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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本来我想让这个故事发生在桃花林中或樱花树下。可世事如棋，一切不由人所愿。纵然如此，也丝毫影响不了所有我心中充盈的各种情节与情绪。
窗纱飞扬。一个多么灵动飘逸的名字。最令我引以为豪又有些气恼的，是江湖中人送给我的那个外号：玉面火狐。
我见过的女人很多，动手的时候多，动心的时候少。看尽世间百态，我已没有耐心节奏缓慢的温柔。爱就爱，恨就恨，喜欢就喜欢，该动手时就动手绝没有时间含糊或拖泥带水。
直到我遇见了她与她。
破红尘，一个常见而又令人感觉奇异的名字。用这样的三个字来唤一个女人时，我的心不自禁的泛起了些许久违的温情。红尘本就是破的，若天衣无缝人也早就因窒息而不复存在了。
在那个等待桃花盛开的二月，我遇上了她，也遇上了名符其实的桃花劫。
其时风清云淡，我一袭青衫正于桃林中练习自创的销魂九剑。为什么是九剑而不是十剑？曾经有许多人发出这样的疑问。
物极必反，不求圆满。这就是我空泛而冰冷的理由。
我怀着这样的心理在这样的地方与她相遇，注定劫数难逃。
相思成雪
红尘有泪
萍水相逢谁之罪
思也为难
忘也无眠
藕断丝连为哪般
若有彼岸
可化玉蝉
笑对沧海成桑田
柔柔的女声于风中似有若无的传来。我心神一震，差点失手伤了自己。词已哀婉，声音居然也似曾相识。我喜欢这个未曾谋面的人儿，毫无疑问。
收起剑，我循声而去，见一女子手持风筝立于一株新柳下。笑容温婉，眉目并不如画，却有深秋枫叶般的动人风情。
姑娘在等人么？
我等待的，从未出现。
等有何用？不如追寻。
路在脚下，梦，在远方。。。。。。所以我在这原地，等梦自己寻过来。有什么不一样呢？总得有人等有人寻，缘分才不会生生相错。哦，谢过公子好意。
我看着她的眼睛，像看着一片浓雾。这样奇特的气息令我的心如沾了露的绿叶。有些沉重有些失落有些不忍触碰的清澈。已记不清多久没有这样子安宁或悸动了。
人若能先知，还会头撞南墙不回头么？
只是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卖。
我在那个二月的那一天，失手推开了一扇沾满尘埃的心窗。
(二)
窗外月色如水，就着些许微光，我盯着掌心的玉蝴蝶出了神。
一个女人，在讲述了一个与守候有关的故事之后，留下了一块美玉。这是一种令人生出无限遐想的情节。玉我喜欢，蝴蝶也是。所以那个女人，我也喜欢。在心底，我一直称她为小红尘。这世间喜欢蝴蝶的人，很大一部分是因了梁祝的传说，而喜欢这个传说的人，大多都是性情中人。
此时，我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与我同甘共苦的好兄弟-----清虚。
他才情出众风流倜傥，一柄拂尘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中人闻其声见其人莫不胆战心惊。其缘由皆因他毫不留情的心态与招式。绝情三十六式-----听着冷酷而干脆利
落。也许很少有人知道他深藏的正义与柔情。我例外。
曾有数次见他对着一只玉蝴蝶发呆，每问个中缘由，他就支吾其词避而不谈。便也懒得再问。还有什么能让一个英雄如此纠结呢？除了一道人人难过人人必过的情关。
我在等他回来。向他请教关于玉蝴蝶的谜底。他想必是懂的。江湖中风起云涌而我们风雨同舟一路走来，早就将对方视作亲人。对一个像我这样的剑客来说，有些秘密与想法在某种情况下只能胎死腹中。有了他在身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三）
清虚立于窗前，在四月的阳光下苍白着脸。他捏着我的玉蝴蝶，表情瞬息万变。
他才风尘仆仆的回来，我就迫不及待与他讲起了红尘与桃林前柳树下的点点滴滴，并模棱两可的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在我看来，这正常得就像春天枝头的绿，秋季叶上的霜。
