家曾府，与曾家亦为表亲。当年鉴湖女侠就义，堂姐被寄于北平。王灿芝后被接回湖南，入曾家学堂，至逃婚，王丽仙都是“见证人与帮凶”。

细瞧来，婶子眉眼间还真隐隐有股英气。方王丽仙见素未谋面的侄子暗中打量自己，倒也不窘，大大方方地上前来，拉一拉家明的手，柔声道：“以后就当在家一样罢。”然后转身进屋安排家事去了。方先觉亦被副官叫去接电话，只留三个年轻人在院子里相互认识熟悉，说说话儿，倒也自在。
不久，勤务兵来喊家明，家明随之进入议事厅。议事厅内，方先觉拿着指挥棒正在摆弄沙盘。一个个人马被木棍拨拉得沙沙作响，旁边立着两个军人，正小声说着什么。见家明进来，遂不作声。方先觉抬眼望着家明，指一指那两人道：“这是李参谋与张副官。明天早上开始你先跟着他们出操，出操完毕来我办公室，让张副官给你安排个桌子，以后就做我的书记员吧。”家明与张李二人见个礼后，就出去了。他又来到院子里刚才与堂弟妹说话的地方，已不见他们两个，正好碰到方夫人遣人来找他。

才到内堂，就听方志慧笑：“我们早在窗里见到你出来，你偏不进屋，倒又折进院子里去做什么？”方夫人亦笑：“早说要当在家一样，不拘谨才好。”家明挠挠头，不置可否地微笑着。    志华拉他坐下，桌上摆着些时令小吃，很是精致。除了几样常见水果是识得的，其他却一一不知。尤其点心，一碟绯色心云，一碟浅碧缠花，一碟紫色罗兰，一碟淡黄叠瓣，很是养目。 入口又酥又香滑，甜而不腻，不由赞叹起来。

方夫人道：“说这战争可恶，倒也于苦难处又有温馨。譬如，若不是战乱，只怕你也不会从家乡出来，南北相隔，天长地远的，你这么一来倒成全了你叔叔和我们的思乡之情。再譬如，做这点心之人，只怕也极难遇——”未说完，先自轻轻叹息起来。   

正待细说，可巧一个妇人牵着个女学生过来，微微螓首道：“太太，其其格又发烧了，我……”

方夫人连忙起身拉过女生的手，摸了摸手心，急道：“真是发烧了，滚烫！” 遂高声叫道：“老李！老李！备车，快送医院。快！”外头一阵迭声“哎哎哎”，里头一阵啜泣。妇人拉着女生待要屈身行大礼，被方夫人拦住拉着往外走，志华志慧更是迫不及待地架着女生往吉普车里送。家明也跟了上去。车里坐不下，志慧被方夫人拦下留在家里。

老李曾在战场上开过车，技术一流，车快且稳，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到达湘雅医院。

车刚停好，老李和志华便簇拥着病人往二楼病室，轻车熟路。家明紧跟其后。很快到了一间无菌病室，护士小姐把三人拦下，只让妇人馋着女孩儿进去。半小时后，门开了，老李志华先冲到里面，家明跟随着走到病室门口，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屏风，其其格躺在病床上安详地睡着了，左手臂上打着点滴，一个医生制服的女子正全神注视着点滴水一滴一滴地下。家明站在门口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面对着她。

虽然她背对着窗户，但仍看得出她的脸很白皙，眉眼盈盈，此刻，窗外傍晚时分最后的一缕阳光从阳台上投射进来，如舞台的聚光灯打在演员身上般，愈发映衬得她容光焕发。。。之外，还有点神秘感。为什么会觉得有这个神秘感，家明并不知道，只是凭自己的感觉而已。都说学医的女子冷漠，却因凤毛麟角而成为上流社会的新宠，家明并不这么认为。就譬如眼前的女医生，那一身的白,在这个半新半旧的中国虽然不再是禁忌，但是，洁白如雪的制服里裹着的那颗救助的心，绝对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家明固执地这么想着。

家明固执地这么想着时，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嘴角微微上扬，一抹浅笑与霞光融合在一起，为这个充满了消毒水的病房增了一分丽色。

她小声对妇人交代些什么，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远远传来，似收音机里播放的夜间诵读，仿佛有一只手，在给一个个疲惫不堪的灵魂进行按摩，抚慰，直至灵魂的最深处。

