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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长篇小说 灵杀之四《迷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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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0 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椎石盘
    汽车驶下牛南公路后拐入了一条狭窄的柏油路。路面由于年久失修,有些坑洼不平,有的地方干脆就陷下去一大片,里面积满了污水,那是昨夜初春第一场雨留下的杰作。路的两边是新翻的农田,经过一夜的春雨,陇沟地头间冒出了几朵零星的野花。路上除了这辆糊满泥巴的小客车之外就很少有其它的车辆经过了,偶尔有那么一两台农用三轮车从对面吼叫着冲了过来,一路激的泥浆水花四贱。
    老杜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坐在他旁边的人戴着一顶赵本山在小品中戴的那种蓝色帽子,帽沿也是也是微微向下蜷曲着,边缘都磨得破陋不堪,露出了里面黄麻色的丝线。看不出这人能有多大年纪,从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看,应该是有一把年纪了,但是坐在前面机关盖上的年轻售票员却称他为二哥。
    二哥一路上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售票员聊着,可以看出他们很熟。聊的大多是王老三家的猪崽子卖了多少钱,李二狗家的婆娘那个外路病如何如何邪门之类的话题。
    老杜把头扭了过去,望向窗外。这类无聊的话题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浪费语言,他的耳朵被这两个人折磨得直向大脑抗议。而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些,是车中那股刺鼻的鱼猩味混杂在呛人的烟雾中,闻起来令人几欲作呕!
    二哥自从上车后就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更要命的是他抽的还是老焊烟,直把个老杜呛得不住地咳嗽。他的脚边还放着一个脏兮兮的编织袋子,里面有有粘粘的液体渗了出来,让老杜的脚都没个放处。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里面装的是几条鱼,散发着阵阵令人头晕的猩味。老杜真是不明白,在抚宁县的汽车站时,那里的工作人员是怎么让这个人混上车的,就这样,也太不讲究了吧?好歹也要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吗!
    一路上,二哥都在与售票员聊着,这时大概也感到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顾闷头抽着他的烟,直到手中的烟卷快要燎到手指时才扔到车内的铁皮地板上,那烟蒂划了道弧线,落到老杜锃亮的皮鞋上。老杜奈张地跺着脚,以示抗议。二哥不住说着道谦的话,弯下腰用一双看来都一个月没洗的手去抹老杜鞋上的烟灰,明光闪闪的皮鞋上被他抹出一溜污迹。老杜赶紧缩回了脚。他本以为自己受气的气管可以稍稍得到些缓解,没想到二哥真起腰后又开始卷另一根焊烟棒。
    “咳!咳!”老杜奈张地用力咳嗽了两下。
    “这位老哥气管不好啊?眼目下这天儿,忽凉忽热的,小心别感冒了。”二哥一边用舌头舔着烟纸卷着烟一边说。
    老杜的下巴险些掉到了地板上。什么?什么?他还叫我大哥?这人看起来最起码有六十岁了,我杜瀚举有那么老吗?老杜伸手摸了摸自己半秃的前额。不想这个动作又让二哥“敏感”的目光给捕捉到了,他接着又说:“咋样?就知道你身体不好,发烧了吧?”
    老杜苦笑着摇头。哎!算了,还得继续遭罪啊!
    当汽车驶上一条泥泞的土路时,老杜实在受不了了,他打开了旁边的车窗。一股凉风吹了进来,让他昏昏涨涨的头脑清醒了不少。窗边其他几个人都开始抗议起来,有位农村大嫂噼哩叭啦地数落了一串,意思是这么冷的天还开窗,自己发烧就不顾别人了?这人也忒自私了。
    自私?老杜扭头用惊讶的表情望了大嫂一眼。车子里烟雾缭绕的,象是爆破现场,他们没人抗议,这时自己打开窗,让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他们却说是自私?无奈,老杜只好顺应民心,关了车窗,让一车的人继续在“硝烟弥漫的氛围中体会战场的气氛”。
    还是售票员机伶,这个小伙子望了望老杜,眨巴两下眼睛,先咳了两声,然后说:“大家少抽点儿烟,天儿还冷,不能开窗,别让车里有烟味。”
    有烟味?老杜环视了眼烟雾缭绕的车内,这还只是有烟味啊?
    前面的路越来越泥泞了,小巴就象个在烂泥中打滚的老黄牛,一路憋哧吭声地向前爬行着,车颠簸得很厉害。是不是地有几条老黄牛“哞哞”叫着从土路上慢条斯理地溜达过去,司机只好放慢速度等着他们穿过土路才继续向前开。
    路边渐渐出现了些高低错落的小土山,山脚下散落着一些村庄,车开不多远就得停下来,有人不停地下车。车内的人渐渐地少了,最后只剩下四个人:老杜、二哥、司机加售票员。
    “老哥,你也是到椎石盘啊?”二哥在这段时间没有说话,大概憋得难受,侧过身问了老杜一句。
    老杜应了一声,他有些奇怪,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到哪里去呢?心里想着他的嘴里就问了出来。
    二哥啮牙一笑,露出满嘴黑黄色的板牙,有一股怪怪的气味向老杜迎面扑来,他微微转了下头。
    “这还用问啊?只剩最后一站了,下一站就是椎石盘。对了,看你不象当地人,是窜亲戚的?”二哥没话找话。
    老杜含糊地应着,他不太愿意与这种人聊天。从骨子里老杜是瞧不起劳动人民的,他认为与泥巴打交道的人全是些愚味而低俗的人,他们的嘴里只知道议论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纯属是混耗人生。对,混耗人生,混混耗耗地度过一生。
    而要命的是,这个二哥好象并没有看出老杜的冷落,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没话找话:“我也是椎石盘的,你找谁啊?我给你带路。”
    这人倒是蛮热情的。老杜心中一动:是啊,自己只知道丹丹的原籍在河北秦皇岛市抚宁县椎石盘屯,却不知道那个村庄是什么样?有个人带路不是更好吗?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强自挤出一丝笑,先说了谢,然后说:“我是找李正好。”
    “李正好?”二哥挠了挠头,“李正好是谁?没听说过这个人啊1”
    他在挠头时,那头皮象下雪一样飘到了老杜的肩上,老杜向里面挪了挪。心里却是有些奇怪。怎么同一个村,他竟然没有听说过李正好这个人?
    “椎石盘很大吧?”老杜疑惑地问。他想既然同村人都不认识,那么这个村一定是大得不得了。
    “嗯哪,很大,从海边到山脚下能有三里地,屯里住着二百多户人家,不过你说的李正好我咋就没听过呢?”
    这时那个年轻的售票员插了一句:“李正好不会是老好吧?”
    “噢,对!”二哥拍了下前额,“你说的李正好是不是五十多岁?大高个,左手少了一根小指?他家还有个女儿嫁给了东北的一个大老板,听说那个大老板都快七十了。哎!丹丹可是我们乡里最漂亮的女娃啊!怎么会寻了个那样的人家?……”
    二哥还在絮絮叨叨地感慨着。老杜听了却是快要崩溃了!什么大老板?什么都七十岁了?我老杜什么时候成了那样的人物?哎!都说农村人好嚼舌头,但也得贴个边啊!
    机伶的售票员看出了老杜的神色不对,直向二哥使眼色,可是二哥根本就没看到,还在不停地唠叨着,到最后直把个老杜描绘成就差一口气就要躺进棺材里的人了。
    老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如果他唇上有胡子的话,一定会气得翘起老高。所幸这时售票员大声地嚷着:“好了,好了,到站了,下车,下车。”
    糊满泥巴的汽车停在路边。路边紧挨着一个小卖部,司机与售票员没等老杜与二哥下车就一头钻进了小卖部中。
    二哥拎起了自己的破袋子,然后转身想帮老杜提旅行包,老杜赶紧抢过去,自己夹到腋下,另一只拎着给丹丹父母带的一些礼物。二哥看着嘴里连连称赞,说是没想到老好还有这样阔绰的亲戚,带了这么多好东西。他那艳羡的目光让老杜不由自主地把包夹得更紧了。
    椎石盘屯是黄海岸边的一个小村庄。二哥说的没错,它的一面东面濒临着黄海,西面紧倚着几座山丘。那山势不是很陡,应该是燕山山脉东段余势的丘陵地带。村里不通公路,只有一条土路与外界相连,每年到了雨季,这条路就会变得泥泞已极,给村民们的出行带来了很大的不便,年年都有说法说是乡里要给椎石盘修路,却年年雷声大雨点小,就这样一拖就是十几年,在这十几年中村里的土特产,如苹果、桃子什么似的,能否卖个好价钱,或是能否卖出去,就成了秋天村里人烦心的事,也是常年不变的话题。
    是啊,又有哪个老客愿意把卡车拐进这样一条兔子不屙屎的死胡同里来呢?到时能不能磨出去都很难说。这样,村里人要卖些土物产也只好借助一些牛车把水果、鱼虾什么的给运出去,而这条路也实在是太坑洼不平了,运出去的东西十有八九经过一路的颠簸会磕得糊烂不堪,这样小贩与老客们在那讲好了的可怜的价钱上又来上几刀,直把价钱压到低得不能再低了才罢手。没办法,谁叫咱的东西造得有皮没毛呢?话又说回来,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好的,每年又有多少家的农产品烂在地窖里,或是干脆就扔到海滩边,那可是一毛钱也赚不到的啊!
    总而言之,椎石盘屯是个偏僻而落后的小山村,丹丹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第二章 伊察姆纳
    老杜跟着二哥,踏着泥泞不堪的土路向村子里走去。一路上二哥不停地跟村里的人打着招呼,在路过一道向阳的小土坎时,那里的墙角下蹲着几个老汉,正在晒太阳。不知是阳光太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老杜觉得人群里有那么几个老人的脸色特别的红,不是那种红光满面的红,而是红中泛黑,呈棕色,有点儿象红种人的肤色。没错,他们看起来确实象是红种人。
    我们这个世界上以肤色来区分种属可以分为四类,即白、黄、黑、红。红种人也称棕色皮肤,大部分居住在美洲,也就是印第安人,但经过欧洲殖发者的掠夺屠杀,以及潜移默化,现在的红种人已经几近消失,或者说与移民的白种人混交,到现在在文明神会中已经很难再见到真正的红种人。他们的相貌特点跟亚洲黄种人很象,也就是肤上有区别,其实红种人中除受斯摩人以外就是印第安人,而他们正是亚洲蒙古人种的一个支系。也有人说印第安人本就是亚洲人迁涉过去的,但没什么实质性的依据。
    这几个老人除了肤色稍红以外还有一点让老杜觉得他们象是红种人——他们的前额都比较扁平,双眼多少都有点儿对视,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斗鸡眼。这两点也正是红种人的一支——玛雅人的特点。
    据说玛雅人把扁平的前额作为美丽的标志,为了达到这种畸形的美,他们把孩子的头部夹缚在两块木板之间,一片放在脑后,一片放在前额,这样要夹上许多年,当木板取下后,孩子的前额就会形成扁平的,终生不会变。对视眼也是后天造成的,当一个孩子出生不长时间,睁开双眼时,母亲就会用线绳吊起一个小松脂球,在孩子的两眼之间晃,孩子的目光被这个小东西吸引,时间长了就形成了对视眼。在他们的眼中这也是种美。
至于这几个老人,他们显然不是什么印第安人,从小也不会受到那样变态美的虐待吧?但是为什么他们身上会有这两个共同点呢?老杜一边走着一边扭过头望向那几个老汉,心中很是纳闷。
    “二子,回来了?”其中一个斗鸡眼稍微严重的老人远远地招呼着二哥。
    二哥答应着,正想带着老杜跨过土坎,刚才那个说话的老人又问:“这是谁啊?你们家来亲戚了啊?”
    二哥用手背抹了把挂在嘴唇上边的两行清鼻涕,在破袄襟上蹭了蹭,抽着鼻子说:“我哪有这样的好亲戚啊,是老好,他是老好家的亲戚,我这是从县城里回来,顺道给捎过去。”
    老杜又撇了撇嘴,“捎过去”?我成货物了我。
    “噢,是好子啊,客人这是从哪里来的啊?”另一个同样有着斗鸡眼的老人问。
    老杜挠了挠头,他觉得这个村子里的人热情得有点儿过头了,但人家既然问了又不能不回答,就随口应了声:“东北。”
    “东北?我怎么没听说过好子在东北有亲戚?”老人捋着颏下那打成绺的一撮山羊胡子说。
    老杜几乎要气乐了。人家有什么亲戚干嘛非得跟你说?
    “有啊,”这是旁边另一个老人接过话头说,“好子的女婿不是在东北吗?”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老人的目光就象聚焦了一样,齐齐刷刷地落在了老杜的身上。是啊,好子的女婿是在东北,也是他们家唯一的东北亲戚。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好子的女儿丹丹在年前死了,听说死的莫名其妙,是被厉鬼索命的,更有的传言,说是她的男人本身就是一个亡灵。她是嫁给了鬼!
    我的天哪!难道现在这个人就是好子的鬼女婿?
    老杜从几位老汉那怪异的目光中品味出了异样,一时尴尬得手足无措。幸亏这时旁边的二哥啮牙一笑,对着几个老汉嚷嚷着:“嗐,嗐,嗐,上什么神儿呢?丹丹的男人我见过,都快八十了,牙都掉得没几颗了,而这位顶多也不过六十,哪里会是那个鬼女婿?歪叔,老根侄子,你们是不是老糊涂了?”
    也不知他嘴里的老根侄子是哪一个?看这些老家伙,每一个都七老八十了,怎么会有他的侄子?还有,我老杜看起来象是六十的人吗?
    老杜觉得再不走就要被他们气昏了,他象逃命一样,拎着七大包八小卷的,蹒跚着爬过了土坎,在身后留下了一串诧异的目光与喃喃的咕噜声,那咕噜声不象是在议论,而象是祈祷之类的念念有词,语言也是很怪异,不象是汉语,也不象是诵佛经。老杜放慢了脚步,他的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向后望了一眼,但见那几把老骨头正盘膝坐在土坎上,两臂前伸,双手微张,仰首向天,整个身躯在一颤一颤的,嘴中叽哩呱啦地念着什么。那神态让老杜想起了在电影中见过的跳大神。他们的眼珠子向上翻着,老杜有点儿替他们担心,会不会随时都把老命给交待了。
    而最吸引老杜的就是他们那说胡话一样的语言,别的他听不懂,但有四个字他却听得非常清晰,因为这四个字是几个老汉反复吟诵的。这四个字就是——伊察姆纳。
    伊察姆纳?老杜皱着眉头,怎么就觉得这四个字这样熟悉呢?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说过?
    这时候二哥又在催促他了,老杜也没细想,跟着二哥走去。在这瞬间他的眼角余光扫过,看到其中一个老人腋下的焊烟口袋上悬着一个绿瓦瓦的小饰物,远远看去,象是一柄小巧的斧子,从材质看不象是化工合成物,难道是玉石的?
    一路上老杜都在想着这个问题,这个小饰件他模模糊糊中也有点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还有老人反复念诵的那种语言,老杜敢肯定那绝不是方言,当然更不可能是外语了,几个庄稼汉怎么可能懂外语?那究竟是种什么语言呢?为什么其中那四个字听起来那样的耳熟呢?
    老好,也就是李正好,也是老杜岳父,这个人高高的个子,佝偻着腰,一副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有些木纳,当他看到二哥把老杜领着跨进烂门槛时,先愣了一下,然后才招呼着让两人进屋坐。他手脚都些局促,拿着破抹布抹凳子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老杜扶着让他先在凳子上坐下,这才勉强地把屁股挨在那“嘎吱”直响的老杨木凳子上。虽然李正好比老杜大不了多少,但从辈份上说也是他的长辈。对于长辈,老杜向来是极其尊重的,他从兜里掏出烟,极不熟练地给老丈人点上,然后递给二哥一根。本来老杜是不吸烟的,但头一次到老丈人家里来,总得备上一盒烟,应付下场面吧?
    老杜坐下后打量下屋子,可以看出这家人的生活条件确实很差。墙上还是用那种记忆中小时候才会有的报纸糊裱的,上面还有几幅比较醒目的林彪林副主席的头像。报纸已经发黄,有的地方啮牙裂嘴地开了许多口子,偶尔有一两只草鞋虫从剥落的黄土坯里钻了出来,在墙上大模大样地蝣走着。四面墙角的棚顶处还挂着细细的蛛网,上面粘着几只干瘪的苍蝇与不知名的小虫子。在靠东面的墙边放着一口老式的衣柜,令人意外的是这口老掉牙的衣柜竟擦拭的锃明瓦亮,泛着黑黝黝的光芒。在北面也是两口老式的立体柜,柜边有一架那种八十年代的洗脸盆的架子,柜子上放着一台不知还能不能放出人影的老式21英寸彩电。而最令老杜没想到的是在西面的墙上居然挂了两面镜子,镜子本不是什么稀奇物,但镜面上的花边图案与字迹却是令老杜感到好象是回到了六七十年代。一面镜子上的图案是一艘轮船,下面是毛爷爷的题词——大海航行靠舵手!另一面镜子上的图案与字迹已经驳落,看不清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同样是那种时代烙印特别深的产品。
    李正好可真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木纳得都令人吃惊,他只是坐在小板凳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也不说话,就是闷哧吭声地吸烟,那架势让人感觉他象是不欢迎这个头一次登门的女婿似的。
    “咳咳,”老杜咳了两声,有些磨不开地说,“我,我妈她不在家?”
    李正好显然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说:“啊,她,她去窜门了,一会儿就回,一会儿就回。”
    然后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说:“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水,顺便去喊丹丹他妈。”
    二哥这时站了起来,他说他去喊丹丹他妈,其实这是借机想溜,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半老头子真的就是丹丹的男人啊。我的妈呀!早知这样原先就不说那些话了。
    李正好也没客气,他把二哥送到门口时,二哥一脸神密地压低声音问:“这个老……这个人真是丹丹的男人啊?”
    李正好点了点头。二哥神密兮兮地向屋子中望了一眼,颠颠地走了。他喊完丹丹妈后还要急着到南墙根底下去跟那些晒太阳的老爷子们通报惊天的秘密呢!