“为什么是她呢？”清虚的声音与眼神都显得空洞而遥远。
“为什么不能是她呢？我们心灵相通意气相投都喜欢玉蝴蝶，你见过她就会明白，我的决定没有错。你会喜欢她的。”我的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突然觉得那两只玉蝴蝶很相似，不，是几乎一样。
“你们认识多久了？”他脸色渐渐平静下来。
“一月有余了。我早就盼你回来，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感。江湖已令我心生厌倦，我只想在自己的窗前，看着自己的女人，喝着自己煮的茶过自己的日子。每次看见她的笑脸听着她的声音，我就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那么虚浮而笼罩着灰色。只有她的眼睛是亮的，唇是红的，衣袂是飘动的。我的劫终于来了，我夜不成眠辗转反侧却甘之如饴。这就是除刀光剑影之外的爱情？哈哈。。。。。。”
“你天天去桃林不是为了练剑，居然是为了见一个女人。太不可思议了，我很失望你明白不？”
“明天你去见一下她吧。你会肯定我的想法与做法。”
“我不会去的，你好自为之吧！”清虚扔下一句没有温度的话，转身离开了。
（四）
我与她并肩立于初次相遇的柳树下。良久的沉默。
她紧握着我从清虚枕下取来的玉蝴蝶，满脸绯红。我听得见她急促的心跳与呼吸。她一向都沉静如水，如此激动我倒是第一次看见。
“他说了不来见我？为什么？”小红尘的声音有压制不了的颤抖。一阵酸味泛过，我突然觉得有些模糊而隐约的不安。
“我也不明白。他这次的言行确实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没事的，我不是在你眼前么？他说他的，我们见我们的。”
“你可知道，我在这儿是为了等他；你可知道，我之所以与你如此亲近是因为早就了解他与你情同手足？他如今回来了却不愿见我，当初又何必收下我的玉蝴蝶。。。。。。”小红尘满脸悲怆，一刹那泪流满面。
我看着她已不算娇嫩如花的容颜，心像在炭火中烘烤。远处桃林依旧，桃花却早已谢了。我已错过了最好的赏花时节，只为了多看眼前这个女人一眼。她纤弱的身影早就遮掩了人间一切美与不美的景致。却原来，她本身就是一个最美的最不经意的最残酷的谎言。
剑在腰间微鸣，我想起了曾让自己无比痴迷的销魂九剑。销魂，销魂，也只不过是我一个人自以为是的销魂蚀骨。还有什么能让我比此刻更悲痛更惭愧更内疚更心如死灰？
我想找个字眼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却无端的记起了一句丐帮帮主的名言------红尘落寞，恨已无由。
原本我只是身在江湖，如今却心也在江湖。身不由已情难自禁，无处可逃！
（五）
空气中流动着微妙的气息。
我已有两天没吃任何东西了。清虚看起来也似乎十分疲倦。不过，我暂时还没有要理会与关心他的打算。说不上为什么，虽然我明白他的无辜，却对他有了莫名的疏离感。
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睛与微皱的眉，我第一次握紧了他的手。这双手秀美白嫩，用来使绝情三十六式太浪费了。我不禁笑了起来。若是女孩子，清虚应该也是一个非常动人的姑娘。笼罩在心头的浓雾散开，思绪就明净多了，我依然是那个笑傲江湖的“玉面火狐”。
“明天去看看她吧，她在等你。哥哥我早就对儿女情长不感兴趣了。”我微笑着对清虚子轻言。
“如此说来，飞扬兄看破红尘了？”清虚满脸不悦。“不知道小弟我在兄长眼中，是不是亦。如微尘呢？
“怎么会？咱们情同手足同生死共患难，虽然相处时日不多，却肝胆相照，岂只是在眼中，分明在心上啊。”我觉得他问得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若是我在柳树下手持风筝与你相遇，你会不会也为了我天天去桃林前守候，忘了红尘忘了江湖忘了销魂九剑？”清虚一脸期待中露出些许惊喜。
