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不说再见

小语 · 发表于 2005-5-12 15:55

                        一

   大二那年的一次春游，在扬州。那是周末，瘦西湖边上的大学校园里有舞会。他突然问她们几个，想不想去看廿四桥，还有半塘的荷花。

   起初另有两人和他们同行，快到半塘时，都有事走了。春末，荷塘里还只是叶子。他忽然问她是否知道“抱柱之信”的故事，然后，他便把那二十二字读了出来“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他比她年长，那年已快研究生毕业了。

   路灯的光从半塘那面的桥上照过来，淡淡的。身边是棵柳树，那隔着柳枝洒下来的，不知是灯光还是月光。

   他知道她喜欢听故事，这个故事让她心里感动，却无言。
   ——只是别人的故事，诉说着千年的天荒地老，为什么自己心里却有了一丝忧伤？

                        二

   两年后她毕业，他问她，你能来深圳么？我们一起来合作那首似水流年。

   他们因这首曲子结识。曲子名为somewhere  in  time ，字面意思是“时光中的某处”，一般人都译作“似曾相识”。她却喜欢称它为“似水流年”。

   刚进大学那年，两人曾合作，在艺术节上表演四手联弹。依稀记得，每次练习，一曲既终时内心总是溢满了欣喜。她有时也惊讶，以他学法律的严谨，如何能在一首曲子中倾注如此丰富的情感。

   那样一种融解在每个音符里的领悟与感动，她想，这一生都将印刻在自己的记忆里了。

   而他则说，每次演奏完，在她抬起头的一瞬间，总会有一丝笑意自嘴角漾出来。这么单纯的一丝喜悦，这么单纯的一个女孩儿，他说，真希望面前的她能永远这般开心而无忧。

                           三

   那一次，也是在电话里，他说，记得以前提过，什么时候你长大了，我们一起来续一段故事可好。

   然后他说，你来吧，我们来合作似水流年。

   她感动。

   那段时间，工作虽尚未定，她却已经在离家很近的电台实习，做晚间最后一挡谈心类节目。妈妈身体不好，刚刚动过手术，是离不了人的。

   她也曾问起父母，我去深圳可好？心里却已经作了决定，要留下来，照顾妈妈。

   两天后，是他的电话。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她都听他讲。每次她想说什么的时候，他都说等等，然后把话题转开。他讲两年来的工作经历，讲接的案子，讲自己的一些感受。

   最后他停下，对她说，可以了，有心理准备了，你说吧……

                        四

   随后的两年，面对各自的人生，偶尔会通个电话，心情也是淡淡的。在扬州之行后，她曾写过一篇《青衫何处》，一个久远的故事，关于扬州，关于廿四桥，她明白，内心的这一丝怅然，势必要归入旧时月色。而他年，隔着岁月的烟尘回首，到底会忆几分，又忘几分？

   然后便听说他要去英国，而她，正按照父母的意愿，准备着不久之后的婚礼。

   临去英国前，他给她打电话，是道别。

   数日后收到他的信，十六页的纸，是他临行前写的。他说许多东西都带不了，只那篇《青衫何处》，可以装进行囊。

   她收好信，然后上网，搜索以前被同学发到网上的《青衫何处》，然后删除。这篇文章，她愿意只留给他，伴着他去行走天涯，哪怕自己，都不留底稿。

                           五

   岁月如流，一直未通音讯。04年将尽的时候，意外地又接到他的电话。他是自同学处得知了她住院的消息，虽然已经隔了两个多月。

   她想起以前和妈妈的一次闲谈。她说，妈妈你知道吗，我当初差点去深圳了呢。妈妈问了她好些话，然后说，你这个孩子，这么重要的事你竟都说得轻描淡写……

   所以接到他的电话，莫名地就有了一声叹息。只是叹在心底，最深最深处。

   不久，单位里有几个去国外的名额，加拿大、捷克和英国，是友好学校之间的互派教师，她已经放弃过一次，但这次她想换换环境。

   他给她发邮件，作了种种分析，结论是别去加拿大，更别去捷克。他说，来英伦吧。他又说，如果你一切好，不会有这个提议，可是现在，我希望你来。

   看着邮件，她黯然。想起抱柱之信的故事，想起那首somewhere  in  time ，想起一曲既终时内心的欣悦，那时的单纯。想起他曾经称她为傻孩子，他说，你这个傻孩子，他说，我们之间没有故事，他又说，什么时候你长大了，我们一起来续个故事可好……

   梦里的时间总觉是长的，其实不过一刹那。物是人非，提议虽在，毕竟已经隔着长长的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了，谁能回得去？……

                                                                     2005/3/24

小语 · 发表于 2005-5-12 15:59

                     六

   行程已定。

   机票、签证，所有的手续都已齐备，包括行李都已备好。

   忙碌地准备着一切，忙得没了时间去思考什么。

   只在最后，她拨通了国际长途。英国。

   这次，是她向他道别。

   许多年了，每次翻欧洲地图，她的目光都会在这个岛国停留。对她来说，这纸页上的距离，是关山阻隔，是茫茫天涯。

   而其实，他们之间，从相遇相识相聚到别离，只不过短短两载。这么多年，一直未曾见过，偶尔联系，也只是电话。

   他的声音是温和的。他说：“我已经有预感，虽然你最该来英伦，但却不会来。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没去加国。”