第三章 黄大仙(一)
        老杜这是头一次到丹丹的老家来。虽然以前他提出过要跟丹丹到老家来看看,主要是看望两位老人,但是丹丹拒绝了。当时老杜还觉得心里不太痛快。怎么?我杜瀚举就这样拿不出手吗?还能给你丹丹小姐丢人啊?但是现在想来八成是丹丹怕自己这个破家丢脸。哎!这又何必呢?我老杜娶的是你这个人,又是不是你的家。
        丹丹去逝已经将近半年了,在这段时间里老杜始终无法忘掉她。当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丹丹与林松之间的阴谋,这件事在秦风的要求下周景山并没有对老杜说,况且丹丹的死至今还是个迷,在案情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以前是不能妄下断语的。
        后来老杜忽然想起应该去看看丹丹的双亲,在得知丹丹去逝后,两位老人哭得痛不欲生,怎么说他们也是丹丹的父母,现在虽然丹丹不在了,但自己应该去尽一份孝道的。想到这里老杜就起身来到了秦皇岛市抚宁县的这个小山村。他曾想过农村人的条年一定很苦,但是没想到丹丹的家里会这样的清贫,这就愈加使他的心头绞痛不已!可怜的丹丹,她在这样苦的环境中长大,跟了自己好不容易享福了,却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晚饭后,丹丹妈在收拾着碗筷,李正好坐在角地的小凳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老杜在里屋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丹丹的爷爷拉着话。老人都快九十了,虽然得了脑中风瘫在炕上,但耳不聋眼不花,思维还挺清晰。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孙女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让老人知道了这消息,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老杜这样想着,看着丹丹爷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面前的那个小糖果罐子,里面有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全是孙女给他买的。他吃完后就把糖纸叠得整整齐齐再装到罐子里,每当想孙女时就会拿出来在手里不停地摆弄着。
        老杜一边给老人捶着腿一边盯着他的脸,直给老人相面。丹丹爷的前额也是出奇地扁平,脸的肤色红里泛黑,跟南墙根下的那几个老人很相似。老杜几次想问这件事,却没法张开嘴。怎么问?就说:你老人家的前额怎么那么平啊?这,这还象话吗?
        令老杜没想到的是事情却有了意外的转机。
        丹丹爷在摆弄了一会儿糖果罐子后,就豁牙漏气地喊着说是后背痒,让儿子给他挠挠后背。李正好在外屋应了声,手里拿着一块木板走了进来。那木板有巴掌宽,微微呈现出一个弧形,其中凹时去的那一块磨损得比较厉害,在一头钻有几个圆孔,另一头侧叉开成手状,伸出五根手指,微微弯曲。整个样式有点儿象是市场上卖的那种挠痒的小挠子,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老头乐”,但这个东西明显要比老头乐要宽,看样子是自己加工的。老头乐大部分都是用竹子制成的,而这个东西,它的材质却看不出属于什么木材,但显然绝不是竹制品。
        李正好爬上火炕后,掀起老父亲的破棉袄,把这个土制的挠子伸进去,在老人的后背上挠着。老爷子哼哼唧唧地呻吟着,一副陶然欲醉的表情。
        在这个同时,老杜又偷着给自己的老丈人相起面来,奇怪的是李正好除了面色稍显绛紫以外,前额并没有象那些老人那样扁平。他替老父亲挠完痒后就把那个土制痒痒挠扔到一边,拉了床被子盖在老人的腿上。
        老杜觉得这个挠子怪有趣的,就信手拿起来打量着。忽然他的心中一动,用两只手捏起挠子的两头,按在自己的前额上。嘿!居然正好跟额头的弧度相附,虽然小了点儿,但按在前额上怎么就这么合适呢?这时候他又想起了关于玛雅人幼时夹额的传说,心里不由翻了个个儿,试探着问李正好:“这个东西做得直是不错,您自己做的?”
        “不是,我小时候就有这么个东西了,后来被我爹给改成个痒痒挠,那是他为我爷爷做的。”李正好轻描淡写地说。
        “那么它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是说这个东西以前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呀,那时我小时候夹眼力盖用的。”缩在被窝里的老人耳朵并不聋,他接过话头说。
        “眼力盖?”老杜没弄明白眼力盖是什么东西。
        “就是前额。”旁边的李正好解释说。
        老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这块木板就是用来固定在前额上的夹板。可是,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在中国有哪个民族还有这样的风俗,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印第安人好象再也没有哪个民族有过这种习俗。难道这个村子里住的是玛雅人?他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吃惊!装出一副随便聊天的样子询问起了关于夹“眼力盖”的事。
        丹丹的爷爷说,那是他们这个村里祖辈留下的一个习俗,每家的孩子在出生以后都要用两块板子夹在前额与后脑勺之间,当长到十五六岁时就板子取下来,那样前额就会非常的平整,至于为什么这样做,他也说不清楚,反正祖祖辈辈就是这样传下来的。但是这种习俗并不是每一家都要遵守,有的人家就不讲究这个,而李正好的爷爷生前在村里可是个地位极高的人,对于族里的规矩是坚决执行的。丹丹爷还说,他小的时候母亲还拿个小球球在眼前晃来晃去,也活搞的什么名堂。
        “你看我现在的眼睛,就是那时候给晃成斗鸡的。”老爷子仰起头,指着自己的老花眼让孙女婿看。
        老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这个做晚辈的怎么好盯着老人的眼睛细看呢?这时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瞄了一眼旁边的李正好,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问:“那么现在这个风俗还在继续吗?”
        “哎——!”老人长叹了一声,“早没了,没了,解放后就不兴的搞这个了,说是催残娃子们的身心健康,谁整就批斗谁,哪个还敢弄啊?”
        老杜点着头,这样看来李正好与丹丹的前额没有那样扁平也就可以理解了。
        晚上,老杜躺在火炕上翻过来覆过去没法睡着。这有许多原因,一是忽然换了个地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二是白天经过的事总在脑海里打转,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村里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怎么印第安人的风俗却在这里出现了?还有那几个老人嘴里咕嚷着的那几个字——伊察姆纳。
        伊察姆纳,伊察姆纳。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耳熟?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再加上火炕又比较热,睡得不是很习惯,觉得全身燥热难当,干脆就把被子给蹬到了一边。就在他似睡非睡地胡思乱想中时,隐约觉得头上有个黑影,似乎有个有站在炕前定定地盯着自己。老杜全身猛地一机伶,转过头来张眼看去。“啊!”他低声惊叫了一声,炕前确实站着一个人,正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
        “谁啊?”里屋的灯亮了,是李正好,他被老杜刚才那一声惊叫吵醒了,睡眼朦胧地问着。
        “噢,没事,我上茅房。”丹丹妈披着件衣服,转身从老杜的炕前走过去。
        李家有四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外地,也就是烧火做饭的地方,其余三间有一间以前是丹丹住的,之从丹丹出去工作以后那间屋子就用来装一些米面土豆萝卜什么的日用品,剩下的两间一间是给丹丹爷的,一间是李正好两口子住。老杜来了后,丹丹的父母就一齐搬到了里屋,把外屋腾出来单独给老杜睡。现在丹丹妈半夜起来上茅房当然得从老杜的这间屋子中经过。但是老杜却觉得她的神色有些怪异,脸上隐隐透着一丝木然与邪邪的表情。
        老杜睡不踏实了,他觉得自己的这个老太母娘有些阴森可怕!以前只有他与丹丹结婚时,李正好夫妇俩才去过一次东北,他们只见过一面,那时他并没有觉得丹丹妈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为什么这次来总觉得这个丈母娘有些异样呢?
        整个夜里老杜都没有睡着,他总觉得在头前站着一个人,正冷冷地盯着自己。而在丹丹妈上茅房回来后,屋子竟奇怪地有一种淡淡的味道,老杜提着鼻子用力嗅了嗅。没错,是有一种怪怪的味道,象是香火味。可这香火味中似乎还杂夹着一丝骚臭的气味。这让老杜想起了天架山狐仙洞中那只狐狸出现时的情景。
        里屋中传来了丹丹爷爷说胡话的声音和李正好打雷一亲的鼾声。还有一阵不停转身的声音。老杜知道那是丹丹妈,她也没有睡,跟老杜样也是辗转难眠。老杜更有些后怕了。
        初春夜里的风很大,吹得老旧的木窗发出吱吱扭扭的呻吟声,加上院子里拉的电线被风掠过,带起尖锐的刺耳声,让这简陋的农家小院显得有些阴森。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吱吱”的叫声,象是老鼠,又象是小鸡仔。紧接着老杜觉得玻璃上有抓挠的声音,他用被子蒙着头,全身缩在被子里,但这叫声还是听得那样的清晰。
        那个东西就在窗台上,老杜甚至能感觉到它那鬼火一样的眼睛正透过窗玻璃凝视着自己。他把被子掀开了条缝,偷偷地抬眼看去。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
        借着冷冷的月光,可以看到在窗台的外面正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正探头探脑地向屋子里望着。老杜的目光忽然就与它对在了一起,那东西的眼睛竟透着无比的妖异与邪恶!它似乎还向老杜裂嘴笑了一下。老杜吓得赶紧又把被子蒙住了头,双手死死地抓住了被角。仿佛这床破被就可以抵御那东西不怀好意地窥视。
        玻璃上那揪心的抓挠声消失了,当他再次掀开被角时,窗台上月凉如水,什么也没有。

