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掬一曲沉淀的萧瑟

清斋闻涛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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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总是承载太多冷寂而美丽的伤感。宋玉的《九辩》一开头就道：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慄兮，若在远行；登高临水兮，送将归。
    度过漫长炎热的夏季，姗姗迎来金色的飘零，已能明显地感到夏秋一烈一柔的炯异。午后，习习的冷风吹散一日的严暑，吹来满怀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耳畔风语恬淡，清音袅袅。杂念竟起的瞬间很想再次沮嚼文字中的伤感绝望——人如果沉缅于一种情怀，即使是深渊绝谷，亦在所不惜，纵情跃下，一如郭襄随着杨过绝然跃下谷底。
    慢慢在沉稳的书橱间寻找一本符合心情的书，一行行地看下来，却没有伸手取出任何一本。然后视线在加西亚的《百年孤独》停下来。孤独一如感伤一直是永恒无际的话题。
    取出之后用指尖轻轻一掸，密闭的玻璃隔绝了无所不入的灰尘，指尖并没有感受到那种轻细的绵密，沾上灰尘的也许是心。摸着浅棕色的封面，当时随意画上的几颗飘零的芦苇摇曳着冷然的凄清——有好长的时间，我没有再问津这本书，许是那抔清冷也是孤寂的化身。
    在泛着微风与淡淡花香的窗边，漫不经心翻阅这本书。从来没想过，幻想与现实可以组合得这么完美；从来没有想过，现实可以用这么光怪陆离的诡异来展示。
    在这么一个阳光如琉璃一样闪着光泽的午后，我发现自己的心无法平静下来。我在加西亚的奇思妙想中开始运行自己的胡思乱想。思绪越走越远时，便把书放下，如果不能跟加西亚的文字专心一致地沟通，对他无疑是一种亵渎。
    掬一把阳光在手，秋已经在我手心里悄悄地徜徉，一些属于凄清的文字便如老唱片一样汩汩从思绪里流出来。
    最先浮现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第一次看到这段曲应该有好多年吧。小舅舅用毛笔提在他自创的一幅水墨画旁边，我看了许久，仅仅是认识这些字，却一点也不知里面的意境。小舅舅说读懂里面的意思需要年龄和阅历，他说我还太小了。
    弹指一挥间便上了中学，那时，没事便背课文，《秋思》为其中之一。背到的时候，觉得很亲切，小舅舅画中的情景又一点一滴地回到我心里：一汪落日凄清，一棵枯树颓唐，树上寒鸦萧萧；一弯小径漫漫，一名雅士落寞，清瘦的人骑在清瘦的马上，目中茫茫，前路迢迢。
    在我心里那个人不是马致远，却是过早被上苍召唤的李贺。李贺就是这样四处觅集他的心，他的诗。这么多年了，想到李贺，心仍然会不可遏止地痛楚。想到他孤独地在古道边徘徊，想到他面对那些荒谬的指责时承受的压力，想到他奔走无门的苦楚，想到他凄凉短暂的一生。如果人的一生可以用春夏秋天来区分，那么李贺的一生就是那么秋意肃杀。
    我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常常就这么把完全没有关系的人或事牵扯到一起了。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这应该是白朴的《秋思》了，与马致远的《秋思》何等的异曲同工。那份挥之不去的惆怅和如烟如雾的扑朔迷离，那么轻意地抓住人的敏感，美而伤同时并存，既为“凄美”，谁能不爱？那个写出《天籁曲》的白朴，那个把春、夏、秋、冬组曲写得如此婉转绝丽的白朴，那个身处动荡乱世一生不仕的白朴，是否也是儒衫飘然，时常在如血的夕阳下歌咏地老天荒的落寞？
    也是乱世，也是落寞。余光中一腔的情思只能对布谷细细倾诉“躲在野烟最低迷的一角/一声声苦催我归去”然而山已非昨日的山，水已非昨日的水——“小时候的田埂阡阡连陌陌/暮色里早已深深地陷落/不能从远处伸过手来/来接我回家去了”港湾已远，归途已缈，诗人低低地喟叹“你是水墨画也画不出来的/细雨背后的那种乡愁”。