   她淡淡笑，当所有人都以为她将一去不回的时候，偏偏是他，知道她会有如今的决定。

   她说：“加拿大的时间长，将近两年。而捷克只需半年，我想早点回家。而且，”她也温和地提醒他，“彼处报名人众，我未必竞争得过别人。”

   他突然问她：“还记得抱柱之信的故事吗？”

   她笑：“我可以把整篇《庄子•盗跖》都背下来。”

   他也呵呵。“什么时候合作somewhere  in  time ？”

   心里叹息，脸上却是含笑的。“想起来了，你大我五岁呢，快些结婚吧，别让Cathy再等了。”

   他呵呵说：“是，你就差提醒我——同龄人的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

   她笑，然后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他说，你这个傻孩子，总替别人想得这么周到，该让你来做律师的。

   她想轻松地说一句，律师要六亲不认，我做不了。却哽住，再发不出声音。经历这么多的心伤心创，甚至在最黯淡的日子里都提醒自己要微笑，此刻，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滴落下来。无声无息。

                                                               2005/5/11

对不住，把你的故事写成流水帐了。我抱歉地对她说。
说故事的人把故事说坏，便是如此的，不奇怪。她对我表示理解。
只是，你怎么把你要走的事加到故事里来了？她对我表示不满。
哦，我是想借此跟水乡的朋友们道别，跟他们说，六个月后回来。

小语 · 发表于 2005-5-12 16:07

也是一个有些“离别”色彩的故事，刚才看到【五月主题】，响应“重在参与”，发出来。赫赫
（括弧：喜欢说故事的人。只是“故事”~~ ）

小语 · 发表于 2005-5-12 16:09

[wma]http://www.51withyou.com/shiny/music/somewhere_in_time.wma[/wma]

John Barry 的 Somewhere in Time

未央歌 · 发表于 2005-5-12 16:11

故事里的事
是你的流年伴着我的流年

小语 · 发表于 2005-5-12 16:14

[ra]http://www.cosmoscape.com/blog/attachments/month_0412/1xp4_Somewhere_In_Time.mp3[/ra]

纯钢琴演奏的 Somewhere in Time （rhapsody on christopher peacockpiano forte）

未央歌 · 发表于 2005-5-12 16:19

2005-04-28 22:10:49 木子
小语是我想象中最典型的温婉的江南女子

小语 · 发表于 2005-5-12 16:21

下面引用由未央歌在 2005/05/12 04:11pm 发表的内容：
故事里的事
是你的流年伴着我的流年

未央的名字让人联想到几句词——
雁过秋空夜未央，隔窗烟月锁莲塘。往事岂堪容易想，惆怅。故人迢递在潇湘……

只是流年……

未央歌 · 发表于 2005-5-12 16:21

你在省常中?外国语学校?
可能都知道挨,呵呵

小语 · 发表于 2005-5-12 16:26

下面引用由未央歌在 2005/05/12 04:21pm 发表的内容：
你在省常中?外国语学校?
可能都知道挨,呵呵

呵呵

未央歌 · 发表于 2005-5-12 16:28

潭校长的<夜未央>
夜未央 - 谭咏麟
轻轻踏在月光里好像走在你的心事里
那年黯然离别后再也没有人与我同饮
飞花轻似雾奈何风吹起终究如烟纷飞东西
细雨细如愁忘了看个清楚你眼中默默深情
雨中路遥遥梦里风萧萧仿佛中你在微笑
漫漫长夜里梦醒的太早想起我轻狂的年少
无声又无息花落了满地只留下芬芳依稀
蓦然在回首梦还是一样为你等在夜未央

未央歌 · 发表于 2005-5-12 16:29

是鹿桥先生的<未央歌>
是天才歌手黄舒骏的<未央歌>

小语 · 发表于 2005-5-12 16:33

下面引用由未央歌在 2005/05/12 04:28pm 发表的内容：
潭校长的<夜未央>
夜未央 - 谭咏麟
轻轻踏在月光里好像走在你的心事里
那年黯然离别后再也没有人与我同饮
...

这首歌我也喜欢。落伍的人呵呵

吟风听月 · 发表于 2005-5-12 16:34

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未央歌 · 发表于 2005-5-12 16:35

轻轻踏在月光里好像走在你的心事里
呵呵

小草花 · 发表于 2005-5-12 22:34

下面引用由吟风听月在 2005/05/12 04:34pm 发表的内容：
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吟风,,我觉得你的一句话,越来越短了,而我看完,也是无言~~~~~~~~~~

吟风听月 · 发表于 2005-5-12 22:35

下面引用由朝雾之小草花在 2005/05/12 10:34pm 发表的内容：
吟风,,我觉得你的一句话,越来越短了,而我看完,也是无言~~~~~~~~~~

话不在多。

七月在野 · 发表于 2005-5-13 08:37

不说再见，不诉离伤。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不见不散。

淡月咏梅 · 发表于 2005-5-13 09:06

有些事说出来就会有人受伤，所以绝口不提
有些事说出来也无人能懂，所以绝口不提
有些人想起了就是枉然疼痛，所以绝口不提
有些人则是自己心里的宝，所以绝口不提

小语 · 发表于 2005-5-13 11:56

下面引用由七月在野在 2005/05/13 08:37am 发表的内容：
不说再见，不诉离伤。
一，
二，
三，
...

嗯。
（小语同学重重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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