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沙场上独行--关于齐秦

一斛酒

[这个贴子最后由一斛酒在 2003/07/09 09:54pm 第 1 次编辑]


终于还是写齐秦了。由来已久的念头一直压迫着， 总等着有个什么东西把它轻轻卸去。一种感情的堆积到发泄变成了一个责任、一笔欠债，大概也算是一种悲哀吧。而这也不可避免地有了主题先行的嫌疑，虽然我也怀疑着在我心里主题和冲动之间的差异，有时，我觉得 厌倦，厌倦了这贩卖记忆的生活，厌倦了被贴上标签而标签的后面却是一片空白。   
然而，当欲望来临的时候，我终于还是无可救药地成了它的奴隶。前些天和朋友一起去唱片店，无心之间居然看到了《狼I》的cd。虽然早先他就跟我说过家电市场的长头发那里齐秦的专辑比较全，还不厌其烦 地给我指点了位置，然而我知道我只需要《狼I》。因为已经有了《纪念日》 的cd，我需要的只是《狼I》的cd。而我没去找，我怀疑着是不是需要那样的永远，也许那些歌更应该随着磁粉的徐徐剥落而渐渐地忘却，和褪色的故纸里镌刻的文字一样。   
可是，第一眼看到那张cd我就知道还是躲不开。那时的冲动是无以复加的，留给我的考虑时间似乎没有超过0.01秒。我把它从cd架上拿下来， 贪婪地问老板还有没有。当他说还有一张的时候，我又毫无人性地把剩下 的那张也一同抱走。暗自庆幸是十元的盗版，要不然掏空了腰包还不要紧， 怕是还要背了债回家。   
(二)   
也许是因为它是我第一张自己拥有的音带。那是在87年，我十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姐班上的一个男同学带我上街，在一家磁带商店里买了这盒《狼I》送给我，也就这样把那个一面独坐在墙角、一面牵着一条狗（似乎想冒充狼）的青年的歌声带进了我的生活。我已经回忆不起第一遍听它 的感觉了，十岁的时候听齐秦的《狼I》，和七岁的时候看86世界杯上的普拉蒂尼应该是差不多的懵懂吧，而我却还清晰地记得那家小店，它的布局和它的位置（在城市的变迁中它早已消失无踪），以及十三年前购买一盒普通磁带所需要的五块五毛钱。   
我也记不清从何时开始它让我感动。就如同庾澄庆89年（90年？）的 那张《让我一次爱个够》，我曾经无数次地把它们当作“试机带”（当然不是现在意义上的音效试机碟，而是什么时候发觉机器不对劲了，转带有问题了，擦完磁头了，就把它放进去试一试或者听一下看有没好的那种：）） 后来发现那两盒的好，甚至觉得那是两个人差不多最好的作品的时候，方才心痛不已。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可自责的了，四五年前买的磁带和那些十几年前的东西，放进机器后得到的声响是近似一样的，在经历了时光的磨 洗和寝室良好“避光”条件的贮藏后，它们都不一而同地发着吱吱嘎嘎的金属质地的呻吟声，仿佛效果器刻意制造的失真。   
(三)   
这是张让我诧异的专辑。直到今天，如果你把它当作一张全新的专辑 来听，你依然会觉得精彩、脱俗、充满惊喜。再去听差不多同时或稍晚一 点的王杰的《一场游戏一场梦》，姜育恒的《什么时候》、《单色梦》， 张雨生的《天天想你》，周华健的《最真的梦》，甚至李宗盛作的一些老 歌，从配器、编曲到演唱，都会有过去时的感觉，又好象在别的什么地方 听到过。然而《狼I》不会。除了那几首沦落为卡拉ok曲目的歌（《大约在 冬季》是铁定的，《冬雨》和《花祭》好一点，《狼I》因为难度的关系也 稍好）之外，其他的歌，经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听来还宛如新出炉的一样 （当然这要先抛开歌里的记忆），而且绝不会有和别人雷同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狼I》里的齐秦是不可复制和模仿的，甚至连后来的齐秦 自己也不可以。也许就是因为《狼I》里的齐秦留下的太深的烙印，除了那 张《纪念日》和《狼II》里的几首歌，他逐渐的改变滋长着我对他歌的排 斥力，从《爱情宣言》到《柔情主义》到《暗淡的月》（？）到《边界》。 终于在落差中放弃了收集他的磁带。后来的歌都是零星从同学的磁带和广播 电视的宣传中听到的。印象深刻的有那首《痛并快乐着》，矛盾统一式的标 题迷人的程度大概超过了歌本身，这点可以从后来歌名被一名主持用作了他 写书的题目而得到证明，和其中的《贝多芬听不见自己的歌》以及辛晓琪也 唱过的那首《不如这样吧》里的那句“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谁不 是分分秒秒计算幸福”。后来还有《丝路》里的一些好歌，像《火柴天堂》、 《夜夜夜夜》，虽然都是熊天平的作品（？），但如果你刚开始听他的歌， 你一定会被他凉意中温婉的歌声吸引，开始一段新的倾听旅程。可我却不行， 每次经过起点的时候，总会被那里的坑洼跌磕牵拌，得到某种提示，而自己 却丢不开那偏见的重负，于是延续着昨日的路。   