第四章 黄大仙(二)
        老杜躺在这间散发着阵阵香火味与骚臭味的屋子中,望着窗外在月光下摇曳的老槐树那鬼手一样的秃树叉,心中的恐惧愈发地浓重了。这时候他听到了院子中响起了一连串奇怪的声音,象是木柴或是篱笆什么的被折断弄出的响动,接着就是一阵喧嚣,鸡鸭鹅什么的一起叫了起来,那感觉就象是忽然间在院子里开了个家禽大会似的,所有家禽又叫又扑腾。这响起惊起了村里的别人家的狗,有一只叫,其它的也都跟着叫了起来。
好家伙,这个宁静的小村庄一下子成了动物大合唱了的舞台了。
        里屋的灯亮了起来,先是丹丹妈的声音,然后是李正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穿鞋的声音,两口子披着衣服,从里屋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老杜也翻身坐了起来。
        “没事,你睡你的。”李正好嗡声嗡气地应了一声,转身到立柜上去摸手电。
        老杜差点儿没从炕沿上裁下去。什么?什么?就这阵势还能睡得着吗?你还别说,从里屋里还真的就传出了丹丹爷那叽哩咕噜说胡话的声音。老杜苦笑着摇头,他真服了这位老爷子,就这样他还真的能睡得着啊!
        当老杜趿拉着鞋赶到院子里时,发现李正好正跺着脚一个劲地唉声叹息。丹丹在一边骂着什么,声音里都带着哭腔。老杜凑过去细看,才发现院子里的鸡窝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鸡窝是用玉米秸杆围成的,在我面还罩了一张工地上废弃的那种安全网,看来是用用来防止鸡飞出去。现在的农村,大多数家里养的鸡都不散放了,平时都圈在这个圈里。现在那个网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口子的周边遍是鲜血与鸡毛,起先吓了老杜一跳,当他看到死在圈里的一只鸡时这才松了口气。
        李正好两口子可就没有他那么轻松了,两人蹲在那只死鸡前,嘴里一个劲地唉声叹气。从他们的诅丧的表情以及喋喋不休的咒骂声中来看,好象是知道这事是谁干的,正在数落着平时对这个人的恩情,啊,没想到到头来却恩将仇报,祸害起自家来了。
        难道这事是他们家里人干的?或是本族人干的?
        老杜有些不能理解,就算平时有些小磨擦吧,那也用不着这样折腾人啊!这样做解决个屁事。看来农村人确实是思想太狭隘了。他这样在心中感慨着。
        他这样想着,正想上前去安慰老丈人两句,不想丹丹妈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操起旁边一把铁锹就向厢房走去,嘴里还在骂着忘因负义之类的话。
        老杜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人还没走?就躲在厢房中?他怕闹出点儿什么事,赶紧在后面追了上去。而李正好似乎还没从伤痛中回过神来,还蹲在地上看着那只黄花老母鸡啧啧叹息。
        老杜还没走进厢房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噼哩叭啦的声音,还有丹丹妈发了泼一样的叫骂声。
        不得了了,要整出啥事来了!
        老杜的鞋都跑掉了一只,推开那扇快要散架的木栅栏门,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厢房中哪有什么人?堆积的全是些柴草,而丹丹妈就象疯了似的挥舞着铁锹,在柴草中又翻又拍,骂得不亦乐乎。
        这农村老娘们不会是疯了吧?
        老杜在心中暗暗地想。他简直不敢相信就死了一只鸡居然能让人发疯!这精神承受能力也太差了。他正不知该如何应付眼下的这种局面,李正好已经走了进来,他死拖硬拽地把老婆子给拉到屋里。
        “干啥呢?这大半夜的也不怕人笑话。吃了就吃了呗。全当孝敬咱爹了。”老杜的丈人忿忿地数落着老伴。
        当老杜知道自己的丈母娘骂的是黄皮子时,差点儿没把眼珠子掉到了地上。老丈人居然把被黄鼠狼吃了的鸡说成是孝顺他爹了,老杜真是觉得即可气又好笑,同时也对这黄皮子的事多少有了些了解。
        黄皮子也就是黄鼠狼,这是一种小型啮齿类动物,在农村是常见的。它们通常以老鼠、蛇为食,有时也偷农户的小鸡吃。不是有句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吗?那从一个则面可以看出这种小动物对于家禽危害程度的,也说明它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其实不然,它们偷鸡那只是偶尔干那么一两年坏事,总体而言,它的食谱主要还是以蛇与老鼠为主。怎么说呢,它还是应该算作一处益兽的。
        在民间有四仙之说,即胡、柳、白、黄,胡仙就是狐狸;柳仙是蛇;白仙是刺猬,黄仙也就是黄鼠狼。也有的地方说是五仙,在其中加进了灰仙老鼠。不管怎么说这多少也印证了这种动物的神密性。
        而其中在农村闹得最欢的就是黄仙,这大概是因为它们比较常见,行动又比较诡密的原因吧。老杜就不止一次地听人讲起过关于农村黄皮子惑人的事情,但在他看来那纯属扯蛋,是无知愚昧的乡下人搞的一套封建迷信的把戏,哪有什么人能被动物上身的道理?如果有那也是那个人有神经病,是发神经的胡言乱语,人们却把他们当成了什么狐仙蛇怪。
        李正好家堆放柴草的厢房里就住着这样一窝黄皮子。至于它们有多少只没有人知道,但数目肯定不会少,他们家的人到厢房里抱草有时都能听到草堆里传出“吱吱”的叫声,有时还能遇到老黄皮子叼着崽子大摇大摆地从院子里经过。本来他们是打算把那间厢房腾出来,收拾一下装些杂物的,但考虑到黄大仙在里面住着,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说来也怪,之从那间厢房里住进黄皮子以后,里面堆的草怎么烧也不见少。
        对于这种说法,老杜在心里是极其不屑的。要真是那样,干嘛不把家里的钱全放到草垛里,那不是永远花不完了吗?当然,这样的想法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中暗暗地想着而已。
        经过这一折腾,一家人再也睡不着了,连炕头上的老爷子也睁开昏花的老眼,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丹丹回来了?李正好胡乱应付了老爷子两句,就闪到东面堆杂物的那间屋子里,他出来不常时间屋子里又飘出一阵香火味。
        丹丹妈的火气还未平息,坐在炕沿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李正好坐在门槛上,从兜里拽出烟布口袋,在卷着焊烟。老杜从炕上摸出火柴给他点上,试探着问:“刚才那只鸡是被黄皮子给咬死的?”
        李正好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把它们赶走?”
        李正好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不能赶啊!仙家住在这里那是瞧得上咱们,况且以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不知为什么最近总是这样。”
        老杜愣了一下,至于仙不仙家的他倒没怎么在意,倒是李正好后面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又问:“怎么以前它们不吃鸡吗?”
        李正好又点了点头,按他的说法,这些黄皮子在他们家住了能有七八年了,家里的鸡从来也没少过一只,那是鸡圈还没有上网呢。之从一个月前家里的鸡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死亡了,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但并不吃,仅仅是咬死而已。开始他们以为是狗或是獾子什么的干的,但后来有一次李正好半夜起来上厕所时终于发现那是黄皮子干的,他不明白黄皮子为什么开始祸害起自家来了,打又不能打,赶又不能赶,没办法,只好弄来张破网把鸡圈给罩住了,同时也不住地给黄仙烧香,但“惨案”还是接连不断地发生,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只鸡了。所以丹丹妈才会忍不住发火的。
        老杜听后点着头,他这时才想起,那只蹲在窗台上的小东西可能就是黄皮子,而骚臭味八成就是它们散发出来的吧?至于香火味那肯定就是李正好两口子烧的香。丹丹妈在第一次起来上厕所时顺便去给黄大仙上了柱香,随后黄皮子就出现了,并且杀死了一只鸡。老杜在心里暗暗合计着:这哪里是什么大仙啊?分明就是偷鸡贼,哪有越给烧香越是祸害人的仙家?但是这种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怎么能说出来呢?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老杜改变了看法,至少说明黄皮子这种小动物还是俱备一定的思维能力的,它们居然还记仇,并且报复心特强。
        由于头一天夜里整夜未合眼,加上一路的舟车劳顿,第二天夜里老杜睡得很沉。直到他又被一阵吵闹声惊醒时,爬起身来这才发现屋子中已经亮起了灯,院子里也被李正好支起了一盏电灯,把个不大的农家小院照得灯火通明。
        老杜披上一件衣服,下了炕来到院子里,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但见在院子正中的水井台上并排放着一溜死鸡,那血液还未凝固,顺着井台滴滴哒哒地向下淌着,满院子都是散乱的鸡毛,有几片被风吹得扑簌簌粘到了老杜脸上。走近后他看到每只鸡的喉管上都有一个血洞,数了数一共有七只。而他记得鸡圈里所剩的鸡不过就是七只了,看来这位“黄大仙”来了个彻底的大扫荡啊!这位仙家同志也够歹毒的。
        院子里的晒衣杆上挑着一个椭圆形的电灯泡,李正好两口子却不见了踪影。
        这个时候从厢房里传来了一阵噼哩吧啦的折腾声。