    是谁曾说过“以前没有乡愁，乡愁是给没有家的人；现在也没有乡愁，乡愁是给不回家的人。”如今白发苍苍的诗人在海洋的另一端是否仍然有同样的感伤？
    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听刘半农先生作词的《教我如何不想他》，而且是用那台久已不用的老唱机。
    在唱片堆里找了许久，翻出来了。唱机经久不用已积满灰尘，又用酒精洗拭一阵。折腾很久，音乐终是出来了。歌声里的沧桑竟不知如何言说，为什么这样的歌曲会被归为革命歌曲？年幼的时候，老师教唱这首歌，心里极不喜欢，跟儿童歌的轻快明朗比较起来，总觉得过于拖沓，没有耐心听下去。现在虽然不排斥，最喜欢的却还是歌词，刘半农先生妙笔生花，写出何等清丽的意境。
    “枯树在冷风里摇/野火在暮色中烧/啊！西天还有些残霞/教我如何不想他？”黄昏时分，坐在车上，窗外延伸着寂寂的田野，天边是“夕阳无限好”。每每此时，最常想到的便是这一段，心慢慢地衍生出淡淡的荒凉。一如此刻也是如此。
    如果这首歌用柔和的女声诠释又会是何等的风情？这应该是一曲爱的心语。
    纯真的爱如果再掺杂绝望，一如秋日的红枫落下满地的鲜血，凄楚却绝美，教人不忍卒读，不忍卒想。
    谁在哀伤地说着：“吾居九泉之下，遥闻汝哭声，当哭相和也。”有多少年了，应该——近一个世纪了吧。陈意映的哭声还是穿越漫漫的时间长河时隐时没地响在耳边，那么绝望——心碎的绝望。
    那个声音还在说着：“吾灵尚依依旁汝也，汝不必以无侣悲。”你在哪里？碧天苍苍，大地缈缈，他们说你早已离去。生“遍地腥云，满街狼犬”，死却是身不由己，你影踪既缈，若不上穷碧落下黄泉，如何“时时于梦中得你”？请放慢你的脚步，请寻着我的哭声，请你务必在那个路口守着我……
    哭声呜咽，竟渐渐幻化了，好似另一个女子，侧耳聆听，林妹妹栖身花冢边，凄然而泣：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林妹妹的眼中能有多少泪珠，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终是水中月，镜中花，
    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
    斯人情已改，此生既是飘流，不若“质本洁来还洁去”。
    元好问亦说：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 是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 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
    雁尚能谱写如此凄恻动人的悲歌，况世间痴人乎。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再多枉自凄然。
    ……
    手臂的颜色渐渐改变，又是霞光氲氲，这一个云淡风轻的午后又悄然逝去。刚才在那个能看到飘着洁白云朵的窗边，留下的是一些似直似幻的萧瑟。

清斋闻涛语

姐姐，这篇文章已经在现代发过了。但是我想把自己的东西也放回八闽，所以我又把它发在这里。

小语

清儿好文字～：）

紫狐狸

清斋姐的文章总能勾动人家许多愁。。。。。

清斋闻涛语

谢谢小语耐心看完、评点。：）
阿紫，应该是我称你一声姐姐才对啊。我只有兄弟，却无姐妹，能来论坛认识你们，我真的很高兴。：）

夏荷

下面引用由清斋闻涛语在 2004/08/27 11:12am 发表的内容：
姐姐，这篇文章已经在现代发过了。但是我想把自己的东西也放回八闽，所以我又把它发在这里。

呵呵~~~~非常喜欢清妹妹的文字~~~~~当然希望多看到妹妹的作品~~~~~

清斋闻涛语

下面引用由夏荷在 2004/08/27 08:55pm 发表的内容：
呵呵~~~~非常喜欢清妹妹的文字~~~~~当然希望多看到妹妹的作品~~~~~

：）

意翔斋主人

一样清丽如此，不让人喜欢都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