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办公室系列

文刀

[这个贴子最后由文刀在 2006/06/08 09:34am 第 11 次编辑]

《电梯》

一

我的办公室在8楼，对于我们这个15层办公楼来说，应该是中间楼层，所以每当正点下班的时候，都得等上个10来分钟才能进入电梯。
我属于性子比较急性格又淡漠的人，不太适应和一群人挤电梯，看着彼此熟悉的同事却又没话说是件尴尬的事情。如果中午食堂恰好是包子，从各个喉咙里喷出的韭菜茴香大蒜味道和从身体其他部位散发出的香水汗水屁味混合在一起后，电梯门一开，轰然而出的磅礴之气会使人悔生今世。
所以，我经常等到人们都走光了，自己乘坐电梯下班。
电梯门是不锈钢的，能朦朦胧胧地反射出自己的身影。站在电梯门外，朦胧的身影和我对着静立，门开了，身影也就散了。进入电梯后，身影又被门召唤了回来，继续静立。时间一长，我适应了这个影子的存在，虽然我把独处视为一种享受，不愿任何活物在我身边打扰我，但没办法，既然摆脱不开它，就只好面对它。终于有一天，这种被迫接受的关系让我在淡漠中与它交谈了，我问：“我一出现你也要出现吗？”我又问：“我要走了，你还会在电梯里吗？”我继续问：“你如果还在的话，别人看到你怎么办？”还没等到它回答，电梯开了，于是它消失了，我也就走了。
这样的事情使我感到上班有了那么点意思，我一上班，就会先看到它，就微笑打个招呼。电梯里没人的时候，我就和它交谈几句。可惜的是，它似乎不懂什么礼节，不仅对我的问候从不回应，也对我的交流置若罔闻。也或许是时间太短，当它想回答的时候，门就开了。但我不可能自己站在电梯里等它说话，那样我的同事会用诧异的眼神看我。
我总想着有一天，在不经意的时刻，它会突然对我说几句话。当然，这是不太可能的，我还没把自己看做是个妄想狂，我能不知道它只是个影子吗？！
今天一上班，事情似乎变诡异了……

二

今天我来单位很早，并且没坐电梯。因为单位说爬楼梯也属于全民健身活动的项目，所以不再购买健身器材，所以会有一批楼梯狂热分子每天在那阴暗的楼梯里默默爬行。我来的早，没遇见楼梯狂热分子们，到了办公室后，开始打水扫地抹桌子云云。
老赵进屋了，看到我楞了一下：“刚才还在电梯里看到你，现在就跑办公室了，你小子跑得还真快。”我有点发蒙：“我没坐电梯啊，我早来了，爬楼梯上来的。”老赵晃晃脑袋：“哦？那就是我眼花了。”然后坐下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老钱进屋了，看到我楞了一下：“刚才还在电梯里看到你，现在你就拿着抹布了，小子挺快啊。”我继续发蒙：“我爬楼上来的，没坐电梯啊……”话没说完，老钱奔厕所去了。
老孙进屋了，看到我楞了一下：“刚才还在电梯里看到你……”我打断他说：“对，我小子跑得快，抢着打扫卫生。”
老赵抬头狐疑地看我一眼，摇了摇头，继续看报纸。
爬楼梯时出的汗现在还挂在我脸上，他们怎么都说我坐电梯上来的，莫非集体眼花？随即我便投入烦琐的工作中，没去多想什么。晚上下班后，我独自站在电梯口，门上的影子与我同时到达了，这时，我的汗又冒了出来。
难道……面前这个影子与我的同事们一起上的8楼？难道我不坐电梯，它还真的留在那里？但即使这样，同事们怎么会把影子看成是我呢，难道……它从门上走下来了？！
“铛！”的一声响，电梯在8楼停下，门缓缓打开，4平方米的空间空空荡荡，似乎有什么莫名的东西在等着我。白毛细汗把我的背心浸湿一片，头皮也有点发麻，我开始迟疑要不要进去，拖着脚挪到电梯口的瞬间，我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墙上“永远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的标语，踏进了电梯！

