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羊之羽 于 2011-11-30 04:21 编辑
突然想起一本旧书,匡燮的《无标题散文》——遗憾的是,这本书后来被一位同事心血来潮借去,从此下落不明。记得还是在中专时候买的,字体也异于通常出版物,是那时候印刷不常用的幼圆体,印刷的字号也比较小,大约是五号字。薄薄一册,封面浅灰,杂淡粉小花,很是素雅。这也是我挑书的趣味之一——首先封面装帧要淡雅,胡里花哨的封面,于我看一眼都欠奉。
一些书,只要看过就会记存许久,匡燮的这本书于我就是这样。记得参加工作之后,起初住在某个矿区的“八楼”。那是一栋单身宿舍楼,沿山势层叠而建,阶梯状。这栋楼建在整个矿区的最高处,那时候楼里住的人不多,入夜后也就十数方透出光亮的昏窗,点缀着暗色的背景,除了下方不远处的煤台传来筛煤的声响,偶或杂着三两喧呼,八楼四下也多半是清冷的寂静。不过,若从远处望去,在沉沉的夜色中,八楼疏落的昏窗却也颇有一番“栉比”的气象。而我就嵌在其中的某个昏窗里,数平米见方的宿舍,一灯一桌,一凳一床,外加一个简易可拆卸衣厨,若说还有比楼中其他人多些东西,那就是桌上堆着几叠书籍了。
《无标题散文》就放在伸手可及之处。也总是在入夜之后,四下但有虫鸣唧唧,窗外的那棵高大的苦楝沉没在夜的暗色之中,山地的凉风吹进宿舍唯一的一扇户,有意无意间,翻开这本书,随意哪页,不管有读过没读过,看看其中的几个章节,像是一种仪式一般,等到心绪渐渐停匀如水,书页上的字也开始恍似水墨洇染一般,从行间晕出一片婷柔的光,将我笼罩,将我浸漫——这的确近乎于一种仪式,像是接受洗礼,又像是缓缓的梵颂——将我渐渐带入一个空冥,四体松驰,思维清澈。于我而言,这种体验非常特别,那些散落在书页上的文字能够形成一种场,透明着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文字里淌出的意绪就在这个小空间透明的壁障上流衍。而我并不感到孤独,也体会不出丝毫的寂寞,那是一种与文字丝丝缠绕着的交流,书与我,不分彼此。
约略记得起始一篇里写到这么一个意象:我走在一道长长的阶梯上,阶梯长得看不到尽头,一直向上延伸着,我并不在意什么时候能到达那个尽头,只是走着,却不觉得疲惫。具体的文字肯定不是这么写的,只是给我留了这么一种印象——走在一道长得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上。其实根本没有这样的阶梯,这本书里的文字几乎都像这般近于冥想,是作者处于一种类于“禅定”的境界之后、将那种无可名状难以捕捉的意识流用文字白描出来。这也是一种近于臆想的思维,然而作者沉于其间又显出另一番的冷静,像是灵魂分裂,一部分脱离了躯壳,另一部分则还留在躯体里观照着,且一边用笔在纸上刷刷地记录。这无疑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思维状态。说它奇特,不是因为其他人就根本不出现这种状态,而是这种状态能够在作者身上持续着出现,而作者竟还可以同时用笔记录下来,成为一本书,一本奇特的书,虽然这本书并不厚。
或许是因为这种思绪无可名状,形成的文字也自然无题可铭,故而称之为“无标题”。相信类似这种无标题的体验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遇到,就像人生里的留白,这些留白里并不是一无所有,而是灵魂暂且脱离躯壳,获得半晌的自由了,也可以说是心灵长旅途中寄栖的居所——为生事紧绷的心弦在这里可以稍稍松弛片刻,躁动的灵魂在这里可以获取片刻的宁静。
2011.11.29
稍稍编辑修改了一下,去掉原稿的第二段。由于找不到有用的引文,所以纯粹靠印象写这些文字,终归有些不过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