这家伙，受啥刺激了？看来爱情真的是迷魂药，令人神智全乱而不自知。我不禁可怜起他来。至少我比他勇敢，努力过付出过再要失去也了无遗憾。
“会。当你变成像她那么动人的女子，我就天天去桃林前为你守候。而且，我要将销魂九剑练得出神入化。用它来牵绊你保护你迷惑你，让你一辈子只看得见我一人的好处。懂了吧，咱们等下辈子吧。运气好的话，也不会等太长时间的。”我突然有些悲从中来的与他打趣。
“我等不及了。”清虚抬眼幽幽的看着我，令我背心发凉肌肉发紧。
啊！！！
我看着眼前长发如云巧笑嫣然的清虚，惊得魂飞魄散。女人，他居然是女人。
（六）
刚满六岁那一年，家中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父亲爱女心切，让我拜他为师学一些防身之术。从此每年的三伏酷暑与三九寒冬，我都会见到在大家眼中神秘莫测的师父。
绝情三十六式杀气浓重，师父挑选兵器的权利交给了我。当时没有令我心生寒意的拂尘，一直陪我至现在。还记得师父当时说过，拂尘，拂去俗尘。尔日后必超凡脱俗。
十八岁那年，师父没有出现。我明白他再也不会来了。这绝情三十六式的威力令我震憾。它却占据了太多幸福与欢乐的时光。除了双亲，几乎没有人知道我是红妆。
满十八周岁的那个晚上，我第一次换回女儿装。在那架自己亲手制成的秋千上，第一次甜蜜的进入了梦乡。
然后，就遇见了你。你为什么会从那儿经过，又为什么要停留，并为我穿上那只梦中滑脱的绣花鞋？
我醒来时，只来得及看清你离去的背影与肩上的剑。你是十八年来第一个从我梦境边路过的男人。所以才有后来我们的义结金兰，患难与共，生死相依。我流落天涯，将每一个有你的地方看作家。因为我心中只有你全是你。
原以为只需要在你身边看着你守着你，我就会心满意足无比幸福。直到你为另一个女人魂牵梦绕，我才发现自己也渴望被你当成女人呵护与疼惜。原谅我这些年的善意的欺骗，我不是有意的。
清虚缓缓的诉说，我静静的听。心头似有线来回牵扯，非痛非痒却难受的紧。
“为什么是我呢？”我的声音与她当天一样空洞悠远。
“为什么不能是你？多年来我的绝情三十六式使得天衣无缝威力惊人，是因为情已全在你身上用尽。再没有任何人与物
能分散我的心神，扰乱我的心智。相逢就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也许我错了，可你又凭什么说我不对呢？”清虚有些气恼。
“你会遇上另一个为你梳眉替你盖被的人。他会比我好。我已将你视作亲人，又怎么可能产生别样情愫？”
“可是，我的绣花鞋再也不会在秋千上的美梦中滑脱了。没有你，我的世界就没有所谓的刀光剑影与鸟语花香。我的灵魂十八岁才复活，你要我重新成为行尸走肉？”
相对无言。我明白并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就像相信我自己的情感与承诺。
还有什么语言能承载山与海一样的深情？惟有沉默。
（七）
我心情沉重的行走在晚春的夜风中，为另一个男人（女人！）去赴红尘之约。
那株沾满爱恨的柳树下，小红尘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令人心生怜惜。
“他还是不来么？”小红尘不再激动，言语眉间全是幽怨。
“咱们不等他了。为什么要是他呢？世间男人很多，姑娘如此出色，定然能找到比他好数倍的男人。”我强颜欢笑。
“你不会明白，”小红尘思绪似乎飘得很远。她适合以这样的表情立在这样的月色下，某种凄绝又清冷的气息掺杂着如水的温柔，我的心动了再动，微微的痛。“他是第一个替我穿上绣花鞋的男人。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一低头的温柔。他从宿敌剑下救下我时，我已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是他不分昼夜的精心照料，使我捡回了一条命。那一天，他突然带回一双绣花鞋，并要求亲手为我穿上。”