家明有一瞬间的错觉，就像无数个深夜里收音机传来的声音一样，他的灵魂在颤抖，战栗……几秒钟后，他恢复正常。又觉得眼前的这个声音的主人既陌生又熟悉，一时矛盾起来。

内心深处的曲折离奇，并没有影响到行为上，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挪，眼睛故意看着沉睡中的其其格。与那个医生不同，其其格长了一个古典鹅蛋型的脸，细长的眉梢，弯弯的睫毛，很恬静的样子。

他想到很多美好的词汇，以及诗词。他从不吝啬于赞美女性，他甚至崇拜女性。当然是在心里，这些要说出来，会招来耻笑，那将是对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的亵渎，所以他只放在心里。

二

她轻轻张开眼。似从一个遥远的梦中醒来。家中熟悉的庭院，曲折的回廊，北海的白塔，皇城上方回旋的鸽哨，和额娘的笑脸。……还有云起处紫色的桐花。

那院子北角植着紫花泡桐，暮春时开出一树一树的紫雾。无风的时候，花也一朵接一朵的飘坠。漫天的紫影，她看到幼年的自己正在捡拾起一朵桐花……

盈盈轻紫飘如雪，
风前旋作伤心别。
花影满阑干，
徘徊独自看。

这是离家前一晚填的半阙《菩萨蛮》。一滴泪顺着眼角轻轻滑落。

今夜踏花归来。

往事 发表于 2014-11-29 00:46
在其其格突然睁开眼睛之前，是否应该安排一首词？。。。谁的呢？今夜。。。或者，你写半阙？

添了半阙词，——会不会突兀了？

今夜踏花归来。

往事 发表于 2014-11-29 01:00
读了一遍，叙述会不会太琐碎？

这样挺好的。。——昨天睡的很晚啊？……

往事

今夜踏花归来。 发表于 2014-11-29 07:40
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一物一数，作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 ...

这个接得好——灵感啊，你均来自于今夜其其格那不经意的几行铅字~~~

晚上再继续，

半睡间，突然有了字，便摸出手机来写~第 一次尝试用手机记录脑袋里流淌的字符，虽然常常提交出错，常常丢失，但仍能最及时地记下一个个易逝的精灵~~~~

往事随风而去。

今夜踏花归来。 发表于 2014-11-29 07:44
添了半阙词，——会不会突兀了？

修改了一下，全放在一楼里了，3251字，成果不错啊，继续给我灵感吧~

今夜踏花归来。

白天等候复诊的空档，顺手翻了几页《赵元任早年自传》。

赵元任结识夫人杨步伟时，杨与同在日本学医的一位女同学李贯中当时在北京绒线胡同合开了一家诊所。赵元任聚会时得知杨大夫早年家里也给她定有一门亲事，那个婚约被杨步伟自己解除了。赵元任父母双亡后，家里也给他定了亲，在美国留学期间他提出退婚，——他与胡适同一年考取庚子赔款，同一批留美，在婚约的选择上比胡适幸运。

那次聚会之后，赵元任说他几乎每两天就要去森仁医院报到一次。有个细节，九月二十五日杨步伟生日，他听到外面出了车祸找医生，随着两位医生跑到大门，匆忙中踩到花盆，打破一盆菊花。自那以后，每年这一天，赵说都要买一盆菊花。

今夜踏花归来。

往事 发表于 2014-11-29 08:53
这个接得好——灵感啊，你均来自于今夜其其格那不经意的几行铅字~~~

晚上再继续，

前面回帖里，你说到其其格是正黄旗，蒙贵后裔，便有意用了些北京的景色，紫禁城西侧，一长溜风景极好，什刹海、前海、后海、中南海、北海——恭亲王府便在中南海和北海之间（曾经的和珅府？），醇亲王府在后海（曾经是明珠府），纳兰性德的渌水亭也在此处，“云起处”在前海往后海的转角处。

我在北京待过一段日子，看到过紫花泡桐，对上海、南京、杭州也熟，可惜没去过长沙，没有身临其境，不知有怎样的景色。——泡桐是常绿树，除了蒙古、东北最北，全国都有种植，但如果其其格是在蒙古长大，这紫色桐花便不成了……

今夜踏花归来。

往事 发表于 2014-11-29 00:21
家明有一瞬间的错觉，就像无数个深夜里收音机传来的声音一样，他的灵魂在颤抖，战栗。。。几秒钟后，他恢复 ...

“又觉得眼前的这个声音的主人既陌生又熟悉，一时矛盾起来。”

——既陌生又熟悉，熟悉又陌生……觉得这一段写的很真实，这种错觉我也有，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