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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074散文——冬声、冬色、冬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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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9 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冬声

风,是这个季节最令人头疼的不速之客,他像一个怀恨已久的复仇男子,选择一个混沌的黄昏,呼啸而来。猝不及防的行人赶紧竖起领子,躬起脊背,把头埋得很深很深,任凭寒风把头发吹成凌乱。

接着,这莽撞的汉子又像喝醉了酒找不到回家路一样,东倒西歪跌跌撞撞使劲地乱拍人家的门窗,啪啪啪啪……见无人理睬,只好很无趣地吼着离开,坐在远处的田野里不停地哀怨,坐着坐着,觉得还不死心,片刻间又咆哮而来……

第二天一早,太阳出来了。风,已不知道游荡到哪里去了。早起的人们笼着手跺着脚靠在墙根晒太阳。不远处的空地上,铺满了一夜间坠落的黄树叶,像地毯一样松松软软。抬头,深邃而清冷的天空里,高大葱郁的树木已脱下了葳蕤的盛装,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鹿角般悲壮地伸向天空。树枝的顶端,还挂着一、二片孤零零的树叶。鸟的翅膀划过无痕的天空,累了,想找片树叶歇息,不料没等站稳脚跟,枯瘦的树叶已飘飘摇摇开始坠落,小鸟像受了惊吓似的,扑楞着翅膀发出惊恐的唧喳声。

晒太阳的人们微笑地看着这一幕,然后,继续谈论着家长里短。张家儿子的成绩,李家女儿的工作,再问问常年在外工作的老邻居今年是否会回家过年……其实,离过年还早着呢。

这样熟悉的场面我小时候也常有,也是有太阳的日子,也是在一个避风的墙角,女的织着毛衣纳着鞋,男的抽着烟或干脆笼着手蹲着,有邻居从前面经过,晒太阳的总会大声来一句,忙啥呢,别忙了,一起来坐会吧。那人便答,不忙了不忙了,歇年了。

歇年了,村子里就开始热闹了。孩子们也放假了,聚在空地上玩地黄牛跳猴皮筋,玩着玩着就被“爆米花咯,阿要爆米花”的吆喝声吸引过去,迫不及待地赶回家,拎着大大小小盛米的器具又全都围拢到爆米花的老头身边来了。记忆中,爆米花的大都是脏兮兮的老头,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摇着爆米花炉,不一会功夫,只听轰地一声,米花香味随热气散开,拎着米花袋子的孩子满足地往家去。

等太阳坠进地平线,西天还残留着一片壮美的红色时,一家人开始围坐着热气腾腾的桌子吃饭,孩子们坐不住,吃着吃着就想端着饭碗挪出身去外面吃,父亲的筷子在桌上“啪”地一敲,大小二双眼神在空中短兵相接,孩子便又识相地坐住。

我小时候父亲是在外打工的,进入腊月,父亲也已回了家。晚饭后,父母总爱在灯下说话会,收音机咿咿呀呀唱着越剧或锡剧,这是他们最爱听的,而我最爱听的,是父亲和母亲一起凑在昏黄的灯光下,一下一下拨打算盘珠的声音,这是他们在计算着一年的收成,计划着来年的日子,算珠的声音清脆、简单,一声一声,就像农家人的日子,平稳、踏实。

等天空中响起此起彼落的爆竹声时,新年,就真的在眼前了。


2冬色

白,是冬天的主打色。

先是霜,在某一个清晨,悄无声息地降临,将田野渲染成漫无边际的白,是寂寞的那种白,冬天因而呈现出特有的苍白色彩。庄稼人的笑意却一如既往在脸上挂着,太阳才露出个头,就拎着镰刀挎着竹篮下地割青菜去了。这霜打的青菜连庄稼人也吃不厌,也是庄稼人冬天的主菜,经霜打的菜叶虽已失去了昔日碧绿的神采,却比平时多了一番别样的甜味,这甜味,没经霜打的青菜是断然煮不出的,是寒霜的侵袭让青菜褪去了最初的青涩。

绿,仍然不倔地和季节进行着最后的抗争。绿草在寒风中依然伸长脑袋,绿意犹在的柳树眼见着纷纷坠地的黄叶禁不住摇头叹息。

等到寒风反反复复扫荡数次后,雪,终于耐不住寂寞姗姗出场。江南少雪,她的出场,远不及北方的雪来得浩荡盛大,而有点像才出校门的青涩女生,只忸忸怩怩在天空若有似无地飘几朵,等眼尖的人伸出手想确认一下是否真的在下雪时,刚刚还飞舞的雪花就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孩子刚想欢呼“下雪喽”的声音,就这样被生生地就给逼了回去。这第一拨雪的出场仿佛只为预告一下冬天的真正到来。

