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笔记（十九）大智大悟·苏东坡

三人

大智大悟·苏东坡

说起古典文学，东坡居士是我心目中的大智大勇的圣人，人世间的繁华雨辛酸历遍之后，文章里的优雅与庸俗终于可以如此和谐地共存，那是一种怎样的智慧，倔强不失柔韧、豪放不失内敛、挺拔不失天真……

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

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漙漙。

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

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

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

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

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樽前。

——《沁园春》苏轼

在路上，常常感觉人的一生其实就是在路上，从起点走向终点的路上，从学会走路的时候开始走，徒步、汽车、火车、飞机、轮船，一个季节走向另一个季节，一个站点走向另一个站点，偶尔的停留都是为了接下来的上路，直到生命的终结。

并不是所有的旅途都充满期待，更多的是迷茫和眷恋，身不由己的奔走与目标明确的追求是截然不同的。即使再辉煌的酒店也多少有点“孤馆灯青”的感觉，即使再热闹的聚会也是“野店鸡号”徒增乡思，“人多时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这样的旅人，行囊里一定藏着一枕看不到前路的残梦，打开怕伤心，尘封又怕失落。

人为什么要写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也。月华、晨霜、云山、朝露，都是无关人事的自然造化，情之所至，竟也绝然“收练”、悍然“擒锦”，好似人间的“耿耿”与“漙漙”、汲汲与营营。美景良辰当前尚且如此无奈，何况“世路无穷，劳生有限”，如此看来，恩不能报、愁不能断、情不能偿、愿不能得，的确是“似此区区长鲜欢”。读到此处一声长叹，“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

回想那时年少的弟兄，稚虎出山、鲜衣肥马、闹市名城，那时梦尚未破灭、人尚未离散、心尚未有伤，加上“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就像身藏绝技的高手，斜睨世间一切蝇营狗苟，只觉得轻易不值得出手，心中暗道“致君尧舜，此事何难”，但是“用舍由时，行藏在我”，既然时机未到不屑为之，“袖手何妨闲处看？”何等的潇洒、何等的明智、何等的痛快、何等的疏狂，何等的青春！

我一直比较畏惧“年少轻狂”的新生代少年人，却又常常不得不换一种眼神去打量他们，即使常常眼见那些“似二陆初来”的少年人砰然碰壁，知道事先预警是不会被听取的，也只能无可奈何。想当年我辈年少，忘了长者是如何阻止不及的，总要到了头破血流，才想起柔韧与铿锵其实威力相当。

其实少年人的无知无畏，我是至今未能觉醒，但是毕竟经历多了，碰壁也是明知要碰壁，虽然回避伤害的选择有很多种，可是那些代价是我不愿意承受的，很多失败都是因为不如此走过不能安心，无奈之下拼了血性撞将过去，痛了伤了至少是自找的，捂着伤口说一句无怨无悔倒真不见得全是言不由衷。

得悠游时且悠游，得拼命时再拼命，横竖只是活一辈子而已，但求安心。

小糊涂仙

东翁有开朗的的性格，难得的是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