三

门徐徐关上，分裂的影子也合而为一，朦胧地看着我。我定下心神，开始仔细端详它，它还是那么朦胧，整个形态隐隐依附于电梯门里，五官十分模糊。我试着抬起胳膊，心砰砰地跳，惟恐它不跟着我做这个动作。还好，它也抬起胳膊了，我心里踏实了些，它毕竟只是我的影子，我有什么理由对它恐慌呢，我决定正式地和它谈一谈，一定要搞清楚早晨上班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只是个影子，你不会等我走后，还在这里存在吧，我知道你不会回答我，你要能回答我才奇怪了，你就是个影子，你少他XX的装神弄鬼！”我的恐慌逐渐变成了愤怒。没法不愤怒，工作了一天有多少烦恼，我本是个孤独的人，不适合与人打交道，面对领导和同事们要应付，得陪笑脸，一天下来后，无数的废话使我疲惫和力竭，我就想自己呆着，静静呆着，静静走路，静静走到天黑。可现在这影子居然又给我捣乱了，那老赵肯定认为我早晨骗了他，我得罪了一个人还无法解释，而原因就是我今天没坐电梯！这个荒谬的理由使我烦恼，可……这是理由吗？
是啊，这不是理由，影子自然不会从门里走出来，他们集体眼花也未必不可能，我在这跟个影子较什么劲啊。
情绪舒缓了些后，看着那影子，似乎又回复到以前和它交流的状态。我突然有点羡慕它，它不管存不存在，只需在门上呆着就是，不必浪费自己的时间和人打交道。“唉，作为你的主体，你体会不到我的烦恼，我也领略不到你的自在。”我把手伸到门上，和它的手紧紧贴住。
突然，它消失了！
我的头皮急速收紧，一阵冰凉从脑门贯穿到脚后跟，身子无力地撑在门上。它消失了，而我还在，它真是独立存在的事物？不用打问号了，它消失了，这已经是事实。
电梯里一片漆黑，看来是电梯的顶灯坏了。我麻木地站在漆黑里，似乎有一团更黑的东西笼罩着我，使我动弹不得。四周一片寂静，惟独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剧烈，在4平方米的空间里环绕飞奔，压迫着我的耳膜，似乎又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流窜到各个楼层，最后整个大楼都随着心脏一起跳动……
等等，事情不是这样，顶灯坏了？是顶灯坏了！我顿时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是他XX的顶灯坏了，灯坏了就没光了，也就没影子了。说明那影子依然不是活的，它不可能也不应该是活的，它千万不能活啊，在嘶哑的笑声中，我靠着门逐渐瘫软，无形。
清晨的空气真不错，我浑身轻快，感觉体力很充沛，眼前的人和物是那么熟悉，却又很陌生，这种感觉很新奇。不知怎么了，就是感到新的一天是如此的新鲜，坐电梯到办公室后，那种新奇的感觉一直伴随着我，让我充满活力。电梯门上的影子还在，不过我没怎么关注它，是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
电梯门上的影子还在，面对着空寂的4平方米，朦胧的嘴在一张一合：“这是哪里，这好象是电梯的门，是那影子呆的地方！我怎么在这，那影子呢？！”
〈电梯〉篇结束

蓝色的风儿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自己的影子,也许真的有一天那个影子......楼主可能是个淡漠的人，但仍然是个很可爱的人。

毫端蕴秀

学习不是件好差事.四个小时后头皮木木地来论坛,发现小刀发了贴子,应该细细地看下去
这种场景真是太熟悉了,电梯、爬楼族、想要上电梯足足需要等的十分钟、中午里面的
菜味、明亮如镜子般门中的影子、同乘梯却无话题的尴尬.呵呵,还同是十五层的办公楼
很少写这样不贫的文字啊~读起来很清新~
不过慢慢地从头皮木木变成头皮发凉了……
这让人明天上班怎么坐电梯啊!!