第五章 黄大仙(三)
        老杜刚想走过去,猛然间几条黑影从柴草房里窜了出来,吱吱叫着四散奔逃。后面跟着披头散发,手中攥着一柄木叉的丹丹妈,她象疯癫一样叫骂着追打着这些小畜牲。在她身后是紧撵过来的李正好,他急得又跺脚又捶拳,嘴里只是一个劲地说着:“你干啥呢?你干啥呢?”
        丹丹妈完全不理会他的劝阻,追着一只小黄皮子一叉子就拍了下去。那只小黄皮子吱地尖叫一声,尾巴被生生给敲下了一截,它飞快地窜上墙头,象蛇一样扭动着细长的身躯,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墙后。丹丹妈看来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扔下叉子,攀着墙头就要翻墙继续追过去。
        “大妹子,你这是干啥呢?”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墙的另一边传了过来,接着有个男人从矮墙的另一面站了起来,他一边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丹丹妈,一边在提着裤子。
        那个地方是邻居李正宽家的茅房。
        李正好把老婆死拉硬拽地弄到屋里后,又到东跨屋中去烧香了。
        “这是干啥呀?大半夜的折腾啥?”从里屋传来丹丹爷迷迷糊糊的声音。
        没有人应他,丹丹妈在回到屋里后忽然平静下来,也不知她在里屋做什么。
        老杜犹豫下,跟着李正好进了东屋。他想看看老丈人在里面捣鼓些什么鬼东东。
        屋子里烟雾缭绕,在东面的墙角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用红纸铺面,摆满了果果盘盘之类的贡品,从油炸的地瓜条到排骨,什么都有了,而其中还有两根香蕉,那东西看起来就象是烧焦的黑炭,早已烂得不成个样子。桌子上还有一个罐头瓶子,里面插满了烧剩的香头,香灰落得盘子里水果上到处都是。在墙边竖了个牌位,是用木板削成长条形,上面裱着黄纸,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供傣仙家黄淑英之灵位。字写得很漂亮。
        黄淑英?这个黄淑英又是谁?老杜搜肠刮肚地想,也没想出在民间传说中有个叫黄淑英的大仙。难道这就是黄仙的名号?
        李正好一边烧着香一边嘀嘀咕咕地嘟嚷着,听那意思似乎是在祈求仙家饶恕丹丹妈的无知与冒范。
        老杜觉得好笑。动物有报复心理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据他所知在自然界中不少动物都有这种本能,如大象,猴子,甚至连老鼠都有这种报复的举动。那不是什么具有了灵性,只是一种本能,在本能的驱使下它们常常会做出一些看似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如大象袭击人类的村庄就是出自一种报复心理。他还听说过另一种事,据说有个人在开车穿越非洲草时轧死了一只猴子,那只猴子是只猴王,当时所有的猴子都聚在一起,把猴王给埋了,并举行了类似于人类的哀悼及葬礼仪式。当这个人返回时却遭到了一群猴子的围攻,好不容易才摆脱困境。
        老杜思忖着放下门帘,返身退回到西屋去。西屋分两间,里面住的是老丈人一家三口,外屋腾出来给自己睡。在这个小村子里,这种礼遇可是至高无上的。令他想不到的是,在一只脚步刚踏进屋中的同时,他看到自己的老丈母娘正四平八稳地盘膝坐在自己的被窝里。
        老杜一下子杵在了门口!尴尬得不知该是进到屋里还是退出来。
        丹丹妈坐在火炕上,似乎并没有看到老杜,她头发披散,目光呆滞,正在不停地打着哈欠,嘴角的哈拉子一直垂到前胸,那样子就象电影里上来毒瘾的痨病鬼。
        老杜觉得情况不太对,正想回身去喊李正好,却听“扑嗵”一声,丹丹妈象筒断裂的破碑似的,一头裁倒在炕上,腿还保持着盘膝的姿势,两手直直地向屋顶伸着,那样子看起来就象一具干瘪的僵尸。
        老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身就向东屋跑,他转向太急,与身后跑来的李正好撞个满怀。
        “怎么回事?”李正好问。
        “她,她……”老杜费了半天劲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正好扒拉开老杜,一脚跨进了屋中。老杜也返身跟了进来。
        炕上的丹丹妈这时又笔直地坐了起来,她双眼大睁,手舞足蹈,叽里哇啦地唱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歌瑶。那架势就跟个疯子似的。
        她疯了。几只老母鸡就把这个可怜的农村妇女逼疯了!
        这是老杜的第一想法,他的第二个想法就是赶紧拔打120,先把病人拉到医院再说。他掏出手机,拔通了号吗,刚说句 “喂,是急救中心吗?”,手机就被李正好劈手夺了过去,一把扔到炕上。
        “急救个屁!她这是撞邪了!”李正好说着,麻利地跳上炕,伸手就去按自己的老婆子。丹丹妈又小又瘦,掐把掐把能装到一个痰盂里,这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把李正好给甩了出去,幸亏老杜扶着他才没有摔到地上。
        丹丹妈这时简直就象变了个人,双目圆瞪,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李正好大声喝道:“咄!尔等无知鼠辈,居然敢冒范本仙家?拆了本仙的金羽宫,该当何罪?”
        “什么?什么宫?”李正好紧挨在炕沿边,显得一头雾水,他显然听不明白老婆子在念叨着什么鬼话,回过头望着老杜,看来是希望自己的女婿能给出解答。
        老杜也是张口结舌,据他所知自己的这个丈母娘小学二年都还没毕来,听丹丹说上了一年半的小学,其中有半年还是趴高梁地来的,怎么忽然间就出捙开文词了?
        这时的丹丹妈一副横眉竖目的样子,义正词严地数落完自己的丈夫后,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令老杜奇怪的是,李正好虽然对丹丹妈好些古里古怪的话听不明白,但对她目前的情况并不焦急,看来是习以为常了。他一点儿一点儿向老伴靠去,一边轻声说着一些按抚的话,无非请黄二姑原谅丹丹妈的无知,一定会给仙家重修金殿的等等之类的话。
        其实老杜的猜测没错,李正好对于丹丹妈撞邪这回事确实已经习以为常了。之从黄皮子住进他们家的厢房以来,丹丹妈动不动的就会被它们缠上,时常胡言乱语,咋咋唬唬地又唱又跳。每当这个时候通常都是家里人慢待了黄二姑,如逢年过节的如果忘记了给它们摆贡品,丹丹妈正在吃着饭就会忽然间犯病,她会“啪”地一声扔下筷子,然后就开始又叫又骂着,埋怨他们一家人只顾自己吃,却不管“本仙家”了,而这种情况一出现时,李正好只要赔上几句小话,烧烧香,再摆上贡品,基本就解决了。丹丹妈随后就会恢复正常。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正好一看到老婆子追打黄皮子而紧张兮兮的原因。这仙家可不是咱这种凡人能惹得起啊!但是这次的情况显然是例外的,饶是他又是赔礼道谦,又是烧香烧纸,丹丹妈还是闹腾个没完没了。看来这次是把黄二姑惹毛了,不是一两句小话就能应付得了的。
        外屋这一阵折腾,把里屋的老爷子也吵醒了,他颤颤微微地拄着拐棍挪了出来,看这架势气得直用拐棍敲儿子的脑袋。
        “混帐东西,你们又做啥子来了?把大仙气成这样?”
        李正好把丹丹妈追打黄皮子的事说了一遍。气得个老爷子胡子翘起老高,一个劲地咕噜着造孽。“快去找二愣子吧!”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看这阵势,不请二愣子来是不行了。
        二愣子是本村的一个光棍汉,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对于黄皮子长虫什么的,他是说抓就抓,不但抓还剥皮吃肉。俗说话“厉鬼还怕恶人磨”呢,在村里只要谁家的老娘们老太太冲了不干净的东西,只要二愣子一到,大牛眼一瞪,呼号两句,那些东西吓得立马就乖乖的没了脾气。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家也不会找他来的,他倒是老哥一个,不怕遭天遣,别人可不敢得罪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看眼下这情景不请二愣子是不行了。
        二愣子人名其名,五大三粗,头大眼大鼻子大,总之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大,连嗓门也大得象打雷。说也奇怪,他跨进门后,在炕上咋咋唬唬的丹丹妈立即象耗子见了猫似的,一下子就瘪了下来,双手抱着头缩到了墙角,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二愣子,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你折腾什么?他奶奶的!老子剥了你的皮!”二愣子一进屋就扯开大嗓门叫了一声。吓得旁边的老杜一机伶,险些从小板凳上跌到了地上。
        他骂的显然是黄皮子而不是丹丹妈。
        “二愣子,让它走就得了,可别剥了它的皮啊!”丹丹爷还不忘了嘱咐二愣子两句。
        二愣子就象没听见似的,一下子就跳上了火炕,冲着丹丹妈就走了过去。丹丹妈实在太瘦小了,被这铁塔样的汉子一把就揪了起来。二愣子什么也不说,伸出另一只大巴掌就在丹丹妈的身上摸捏起来。
        老杜看傻眼了:这人怎么还稍带着揩油?
        “小心点儿,别把她骨头弄断了。”李正好战战兢兢地嘱咐着。
        二愣子在丹丹妈身上摸索了一会儿后,一只大手猛地在她的右腋下停住了,然后用力一抓,大叫着:“你奶奶的,我叫你跑?我捏死你个小兔崽子!”
        这时候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现了:丹丹妈手脚抽畜,嘴里淌出了白沫子,吱吱叫着,那声音根本就不是人所能发出来的,简直就是一只成了精的大耗子在挣命。