后来还买过一盒他的磁带，是前年暑假的时候在长沙，闲着无事买的 《我拿什么爱你》。听过一阵。里面的歌除了同名这首的旋律和如题的疑问， 已渐渐淡忘了。而我知道那时买的意义并不是当初欣赏他音乐的原意。   
(四)   
在这样一个阴雨的天气里，把这张《狼I》放进discman，听齐秦十三年 前孤傲的告白。虽然我已经习惯了在repeat-all的模式下，跳过最后的《大约在冬季》，但它依然是完整、亲和的，一如旧日里的感人。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每个喜欢听歌的 朋友一定都喉唱过这狼，在繁华的都市街道上或是狂躁不安的心底。它在这 一代年轻人中的影响力，是许多罗大佑的歌都不及的。现在听，品味着那短 小的词，还是可以咀嚼出高亢的歌声后面的一种埋藏，“不为别的，只为那 传说中美丽的草原”。97年的时候，齐秦出过一个新版的《狼I》，你可以在那里听到十年的时光对一个人的改变。我想，《狼I》是不适合一个三十 七岁的男人来唱的。这是一种必然，只是你能不能接受的问题。其实整张 《狼I》，包括《纪念日》里的《荒》都是不适合重新翻唱的。如果说《纪 念日》里的其他歌，还可以用累积的阅历来重新演绎那份温情，《狼I》里 的孤傲是不可再来的，它永远属于87年前的那个齐秦，那个默默用音乐表达内心的齐秦。   
《独行》里弥漫着浓浓的disco的味道。当年红极一时的disco音乐荷东 系列现在再去听怕是要觉得掉渣，可这首《独行》却是新鲜的，里面节奏和 鼓点的律动，让人感觉虽然也在“独行”，却与狼的旷野长啸完全不同， 记忆中的齐秦再没唱过如此淋漓的快歌了。还记得当时听不清“踽踽独行” 里的“踽踽”到底是“zhizhi”还是“jiji”而去查新华字典，才知原来念 “juju”（这样寓教于乐的事例后来还发生无数，一个见证就是在听那首 《paranoid android》的时候，末尾的几句“the crackle of pig skin, the yuppies networking, the vomit, the vomit, God loves his children" 前面直译就是“猪皮的劈啪声”（还能理解，小时侯我妈把猪的油皮放在有 油的锅里炸时我能听到那个声音），“雅皮的社圈”（物以类聚，人以圈分 嘛），vomit呢，vomit什么意思？忍不住查了，是“呕吐”之意，才算明白 原来是至尊宝见到青霞化身的猪八戒之情节的西语台词翻版，幡然领悟！）   
(五)   
你在我芳华正好时将我错过，
却在我远离天真时来指责   
我巳失却桃李精神鹦鹉舌。   
你竟然就这样错过了我。   
鼓声渐强，让我重拾头绪，是《狂流》。“北风在吹着清冷的街道， 街灯在拉开长长的影子”，是那都市夜晚的巡行。“没有人能挽回时间的 狂流，没有人能誓言相许永不分离，是我的错，是你错过”，有种宿命感。 时间的狂流瀑泻，总是在从容镇定中带走最真的梦、最爱的人，冷冷地堆 砌一个错过的结果。而誓言的诱惑却是戮害一切的时间杀手的帮凶，就算 你了解了聚散之间的定义，是否就能看破相许的美丽？   
(六)   
每张你拥有的旧专辑里，一定有一两首或两三首歌是你最钟爱的。当那溶汇在你生命里的旋律响起的时候，你心某个深藏的地方一定是在颤动的，因为那里有着无形的牵扯。有时，所有关于那首歌的往事都在那旋律的轻触下泉涌而出，犹如舌头尝到了茶水泡过的玛德琳娜蛋糕。有时，又 因为堆积了太多的往事而化解不开。《自己的沙场》就是这样一首至爱的歌。   
不要对我说生命中无聊的事   
不要对我说胜败是兵家常事   
对于我经过的事你又了解多少   
在每一个沙场上 胜利总不属于我   
我只有低头前进 低头前进   
不要对我说生命中辉煌的事   
不要对我说失败是命运的事   
那些在经验里我只相信一次   
因为我和你一样 要这样走过一生   
我只有低头前进 低头前进
从曲到编曲到配器到齐秦的声音，都是绝好的搭配。但是黄大军的词 却不免灰暗。经常听着，就告诫自己，这样歌词的歌还是不要多听。也许 就因为这样的原因，在许多齐秦的精选和自选集里这首歌都没有被收录， 也许这里有他伤心的往事，他不想再提。或者岁月雕琢的改变，让他不愿 意再翻箱倒柜，重拾一个失意的自己。然而我却总是忍不住要去听它，听 那歌声里低落中灰色的美，犹如看凡·高的《戴灰色帽的自画像》。我很 厌烦那些把孤独翻炒成优越感的行为，低落只是生命中的一种状态，就像 高扬一样，没有谁更优越的问题。感动于一种状态的美，并不妨碍对另一 种的欣赏。如同你在贝五、贝九中沸腾不已，而听完柴六，你依然会震撼 一样。而现在听着，在那背景行进军鼓般的鼓点伴奏下，我更愿意把那句 “低头前进”理解成一种为了高昂的低头前行。   
