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沉浮有感）

一路风尘

   与往常一样，林秘书夹着公文包迈入市财政局机关大门时，门卫老马早已毕恭毕敬地说声“林秘书早！”。走在宽敞的办公走廊上，那些打开水扫地的勤杂工纷纷让道。就是几位处室的处座，也友善地和他点头示意，那目光中分明带有几丝讨好的神色。也难怪，俗话说的好，宰相府里七品官，陈局长可是把林秘书当自己的干儿子看待，大小事情都由他去经办。公家的事不用说，就连局长为夫人买太太口服液、给小姨子送生日礼物，也由林秘书承包了。局里上下早就有这么一句笑话：可惜陈局长的女孩才15岁，早生十年，林秘书就是乘龙快婿了。还有一则并非空穴来风的传闻：陈局长要高升了，准备破格提拔林秘书当主管财政的第一副局长。
    应该说，林秘书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走路咚咚响，说话高八度。只是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窝心，两位副局长，尤其是那位主管人事的王副局长，总是用防小偷的眼光看待他，生怕这副座的逍遥椅那天会给林秘书扛走。哎！这在官场上是司空见惯了，他也只好在两位副局长面前装龟孙，除了汇报工作外，从不在他们面前多说一句话，言多必失嘛。
    虽然林秘书上班时谨小慎微，但还是出事了。坏就坏在林秘书不该去喝那顿同学聚会的酒。八两剑南春下肚，加上学弟学妹羡慕赞叹的言辞，踌躇满志的他信口开河了：
    “两个老家伙算什么？不就是凭着多坐了二十五年的机关，占着茅坑不拉屎，倚老卖老。”
    “对极了，老东西那能和咱们才富八斗的林大秘书，不！林大局长比呢？”小学弟献媚地火上浇油。
    “会有那么一天，我把他们的逍遥椅给挪了，看其能奈我何？”林秘书那忿忿的话语，掺杂着熏人的酒气飘散在空气中。
    “OK！老同学，林局，为你的似锦前程再干一杯。” 咣铛！
    这老天也真会作弄人，林秘书与同学聚会的那晚，王副局长正好也在这家酒楼宴客，巧的还就在隔壁包厢。林秘书那番豪言壮语，都随着空气飘到了王副局长的耳中。这官场中，哪有省油的灯。王副局长占着主管人事的地利，到上头参了林秘书一本，连带将一把手也告了一状。上面发话了：四化干部，首要的一条就是革命化，这样的干部不能用，也不宜继续留在局办做秘书，调整工作。乖乖！一纸调令把林秘书从九层天打入了十重地，到总务处做一般科员了，气得陈局长点着林秘书的鼻子直骂娘。
    这天，林秘书正在给门卫老马布置门前三包的工作，王副局长手里捏着个宜兴紫砂壶，腆着个油罗肚，一晃一摆地来到了总务处。
    “我说林秘书啊，你们安排勤杂工打扫卫生，怎么我那办公椅上都是灰尘？今天是哪个人当值嘛？”王副局长的话说来慢条斯理，可听在林秘书的耳中却好似晴空响雷。
    “王局长，今天是刘嫂当值，可她爱人出了点车祸，就请了一天的假，几位局长的办公室都没打扫，您就多包涵点。”林秘书诚惶诚恐地说。
    “不妥啊，今天下午市精神文明办要来检查工作，这不给我们局丢脸，给陈局长脸上抹黑吗？”王副局长象个笑弥佛似的打着哈哈说。
    “要不老马，你现在就去把三位局长的办公室赶紧打扫一下。”林秘书无奈地吩咐着。
    “嘿嘿！林秘书啊，你就是脑子灵活，领会领导意图快，要不陈局长怎么老说你用的顺手。不过，老马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也屈尊搭把手。这样好了，老马心细，负责打扫陈局长那儿，林秘书年轻，手脚麻利，就打扫我和卞副局长办公室。这也是分工明确嘛！”王副局长的语气越加显得和蔼了。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林秘书心底发恨地警告自己，随着王副局长的步子迈进了他办公室。
    “林秘书，你看，我这把椅子虽然陈旧了些，可却是老革命，和你同年，有25年了，蛮结实的，我还得坐它好几年那。你可得擦亮“王副局长，您多心了！我可没这野心。”林秘书战战兢兢地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破旧的逍遥椅。
    “长江后浪推前浪嘛！年轻人要有雄心壮志，是吧？”王副局长笑的两眼合成了一条缝。
    “哎，林秘书，你是个大才子，看看我写的这两笔书法，能否入你的法眼？”王副局长拿起卷放在办公桌上的一张特大宣纸，将它平摊在桌面。
    林秘书走近一瞧，只见那宣纸上写着两个斗大的字：闭嘴。刹时脸就白了，马上又变的象个红脸关公。
    “忍！忍字心头一把刀。”林秘书默默地咬住了下唇。
    “我说林秘书呀，你知道这闭嘴两字有何解吗？”看着林秘书那一会红一会白的脸色，王副局长更是洋洋自得。
    林秘书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看，这闭字有讲究啊，这门就是家，而才就得关在家里。什么意思呢？这叫才不外露，更不能在嘴上露。在嘴上露那不叫才，而是卖嘴皮子。”
    林秘书恍然，这是指那天的酒后狂言。
    林秘书默然，“我还是太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