第六章 仙家本在丢当山
        丹丹妈在二愣子手下挣扎着,直翻白眼。老杜腾地站了起来,他担心这样折腾下去会出人命,正想阻止这个愣头青胡来,目光一扫间却发现丹丹妈的右腋下有一个圆鼓鼓的象是个肉球似的东西,正被二愣子紧紧抓在手中。
        丹丹妈贴身窗着一件灰色的衬衣,外面披了件夹袄,经过一番折腾后,那件夹袄已经从身上脱落下来,老杜记得她以前腋下并没有那个东西。那东西把腋下的衬衣都撑起老高,还在突突地蠕动着,看着就象在衣服里藏了一只大老鼠。但显然那不是什么活物,只是鼓起一个包而已。
        她现在开始求饶了,不停地哀求着二愣子饶过她。但这个她显然已经不是她自己了,而是附在她身上的黄二姑。
        二愣子吹胡子瞪眼地说:“饶你?奶奶的,叫你成天吃饱了没事干,祸害这个祸害那个,今天非剥了你的皮不可!老好子,去拿刀!”
        李正好看来是被吓傻了,在二愣子又骂了两句娘后,才慌里慌张地去外地拿菜刀。他当然什么也没想,现在看有人能制住这个东西,自然人家说什么他就照做。老杜必竟是见过世面,眼下这情景虽说邪门得很,但还不至于把他吓得没了主意,当下赶紧阻止了老丈人,嘴里一个劲地劝着:“使不得,使不得。这要出人命的。”
        “出你妈个巴的人命。”二愣子可真是愣,也不管说话的人是谁,张嘴就骂了过来,他见李正好在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就干脆放开丹丹妈,跳下炕直奔外地,他要自己去拿菜刀。当他拎着菜刀再次回到堂屋时,却倏然顿住了脚步,整个人就似木雕泥塑的一样呆在了原地!
        屋子里的人,老好子、老爷子,还有那个半老头子,全抱着头蹲在了角地上,三个人全身抖作一团,而炕上的丹丹妈却不见了。
        李正好家点的是那种十五度的老式电灯泡,光线很暗,整个屋子中阴恻恻的显得有些鬼气,而在屋子的正中央,有一团黑影在灯光下摇曳着,一半在炕上,一半投在角地上。
        二愣子愕然抬头,就看到丹丹妈啮牙咧嘴地蹲在窗框上。她散乱的头发有一半遮住了半边脸,另一半脸在灯光下泛出一层阴森森的惨绿色。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死死盯着自己。
        窗是那种黄花松的木头窗,上面刷着蓝漆,窗框自然也是木头的。窗分两扇,在上部分有一排小天窗,是用来透气用的。那小天窗高不过两扎,窗框顶多也就三指宽,而丹丹妈现在就蹲在那三指宽的窗框上,整个身体看起来就象是凭空吊在棚顶,用无比恶毒的眼神盯着二愣子!
        天啊!那样窄的窗框,整个身子又是向前探出的,就即使是只耗子趴在上面也是很难的,而现在丹丹妈居然真的就蹲在那上面!
        “你,你……”饶是二愣子天不怕地不怕,乍一看到这样的情景也是吓得汗毛直竖,握着菜刀的手竟有些颤抖起来。
        “嘎嘎——!”丹丹妈发出了不象是人的笑声,“尔竟敢对本仙家的子孙无礼,今天且让本仙渡化了尔等鼠辈。”
        她说着仰起头一阵厉嚎,整个人就象一只离弦之箭,从棚顶斜斜地扑向二愣子。
        “我的妈呀!”二愣子这时也不横了,扔下菜刀转身就向院子里跑去。
        李家这一阵折腾,半个村子里的人都被吵醒了,左邻右舍的都聚在李正好家门口,却是谁也不敢踏进院门一步。听说这次好子媳妇闹腾得可邪乎,不比以前,连向以大胆而著称的二愣子都被吓的屁滚尿流地出来了,谁还敢再逞那个强?
        丹丹妈在屋子里翻江倒海地折腾着,家里能砸的东西几乎全砸了。最后老爷子在李正好与老杜搀扶下总算是逃出了“战场”。
        “这个咋办啊?这可咋办啊?”李正好带着哭腔,看着屋子里的丹丹妈还在又唱又跳。他这时好象想起了什么,挤进人群里拉着村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央求着让村长给想个摺。村长抖着手,无奈地说:“老好啊,这事儿,你说,你说让我咋办呢?”
        “组织两个人,进去把她放倒。”旁边的二愣子这时也恢复了常态,扯着大嗓门叫嚷着。
        一听这话,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围观的村民集体“闹肚子”,一会儿就走了一个不剩,只有村长与二愣子还呆在李家院门口。
        这时候丹丹妈已经推开窗子,坐到了窗台上,两只光脚板不停地晃着,比比划划地又唱开了:“仙家本在丢当山,金珠做炕盖红棉。……”
        “这丢当山是个什么地方?”老杜忍不住脱口问道。
        “哪有什么丢当山啊?那是仙家的地方,我们怎么能知道?”李正好哭丧着脸说。
        “要不咱报警吧?”村长也没有别的办法,试着问李正好。
        李正好还没回答,一旁的二愣子倒先开口了:“报个屁警啊!让警察来替你捉妖除怪啊?依我看还是我们大家一齐冲进去,就不相信我们四个大老爷们还对付不了她了。”
        这家伙说着就开始捋袖子。村长赶紧拉住了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出个人命什么的,他这个村长也别想消停。两人正在撕扯着,老杜眼尖,他指着院子中一个粮仓问:“那是什么东西?”
        “是粮仓。”李正好本不想搭理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欣赏农家小院的风光?女婿到底是女婿,还是不如儿子啊!哎!谁叫咱没儿子呢?转念一想,人家必竟是客人,也不好意思太拂了人面子,就没好气地从齿缝里崩出三个字。
        老杜倒是没在意老丈人言语中的不快之意,他说:“不是说粮仓,我是说粮仓下面是什么。”
        “下面是什么?什么也不会有……”李正好更是不耐烦了。本来他就对这门婚事不太满意,我的闺女在整个乡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就找了个半老头子呢?现在看这个姑爷对老丈母娘的死活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是一个劲地东打听西打听,这不是成心看我老好子的哈哈笑吗?但是话只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因为他也看到在粮仓下面似乎有个东西在晃来晃去,由于天色暗,看不清那个东西是什么,但显然是个毛茸茸的小玩意儿,怎么看起来象是根尾巴?
        “我说村长,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李正好拉了拉村长的袖子问。
        村长与二愣子一起顺着老好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没错,在粮仓底下是有个东西在晃来晃去的。他们也同样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二愣子,去正宽家借个手电来。”村长吩咐道。
        二愣子答应了声,撒腿跑向隔壁的李正宽家。这小子敲了两下门,见没人开,干脆从土墙上翻了进去,把李正宽两口子从被窝里给提搂起来,让他们找出手电筒,又翻墙出来。打着手电向粮仓底下照去。
        粮仓是那种用钢筋焊的方形。四角是四根铁管子,在其中焊上钢筋,用来装秋天的苞米棒子,现在虽是初春,但粮仓里还有半仓苞米棒子。粮仓离地能有两尺来高,这样即防潮又可以防止耗子。它的四个腿各垫着一块大青石,下面吊着个张嘴裂腮的破竹筐。而在这个竹筐的边缘垂下一截黄色的毛茸茸的尾巴,不停地抖动着,筐也在晃来晃去。
        “奶奶的,躲在这里啊。”二愣子说着猫下腰,悄悄地向粮仓摸去。
        从粮仓底下散发出一阵令人头昏猩骚味。二愣子用一只手捏着鼻子,趴到地上,把头探到了粮仓底下。奶奶的,他看到正有一只老黄皮子坐在筐里,悠哉悠哉地晃动着,它四肢乱舞,双眼大睁,瞳孔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这条小畜牲看起来并没有发现二愣子的到来,还在瞪着一对鬼火样的眼睛晃动着,二愣子吓了一跳,因为他的目光与老黄皮子的目光对在了一起,但是黄皮子显然正处于神游状态中,并没有发现有人靠了过来。
        二愣子咬着后槽牙,猛地伸出浦扇般的大手,一下子就把黄皮子攥在了手中,然后对着垫仓子的一块青石就是一通狠摔。直到把个黄皮子摔得血肉模糊才停下手,从粮仓底下钻了出来。他的衣襟上、脸上溅了不少血迹。
        门外的几个人一溜小跑地冲进了院子,因为就在二愣子摔黄皮子的同时,丹丹妈突然蹦了起来,向后倒翻着摔到了屋中的火炕上。丹丹爷腿脚慢,走在最后,李正好与老杜直接向屋中跑去,而村长则在离二愣子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战战兢兢地问:“咋样了二愣子?你没事吧?”
        他看到二愣子全身是血,也不知道这个愣小子到底伤在了哪里。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没事,他奶奶的,老黄被我解决了。”二愣子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想站起身来,脚下一滑却又跌坐在了地上,吓得村长一高向后跳开了两步。当村长看清是竹筐里的黄豆与高梁穗洒在地上,让二愣子摔了一跤后,这才放下心来,急忙上前扶住了二愣子。
        丹丹妈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李正好与老杜跳上炕后,经过好一通捶脸掂背她才醒过神来,这时的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呐呐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第七章 瞎眼蠓的身世
      在农村被黄皮子上身的情况时有发生,以前曾有人说那是封建迷信,是某些别有居心的人故意演出的一出闹剧。诚然,在我国的农村,大部分人还是相信算命相术那一套的,千百年来这个行业一直是比较吃香的。受人尊重不说,就是那替人算命问卦的收入也蛮可观的。因此也就有些人故弄玄虚,说是自己被某某大仙上身了,整出一幕幕可笑而又可耻的闹剧,为的不过是欺骗村里人,糊弄两个小钱。但是这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认为所有撞邪的事全是扯蛋。别的不说,就黄皮子惑人这事是真实存在的,也有不少科研机构研究过这种玄之又玄的事,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给出个令人信服的答案。比较靠谱的一种说法是,黄鼠狼惑人的原理跟蝙蝠的超声波有些类似,也就是它们能散发出一种到目前为止尚不得而知的气味,或是生物脉冲,这股无形的力量散发到空气中后,有些脑神经比较弱的人就会被它们控制,言行举止完全是受它们思维的制约。
        这就是为什么被黄皮子上身的人大部分都是妇女或是身体比较虚弱的人,而这种情况表现的最为严重的就是在这些人中大多数神经都是有些衰弱的。而丹丹妈年轻的时候神经就不太好,直到现在越来越严重了,这就让黄皮子钻了空子。
        而这只黄皮子就是藏在粮仓下面的竹筐里来迷惑丹丹妈的,怪不得丹丹妈唱的又是什么丢当山又是什么金珠红棉的,想来丢失当山就是那个竹筐了,而金珠红棉无非就是筐里的黄豆与高梁穗子。
        “他奶奶的,这个黄皮子还挺有文学血泡的。”二愣子踢了下躺在脚前的死黄鼠狼,忿忿地骂着。
        他把文学细胞说成血泡了。老杜也没有心思笑,又给村长递上一只烟,听着他继续讲关于黄皮子的事。
        这是第二天的事,丹丹妈就象是大病了一场,身子还比较地虚,躺在炕上起不来,村才这是来看望她的,顺便把村里一些农户捐的锅碗瓢盆什么的给送了过来。乡下人是比较质朴的,要他们捐钱可能没有,但捐些生活用品还是不会吝啬的。现在的李正好家,能用的东西几乎全给砸光了,就剩下四间黑不隆咚的小土窝子还没有拆。
        这黄大仙的破坏力也够大的。老杜这样想着,划着一根火柴把村长叼在嘴里的烟给点上。
        李正好去乡里卫生所给丹丹妈买药去了。人虽然是中了邪,但药还是要吃的。
二愣子这时已经拎着死黄皮子离开了,院子里就剩下老杜与村长。村长一边一支接一支的抽老杜递过来的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关于黄皮子的种种传闻。
        据他说,在这个村里不是丹丹妈一个人被黄皮子魅惑过,从他小时候起就经常有老娘们中邪,但象丹丹妈闹得这么凶的还是第一次。
        “也许是丹丹妈把事做得太绝了吧?”村长说,他想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做为一个党员,一村之长,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宣扬封建迷信的东西不太好,随后又改口说道:“不过什么仙不仙的,那也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你瞧二愣子,他打了半辈子的灵牲,不也照样活得风生水起的?”
        老杜说:“话也不能这么说,黄皮子这东西也不是对任何人都灵的,就象有些药物,对有的人有效,对有的人却无效,那是与人的个体有关的。”
        村长听老杜说这样的话显然很吃惊,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饱读诗书的人也信这些东西,一时狐疑着问道:“怎么?你也信这个?”
        老杜点着头,他这倒不完全是应付村长,经过这两天的事,他也觉得黄皮子这东西实在是邪门的很,以前小的时候也没少听说过关于黄皮子的种种传说,那时就对这种诡异的小动物有了种神密感,后来渐渐长大,受到高等教育的影响,又加之那些只是传说,并没有亲眼见过,因此时间长了也自然认为那不过就是民间的传说而已,是不足采信的。但是现在丹丹妈的事他可是亲眼所见,这诡异万分的现象又不由得老杜不相信,黄皮子惑人的事是真实存在的。