如玉

编的还真像。最后一段写的真好。
看的有点吓人，自己在电梯里只好盯着数字显示的面板了。
据说是总走夜路，早晚遇见鬼，这人是总坐电梯，结果变了鬼。
鬼由心生。

逍遥子

我上班的地方太高,爬楼梯爬上去都快累死了,所以天天都要闻这些菜味.

独依秋梦

死刀。你是不是看玄幻文章看多了，怎么这样恶搞？

风舞

呵呵，影子吗，我看是心魔哈

心怿

独自乘电梯。。。。。。。。阴森森的。。。。。。（还真会自己吓自己了，闪～～）

余亦鱼

每次进电梯时都会想到那句话“还可以进一个”。电梯给我有无形的压力。看了这篇后，我在想明天要不要坐电梯？

银九

看吧，看吧，吓得多少JJMM高声尖叫了，这下你心满意足了吧，姐妹们，别往文刀怀里窜，他在那里流着哈喇子张开双手等你们呢！

猫猫yy

灵魅  是我喜欢的小说类型
现在已经百毒不侵了
            

如玉

“系列”，应该还有吧

爱凡

挺不错的。难得吸引偶这么懒地人把那么长的文章从头看到尾·

文刀

《办公会》
一
办公会，这个形式存在于很多单位，我所在的单位对此更是热衷。例如局长办公会，党委办公会，行政办公会，与时俱进的话就衍生出“荣辱观”办公会，“落实十一五规划”办公会等等等等。

这样的会很难使人提起兴趣，不用解释，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形式，而且形式枯燥乏味，经常使人打哈欠。所以，当领导在办公会上发言的时候，众生一般都在发短信看报纸画小人涂指甲，嗯，还有鼓掌。

我喜欢在办公会上发呆，这是因为自己胆子小，怕闹出点动静被领导环视的眼睛注意到，领导将会多痛心啊，万一再被点了名，痛心的领导就不会让我痛快了。有人问了，难道别人不怕吗？我不知道别人怕不怕，反正我觉得自己是个倒霉蛋窝囊废，类似这样痛心的事情永远不会落在别人头上。悲愤例证：别人迟到一千次照样哼着小调安然无恙，我迟到一次，领导的黑影就从我背后慢慢出现；别人开会时小呼噜打的舒缓有序，我打个哈欠嘴还没合上，领导的目光就挟阴冷之气冻僵了我的脸；别人......不说别人了，发自己的呆，让别人打呼噜去吧！

所以发呆是办公会上一个比较稳妥的行为，诸位发过呆的倒霉蛋们应该有这样一个体会，那时的眼神是空洞的远眺，表情是凝固的微笑，灵魂是逐渐地出窍。

与往常一样，今天的办公会开始后，我把纸笔摊到桌子上，搓了搓脸，喝了口水，热身完毕，准备托腮发呆了。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领导还是那个领导，同事还是那些同事，哪里不对头呢？左右一看，与会的同志们都正襟危坐，严肃地听着主席台上领导的讲话，毫无平时那些办公会必选姿势。我有点纳闷，领导的讲话还是重复创建和谐社会的必要性，并无长工资发奖金之新意啊，莫非，莫非他们与我一样也要发呆？

我不禁有些被侵犯的感觉，你们好好地发短信看报纸画小人涂指甲怎么了，你们干什么要学我发呆？我是个倒霉孩子所以才选择发呆这最无聊最无能的开会方式，你们为什么还要侵占我最后的工作技能！愤懑间，我的眼神空洞了起来。

微笑的表情也开始凝固，灵魂逐渐地......出窍？扯淡，灵魂出窍不过是个形容，怎么可能真的出窍，小说里讲什么灵魂慢慢浮到空中，看到了自己呆在原地的身体，我开了这么多年会发了这么多年呆，一次也没经历过。而如果灵魂真的出了窍，天哪，大白天在办公会上灵魂四处飘荡，这该是多么可怖的事情。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只能看到局部，心里又安定了许多。

