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花事

夜雨听风 · 发表于 2005-10-15 16:35

小花睡在尘土里。它寻求蛱蝶走的道路。

——泰戈尔《飞鸟集》

　　那日到花坊去看望R君，拉开花坊的门，便看到满屋子的花，红的，白的，粉的……各色花儿都齐齐盛开着，或许“盛开”这个词并不太适合来形容它的生存状态，“盛开”是充满生命力的，而现在，它们被齐刷刷地剪了下来，浸在水里，开放得就不是太热烈，而带了些无奈——不开也得开了。它们在盛开的当头被剪了来，想回到含苞的状态已是不能，只能趁着惯性开着，很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呢！

　　对花的了解不多，于是便问R君，这是什么花，那叫什么草，他正忙着，放下手边的事儿给我讲解起来：诺，这个呢，是剑兰，叶片如剑，那个叫百合，这是富贵竹，那是康乃馨……“这些花都是什么寓意啊？”我问。他拿出一张纸，让我自己看：玫瑰代表爱情，康乃馨代表母亲，百合代表百年好和，富贵竹代表步步高升……一朵代表你是我的唯一，两朵代表你浓我浓，三朵代表我爱你……我被其中散发出来的情意深深陶醉了。

　　谁不喜欢美的东西呢？谁不对美的事物心存向往呢？其实，很久以来，我是喜欢花的呀！多年以前，我十几岁的样子，到姐姐单位里去，那里有一棵很大的木香树，洁白的花开满了树，大老远就闻得到它散发出来的香气，馥郁、浓烈。姐姐住的屋子里的桌子上经常插满了木香花的，屋里屋外就满是木香的味道了。那时，姐姐只有十七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与木香相伴，身上也带了馥郁的香气。我喜欢到姐姐那里去，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有木香花，有香气浸润衣衫和心灵。有时我去得巧了，正好赶上单位大扫除，楼梯、桌椅都要细细擦上一遍，我也参与其中，挽起袖子擦拭极为认真。姐姐的同事便笑着说：“呵，又来了一位小同事啦！”我羞涩得脸儿红起来，周围的目光令我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木香的枝叶间是带有小刺儿的，莹白的花瓣开得很密，一群群一蓬蓬，在我的记忆里很是年轻，带有蓬勃的朝气。长大后读汪曾琪，他的散文平静怡然，性情淡泊，《昆明的雨》文末有一首诗就跟木香有关：“莲花池外少行人，野店苔痕一寸深。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这心境与十几岁的我已是大不同了。

　　大学毕业那年的秋天，有机会到政府大院去。一进院门，便闻见桂花的香气，顺着香气看去，原来是一棵粗壮的老桂树，树龄不小了，黄灿灿的丹桂于繁茂的叶间开放如星光点点，花是极小的，开得密实，隔了千山万水似乎也闻得到它的香气。桂花的香气是很浓的，但与木香还是不同。木香的香气老让我想起中药的味道，是一种别致的香；而桂香是非常正宗的香，所以用桂香来做香水的味道，在市面上就很受欢迎。我很少用香水，买了几次却几乎全是桂花香水，瓶很小，价格低廉，但我就是喜欢它那正宗的香，好似能带出悠远的情致来。《八月桂花香》电视剧主题曲，偶尔听到，歌词虽有桂花，但终归伤感了：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不管世间沧桑如何。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寂寞，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结婚后住在先生单位的宿舍里，每天都从他单位经过。院里有一颗茁壮的栀子树，夏天的时候开很大的花，白而晕黄的颜色，花瓣很厚，油油的，雨水落在上面都不曾沾湿它。栀子花的香，浓而不烈，清而不淡，也是我中意的香。在栀子花盛开的季节，栀子树的叶片也是香的，叶片很具艺术气质，脉络清楚，肥肥的，亦油油的，很厚很大，掰开来就能闻到淡淡的清香。这种香气已带有成熟的韵致，跟栀子花的形状一样，大方端庄，文雅可人。

