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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春天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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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8 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长安回望 于 2013-1-28 17:36 编辑

   春天是正月以后天地间最大的事件。这只季节的候鸟总喜欢归无定期,晚点还是提前抵达往往取决于她为自己化妆的时间和幅度。
   不得不承认春天是美的,无论体型的丰腴抑或颀瘦,她的每一个部位每一种元素都会匹配得无与伦比。春天以草作毛发,俏长的芦苇是她飘逸后甩的秀发,精短的小草是一簇浅浅的眉毛甚至是几根淡淡的睫毛。水是眼波横,圆睁为一面湖,眯笑成一条河,滴落的幸福泪花滋润着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纵横阡陌是春天的手和脚,舒展开来触及到山脚之下云层之边。山是她拱起的脊背,卸落掉冬天的冷瑟,醒来一身草木的纤毛。以田野的绿色为布料,缝补上油菜花金黄的口袋,左上一只,下边各一只,里面藏一枚枚蜜蜂的硬币。她张开了天空的大嘴,露出霞光下流云绯红的舌苔,风的呼吸牵引着身体的各个部位。似锦繁花插遍全身,绝不亚于那个自沉汨罗江的屈大夫香草的缀饰。冬天只是春天的一场瑜伽或一次减肥。
   春天是美好的,这是上天的恩赐。圆润、质感和光泽是大部分汉字的特质,“春”字也不例外,左右对称的架势,三根横木一人紧抓稳稳地骑在日上,稳固、匀称、温暖。于是春天成了幸福的代名词,人们不约而同地向春天发出了约会的邀请。它和着墨汁滴落成文人墨客风花雪月,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有时沾染着丝丝淡淡的忧伤,闪烁在汉字半明半昧的天宇中;有时蒸腾着阳光的明媚,挥发出朝气、青春、奋斗的气息;也有时戴上了绚丽的光环,接受着一场又一场隐喻的邀请……这就是春天光鲜的外表,它以视觉和听觉的形式彰显着强势的存在。
    春天在多数人心中的存在是平面的,花草树木折叠起自己的高度,在宣纸底色的画上匍匐成零厚度。周而复始的季节轮回中,人们固守着春天标签式的印象。春天憋屈着一种无人能诉无人能解的孤独,如一位忧思满怀的闺中少妇,内心情感汹涌。我复习着每个春天的韵律与节奏,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视角更能抵触春天内部搏动的心。
      春天是不规则的。春天的雨水下得很随性并不均匀,时而淅淅沥沥,时而云开日出漏出暖暖的光束,捉摸不定的脾性印证了春天客人实难做,一头行李一头货的古语。春风似中了邪般,明明是春风沉醉的夜晚,子夜时分突然而起的狂风涨满了整个天空,春梦中的人们被呼啸的风声惊醒而魂未定,倏得又是一番阒寂无声,窗外的天籁继续整队演奏宁静的摇篮曲。微淡的春云依旧模糊着云的边界,缓缓地流过天空。在风云雨的互联下,春天的气温最惹人琢磨,今朝甫阳光灿烂,翌日就燥热难耐,忽而冷风过境令人瑟瑟缩缩,温度永远依循着踪影无定的不规则路径出场。春天的色彩在不规则的定律中任意涂抹,大地是一张以疏朗不一的绿色为底色的纸张,春天不小心打翻了颜料桶,黄色、红色、蓝色、紫色溅得满地都是,暖色调或冷色调夹杂,如同春天人们的心情。春天是一个心情起伏的季节,蛰居过寒冷的冬日,心情在温暖中喷薄而出,心灵的出口尚未舒张,懵懂的心最容易在春夜蠢蠢欲动,像大地微微酝酿的生长。把春天比作小姑娘的确切之处就在于无可捉摸猜透的心思,那是一个棱角突兀的立体图形。而正是这种不规则衍化出了春天丰富的多面性:有时是绵连的整块,有时被撕扯成零碎的几条。
     春天如同一个深邃的容器,她包容着天地之气,春天比秋天更空旷、隐秘、悠远。春天装着性子慢急不一的风雨,喜好蹿越跳水的温度和各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她安置好每一朵小花每一株小草的位置,协调每种颜色绽开的钟点,让每一掬丰盈的春水慢慢溢出,给每一座沉实的大山以节日的点缀。春天打开千万只耳朵,赠给距离声音最近的事物,从此鸟儿的婉转鸣叫和花开的清脆之音过滤成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在阳光的琴弦上拨弄。春天塞满了红花绿草、山水草木,拥堵了一段段羞涩的心情,在角落里还不忘留下六个空座,分别让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六个节气紧紧相挨,二十四节气中春天节气的名字最具有诗意,它们永恒地活在苇岸诗哲浓郁的文字中。如果说秋天的空旷是一种萧瑟,那么春天的则是一种丰满、蓬勃。人们在这个包罗万象的容器中支取着所需:农民拾取了黄嫩的春苗;在大地犁出的斑纹中播下平平仄仄的诗行;小孩拣取了欢乐,让纸鸢高高地漫游在蓝天白云之下;而我把头深深地埋进春天每一个饱满的词语中,让每一缕幽幽的墨香浸润我的思想。
       容器有多大春天就有多少秘密,春天是一个美丽的秘密。春天内部如地心一样永远无法触及,我们只能在遥远的地表作绚烂的想象,思维像回声波一样摊开一堆模糊的真相。《说文解字》中如此解释:春,推也。春天内部一定涌动着一种暗物质,它让万物、季节生长膨胀。物质以迅疾的助力推动着春天向前奔驰,春光的烂漫才显得弥足珍贵,一眨眼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会被流光远远地抛在冬春冷峻、凝滞的路口。春天以骏马的速度驰过,而我还沉浸在迎接的姿势之中。春天的暗物质因地而异结出丰富的果子,那是撩人心思的荡漾春情,是花开花谢的朦胧泪眼;是昂扬激情的志气,是满怀期待的憧憬。
      春天一直在生长。
      春天长出了一树情感,长出了一地欲望。这是一个适宜读抒情诗的季节,前年春天我就疯狂地读诗,读神秘莫测的保罗·策兰,读清澈而深邃的安娜·布兰迪亚娜,读情感张扬的聂鲁达,读充满布宜诺斯艾利斯激情的博尔赫斯……文字间的情感和内心形成了一种和谐的共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是一种颓唐的物质,溱洧河畔又是一种美好的情感,春天生长的无论忧愁还是欣喜都烙下了美好的印痕。欲望如夏初的水葫芦般以立方数布满水域,这是自然法则下万物的生长,夏天是停止的端点。各种暗藏地下的无形物质长出属于自己的脸面,以视觉、听觉或者触觉的形式在春天的时空里舞蹈,秋冬只是季节性的失力。在人人可以视听的春天里,她的内部埋着太多的秘密。
       我们都活在春天内部。
       对春天内部窥视的企图穷途末路之际就是想到自己,我在春天里该做些什么。有时候在办公室的座位上呆呆地思忖着,盯着屏幕保护的曲线无限制地重复;或者在春语呢喃的夜晚清醒,注视着凌晨的钟点变化;兴致来袭时敲几行断裂的文字,读几页新鲜的书页——每个春天我都会沦陷在她的内部而不能自拔。我承袭着春天种种弊端冷漠地旁观着时间流逝的身姿,肉体与精神仿佛塌陷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里,在春天我一无所成。