但这时，我看到了别人头上慢慢浮起的影子！

如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余亦鱼

期待下文，希望不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文刀

[这个贴子最后由文刀在 2006/06/03 05:58pm 第 1 次编辑]

《办公会》
二
我迅速揉揉眼睛，希望那些白色的，状如人形棉絮的，在同事们头上慢慢浮起的东西只是幻觉；我又狠掐自己人中，希望在办公会上不要失魂落魄，公然抽风。但我失望了，我的眼睛很明亮，我的人中很疼，而那些东西真的悬浮站在周围人的头顶上。

这时，我似乎丧失了听觉，领导的嘴还在张合，但麦克风里传出的只有微风划过的声音。周围的同事个个表情呆滞，神态恭谨，纹丝不动。那些人形棉絮在空中浮着，似动非动，主席台上坐着的那个人面对着坐在台下的一群人，主席台上悬浮的那个白影也面对着台下一群悬浮的白影，象是幽魂集体做弥撒，象是死灵共同等待最后的裁决。

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片冰冷的寂静。

在寂静里，我胸膛急速起伏，试图用深呼吸使自己僵硬的身体缓和，但那片冰冷却从四面八方按住了我的身体，把我紧紧定在位子上，我绝望地想，看来他们的灵魂真的出窍了，如果这些灵魂已经出窍，那他们的身体还算什么？行尸走肉？或者就是一具具端坐的尸体？而我，在和一群尸体开会！
终于，领导头上的白影动了。它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它用右手食指碰碰嘴唇，然后在左手里点着什么，这个动作很熟悉啊，莫非是在点钞票？这时，台上白影那模糊的面容向台下一个白影望着，而台下那个白影微微躬下身子，带着满意的表情倒退着往后飘去。身边的白影们也都动了起来：一个粗壮的胳膊伸向前面身影那丰腴的臀部；一个白影使劲扼住另一个白影的脖子；还有个白影召集了一群白影把头埋在一起似乎密谋着什么；更有一个白影飘到窗台边做出脱裤子的动作把下身向窗外伸去，这是在……撒尿？每个人头上的白影都在忙，都在或扎堆或独自举行着奇怪的仪式。
看到这混乱的场景，我的恐怖感突然消失了，我顾不得眼前的一切怎样解释，只是觉得如果确有幽灵的话，这些幽灵实在要让我大笑了，我便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小文！你笑什么？重申了多少次会场纪律，不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声喧哗，这么严肃的会议你笑什么？你成心捣乱是不是！”
我猛一个激灵，浑身一颤，然后缓望四周，看到周围同事们都惊异地看着我，而主席台上分明还有双怒视着我的眼睛，却哪里有什么白影幽灵。完喽，我发呆发出毛病了，发出幻觉了，发出大笑了。领导在慷慨陈词，同事们都在专心做笔记，而我，不仅一句没听进去，还扰乱了会场，在单位谨慎小心了这么多年，这下全完了！
办公会结束了，人们熙熙攘攘地散去，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同情地看看我，摇着头走了。会场就剩下我和台上的领导，我沮丧地站了起来，心里象堵了块石头，腿也如石头一样慢慢往外挪。这时领导喊住我：“小文，你留一下”。我知道，厄运开始了。
他勾勾食指把我叫过去，盯着我说：“你以后,不要和尸体一起开会”。
……
《办公会》篇结束

柳青

哈哈........
太爽了,我终于发现你有错字.
哈哈........
还有
所以不再购买健身器材，所以会有一批楼梯狂热分子.......
你不觉得你的所以用淤了吗?

文刀

有错字？真是耻辱，可我找了几遍没找到啊，大哥给我说出来吧。
“所以”没用重复，就是那么说的

柳青

我在这跟个影子叫什么劲啊。
较劲,这也叫耻辱?那俺早就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你一般是不会出现这种错误的,所以找你的错比较有成就感.哈哈哈哈.......
你瞧人家阿玉都不屑挑我这些错,理由是我要没有个把个错字,似乎是太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