　　女儿一两岁的时候，冬天的时候经常带了去母亲家。我们呵着气进屋，就会闻到一种浓浓的梅香。母亲家的梅花开了。黄色的花瓣非常精致，没有叶子，你简直都想象不到着新鲜的花朵和浓郁的清香是从那赫黄的枝干间开放散发的。梅花未开的时候，凑近了去嗅，珍珠一般的花骨朵儿是不香的，但是只要梅花的花苞只闪现一丝缝隙，那暗香便会立刻散发出来，暗香盈袖，我们的衣衫上一下子便沾满了梅香了。一开始母亲家里只有黄梅的，淡黄的花并不夺目，却香得纯粹和执着。后来陆续添了白梅和红梅，白的里面透着浅浅的绿，打着花苞时候简直就是浅绿的颜色，红的里面透出几分温柔细腻，在屋子里面不需要与风雪抗争，似乎少了股子刚烈。晚上，我们回转的时候，与梅花告别，看见它正如外面的繁星，却比繁星可爱多了。

　　留在我记忆挥之不去的，竟大多是这些带有香气的花。但是，有的花，给我的印象没有香气，却也有娇媚的形态，所以香气不浓的花，我也是有一些记忆的。

　　小的时候住在村子里，村西便是一座桃园。课间或者放学后我们结伴到桃园去，并不是赏花，而是摘桃。我们在桃花盛开时候便常去视察，直到小毛桃长成鸡蛋大小，便再也忍不住，有胆子大的同学便上前去扭上几个，我们只是跟在后面风一样逃奔，跑到无人的地方开始瓜分这可怜的小毛桃，有时我也能分到一颗，慌张咬下去，并不甜，但也不敢说难吃，又惊又怕地吃下，味道品不真切小毛桃就没了。再看到成片的桃花（我坚持认为桃花是要成片了看的，一枝或一棵不能称作看了桃花），是在婚后第一个春天。身上穿了大红的羊毛套裙，和先生一起去城北的一片桃林专门看花。那里不仅有桃花，而且还有苹果花、梨花，红的、白的混合在一起，很是壮观。置身烂漫的桃林，并闻不到香气，让我想起的还是童年小毛桃的滋味，有些苦，有些涩，有些慌张，有些自得……

　　出生在九月，自然也是爱菊的。菊花也是不香的，有一种菊如向日葵的形状，花形简单而漂亮，闻起来却有种怪怪的味道，只可远观，不可近嗅。赏菊最宜饮酒，陶渊明《饮酒》诗云：“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的隐居生活里偏爱菊花，以菊自喻，元稹的菊花诗“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说的也是菊花的超脱和清谈，它的傲果真在于它的超脱，你看，它竟不用一丝香气来讨别人的欢喜，梅花的刚烈在于抗争，菊花的清淡在于超脱。

　　今年五月，看到路边人家的院里爬满了墙的蔷薇，把矮小的栅栏层层环住，粉红的花朵很纯洁，我不曾停下来嗅嗅它的香气，但我想，它亦不会如木香、梅花、栀子花那样香得馥郁、大老远就能闻到的，否则，我早就循着花香嗅过去了。我也算是性情中人了吧，喜欢一件东西往往凭了它的形状和气味，而常常忽略它的内在和本质。

　　看得书多了，也喜欢上了书中描绘的花，百合、兰花、海棠、熏衣草……只可惜现实中见得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香气。

　　花坊里的花，无论玫瑰、还是百合、或是康乃馨，低头深嗅，都不曾闻到香气。也许是它们生长在温室里的缘故吧，反自然的东西总不能尽显其自然之最美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有人送花给我的。

      The little flower lies in the dust. It sought the path of the butterfly.

　　2005-10-15

凝月无语 · 发表于 2005-10-16 22:09

读了妹妹的花，如同一杯香茶，香味一直萦绕着我。
我不是个爱花的人，但是也希望懂花，所以偶尔会选择花点缀起家，其实与其说是点缀家，不如说点缀起自己的心情更好，看着房中五颜六色的花，了解着它们代表的内涵，无异是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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