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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 的 选 择
小雪和艳子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已经入秋，望着这个海边的小城，小雪一脸茫然，而艳子依然欢喜雀跃。小雪不懂为什么面对陌生的土地陌生的天空艳子会这么高兴，腥咸的海风吹送着阵阵凉意，小雪和艳子在这个还算繁华的城市已经奔走了一天，艳子脸上的兴奋也慢慢地消失，而小雪更显出几许憔悴。
小雪想起了家，想着这个城市已经华灯初上的时候，全家人是否草草地吃过晚饭坐在庭院里想着心事。小雪想起了弟弟，那个淘气而又勤奋好学的弟弟在小雪离开家的时候竟钻进了里屋号啕大哭。小雪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又想起接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的幸福与满足。但幸福是那样短暂，短暂地几乎可以省略，在即将开学的前一天爹无奈地对小雪说：“咱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你奶奶半身不遂，弟弟又要上高中还要花钱，妮，爹娘对不住你了......”小雪那天一句话也没说，细心的弟弟发现了姐姐的枕巾被泪水浸湿。
小雪和艳子背着行李走的那天，弟弟在村西的岗子上呆呆地坐了一天，小雪不知道，但小雪想起离家时弟弟的哭声就一阵一阵揪心地疼。
广场上的大钟敲了十下，小雪和艳子疲惫地坐在广场雕像的台阶上 ，腿肚子像灌了铅。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从家里带来的面包慢慢地啃着，泪水从脸上滑落，两个人相互靠着感知着彼此的温暖，只是依然没有言语。
艳子是在第二天早上被“怡情发廊”的老板娘带回店里的，小雪也去了，可是当她看到那里的客人的色迷迷的眼神的时候，小雪有种身上被扒光了的感觉，还是匆匆地离开了那个地方，继续茫然无助地行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陌生的街头。
又一个黄昏到来，小雪的两眼有点发晕，小雪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怎样才能熬过这漫漫的长夜。在公园的长椅上，小雪已经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一个下午连水也没有喝一口。公园里的人渐渐稀少，小雪走到了花园旁边。花园里有一位修花的老人正收拾起修剪的工具，然后点燃一枝烟很陶醉地看着满园的菊花。园子里大多是黄色白色的菊花品种，拥挤着、绽放着，有的已经盛开，硕大的金黄或洁白的花朵、流溢的花丝在晚风中轻摇。有的正含苞吐蕊，像闪烁的星星那样生动，金色的晚霞照在花园里小雪的心头涌出一句诗来：平生恬淡不争春，篱外水边自有神......纵是飘零碾作土,亦留清气在乾坤，”小雪又想起了自己窗台上的那盆菊花出来的时候也已开放，虽然开的没有这么大 ，但依然会这样精神，却又不禁轻声地叹了口气。
“姑娘，这么晚还不回家？”老人问小雪，把小雪从思绪里唤醒。
“菊花好啊！我这辈子最喜欢菊花，她不象牡丹娇贵地只在春天开放，也不象玫瑰只在夏日多情。菊花不急噪，是因为她有自己的选择，她要积蓄更多的力量然后在秋风渐凉的时候盛开，‘冲天香阵透长安’！只因她选择了秋天，才盛开的这样霸气。”
老人好象说起菊花来很动感情，小雪也不禁对老人的话有了几许感触，是啊，“菊花选择了秋天”，人生不也一样吗，为什么必须在春天才可以开放？既然春天已然流逝，毕竟我还有秋----这个菊花盛开的季节！
那天，小雪被好心的老人带回了家，在老人的女儿引荐下到一家服装厂上班。虽然工资不多，可毕竟有了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所以小雪很卖力气，不管是记件还是包活小雪都会一丝不苟。在第一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小雪又额外地领到了50元奖金，虽然那么少，可小雪知足。
工资一发下来的时候，小雪想起了艳子。也不知艳子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被人欺负？会不会拿不到工钱？小雪总是这样善良，善良地近乎单纯，她还想，如果艳子干的不顺心就把她介绍到服装厂来。于是小雪和艳子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艳子好象过的很滋润的样子，说起话来依然眉飞色舞，又说让小雪到发廊来吧，这里真的很好，又轻快又挣钱。小雪没有答应艳子什么，只是说想艳子了希望能聚聚。
小雪和艳子约定在广场上的一家小饭馆见面，本来艳子说到金城大酒店的，说那里她很熟，可小雪没答应，小雪说没必要吧，再说小雪也怕浪费钱。
又是华灯初上，又是那个广场，小雪轻快地来到这里的时候，艳子已经坐在饭馆的包厢。如果不是艳子使劲招呼，小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会是艳子？!会是和自己在一个月前坐在广场上一起流泪的艳子吗？虽是仲秋，这里的夜晚已经很冷，可艳子竟穿着裸露的吊带裙？裙子很短，黑色的透明丝袜紧绷着大腿，脚上穿着摩登的高跟鞋，天啊！少说也有10公分。艳子看着傻愣着的小雪，咯咯地笑了起来，这笑声竟然那样陌生，小雪忽然想起电视里的坐台小姐，艳子的笑声竟然和她们那么相似。
小雪被艳子极度读热情地招呼着坐下餐桌上已然摆满了盘子碟子。那都是小雪从未见过的美食，不管是海参、鱿鱼还是张开嘴的蛤蜊。
“怎么弄的......？”
“哦！这是我让一个老板从对面金城大酒店弄来的。至于这里，我已经付了50元钱算是租用他们一会儿吧。”没等小雪充满疑问的话说完燕子就眉飞色舞地说。
“啊？！”小雪依然很惊讶，不相信在一个月前和自己来到这个城市的乡下女孩竟会有这么大能耐。
那天小雪从小饭馆出来几乎是逃出来的。在小雪刚坐下不久，艳子的老板，那个打扮很时髦的老板娘就领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和她们坐在了一起。起初老板娘又是给小雪夹菜又是嘴里甜甜地叫着妹子，一副很盛情的样子。后来小雪就看见她和艳子使了个眼神两人就借故说去洗手间离开了包厢......
