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笔记（十六）率性真诚·白居易

三人

率性真诚·白居易

我们的传统文化讲究文以载道，翻开典籍，行行句句之间，一字字都是文化与道德、分析与辩证的精华；我们的传统感情讲究文由心生，打开书本，篇篇段段之外，一点点都是情感与理智、行为与本性的纠缠。得以传承下来的，喜怒哀乐、所思所想，哪怕只是稚气孩童的点滴趣事，皆是动人心魄的篇章……

绕池闲步看鱼游，正值儿童弄钓舟。

一种爱鱼心各异，我来施食尔垂钩。

——《观游鱼》白居易

少年时代读白居易的《观游鱼》感觉有点像打油诗，为人父之后再读，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上心头。春暖花开，池畔观鱼，大人看见的是生趣盎然悠闲自得，孩子看见的是跃跃欲试心痒难耐。“绕池闲步看鱼游”，大人看孩子觉得不理解，我爱鱼给鱼施食盼它长大，你爱鱼却垂钩钓鱼为图己乐；孩子看大人也觉得不理解，我爱鱼所以钓它上来带回家去每日相伴，你爱鱼却放它走远再也不能见。“一种爱鱼心各异”，两种心情是何等不同。

有一日为长子买金鱼数条，雀跃不已，每日饭粒蚯蚓精心投饲，醒来先看鱼、睡前先看鱼，得空趴在鱼缸前心醉神迷，常常惹得乃母呵斥才肯离开片刻。忽有一次发现最美的黑色金鱼肚腹有一块腐烂掉鳞，哭了一回。不几日每鱼皆病，又哭了一回，到处请教寻来药方折腾了几日陆续死光了，又哭了一回。乃母安慰道：下回再买。结果哭得更厉害了，哭到吃饭都不肯停。后来家人不敢再提买鱼之事，看着空空的鱼缸都不免缄口，怕那孩子又要伤心。

又有一日为次子买乌龟一只，惊喜万分，又是剁肉又是熬鱼，那龟在次子的教训下一时俯身疾走，一时仰面朝天，还特地翻出当年的金鱼缸，半天放水给它游泳、半天放砂给它休息，每日睡前用自制的透气盖子小心掩护，生怕它偷偷逃走，看起来人与龟都兴奋不已。

冬至过后天气渐冷，有一日那龟缩在壳中不吃不动不理不睬。次子大为惶恐，乃母告知此为冬眠，需到春暖花开才能醒来。次子一连三日孜孜不倦希望唤醒这贪睡的乌龟，又常常因为它不理不睬疑心它已经死去。长子爱弟心切，教他用温水为龟洗澡，又教他置龟于近炉处增添温暖，果然暖气一熏乌龟的精神来了，虽然活泼不复从前，至少显得是个活物。二子商议良久，决定在炉子旁边为龟建一个“空调巢”，有砂有水温暖湿润，设计得极富心意。

后有一日乃母换炉子忘了封火，早晨起来那龟竟被烤得外焦里嫩。惶急间家人商议趁孩子还没起床，立刻再去买一只模样相仿的龟补上，长子从内室出来，冷静地说道：乌龟长在烂泥里不冷不热最好，再买还要再死，还是告诉我弟说乌龟逃走了吧。众人大为惊诧，细看长子坚毅决绝的神色间似有泪痕。次子起床得知乌龟回家去了，黯然了一阵子便释然了：它妈妈接它回去吃饭了，许是我家的饭它不爱吃，也好，我们也吃饭去。从此我家二子不再要求购买任何宠物。

少年时读此诗，只道是云在深山月在天，鱼有鱼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各不相干各人自在，以为此诗无关悲喜。现在跟着孩子读起来，不忍告诉他们，“相濡与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表达爱并不一定要用相伴和相拥，你可知放手也是一种幸福。

小糊涂仙

才在出游时朋友语：乐天了无是处。

这诗老夫不算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