        村长察言观色,觉得老杜确实是信了这码事,这才说出了心里话:“着啊,这黄皮子的事那可不是封建迷信啊!我从小到大在这个村里呆着,关于黄皮子闹腾的种种怪事亲身经历的多了。”
        老杜精神一振,知道村长要讲出重点了,就又递上一支烟,给他点上后竖起耳朵用心地听着。
        村长先清清了噪子,把一口浓痰重重地吐在了地上,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始了他的讲述。
        “这黄仙啊,确实是存在的。我小的时候我们村里有个大烟袋。噢,这个大烟袋啊,是个人名,他是从外地流落到这里的,之所以得了这么个绰号听说是因为他在年轻时抽过鸦片,在四十岁左右才成的家,他老婆也是南方逃荒过来的,后来经过当时老村长的撮合,两个人结合到了一起。不过由于大烟袋年岁大了,身子又被鸦片糟蹋得不成个样子,老两口子总也没有个孩子。
        但是后来啊,他们家的老娘们被老黄给迷上了,时不时的就范病。有一次老两口从外面回来看到家里的柜子上坐着一个大闺女,正对着镜子梳头呢。你猜怎么着?那个闺女的身后啊,竟露出一截黄色的大尾巴!
        老两口当时吓得可不轻啊!跪下来又是烧香又是磕头,求了老半天,当他们再次抬起头来时,那个黄花大闺女不见了。哎,你说这邪不邪道?之从这个闺女出现没多长时间,大烟袋的老伴居然怀孕了,她当时可是都快五十的人了啊!”
        村长说到这里手里的香烟又快燎到指头了,他干脆直接伸手从老杜的兜里掏出那半包红塔山,抽出一根点上后,把剩余的一古脑全塞到了自己的口袋中。
        “那么后来呢?”老杜听上了瘾,紧追着问。他倒不太相信这些不着边际的传闻,不过这事听起来也确实挺邪乎的,由不得他不想追问下去。
        村长吐了口迷圈,继续说下去。
        “后来他们就生了个男孩,那男孩生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两只眼睛总是向上翻着,他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小时候这人就比较埋汰,村里的孩子总欺负他,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瞎眼蠓’……”
        “瞎眼蠓?”老杜忽地一声站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能听到关于瞎眼蠓的事,他好象记得瞎眼蠓的原籍不是河北啊!难道是那小子在说谎话?或是重名的?
        “怎么?你认识他?”村长看到老杜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
        “噢,不是,不是,”老杜急忙应付着说,“我有个熟人外号也叫瞎眼蠓,我以为是他呢。不过他不是河北的,看来是重名。”
        村长没有怀疑老杜的话,又往下说。
        “这个瞎眼蠓除了眼睛有点儿毛病之外,其它的地方倒也没什么,但是后来他的孩子,那就不是个人了!我的妈呀!那简直就是生了个妖怪!
        那个孩子啊,长着两个脑袋,而且非常地象黄皮子。后来听说瞎眼蠓的老婆在怀孕时做了一个梦,梦中与一个黄脸汗子私通,那个黄脸汗子啊,八成就是黄大仙啊。还有的人说她本来就是黄皮子变的,就是以前那个在他们家柜子上梳头的女人。之从他们家生出个妖怪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到他们家窜门了。别说窜门,就是路过他家门口都得绕着走。半夜里村里人还经常听到那个怪物的哭声。我的妈呀?那是什么声音啊!简直就是鬼哭狼嚎!
        当这个孩子长到三岁时就不得了,他经常赤身裸体地满村乱爬。小孩子嘛,光屁股爬也不奇怪,可怕就可怕在他爬到谁家,逮着人家的小鸡小鸭什么的,活活的撕巴撕巴就吃了,那样子简直能把人吓死!
        后来村里人看实在不行了,就动员着让大烟袋把他们家的这个怪物给扔了,连老村长也出面了,若口婆心地劝他们家舍了这个怪物吧。后来瞎眼蠓的老婆经不住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就跟一个赤脚大夫跑了,这样更让村里人找到了把柄,说是怪物的生身母亲都不要他了,你们家还守着这个妖怪做什么?大烟袋想想也对,就让儿子把这个怪物给扔到山里去,可是奇怪的是,他的儿子瞎眼蠓一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有人曾在山中发现了一具尸骨,据说就是瞎眼蠓的,他是被他那个怪物儿子给吃了。
        你说,这事邪不邪乎?”
        最后村长盯着老杜问。
        老杜听完村长的讲述后,长长吐了口气,他万有想到在这里居然了解到了瞎眼蠓的过去,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既然瞎眼蠓与丹丹是一个村的,他们怎么会不认识?后来一细想也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瞎眼蠓离开椎石盘时丹丹恐怕还没有出生呢,她当然不可能认识瞎眼蠓。
        这时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就问村长:“对了,那个瞎眼蠓,他叫什么名字?”
        “他呀,他叫安稼轩。嘿!这小子的名起的倒是不赖,据说大烟袋以前还是蛮有学问的哪。”
        安稼轩?安稼文,安稼武。
        老杜的心里咯崩了一下子,额头几乎都冒出了冷汗!他隐隐感到这里面有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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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0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伊察姆纳
    老杜跟着二哥,踏着泥泞不堪的土路向村子里走去。一路上二哥不停地跟村里的人打着招呼,在路过一道向阳的小土坎时,那里的墙角下蹲着几个老汉,正在晒太阳。不知是阳光太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老杜觉得人群里有那么几个老人的脸色特别的红,不是那种红光满面的红,而是红中泛黑,呈棕色,有点儿象红种人的肤色。没错,他们看起来确实象是红种人。
    我们这个世界上以肤色来区分种属可以分为四类,即白、黄、黑、红。红种人也称棕色皮肤,大部分居住在美洲,也就是印第安人,但经过欧洲殖发者的掠夺屠杀,以及潜移默化,现在的红种人已经几近消失,或者说与移民的白种人混交,到现在在文明神会中已经很难再见到真正的红种人。他们的相貌特点跟亚洲黄种人很象,也就是肤上有区别,其实红种人中除受斯摩人以外就是印第安人,而他们正是亚洲蒙古人种的一个支系。也有人说印第安人本就是亚洲人迁涉过去的,但没什么实质性的依据。
    这几个老人除了肤色稍红以外还有一点让老杜觉得他们象是红种人——他们的前额都比较扁平,双眼多少都有点儿对视,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斗鸡眼。这两点也正是红种人的一支——玛雅人的特点。
    据说玛雅人把扁平的前额作为美丽的标志,为了达到这种畸形的美,他们把孩子的头部夹缚在两块木板之间,一片放在脑后,一片放在前额,这样要夹上许多年,当木板取下后,孩子的前额就会形成扁平的,终生不会变。对视眼也是后天造成的,当一个孩子出生不长时间,睁开双眼时,母亲就会用线绳吊起一个小松脂球,在孩子的两眼之间晃,孩子的目光被这个小东西吸引,时间长了就形成了对视眼。在他们的眼中这也是种美。
至于这几个老人,他们显然不是什么印第安人,从小也不会受到那样变态美的虐待吧?但是为什么他们身上会有这两个共同点呢?老杜一边走着一边扭过头望向那几个老汉,心中很是纳闷。
    “二子,回来了?”其中一个斗鸡眼稍微严重的老人远远地招呼着二哥。
    二哥答应着,正想带着老杜跨过土坎,刚才那个说话的老人又问:“这是谁啊?你们家来亲戚了啊?”
    二哥用手背抹了把挂在嘴唇上边的两行清鼻涕,在破袄襟上蹭了蹭,抽着鼻子说:“我哪有这样的好亲戚啊,是老好,他是老好家的亲戚,我这是从县城里回来,顺道给捎过去。”
    老杜又撇了撇嘴,“捎过去”?我成货物了我。
    “噢,是好子啊,客人这是从哪里来的啊?”另一个同样有着斗鸡眼的老人问。
    老杜挠了挠头,他觉得这个村子里的人热情得有点儿过头了,但人家既然问了又不能不回答,就随口应了声:“东北。”
    “东北?我怎么没听说过好子在东北有亲戚?”老人捋着颏下那打成绺的一撮山羊胡子说。
    老杜几乎要气乐了。人家有什么亲戚干嘛非得跟你说?
    “有啊,”这是旁边另一个老人接过话头说,“好子的女婿不是在东北吗?”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老人的目光就象聚焦了一样,齐齐刷刷地落在了老杜的身上。是啊,好子的女婿是在东北,也是他们家唯一的东北亲戚。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好子的女儿丹丹在年前死了,听说死的莫名其妙,是被厉鬼索命的,更有的传言,说是她的男人本身就是一个亡灵。她是嫁给了鬼!
    我的天哪!难道现在这个人就是好子的鬼女婿?
    老杜从几位老汉那怪异的目光中品味出了异样,一时尴尬得手足无措。幸亏这时旁边的二哥啮牙一笑,对着几个老汉嚷嚷着:“嗐,嗐,嗐,上什么神儿呢?丹丹的男人我见过,都快八十了,牙都掉得没几颗了,而这位顶多也不过六十,哪里会是那个鬼女婿?歪叔,老根侄子,你们是不是老糊涂了?”
    也不知他嘴里的老根侄子是哪一个?看这些老家伙,每一个都七老八十了,怎么会有他的侄子?还有,我老杜看起来象是六十的人吗?
    老杜觉得再不走就要被他们气昏了,他象逃命一样,拎着七大包八小卷的,蹒跚着爬过了土坎,在身后留下了一串诧异的目光与喃喃的咕噜声,那咕噜声不象是在议论,而象是祈祷之类的念念有词,语言也是很怪异,不象是汉语,也不象是诵佛经。老杜放慢了脚步,他的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向后望了一眼,但见那几把老骨头正盘膝坐在土坎上,两臂前伸,双手微张,仰首向天,整个身躯在一颤一颤的,嘴中叽哩呱啦地念着什么。那神态让老杜想起了在电影中见过的跳大神。他们的眼珠子向上翻着,老杜有点儿替他们担心,会不会随时都把老命给交待了。
    而最吸引老杜的就是他们那说胡话一样的语言,别的他听不懂,但有四个字他却听得非常清晰,因为这四个字是几个老汉反复吟诵的。这四个字就是——伊察姆纳。
    伊察姆纳?老杜皱着眉头,怎么就觉得这四个字这样熟悉呢?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说过?
    这时候二哥又在催促他了,老杜也没细想,跟着二哥走去。在这瞬间他的眼角余光扫过,看到其中一个老人腋下的焊烟口袋上悬着一个绿瓦瓦的小饰物,远远看去,象是一柄小巧的斧子,从材质看不象是化工合成物,难道是玉石的?
    一路上老杜都在想着这个问题,这个小饰件他模模糊糊中也有点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还有老人反复念诵的那种语言,老杜敢肯定那绝不是方言,当然更不可能是外语了,几个庄稼汉怎么可能懂外语?那究竟是种什么语言呢?为什么其中那四个字听起来那样的耳熟呢?
    老好,也就是李正好,也是老杜岳父,这个人高高的个子,佝偻着腰,一副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有些木纳,当他看到二哥把老杜领着跨进烂门槛时,先愣了一下,然后才招呼着让两人进屋坐。他手脚都些局促,拿着破抹布抹凳子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老杜扶着让他先在凳子上坐下,这才勉强地把屁股挨在那“嘎吱”直响的老杨木凳子上。虽然李正好比老杜大不了多少,但从辈份上说也是他的长辈。对于长辈,老杜向来是极其尊重的,他从兜里掏出烟,极不熟练地给老丈人点上,然后递给二哥一根。本来老杜是不吸烟的,但头一次到老丈人家里来,总得备上一盒烟,应付下场面吧?
    老杜坐下后打量下屋子,可以看出这家人的生活条件确实很差。墙上还是用那种记忆中小时候才会有的报纸糊裱的,上面还有几幅比较醒目的林彪林副主席的头像。报纸已经发黄,有的地方啮牙裂嘴地开了许多口子,偶尔有一两只草鞋虫从剥落的黄土坯里钻了出来,在墙上大模大样地蝣走着。四面墙角的棚顶处还挂着细细的蛛网,上面粘着几只干瘪的苍蝇与不知名的小虫子。在靠东面的墙边放着一口老式的衣柜,令人意外的是这口老掉牙的衣柜竟擦拭的锃明瓦亮,泛着黑黝黝的光芒。在北面也是两口老式的立体柜,柜边有一架那种八十年代的洗脸盆的架子,柜子上放着一台不知还能不能放出人影的老式21英寸彩电。而最令老杜没想到的是在西面的墙上居然挂了两面镜子,镜子本不是什么稀奇物,但镜面上的花边图案与字迹却是令老杜感到好象是回到了六七十年代。一面镜子上的图案是一艘轮船,下面是毛爷爷的题词——大海航行靠舵手!另一面镜子上的图案与字迹已经驳落,看不清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同样是那种时代烙印特别深的产品。
    李正好可真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木纳得都令人吃惊,他只是坐在小板凳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也不说话,就是闷哧吭声地吸烟,那架势让人感觉他象是不欢迎这个头一次登门的女婿似的。