小雪不愿在想下去，可眼前总是晃着艳子和老板娘狐狸一样的眼神。还有那个男人，那个像恶狼一样的畜生。幸亏小雪性子刚烈，在狠狠地咬了那个男人的胳膊后疯一样地夺门而出。小雪一路流着泪地奔跑，在这个到处都是霓虹闪烁着暧昧的城市里一路狂奔。
从此，小雪在也没有和艳子联系过，只是从弟弟的来信中才知道艳子最近回了一趟家。弟弟说艳子是坐着一辆小轿车回家的，当时村子里很轰动，艳子爹还用艳子拿来的钱置办了酒席招待村上的乡亲，还说是艳子爹说的她在一家大公司当了秘书。
小雪在给弟弟的回信里对艳子只字没提，只是鼓励弟弟努力上学，还问候躺在床上的奶奶。小学心里什么都明白，家里对她只是很牵挂而没有丝毫的担心，因为在弟弟的信的结尾小雪看到了爹留下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闺女，照顾好自己别挂家，咱家的九月菊开的可好呢！
由于小雪工作认真又团结同事，没过多久就当了组长。小雪不满足，想起在高中的时候毕竟美术还有些基础，就报名上了电大，利用业余时间学习服装设计课程。
工夫不负有心人，小雪的作品终于在一次定货会上亮相，那一年小雪23岁。也许是首次成功给了她信心也给了她灵感，在以后的定货会上总能看见小雪设计的服装样本。一次次的载誉而归小雪成为了服装厂最年轻的设计师。
又一个秋天，小雪踏上了回乡的路，时光过的真快小雪想，弟弟应该比自己高许多了吧，还会不会那样调皮？嘻嘻，肯定不会的，马上都是大学生了。小雪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地笑出声来。
小雪这次回家是专门来送弟弟的。爹打电话说弟弟考上了大学，一个不错的学校，现在家里也不宽裕。爹说话的时候有些支吾，可小雪却毫不忧郁地说放心吧，弟弟的学费我来交，爹好象笑了一声竟再没说出话来，小雪听到爹很久才放下了话筒。小雪想爹肯定是激动地哭了吧，于是小雪的脸上也滑下了泪水。小雪想起三年前自己曾经怎样伤心地离开家曾经怎样地遭受过屈辱，小雪的心也久久地不能平静。
三年了，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当小雪走近日思夜想的村庄时，小雪感到了扑面而来熟悉的乡土气息，那么亲切，那样温暖，像娘慈爱的手抚过脸颊，像爹笨拙的爱撞击胸膛。
家,在一步一步靠近归乡的游子,窗台上盛开的菊花在等待主人醉意的亲吻，亲人们温热的话语激荡在重逢的农家小院。那一刻，小雪无比幸福！
离家的日子很快到来，小雪泪眼婆娑地向亲人告别。远远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站在村口的槐树下，怀里抱着孩子。那个女人时而抬头像在目送小雪。时而却又低下头去好象在用袖管檫着眼睛。小雪知道，那肯定是艳子，打从回家到现在小雪都没去过这个让她憎恨而又心疼的女子。小雪知道艳子 是被人抛弃了，因为艳子怀了孩子成了别人的拖累所以被抛弃的，抛弃她的还有那个城市甚至就是她自己抛弃了自己。小雪本来是想安慰艳子的，可小雪怕她再回到过去会再次心碎，所以最终没去打扰。
小雪想，这个时候三年前邂逅的那个菊花园的菊也一定盛开了，黄的、白的在积蓄了一年的力量后开地流光溢彩，因为那就是菊的秉性，也是菊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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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9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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