啊！我一声惊叹。
“救命之恩重如山，我当一生铭记。只是，他为我穿上鞋子的那一刹那，在我心里他不但是恩人，还是男人。将家传的玉蝴蝶赠与他时，我已将他视作这一生最美的归宿。他应该懂啊。”小红尘的眼角眉梢溢满甜蜜的浅笑。
若缘分不由上天注定，红线不由月老所牵，这世间所有的痴男怨女演绎的爱恨情仇，有多少实在有心？又有多少确属无意？
我只能沉默。
“我会一直等，等到他出现为止。若没有他，这人间于我，是地狱或天堂又有何分别？。。。。。。”小红尘的话像针，深深的扎入心中。看似了无痕迹却令人疼痛难忍。
月亮隐入乌云，如我此刻的心情。
天黑风高，一个剑客，在本该行侠仗义的时分，观看并参演一个冷笑话。演得心烦意乱左右为难。
我陪着她一起笑，撕心裂肺。
(八)
回到家中时，清虚正立于窗前发呆。走得近了，便可见眸子中点点寒星闪动。
似乎无话可说，又似乎有千言万语。我不明白她在女扮男装与我称兄道弟之后，为一个女人买回一双绣花鞋并亲手为其穿上的理由与目的是什么。就与我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莫名其妙的为一个素昧平生进入梦中的女人穿好那只滑脱的鞋子一样。
四目相对。她的泪终于滑落。她尾随我身后，听见了我与红尘的所有对话。我早已察觉但没有半点要说破的欲望。我期待她主动开口，却又不想听她的任何理由。事已至此，与后果相比，原因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人若能先知，还会不会刻意回避那些看似有情的无情之举呢？
我看着生命中这个毫无血缘关系极其亲近的女人，心乱如麻。这许久来，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词已烙在脑海中。我习惯了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习惯了欣赏她干脆利落的作风与倾了天下的绝情三十六式。但是，我还没有习惯她是女人这个事实。
我记起她细心收藏的忘忧水。据说这是那位道长临走时特地留下的，饮一滴就可删除所有记忆，从此变成不受七情六欲之苦的躯壳。
“将你的忘忧水交给我保管好么？”我艰难的开了口。
“我不会那么傻，我不想忘了你。你放心。。”清虚低低的回答。
“若我要求，你愿意为我饮它么？”
“当然。”
“嗯，我也愿意。”一丝奇异的感觉袭来，月光似乎也明亮了许多。眼前依稀浮动小红尘的浅笑与泪痕，我明白自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譬如抛开所有身外之物或献出自己的心，还有，为她饮下忘忧水。
我不会舍下她一个人在红尘中因为清虚而承受无穷无尽的凄风苦雨。就如我不会舍下清虚一个人为我在泥沼中挣扎下沉然后窒息。
（九）
残阳如血。竹林。石桌石凳。一壶酒。
我，清虚，红尘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每个人都在微笑，若时光可以在上一秒的快乐中凝固，我不想大家举杯。
起身，取剑。微闭双眸前，我怀着无比复杂的情感深深的看了她们一眼。
销魂九剑。
第一式：拈花一笑。
长衫微动。漫天绿叶飞舞。她们的笑容真美。。。。。。
第九式：庄周梦蝶
身形微乱。我很想就此入梦。她们，还好么？
我并未打算也来不及舞完九剑。也许，这两式寄托了我潜意识里最美的梦想：微笑着与心上人双双化蝶。
剑尖上，悬挂着我今生在尘世所流的最后那滴多情的泪，在夕阳中折射出七彩耀眼的虹。
我安静而悲伤的看着它。
就像看着那滴已被溶入酒中的忘忧水。
PS：刀头，你们三个终于可以不用死 生相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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