    “咳咳,”老杜咳了两声,有些磨不开地说,“我,我妈她不在家?”
    李正好显然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说:“啊,她,她去窜门了,一会儿就回,一会儿就回。”
    然后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说:“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水,顺便去喊丹丹他妈。”
    二哥这时站了起来,他说他去喊丹丹他妈,其实这是借机想溜,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半老头子真的就是丹丹的男人啊。我的妈呀!早知这样原先就不说那些话了。
    李正好也没客气,他把二哥送到门口时,二哥一脸神密地压低声音问:“这个老……这个人真是丹丹的男人啊?”
    李正好点了点头。二哥神密兮兮地向屋子中望了一眼,颠颠地走了。他喊完丹丹妈后还要急着到南墙根底下去跟那些晒太阳的老爷子们通报惊天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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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0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坐沙发,仔细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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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0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黄大仙(一)
        老杜这是头一次到丹丹的老家来。虽然以前他提出过要跟丹丹到老家来看看,主要是看望两位老人,但是丹丹拒绝了。当时老杜还觉得心里不太痛快。怎么?我杜瀚举就这样拿不出手吗?还能给你丹丹小姐丢人啊?但是现在想来八成是丹丹怕自己这个破家丢脸。哎!这又何必呢?我老杜娶的是你这个人,又是不是你的家。
        丹丹去逝已经将近半年了,在这段时间里老杜始终无法忘掉她。当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丹丹与林松之间的阴谋,这件事在秦风的要求下周景山并没有对老杜说,况且丹丹的死至今还是个迷,在案情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以前是不能妄下断语的。
        后来老杜忽然想起应该去看看丹丹的双亲,在得知丹丹去逝后,两位老人哭得痛不欲生,怎么说他们也是丹丹的父母,现在虽然丹丹不在了,但自己应该去尽一份孝道的。想到这里老杜就起身来到了秦皇岛市抚宁县的这个小山村。他曾想过农村人的条年一定很苦,但是没想到丹丹的家里会这样的清贫,这就愈加使他的心头绞痛不已!可怜的丹丹,她在这样苦的环境中长大,跟了自己好不容易享福了,却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晚饭后,丹丹妈在收拾着碗筷,李正好坐在角地的小凳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老杜在里屋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丹丹的爷爷拉着话。老人都快九十了,虽然得了脑中风瘫在炕上,但耳不聋眼不花,思维还挺清晰。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孙女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让老人知道了这消息,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老杜这样想着,看着丹丹爷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面前的那个小糖果罐子,里面有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全是孙女给他买的。他吃完后就把糖纸叠得整整齐齐再装到罐子里,每当想孙女时就会拿出来在手里不停地摆弄着。
        老杜一边给老人捶着腿一边盯着他的脸,直给老人相面。丹丹爷的前额也是出奇地扁平,脸的肤色红里泛黑,跟南墙根下的那几个老人很相似。老杜几次想问这件事,却没法张开嘴。怎么问?就说:你老人家的前额怎么那么平啊?这,这还象话吗?
        令老杜没想到的是事情却有了意外的转机。
        丹丹爷在摆弄了一会儿糖果罐子后,就豁牙漏气地喊着说是后背痒,让儿子给他挠挠后背。李正好在外屋应了声,手里拿着一块木板走了进来。那木板有巴掌宽,微微呈现出一个弧形,其中凹时去的那一块磨损得比较厉害,在一头钻有几个圆孔,另一头侧叉开成手状,伸出五根手指,微微弯曲。整个样式有点儿象是市场上卖的那种挠痒的小挠子,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老头乐”,但这个东西明显要比老头乐要宽,看样子是自己加工的。老头乐大部分都是用竹子制成的,而这个东西,它的材质却看不出属于什么木材,但显然绝不是竹制品。
        李正好爬上火炕后,掀起老父亲的破棉袄,把这个土制的挠子伸进去,在老人的后背上挠着。老爷子哼哼唧唧地呻吟着,一副陶然欲醉的表情。
        在这个同时,老杜又偷着给自己的老丈人相起面来,奇怪的是李正好除了面色稍显绛紫以外,前额并没有象那些老人那样扁平。他替老父亲挠完痒后就把那个土制痒痒挠扔到一边,拉了床被子盖在老人的腿上。
        老杜觉得这个挠子怪有趣的,就信手拿起来打量着。忽然他的心中一动,用两只手捏起挠子的两头,按在自己的前额上。嘿!居然正好跟额头的弧度相附,虽然小了点儿,但按在前额上怎么就这么合适呢?这时候他又想起了关于玛雅人幼时夹额的传说,心里不由翻了个个儿,试探着问李正好:“这个东西做得直是不错,您自己做的?”
        “不是,我小时候就有这么个东西了,后来被我爹给改成个痒痒挠,那是他为我爷爷做的。”李正好轻描淡写地说。
        “那么它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是说这个东西以前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呀,那时我小时候夹眼力盖用的。”缩在被窝里的老人耳朵并不聋,他接过话头说。
        “眼力盖?”老杜没弄明白眼力盖是什么东西。
        “就是前额。”旁边的李正好解释说。
        老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这块木板就是用来固定在前额上的夹板。可是,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在中国有哪个民族还有这样的风俗,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印第安人好象再也没有哪个民族有过这种习俗。难道这个村子里住的是玛雅人?他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吃惊!装出一副随便聊天的样子询问起了关于夹“眼力盖”的事。
        丹丹的爷爷说,那是他们这个村里祖辈留下的一个习俗,每家的孩子在出生以后都要用两块板子夹在前额与后脑勺之间,当长到十五六岁时就板子取下来,那样前额就会非常的平整,至于为什么这样做,他也说不清楚,反正祖祖辈辈就是这样传下来的。但是这种习俗并不是每一家都要遵守,有的人家就不讲究这个,而李正好的爷爷生前在村里可是个地位极高的人,对于族里的规矩是坚决执行的。丹丹爷还说,他小的时候母亲还拿个小球球在眼前晃来晃去,也活搞的什么名堂。
        “你看我现在的眼睛,就是那时候给晃成斗鸡的。”老爷子仰起头,指着自己的老花眼让孙女婿看。
        老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这个做晚辈的怎么好盯着老人的眼睛细看呢?这时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瞄了一眼旁边的李正好,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问:“那么现在这个风俗还在继续吗?”
        “哎——!”老人长叹了一声,“早没了,没了,解放后就不兴的搞这个了,说是催残娃子们的身心健康,谁整就批斗谁,哪个还敢弄啊?”
        老杜点着头,这样看来李正好与丹丹的前额没有那样扁平也就可以理解了。
        晚上,老杜躺在火炕上翻过来覆过去没法睡着。这有许多原因,一是忽然换了个地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二是白天经过的事总在脑海里打转,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村里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怎么印第安人的风俗却在这里出现了?还有那几个老人嘴里咕嚷着的那几个字——伊察姆纳。
        伊察姆纳,伊察姆纳。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耳熟?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再加上火炕又比较热,睡得不是很习惯,觉得全身燥热难当,干脆就把被子给蹬到了一边。就在他似睡非睡地胡思乱想中时,隐约觉得头上有个黑影,似乎有个有站在炕前定定地盯着自己。老杜全身猛地一机伶,转过头来张眼看去。“啊!”他低声惊叫了一声,炕前确实站着一个人,正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
        “谁啊?”里屋的灯亮了,是李正好,他被老杜刚才那一声惊叫吵醒了,睡眼朦胧地问着。
        “噢,没事,我上茅房。”丹丹妈披着件衣服,转身从老杜的炕前走过去。
        李家有四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外地,也就是烧火做饭的地方,其余三间有一间以前是丹丹住的,之从丹丹出去工作以后那间屋子就用来装一些米面土豆萝卜什么的日用品,剩下的两间一间是给丹丹爷的,一间是李正好两口子住。老杜来了后,丹丹的父母就一齐搬到了里屋,把外屋腾出来单独给老杜睡。现在丹丹妈半夜起来上茅房当然得从老杜的这间屋子中经过。但是老杜却觉得她的神色有些怪异,脸上隐隐透着一丝木然与邪邪的表情。
        老杜睡不踏实了,他觉得自己的这个老太母娘有些阴森可怕!以前只有他与丹丹结婚时,李正好夫妇俩才去过一次东北,他们只见过一面,那时他并没有觉得丹丹妈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为什么这次来总觉得这个丈母娘有些异样呢?
        整个夜里老杜都没有睡着,他总觉得在头前站着一个人,正冷冷地盯着自己。而在丹丹妈上茅房回来后,屋子竟奇怪地有一种淡淡的味道,老杜提着鼻子用力嗅了嗅。没错,是有一种怪怪的味道,象是香火味。可这香火味中似乎还杂夹着一丝骚臭的气味。这让老杜想起了天架山狐仙洞中那只狐狸出现时的情景。
        里屋中传来了丹丹爷爷说胡话的声音和李正好打雷一亲的鼾声。还有一阵不停转身的声音。老杜知道那是丹丹妈,她也没有睡,跟老杜样也是辗转难眠。老杜更有些后怕了。
        初春夜里的风很大,吹得老旧的木窗发出吱吱扭扭的呻吟声,加上院子里拉的电线被风掠过,带起尖锐的刺耳声,让这简陋的农家小院显得有些阴森。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吱吱”的叫声,象是老鼠,又象是小鸡仔。紧接着老杜觉得玻璃上有抓挠的声音,他用被子蒙着头,全身缩在被子里,但这叫声还是听得那样的清晰。
        那个东西就在窗台上,老杜甚至能感觉到它那鬼火一样的眼睛正透过窗玻璃凝视着自己。他把被子掀开了条缝,偷偷地抬眼看去。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
        借着冷冷的月光,可以看到在窗台的外面正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正探头探脑地向屋子里望着。老杜的目光忽然就与它对在了一起,那东西的眼睛竟透着无比的妖异与邪恶!它似乎还向老杜裂嘴笑了一下。老杜吓得赶紧又把被子蒙住了头,双手死死地抓住了被角。仿佛这床破被就可以抵御那东西不怀好意地窥视。
        玻璃上那揪心的抓挠声消失了,当他再次掀开被角时,窗台上月凉如水,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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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0 1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坐沙发,仔细看去~~~
柳飘飘 发表于 2011-4-10 12:30