      母亲说来乡村走走吧,我回到了老屋,母亲正在菜园里翻地、播种、割菜,母亲说春天了该抓紧点,这是母亲在春天的大事。我们无法真正参透春天内部的秘密,因为身处内部的我们永远把春天的一半放在身后,一转身,前面的又跳跃到了后面。活在当下,不知怎么蹦出了《沉思录》中的一句话,如同菜地里刚刚探出头的新芽:春天永远不会晚点。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5-12-29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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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13-1-28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看见了满篇的春字在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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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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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发表于 2013-1-28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写一写春天{:soso_e113:}
    这是一份望春的心情。{:soso_e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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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8-15 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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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发表于 2013-1-30 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视角新颖,从春的内部结构特点来描述春天的实质和摸样,而且采用拟人手法,比喻大多生动形象,语言也很优美,委实是一篇有个性的写春好散文。喜欢。如果再简洁些,也许更完美。问好楼主,与春同住。{: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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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14-5-20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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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13-2-6 15:31 | 显示全部楼层
    浸在春的温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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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5-30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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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3]偶尔看看II

    发表于 2013-2-13 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春天不小心打翻了颜料桶,黄色、红色、蓝色、紫色溅得满地都是,暖色调或冷色调夹杂,如同春天人们的心情。
    ==============================================================
    这段描述细腻,春天就是一幅画,深深浅浅的颜色溅满了画布,花落在林荫下的小路上,我总是嘱咐自已。。。别踏碎了这一地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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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9-11-27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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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13-2-17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戒痕 于 2013-2-17 10:45 编辑

    忽然间想起,春晚时那英这一首春暖花开
    光影中,春色摇曳,山花烂漫
    一点点渗入,一点点绽放
    满眼,都是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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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6-7-11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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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4]偶尔看看III

    发表于 2013-2-17 14:2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都活在春天内部。


    见证春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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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3-2-18 17:26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喜欢!
    这样的行文风格独特细腻,我本人并不是很喜欢春天,总觉得春天太别扭,爱使小性子,不如夏天来得痛快直接,但楼主笔下的春天别扭成了她最可爱的地方,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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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14-5-13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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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13-2-19 00:25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细致入微,细腻蕴藉,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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