冬天,是雪的舞台,要冬雪放弃这个舞台,她也是断然不愿意的。于是,在孩子们快要望穿双眼的时候,经过精心装扮的雪终于华丽出场,这一次,她比第一次大方了许多,也风情了许多,可以飘飘洒洒地下个大半夜。第二天,当大人们还捂在暖被窝时,孩子们已经在厚实的雪地上热闹地堆雪人了。白白胖胖的雪人,用黑泥巴做了双眼,用一小截红色的胡萝卜做了大鼻子,还给戴上了一顶粉色的绒线帽,再系上一条火红的大围巾,雪人周围,围着一群脸蛋和小手都冻得红通通的孩子。

“梅花香自苦寒来”。墙角的腊梅、红梅争相开放,隐隐约约,有阵阵暗香袭来,凑近闻一闻,沁人心脾。

记忆中童年的下雪天总在春节前后,雪至,大人们并不像如今这样凑在一起扑克或麻将,而是思忖着要准备年货了。过年,像征着团圆,有些地方吃汤圆,有些地方蒸馒头,而我家乡那里,是要包一个个大圆子,馅心多样,有芝麻的、萝卜丝的、咸菜的,除了常见的大白圆子外,还有一种青糰子,是用夏天时采摘下的南瓜叶保存下来取汁做的,但我们都不叫青糰,而叫绿糰,“绿”在家乡方言中与“六”同音,有“六六大顺”之意。

新年里的每个早晨都煮圆子吃,白的,青的,煮在锅里一个个滚滚圆圆的,泛着亮亮的光,看着也让人垂涎欲滴。

其实,冬天并不只是单调的白,冬天一样色彩斑斓。


3冬味儿

冬天除了带给人寒冷的味道,最容易让人记起的,是过年的味道。

一进入腊月,过年的味道就扑面而来,步行在街上,花生香、瓜子香,各种炒货的味道直钻鼻孔。这些东西,在我小时候是要到年初一才会整整齐齐摆出来吃的。年初一一大早,母亲就把我们从热被窝里拉起,然后说,大一岁了,懂事了,快去叫人去。叫人其实就是见到谁有礼貌地称呼一声。伯伯、婶婶、婆婆……叫上一声,对方立刻会捧上一大把花生或瓜子,条件好的人家还有芝麻糖、花生糖、大白兔奶糖,这些糖是那个年代的稀罕物。小手捧不下,就装口袋里,口袋里装不下了,就把最外面一件罩衣翻上来,兜着走,开心得无法形容。

街角依旧有诱人的烤红薯味道袭来,简陋的炉子旁边围得水泄不通,烤红薯的老头忙得不亦乐乎,嘴里不停地喊着,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看着这一幕,我不禁笑出声来。在我馋嘴的年龄,我和弟弟总是喜欢和母亲挤在灶堂里,不仅为了取暖,也为了解馋。火塘里烧的是豆萁,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这时,母亲会不声不响地去取来几个红薯塞进火塘,我和弟弟激动得小脸通红。火塘里的火像山茶花一样热烈地盛开,不一会儿,灶上就热气腾腾飘起了饭香,火塘里则飘起令人垂液的烤红薯香,香味和香味挤挤挨挨缭绕在厨房里。我和弟弟越发兴奋,就等着可以狼吞虎咽一番。

如今看着烤红薯前围着的一群人,我只是贪婪地嗅了嗅那一份特有的香味,却早已没有了当年那一份心境。回不去的,不仅仅是时光。

不止是这些,小时候年夜饭的味道一直也是我十分想念的。大年三十的早饭和中饭是将就着吃的,只有大年夜饭,那是精心准备的,鱼和肉是不可少的,豆芽菜也是必须的,是发芽菜,有“发财”一说,还有菠菜、青菜,这些绿色菜跟青糰一样,是“六六大顺”之意。还有韭菜,有长长久久的意思……虽然那时条件艰苦,但年夜饭是从不马虎的,甚至可以说是奢侈的。最有意思的是煮饭,母亲盛米的时候嘴巴里总是发出叽哩咕噜的声音,听又听不清,问她又不肯告诉我,一连几年都这样,后来过年我用了心,跟在她身后听到她一边盛米一边说:天一碗地一碗,狗一碗猫一碗,家里一人一碗……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庄稼人最朴素的感恩之情吧,一年到头,全家人能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应该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一切生灵感谢人间亲情。

和年味密不可分的,还有喜庆的味道,那时候办喜事大都选在春节,这家嫁女儿那家娶媳妇,不像是某一户人家的喜事,而是整条巷子的大喜事,家家户户都腾出人手去帮忙,最高兴的还是孩子,一个个争着问新娘子讨要喜糖吃。

喜事办得差不多了,年也过得差不多了。庄稼人又荷起锄头下地去了。听一听土地苏醒的声音,看一看庄稼渐次萌动的绿意,再嗅一嗅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春天的味道。冬,已在悄悄地打点行装,他的故乡很远,隔着三个季节的距离,这会儿,他该回去了。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5-4-8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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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发表于 2011-2-1 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的确是篇读着安逸的散文。
    凛冽的北风,苍白的大地有炊烟和腊梅的味道,香气氤氲中便闻到了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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