(七)   
还有那首木吉他味道很浓的《昨天的太阳》。在那个朴素--却是动人至极--的和弦与音型的伴奏下，传来齐秦孤楚的徘徊。间奏里还有口琴声。 还是黄大军的词。   
昨天的太阳走了   
我有一种被欺骗之后的疲惫   
而今天的心情是梦   
你是我梦里不能了解的世界   
我的伤悲   
我独自在冷冷黑暗中   
用昨天的回忆想着你   
而昨天和今天有什么不同   
我已迷失 喔…迷失 我在黑夜里徘徊不定   
ling也如我一般地喜欢齐秦的这张《狼I》。两年前因为一个猜谜的游戏而记错了她的生日。后来在那个乌有的生日里给她送去了生日礼物。她打电话来告诉我这“意外的惊喜”，问我那时脑子里的念头。“还记得《狼I》 里面的歌词吗？”“就在我身边啊。”“就是b面第三首歌的第二句。”她笑了。其实没有欺骗，却是真的疲惫。“如果没有这份记错的礼物，今天你会打电话过来吗？”片刻的沉默。稍纵即逝。我却从中听到了答案。才明白原来那疲惫后面裹覆着的东西。   
(八)   
A面第五首的《价值》也是这样的歌。   
你别以为昨日它已走远   
你就可以将所有的记忆抛开 喔…   
你别以为今天它还存在   
你就可以永远将它挽留 喔…”   
短短的几句，闪烁着齐秦词曲的才华。这样的词曲是耐得住冲洗和咀嚼的，早期台湾民谣的持久力就在于它把词表达得或含蓄或雅致，却不故作高 深或纯粹地玩弄文字游戏让人迷惑不解，而且和曲结合得很好，《狼I》里 的歌秉承了这样的传统。也许它述说的依然是那个“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 候，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的故事。而你却能在这样的词里， 听到潜徊游走着一种顽固和无常。离别是容易的，忘记却是难的。 --   
(九)   
即使是当初觉得单调的那首《寻》，现在听来，也能体味出简单里散发的缕缕余韵，尤其是里面精彩的配器。“我一个人在路上，我独自思量，我 一个人在路上，我独自彷徨...”，听着就让我想到了达明的那首《一个人在途上》，那句“在远方天边的星星多么远，却闪烁漆黑中仿佛多接近，在这刻身边的声音多么近，却找不到旁人留心”。   
即使是后来几近沦为卡拉ok歌曲的《冬雨》和《花祭》，现在听来，也会被音乐和齐秦的歌声铺染的纯净思绪打动，那里是遥远年代里单纯而感伤 的故事。因为你的眼，早已说明，在冬雨来临前，在花开的时候，你还是要离开我。所以许多人追问着《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而陈升写了他的《明年你还爱我吗》。也许最后只是为了见证一句话的因果：“幸福的时候，我总觉得无常”。   
即使是已经让我厌烦了的《大约在冬季》，如果耐下心，静静再听，我还是不由会心存感激，感谢它曾经给我们--无论是理解或是不理解它的人们--这样一个暖意的表达。   
(后记)   
齐秦来了，十几天前他和别人结伴来到这个城市。四十岁的齐秦不复是十三年前那个桀傲独行的齐秦，岁月把《狼I》里《狼》的灰色涂抹成了97年的那种金黄色。他再也不会唱出《狼I》里的声音了，即使是唱着同样的一 首歌。这是一种改变，却不是一种悲哀。本来这些歌也该随往昔而逝，却因 为被录进了卷轴磁带和十二厘米的激光唱片而流传至今，和许多的老歌一样。 不小心，你还会触摸到它，是你那颗曾经狂乱而等待呐喊的心。   
本来还想写点关于《纪念日》那张专辑的，但是写累了，如果下次有时间和心情，我会再写一点的。其实如果你留心了，札记的《纪念日》是对《纪念日》这首歌的最好注解。
PS：这里应该有很多喜欢齐秦的朋友吧，都来写写啊，听歌只是一种心情，优劣之分很多时候就是一己之见，每个人的抒发，只要不空洞，都是可贵的。

笑文人

小酒是自己写的吗？如果是以后请标注原创一下，听歌听出那么人感受的人是很感性的人，对生活的领悟和反思的思维也比一般人强。哈哈

暗香疏影

苍凉的狼
一斛酒是个敏感温柔的人吧？

一斛酒

其实对于同一首歌，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重要的是自己的感觉，是不是？

小枝

     鸿~

     ：）

一斛酒

楼上的感触蛮深嘛

右一根筷子♀

岁月轻轻地，不知不觉地滑了过去
有时连自己改变了都没发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