    怕是有些长啊,一下发不完,搞个连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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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0 12:41 | 显示全部楼层
怕是有些长啊,一下发不完,搞个连载吧。
折笔沉沙 发表于 2011-4-10 12:38



    我说老大,能不能把字稍放大一点点哦~~偶看得吃力滴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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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3]偶尔看看II

    发表于 2011-4-10 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待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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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11-4-10 14:18 | 显示全部楼层
    呵~~~~~~~~
    从诗韵直杀现代
    啥时候杀去俺们水坛看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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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0 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说老大,能不能把字稍放大一点点哦~~偶看得吃力滴捏~
    柳飘飘 发表于 2011-4-10 12:41



        {:1_251:} 莫非比我这二千度的老近视眼还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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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0 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待细读............
    南草萋萋 发表于 2011-4-10 13:39



        本想发个短篇的。一下子没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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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0 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呵~~~~~~~~
    从诗韵直杀现代
    啥时候杀去俺们水坛看看哈
    戒痕 发表于 2011-4-10 14:18



        灌水?我最拿手,等会儿就去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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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1-4-10 16:06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帅~好棒,长篇也来了哈。献花~~{:1_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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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11-4-10 16:16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帅~好棒,长篇也来了哈。献花~~
    水凝凝 发表于 2011-4-10 08:06


    凝凝凝凝
    不带这样的哈
    你不能见着帅哥就献花
    好歹先把人给俺拖水坛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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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11-4-10 16:16 | 显示全部楼层
    灌水?我最拿手,等会儿就去灌。
    折笔沉沙 发表于 2011-4-10 07:59



    戒痕备好了香茶恭候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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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1-4-10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凝凝凝凝
    不带这样的哈
    你不能见着帅哥就献花
    好歹先把人给俺拖水坛去呀
    戒痕 发表于 2011-4-10 16:16

    人家从九月一路走来{:1_225:} 可辛苦了,今个人间四月天美的狠,他要跑,看我去老家揪他回来~{:1_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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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11-4-10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人家从九月一路走来 可辛苦了,今个人间四月天美的狠,他要跑,看我去老家揪他回来~
    水凝凝 发表于 2011-4-10 08:23



    俺宴席都摆下了
    不管
    你的把人给俺带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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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0 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帅~好棒,长篇也来了哈。献花~~
    水凝凝 发表于 2011-4-10 16:06



        多谢。则个在九月也发过,不过出发点不纯,是为了狂赚银子才猛发滴{:1_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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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11-4-10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多谢。则个在九月也发过,不过出发点不纯,是为了狂赚银子才猛发滴
    折笔沉沙 发表于 2011-4-10 08:33



    想赚银子当然要去水坛
    保准你能一夜暴富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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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0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戒痕备好了香茶恭候
    嘿嘿
    戒痕 发表于 2011-4-10 16:16



        发完这贴就去。说实话,灌水还真的不知如何做呢?是不是就是批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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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1-4-10 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完这贴就去。说实话,灌水还真的不知如何做呢?是不是就是批人啊?
    折笔沉沙 发表于 2011-4-10 08:34


    嘿嘿~~~~
    要俺借你副面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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